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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庚新 -【熱血三國之水龍吟】《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39 PM     標題: 庚新 -【熱血三國之水龍吟】《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22-1-16 09:58 PM 編輯

【書名】:熱血三國之水龍吟

【作者】:庚新

【內容簡介】

      永漢元年,董卓入京,權傾朝野。

      曹操刺殺董卓失敗逃離洛陽,卻使得妻兒落入敵手。

      為保護阿姐和甥兒曹昂,丁辰不得不委屈求全,與董卓呂布等人周旋。

      然則,他很快就發現,董卓身後似有一雙無形大手操控,令局勢變得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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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43 PM

楔子

  永漢元年,亦公元189年,漢帝劉宏駕崩。

  此時的大漢王朝,在經歷了黃巾之亂後,漢室威信受挫,呈現出江河日下的趨勢。

  而漢帝劉宏的駕崩,更引發了閹黨和外戚之間,矛盾愈烈,再無法調和。

  最終,以張讓為首的十常侍行激烈手段,設計殺死大將軍何進。隨後,張讓畏懼何進部曲報復,裹挾漢帝劉辯與陳留王劉協逃離皇宮。不成想,途中遇涼州刺史董卓攔截,並救出了漢帝一行。

  隨後,董卓率部進入洛陽,並用計招降呂布,殺死執金吾丁原,並奪其兵馬。

  眼見董卓勢力越來越大,且涼州大軍抵近洛陽。各懷心思的勳貴只得偃旗息鼓,奉董卓為尊。

  誰料想,董卓在穩定了局勢之後,卻認為漢帝劉辯懦弱,無雄主之姿,難當中興大事。於是,他又提議廢黜漢帝,逼迫太尉袁隗等重臣配合,推陳留王劉協為帝。

  朝中勳貴對此極為不滿,可迫於董卓兇威,卻敢怒而不敢言。

  九月丙子日,弘農王劉辯生母何太后,被鴆殺永安宮中,使得朝中局勢再起波瀾。

  ++++++++++++++++++++++++++++

  寒風,呼號。

  雒陽上東門行人簇擁,一派繁華熱鬧的景象。

  雖方經歷十常侍之亂,隨後又有太尉董卓入京,引發出接連動盪,令時局更顯混亂。

  數日前,太后被鴆殺於永安宮中,更引發出一連串的變故。

  可不管朝堂上如何云詭波譎,對於普通的雒陽百姓而言,並未受到太多的影響……

  雒陽人的承受能力很強,在經歷無數變故後,很快就調整心態,繼續生活。

  這不,雒陽尚處於戒嚴的狀態,可是上東門卻熱鬧非常。

  等待出城的人,以及準備進城的人吵鬧喧嘩,也使得這原本寒冷的冬日,多出了些許暖意。

  “聽說了嗎?何太后之死,好像與董太尉有關。”

  “是嗎?”

  “我鄰居從父的親家的弟弟的外甥的朋友說,是太尉派人前往永安宮,鴆殺了太后。”

  “還真是太尉做的?”

  “可不是……董太尉起於涼州苦寒之地,兇殘成性。

  我聽人說,他每日必食人腦,而且有生啖人心的習慣。這種人,什麼事情幹不出來?”

  “也是,我前日見一隊西涼兵進城,馬脖子上掛著的都是血淋淋的人頭。

  朝廷說他們是出城剿匪,可我卻看到上東村馬三瘸子的人頭也在裡面。別人我不知道,馬三瘸子我卻認得……是個老實人!我聽說,整個上東村幾百口人都被殺害,無一倖免。

  如此下去,真不知道還有沒有活路。”

  “閉嘴,閉嘴,有人來了!”

  一干路人在隊伍中竊竊私語,忽聽得身後有人提醒,於是連忙回身看去,就見一匹神駿的大宛良駒,高八尺,長丈二,遍體黑亮,沿著建春大街由遠而近疾馳而來。

  馬上,端坐一名男子,頭戴綸巾,身穿黑袍,膚色略黑,呈現出一種健康的小麥色。

  他腰繫一口寶劍,縱馬來到城門口。

  “原來是曹君。”

  監管上東門的門候認得來人,於是忙迎上前去,笑著與對方打招呼。

  此人,正是西園八校尉之一,曾出任雒陽北部尉,設立五色棒,棒打蹇叔的曹操。

  曹操今年三十五歲,生得頗為壯實。

  一雙濃眉,細目狹長,鼻樑高挺,令人頓生好感。

  他眸光有些散亂,但是臉色如常,笑著在馬上朝那門候一拱手道:“原來是魏君當面。

  方才我去太尉府上參見太尉,董太尉見我坐騎不好,於是贈我一匹大宛良駒。

  我正要出城試試它的腳力,卻不知魏君能否行一個方便,讓我先行出去?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門候聞聽,哈哈大笑。

  “曹君得太尉所重,事務繁忙。

  難得有幸騎馬,我又怎好壞了曹君雅興?

  曹君稍待,我這就安排……不過,如今城中正行夜禁,天黑前就會關閉城門,請曹君莫要忘了時辰。”

  曹操微微一笑,拱手道謝。

  “如此,有勞魏君。”

  他也不下馬,便隨著那門候來到城門哨卡前。

  有門卒上前搬開哨卡,門候正準備再叮囑曹操兩句,忽聽得遠處傳來一陣急促馬蹄聲,緊跟著是一陣喧嘩和騷亂的動靜。

  “前方門候聽真,休走了曹孟德。”

  一隊鐵甲騎軍疾馳而來,為首的一員大將,跳下馬身高在八尺三寸左右,生的膀大腰圓,壯碩非常。他手中一口大刀,一馬當先,朝著城門而來,“我乃華雄,休走了曹孟德。”

  門候聞聽一怔,扭頭向曹操看去。

  說時遲,那時快,曹操突然探手,倉啷一聲拽出寶劍,而後反手一劍將門候劈翻。

  兩個門卒見勢不妙,忙抄起兵器想要上前阻攔。

  曹操心一橫,催馬向前,手中寶劍劍光連閃,只聽兩聲慘叫,門卒便倒在血泊中。

  “擋我者,死!”

  曹操厲聲喊喝,縱馬越過哨卡,沖向城外。

  而這時候,城門裡卻亂成一團。

  華雄率飛熊軍抵達城門後,見道路被阻,頓時火冒三丈。

  “閒雜人等立刻閃開,否則休怪某家無情。”

  說話間,他催馬向前。

  同時手中那口大刀翻飛,刀光閃爍。

  華雄所過之處,路人紛紛閃躲。有那閃躲不及的,便被華雄一刀拍翻在地,慘叫不停。

  沒錯,是拍翻!

  因為這是在洛陽城門口,華雄也不好大開殺戒,只得用刀背砍人。

  可即便是這樣,被他砍中的人,輕則倒地,重則骨斷筋折,弄個不好就要殘廢一世。

  不過,也就是這麼一堵,等華雄衝出城門後,就發現曹操已經不見了蹤影……

  華雄氣得在馬上破口大罵,因為他心裡非常清楚,曹操的那匹馬,是董卓自涼州帶來的寶馬良駒,名叫絕影,說的就是它速度奇快。當初,董卓進洛陽,是奉了大將軍何進的召喚。為了討好何進,董卓專門從涼州帶了十匹寶馬良駒,準備獻給何進。可沒想到沒等董卓抵達洛陽,何進就死了……隨後董卓控制了洛陽局勢,那十匹寶馬也就被留了下來。若是遇到可意之人,董卓就會贈送寶馬,聯絡感情。

  而曹操的那匹絕影,就是十匹寶馬中的一匹。

  華雄的馬雖然快,卻比不得絕影。

  見曹操已經逃走,他心知也不能放棄,於是一邊派人前去通知董卓,自己則帶人繼續追擊。

  +++++++++++++++++++++++++++++++

  曹操衝出上東門後,沿著官道疾馳。

  胯下的絕影好像撒花兒一樣狂奔,不一個時辰,就已經跑出了近三十里地。

  見身後沒有追兵,曹操才算是鬆了口氣,一提馬韁繩,勒馬駐足。

  他臉色,略顯蒼白。

  立於官道中央,舉目四望,卻見滿目的寂寥。

  他拍了拍馬脖子,而後催馬緩緩行進,可這心裡,卻極不平靜,臉色也有些不太好看。

  今日,曹操本打算行刺董卓,卻不想被董卓覺察。

  好在當時他反應機敏,糊弄了過去,還從董卓手裡騙了一匹寶馬,而後就連忙出逃。

  如今,他總算是脫離了險境,心裡不免暗自稱讚自己反應機敏。

  可旋即,曹操又沉下了臉。

  他這一逃走不要緊,家人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當初他被漢帝封為典軍校尉之後,就從老家把妻兒接到了雒陽。當時由於妾室卞氏懷了身子,所以沒有過來之外,他的正妻和長子,全都一起來到雒陽居住。

  現在,他是跑了,董卓卻不會放過他的妻兒。

  以董卓的手段,只怕……

  一想到這裡,曹操心裡不禁一陣絞痛,勒馬回望長安,眼中流露出一絲絲的擔憂。

  不過,他倒沒有絕望。

  因為他知道,在他洛陽的家中,還有一個人,一個值得他託付和信賴的人。

  也許,他能夠保住妻兒的性命!不,是一定可以保住妻兒的性命……曹操對此,深信不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44 PM

第一章 陷落

  刀,長一尺二寸七分,鋒利無比。

  丁辰跪坐圍床上,看著面前這口短刀,大腦中一片空白。

  手,有些顫抖。

  他緩緩拿起短刀,手指從刀刃上輕輕滑過,那口刀彷彿有了靈性一般,流轉過一抹冷幽的光。

  短刀在手中唰的翻轉,幻出一朵刀花。

  丁辰吞了口唾沫,看著刀柄上那兩個古拙的篆字,有些恍惚!

  +++++++++++++++++++++++++++++

  丁辰是沛國譙人,出生於延熹九年,也就是公元166年。

  在沛國,丁家並非名門望族,只能說是一個普通之家,而丁辰在家中最小,排行第十,所以家里人都習慣性的喚他'小十'或者'十郎'。

  丁辰很小的時候,母親便離開人世。

  父親是個老實人,整日忙於生計,也無暇顧及丁辰。

  索性長姐代他極好,甚至在嫁人之後,把他也帶去了夫家,一直照顧他長大成人。

  而丁辰的姐夫更是一個了不起的人,名叫曹操,而今官拜典軍校尉。

  他做過洛陽北部尉,設五色棒,棒打蹇叔,名聲響亮。

  後來,曹操因不滿中常侍張讓,於是提刀前去行刺,但最終行刺失敗。好在曹操的祖父曹騰也是宦官,曾有恩於張讓,才沒有追究他的罪名。不過,也因為這件事,曹操被罷黜了官職,貶回老家……一直到黃巾之亂,曹操以騎都尉身份參加平定黃巾軍的戰事,並且屢立戰功。後來,漢帝設西園八校尉,曹操也得到提拔。

  對曹操,丁辰素來敬重。

  只是此時此刻他卻有些糊塗,看著手中短刀發楞。

  七寶刀,居然會是七寶刀……三天前,曹操受司徒王允邀請,過府飲宴。他醉醺醺從王府返回家中,便拉著他來到書房裡,取出這口短刀,笑著在他的面前炫耀。

  “此乃王司徒心愛之物,子陽以為如何?”

  丁辰當然贊不絕口,而後看似隨意問道:“久聞王司徒視此刀如至寶,何以會送與姐夫?”

  曹操當時卻未回答,只是哈哈大笑著,把七寶刀收藏起來。

  可現在,這七寶刀竟然出現在丁辰的房間裡……什麼情況?丁辰也一時間想不明白。

  “十郎,吃飯!”

  屋外傳來姐姐的聲音,令丁辰回過神來。

  他想了想,將七寶刀入鞘,而後小心翼翼放在箱櫃之中,又把衣物壓在七寶刀上。

  “來了!”

  丁辰撣了撣衣袍,笑著回了一聲,便邁步走出了臥房。

  時,已是初冬。

  一輪清冷的驕陽高懸空中,陽光很充足,但卻感受不到半點的暖意,平添幾分蕭瑟。

  這是一個兩進宅院,面積算不得太大。

  曹操雖身官拜典軍校尉,兩千石大員,可是在這寸土寸金的洛陽城裡,卻算不得富庶。黃巾之亂以後,洛陽物價飛漲。如果不是姐夫家中還算富庶,單憑俸祿的話,說不定連這宅院都住不得。每每思及這些,丁辰也不由得感到了幾分慶幸……

  姐姐,尚不到而立之年。

  她算不得美人胚子,但氣質極好,格外端莊。

  她一身布裙,黑亮的長發盤成而今最為流行的墮馬髻,臉上帶著一絲絲和煦笑容。

  “十郎,躲在屋中作甚壞事嗎?”

  “阿姐說得哪裡話,我不過是在想事情而已。”

  “好啦,去洗手,飯已經備好。你若是再不出出來,昂便要哭鬧,找你的不是了。”

  丁辰咧嘴而笑,忙不迭跑去井邊洗漱,而後走進了飯廳。

  飯廳裡擺放著幾張食案,每張食案上,都有一個餐盤。

  一個少年端坐在食案後面,看到丁辰進來,他忙撩衣起身,躬身喚了一聲:“舅父!“

  他年紀看上去,也不過十三四,可舉手投足,卻透著一股子超乎年齡的沉穩。

  丁辰點點頭,在一張食案後坐下,笑著道:“昂,聽你阿娘說,你要哭鬧,找我不是?“

  “哪有?“

  少年臉一紅,有些扭捏道:“昂只是餓了。“

  “既然餓了,那就吃飯!阿姐,我不客氣了。“

  姐姐坐在旁邊,笑而不語。

  丁辰也不再謙讓,拿起一個蒸餅,便狼吞虎咽起來。

  “十郎,你姐夫這兩日心事重重,今日又匆匆出門,你可知道,究竟發生了甚事?“

  丁辰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放下手中木箸,輕聲道:“還能有甚事?

  九月初一,太尉在崇德前殿召集百官,迫太后下詔書,廢天子為弘農王,立陳留王,更逼迫太后還政,朝中那些大臣們,皆敢怒而不敢言……姐夫本就因此苦悶,哪知道太后被遷去永寧宮不三日便突然故去,據說也是太尉所為,姐夫這心中自然不快。“

  丁辰說罷,嘆了口氣。

  “我聽說,太尉欲自封丞相,想總攬朝綱。

  他如今勢大,而朝中有識之士又紛紛離去,姐夫對此頗有不滿,因而才會苦悶吧。“

  “是啊,這朝堂風雲變幻,實在是令人恐懼。”

  姐姐也嘆了口氣,一雙好看的蛾眉輕輕蹙動,突然道:“如今這時局,卻看不太清楚。我總覺得,留在洛陽會有危險……十郎,不若你勸說你姐夫,讓他辭了那官職,咱們回譙縣老家吧。你姐夫素來聽你的話,你若開口,想必他一定會贊同。”

  丁辰想了想,便點了點頭。

  這洛陽,的確是不太安全,最好早作準備。

  想到這裡,丁辰已經有了打算,於是抬起頭對姐姐道:“阿姐,我覺得,咱們應該提前做準備,最好先把行囊收拾好,以免有什麼變故發生時措手不及,你以為如何? ”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又能有什麼變故?”

  姐姐話音剛落,就聽得院子里傳來一陣喧嘩聲。

  緊跟著,一個老管家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一進飯廳便匍匐在地道:“夫人,出事了!”

  要不要這麼巧啊!

  姐姐臉色一變,忍不住朝丁辰看了一眼。

  十郎剛說有變故,這就出事了?

  她強抑著內心的慌亂,起身道:“曹信,出了甚事?竟如此慌張。”

  曹信是姐夫家的人,跟隨姐夫多年,也是姐夫的心腹。此前姐夫為雒陽北部尉的時候,曹信就跟隨姐夫身邊。後來姐夫起起伏伏,這曹信一直沒有離開,忠心耿耿。

  丁辰心裡咯噔一下,忙站起身來。

  他聯想到了那口七寶刀,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種不祥之兆。

  “昂,去收拾行囊。”

  少年一臉懵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是卻順從站起身來,匆匆走出了飯廳。

  “剛才小人在外面採買的時候,聽人說主公刺殺太尉未遂,已獨自逃離洛陽。”

  “什麼?”

  姐姐聞聽,頓時大驚失色,臉上露出了驚恐。

  阿瞞他怎地如此膽大,竟然想要刺殺董太尉……可問題是,他怎麼不提前說一聲,這樣也好有些準備。現在他刺殺失敗,逃離了洛陽,家中這些人,又該如何是好?

  “你確定?”

  “成千上萬!

  丁辰這時候走上前,握住了姐姐的手。

  姐姐的手很冰,還微微有些顫抖,顯示出她內心的慌亂。

  “曹信,備馬。”

  “啊?”

  “休得囉嗦,立刻備馬,咱們準備走。”

  丁辰最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這也讓他心中,突然多了幾分火氣……對姐夫,他素來敬重。可未曾想,他居然連提醒都沒有,便突然發動,也使得他們陷入險境之中。

  “阿姐,咱們立刻走,趁太尉尚未反應過來,咱們先離開這裡,而後尋機逃離洛陽。”

  “十郎……”

  “沒關係的,阿姐!”丁辰握住姐姐的手,輕聲道:“有十郎在,便有千軍萬馬,也休想害得阿姐和昂分毫。事不遲疑,咱們馬上離開,你現在去幫昂收拾一下。”

  姐姐終於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她快步走出飯廳,直奔後宅而去。

  而丁辰也不敢遲疑,一路小跑直奔臥房。

  他衝進臥房,上前一步,抄起一口環首刀斜挎腰間,而後又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桿奇形大矟。那矟,長一丈左右,通體用青銅打造。矟桿上,纏繞著細密的蠶絲,入手冰涼。那矟首更是獨特,長約有兩尺,上面鑲嵌七枚孔珠,舞動時會發出刺耳聲響。

  矟,名招魂矟,意為此矟可招魂。

  整條銅矟是曹操請得滎陽冶鐵工坊的製矟大師,耗費兩年光陰打造而成,重達四十八斤。普通人莫說使用,便是揮舞兩下便沒了力氣。但在丁辰手中,卻如若燈草。

  丁辰持矟走出臥房,就見姐姐和曹昂都已經收拾妥當。

  曹昂手中還拿著一口寶劍,看到丁辰走出來,他非但沒有露出懼色,臉上反而顯出一絲絲興奮。

  “舅父,昂已經準備好了。”

  “好不好你阿娘,休要讓她受到傷害。”

  丁辰也不囉嗦,邁步就往外走。

  姐姐帶著曹昂緊跟著丁辰,她這時候腦子裡有些空,整個人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對姐姐的這種精神狀態,丁辰大體上能夠理解。

  她在生氣,生姐夫的氣……你要逞英雄,卻把我們陷入險境,又算得什麼英雄?

  曹信這時候,牽著馬在前庭中等候。

  丁辰正要攙扶姐姐上馬,卻忽聽得大門外一陣人喊馬嘶。

  緊跟著,院門被人砸響,站在庭院裡,可以清晰聽到有人高聲喊道:“休走了曹賊家小。”

  蓬!

  伴隨著一聲巨響,原本轟然倒塌。

  一群身披鐵甲的西涼銳士從外面衝進來,高聲喊喝。

  庭院中的曹家家丁見狀,忙上前阻攔。

  可是,他們又怎是如狼似虎的西涼銳士對手,只聽幾聲慘叫響起,幾名家丁便倒在血泊中。

  “曹信,保護阿姐和昂,從後門走。”

  丁辰見狀,臉色不由得一變。

  他抬手把身上的包裹丟給曹信,挺招魂矟,墊步噌的從前庭台階上躥下來,手中招魂矟一振,矟首七枚五孔珠頓時發出嗚嗚的聲響,直讓人聽到,便是心煩意亂。

  “阿姐,帶著昂走後門,我掩護你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45 PM

第二章 溫侯

  招魂矟'嗡'的一聲銳嘯,矟首撕裂鐵甲,在西涼兵的胸口留下了一個巴掌大的血窟窿。

  丁辰雙手一合陰陽把,大矟震顫,把西涼兵的屍體呼的甩飛出去,砸翻了兩個西涼兵。三名曹府家丁見狀,健步上前,揮刀就砍。飛濺的鮮血,伴隨著淒厲的慘叫聲迴盪在空中,使得西涼兵的攻勢,也不禁為之一緩。而丁辰,則趁勢戳翻兩人。

  那桿招魂矟翻飛舞動,氣流在五孔珠的孔洞中流轉,發出刺耳的聲響。

  只是,那西涼兵終究是來自苦寒之地,性情彪悍。

  在經過短暫的慌亂後,他們便反應過來,齊聲吶喊,再次向曹府大門,發起了衝鋒。

  他們手持刀槍,高聲喊喝。

  “休走了曹賊家小,殺死他。“

  而丁辰則守在府門前,橫矟而立。

  眼見那西涼兵撲上前來,他面沉似水,腳下環步側身而行,招魂矟從肋下探出,嗚的一聲銳嘯響起,一抹殘影飛出。

  “盤蛇一探,鎮天門。”

  那殘影驀地幻化,彷彿一條盤踞在關城上的巨蛇,探首撲擊。

  沖在最前面的西涼兵舉刀相迎,卻聽得啪的一聲向,矟首刺擊在刀背上,巨大的力量,頓時把那口環首刀刀身震碎。招魂矟勢不可擋探出,在他額頭輕輕一啄,便唰的不見。

  西涼兵的額頭上,出現了一個血窟窿。

  鮮血混合著渾濁且泛黃的腦漿流淌出來,屍體仰面而倒。

  “郝屯將死了!”

  人群中傳來一聲驚呼,緊跟著那些西涼兵變得有些慌亂。

  丁辰這才留意到,被他殺死的那西涼兵,穿戴與其他人有些不同,似乎是個有身份的人。

  不過,他並未在意,在殺死兩名西涼兵之後,他便立刻退到了曹府門後。

  “殺了那小賊,為郝屯將報仇!”

  人群中再次傳來一聲呼喊,西涼兵在剎那間又一次撲了過來。這一次,西涼兵顯然有了提防,相互間配合著,不再像之前那樣雜亂無章。丁辰眸光一凝,踏步邁過門檻,招魂矟舞動起來,橫掃千軍……只聽得嗚嗚聲不斷響起,七枚五孔珠轉動,發出了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響。丁辰彷彿巨蛇橫臥曹府門外,在方寸間騰挪,所過之處,血流成河。

  西涼兵的人數雖多,卻被他硬生生擋在門階下。

  十餘階台階,疊落著一具具屍體,鮮血更把那台階染成了紅色,血腥之氣瀰漫……

  +++++++++++++++++++++++++

  “此乃何人?“

  街口處,一員武將跨坐烏騅馬,頭戴鐵盔,身披鐵甲。

  他身前橫著一桿鐵矟,舉目朝大門方向看去,眉頭緊鎖,沉聲喝問道:“竟如此驍勇?”

  “回稟將軍,此人應該就是曹賊的舅子,名叫丁辰。”

  “丁辰?”

  那武將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

  他正要開口,忽聽得身後傳來一陣急促蹄聲。

  一隊軍馬風馳電掣而來,為首的大將,頭戴束髮金環,身披唐猊寶鎧,腰繫獅蠻玉帶。胯下一匹赤兔嘶風獸,掌中一桿方天畫戟,威風凜凜,殺氣騰騰,令人心生畏懼。

  在他身後,還有兩員大將隨行。

  “文遠,怎地還在這裡糾纏?”

  那員大將勒住戰馬,高聲喝問。

  言語中,透著一股子倨傲之氣……武將眉頭一蹙,眼中閃過一抹不快之色。

  他沉聲道:“溫侯,曹賊手下有一個名叫丁辰的人,你可曾聽說?“

  “丁辰?

  無名之輩,某又如何得知!”

  “此人凶悍,有萬夫不擋之勇。

  曹賊雖已逃走,卻留下他在府中守護。兒郎們數次沖鋒未果,反而損兵折將,連郝校尉的侄子也被他所殺。“

  “哦?“

  大將聞聽,頓時來了興趣。

  他舉目向曹府大門看去,就見在亂軍之中,一個身高八尺有餘的青年,手舞青銅矟,在大門前橫衝直撞,殺的西涼兵血流成河。那些西涼兵,可不是土雞瓦狗,跟隨董卓征戰涼州,可謂精銳。但現在,數百西涼兵卻被那人擋在了曹府大門外?

  這廝,倒是真個凶悍!

  這大將,便是太尉董卓帳下第一勇士,呂布呂奉先。

  眼見西涼兵攻勢受挫,他非但沒有發怒,反而生出了愛才之心,一張俊朗容顏上,浮現出一抹笑意。

  “文遠,他殺了我家虎頭嗎?“

  跟在呂布身後的壯漢,突然怒聲道:“你為何不阻攔他?“

  武將正要開口,卻聽呂佈道:“郝萌,休要怪文遠……曹阿瞞府中竟有如此猛士,非文遠之過。你若要為你侄兒報仇,何不自己去呢?若殺得此人,某便為你請功。“

  郝萌聞聽,二話不說,撥馬便衝了出去。

  只是,那大門外空間不大,郝萌無法縱馬衝擊,於是縱身躍下戰馬,提刀便僕向丁辰。

  丁辰此時,一矟逼退了幾名西涼兵。

  他正要退到門口,卻聽得一聲暴吼傳入耳中,“小賊,休得猖狂,給我拿命來。“

  一道黑影從天而降,刀光一閃,寒氣逼人。

  丁辰心頭一振,向後退一步,手中招魂矟一橫,一式霸王扛鼎。

  只聽'鐺'一聲巨響,大刀正披在矟桿上。一股巨力傳來,令丁辰不禁吃了一驚。

  他雙腿微微一曲,而後如彈簧般直起,手中招魂矟向外一推。

  “給我滾開。!“

  郝萌只覺兩臂發麻,身體在空中一個倒翻,落在了台階之下。

  而這時候,丁辰卻踏步上前,招魂矟嗚的一聲怪嘯探出,彷彿盤蛇探首,快若閃電。

  郝萌剛站穩,那招魂矟就到了跟前。

  他雙眼圓睜,大刀呼的一聲從一個奇詭角度劈出,正劈在那矟首之上。

  從矟首上湧來巨力,令郝萌不禁驚呼一聲,大刀脫手飛出。他連忙後退,同時三名西涼兵衝上前,總算是攔住了丁辰。而丁辰則冷笑一聲,大矟一翻,橫掃千軍。

  那矟桿在空中竟呈現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狠狠抽在那西涼兵的身上。

  鐵甲,被大矟抽的碎裂開來,那西涼兵慘叫一聲,便飛出去十幾米遠,狠狠摔在了地上。

  丁辰趁勢,又退回大門。

  “溫侯,有點不對勁。“

  呂布身後,走出一個清臒文士,蹙眉說道:“以此獠身手,大可以突圍出去,卻死守在這裡,分明是別有用意。他是曹阿瞞的舅子,據我所知,曹阿瞞的妻兒都在府中。

  他是不是想要拖住咱們,掩護曹阿瞞的妻兒逃跑?“

  呂布聞聽,一雙虎目不由得眸光一凝。

  “文和所言極是,那你說,該如何是好?“

  “這,卻要看溫侯的意思?“

  “哦?“

  “若溫侯想他死,便無需顧慮……憑溫侯之勇,此獠雖善戰,怕也非溫侯的對手。

  可是,如果溫侯想將之收服,便不能傷害曹阿瞞妻兒。”

  呂布聞聽,不禁笑了。

  “文遠,煩勞你辛苦一遭,把曹賊妻兒抓來。

  記得,是抓來,切勿害他們性命。“

  那武將名叫張遼,聞聽呂布吩咐,二話不說,在馬上躬身領命。

  而呂布則看著那大門口,渾身浴血,若一個血人般的丁辰,突然一催胯下赤兔馬,持戟而出。

  “全都退下,待某來教訓這兇徒。”

  伴隨著呂布一聲暴喝,西涼兵呼啦啦向兩邊散開。

  “溫侯,溫侯,溫侯!”

  西涼兵齊聲呼喊,而呂布催馬,速度卻越來越快。

  赤兔馬蹄聲如雷,在平地化作一道紅色閃電,飛撲向曹府大門。

  丁辰本在持矟喘息,聽得那如雷蹄聲,心頭一振,在抬頭看到那飛撲而來的紅色閃電,心中更是一緊。

  是他!

  丁辰沒有見過呂布,但是卻久聞其名。

  只看這氣勢,他便知道是呂布來了……不過,他並未感到恐懼,心中反而生出一種莫名的興奮。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

  原本有些疲乏的身體,在剎那間突然充滿了力量。

  他橫矟身前,眼見那赤兔馬衝到台階下,他卻健步如飛,騰身而起。

  掌中招魂矟高舉朝天一炷香,口中更發出一聲如雷巨吼,“呂布,拿命來……”

  那招魂矟在丁辰身體騰空至最高處的剎那,陡然間砸落下來。身隨矟走,這一矟下來,少說有千斤之力,撕裂空氣,發出鬼哭狼嚎一樣的恐怖聲響。呂布則虎目圓睜,看上去更加興奮。他單手持戟,在空中迎著招魂矟一絞,就聽得一聲巨響。

  赤兔馬長嘶,踏踏踏後退數步。

  而丁辰則落在台階上,腳底下更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兇徒,好力氣,再來。”

  呂布端坐馬上,手挽韁繩,哈哈大笑。

  持戟的手,微微有些發顫……看得出來,剛才丁辰那一擊,卻讓他吃了一點小虧。

  他不等丁辰站穩,催馬便衝上了台階。

  而丁辰則後退數步,可招魂矟卻在他後退的一剎那,詭異探出。

  “盤蛇二探,進退難。”

  他這一矟,身向後退,矟向前出,一前一後相互矛盾,令人感到極為難受。

  呂佈在馬上探身,人借馬勢,方天畫戟斜劈落下,那月牙小枝啪的一下子鎖住招魂矟的矟首。只是,當他鎖住矟首的剎那,卻感到那招魂矟上空蕩盪,渾若無力。

  心中一怔,呂布忙抬手想要撤回方天畫戟,卻在這時候,丁辰卻藉勢站定,招魂矟向前一推。

  巨力湧來,令呂布的方天畫戟險些脫手。

  不過,他卻穩住心神,雙手握住大戟,在空中連連絞動。

  一圈,兩圈,三圈……

  丁辰臉色大變,忙撤步想要後退。

  哪知道身體卻好像不受控制一樣,被呂布手中的方天畫戟帶動,腳步踉蹌,險些從台階上栽下去。

  他心中暗叫一聲不好,立刻撒手,鬆開了招魂矟,同時一個懶驢打滾,總算是躲開了呂布的攻擊。

  “好手段,不愧虓虎之名。”

  丁辰翻身半跪,反手抽出環首刀。

  郝萌在台階下見狀,不由得喜出望外,大聲喊道:“給我上,殺了這兇徒。”

  只是,他話音未落,卻聽到呂布沉聲喝道:“哪個敢亂來?休怪某家方天畫戟無情。”

  西涼兵聞聲止步,詫異向呂布看去。

  而呂布則端坐赤兔馬上,方天畫戟斜指地面,凝視丁辰,一言不發。

  那目光中,帶著一絲戲謔之意,卻使得丁辰頓時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心神也隨之,亂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46 PM

第三章 歸降

  “丁辰,曹操圖謀不軌,意圖刺殺太尉失敗,今雖逃匿,但早晚難逃一死。某惜爾武藝高強,想必也被蒙在鼓中。若聰明的,立刻棄刀投降,某可保你性命無虞。”

  呂布跨坐赤兔馬,居高臨下俯視丁辰。

  只是,他話音未落,就聽郝萌高聲道:“溫侯,萬萬不可……此人剛才殺了郝建。”

  “住嘴!”

  呂布厲聲道:“某家說話,哪有爾插話之處。

  再者說,大丈夫搏殺,死傷難免。某家自五原從軍,死在某家方天畫戟下的人何止千萬人。若每一個人都似你這般要報仇,某家的仇人,豈不要遍布天下嗎……至於郝建,死便死了,與他厚葬就是。說到底,也是他學藝不精,又怪得何人?”

  郝萌是呂布的部將,早在呂布還是並州主簿的時候,便跟隨呂布。

  他心中自然不滿,卻無奈呂布積威甚重。呂佈如此說話,也讓郝萌不敢再開口胡言。

  因為他很清楚,呂布此人喜怒無常,若激怒了他,便是天王老子也敢動手。

  所以,郝萌只能惡狠狠看著丁辰,心裡面同時期盼著,丁辰千萬不要答應了呂布。

  丁辰俊俏的臉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是方才和呂布交手留下。

  他聽了呂布的話語,卻面無表情,手中環首刀慢慢橫在身前。

  只是,心裡面卻有一絲絲怨念!

  你曹阿瞞既然決定要刺殺董卓,為什麼不提前招呼一聲,讓我也好有一些準備呢?

  現在可好,你刺殺失敗,一走了之。

  而阿姐和昂卻陷在了洛陽,你又怎狠得下心呢?

  原本,他並沒有考慮太多,只想著要保護阿姐與曹昂離開。

  可現在,丁辰心裡卻生出了恨意……只是,他心中雖然怨恨,但始終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

  “丁辰,棄刀可生,若不然休怪某心狠手辣。”

  呂布話方說完,一個文士走到了他身邊。

  “丁子陽,我知你與曹操感情深厚。

  當年他為洛陽北部尉的時候,你便跟隨左右,更將他視為英雄。

  可現在……天下爭紛不斷,先有太平賊為禍,後有閹宦作亂,令朝綱不振,百姓蒙難。太尉起於西陲,戰功顯赫,對朝廷更忠心耿耿。他此次奉命入京,掃蕩閹人,令朝堂清明,扶立天子,意欲重振朝綱。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今天意在太尉,爾若為漢臣,自當忠於天子,忠於朝廷,又何必為一反賊,而壞了自家前程?

  有道是,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

  溫侯愛惜你一身武藝,不忍害你性命……若你再執迷不悟,呵呵,你且往那邊看。”

  文士說完,用手朝旁邊一指。

  丁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聽得馬蹄聲響,一隊西涼兵來到了曹府大門之外。

  西涼兵為首著,是一員黑甲大將。

  而在他旁邊,幾個西涼兵則押解著一對男女。

  看清楚那兩個人,丁辰瞳孔不由得一縮,忍不住失聲喊道:“阿姐……”

  那隊男女,赫然是姐姐與曹昂。不過此刻,姐姐看上去很狼狽,髮髻蓬鬆,衣衫凌亂。她牢牢保護著曹昂,把他摟抱在懷中。當丁辰看過來時,她也看到了丁辰。

  “十郎,你可無恙?”

  看到丁辰那渾身是血的淒慘樣子,姐姐忍不住失聲呼喊。

  那雙明眸裡,閃過一絲心疼之色。

  丁辰卻咧開嘴笑了,朝姐姐輕輕搖頭道:“阿姐,我沒事……你和昂可還好嗎?”

  “曹信,死了!”

  姐姐的眼中,閃過一抹水色。

  呂布卻有些不耐煩了,厲聲道:“丁辰,降,還是不降?”

  丁辰深吸一口氣,緩緩站直了身子。

  “降,可以,但不得傷我阿姐和甥兒分毫。”

  “十郎,別管我們!”

  姐姐聞聽丁辰的回答,忍不住大聲呼喊。

  她想要衝過去,卻被西涼兵死死攔住。而那黑甲武將則跨坐馬上,饒有興趣的看著丁辰,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

  不管?怎能不管啊!

  從小到大,都是姐姐照顧我。父母雖生我,卻是姐姐把我養大,我又怎能不管你呢?

  丁辰看著呂布,等待著呂布的回答。

  而呂布則看了一眼姐姐和曹昂,嘴角微微一撇,露出倨傲之色道:“某雖殺人無數,卻從不殺無力抵抗的婦孺……好,某答應你,若你投降,我便保她母子無虞。”

  鐺!

  呂布話音剛落,丁辰手中的環首刀便丟在了地上。

  “十郎!”

  姐姐見狀,不禁掙扎著要撲上去。

  只不過,她婦道人家,又如何掙脫那如狼似虎的西涼兵呢?

  郝萌一直在旁邊窺覷著,眼見丁辰棄刀,他不等呂布開口,便健步衝上台階,來到丁辰面前。

  就見他二話不說,抬腳便狠狠踹在了丁辰的身上。

  丁辰噔噔退了兩步,卻沒有倒下,猶自挺拔身姿,頗為不屑的看了郝萌一眼。

  這也讓郝萌頓時惱羞成怒,倉啷拔劍出鞘,便要上前去丁辰性命。丁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看著郝萌,眼見郝萌手中寶劍刺來,他卻毫無懼色,依舊是一臉嘲諷。

  鐺!

  就在郝萌手中的寶劍要刺中丁辰的剎那,一桿方天畫戟突然橫在二人之間,架住了郝萌的寶劍。

  郝萌一怔,心里頓時一激靈。

  耳邊傳來呂布清冷的聲音,“我說過,他若投降,我便保他無虞。”

  話音剛落,就見那方天畫戟橫裡一掃,啪的就拍在了郝萌的身上,把他一下子拍翻在地。

  “郝萌,若下次再敢違我命令,便取爾項上人頭。”

  呂布說完,收回了方天畫戟。

  他看了一眼丁辰,卻見丁辰仍舊昂著頭,毫無懼色。

  “果然是好漢!”

  他忍不住讚了一聲,那張俊朗的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笑容,朝丁辰點頭道:“放心,我說你無虞,你便不會有事。不過在此之前,卻還要暫時委屈你一下。你的阿姐和甥兒,繼續住在這裡,我會命人在此保護,絕不會有人敢傷害她母子分毫。”

  說著,呂布撥轉馬頭離去。

  赤兔馬優雅的踏踩著步點,從台階上緩緩而下。

  而姐姐卻在這時候,帶著曹昂撲到了丁辰的面前,一把將他抱住。

  “十郎,你這又何苦?”

  “姐夫保不得阿姐,我來保護便是……阿姐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安然送回姐夫身邊。”

  “十郎,你……”

  這時候,那黑甲將軍也從馬上下來,帶著人走到大門口。

  “丁君,隨我們走吧。”

  丁辰聞聽,推開了姐姐,邁步走下台階。

  黑甲將軍道:“溫侯已經吩咐過我,要我負責保護你姐姐母子……放心,只要太尉不發話,無人能傷她母子分毫,我張遼說得出來,便做得到,你只管放心就是。”

  “你就是張遼?”

  丁辰一顫,向黑甲將軍看去。

  據說,當初他與呂布同在丁原帳下效力時,與呂布有'雙璧'之名。

  若論統兵打仗,運籌帷幄,張遼甚至比之呂布更盛一籌。只可惜,董卓入洛陽的時候,張遼在外地徵兵。等到他回來時,丁原已死,而呂布卻成為董卓的愛將……

  “多謝文遠將軍。”

  丁辰微微欠身,算是向張遼道謝。

  幾名西涼兵衝過來,把他繩捆索綁。

  丁辰也不反抗,而是笑看著姐姐道:“阿姐放心,我此去無有大礙,姐姐等我回來便是。

  若有什麼需要,便告知張將軍,他絕不會推辭。”

  說完,丁辰又看了張遼一眼,轉身準備離開。

  “舅父,你要保重,昂等你回來說書。”

  曹昂在門口大聲呼喊,丁辰則回頭看了他一眼,大聲道:“昂,好好照顧你娘親。”

  “我會的。”

  “走吧!”

  西涼兵推搡丁辰,催促他離開。

  不過,當丁辰從那文士身邊過去的時候,又一次停下了腳步。

  他上上下下打量文士,片刻後突然道:“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文士笑道:“丁君可以猜一猜。”

  “原來是賈詡賈文和,久聞先生之名,早想造訪,卻在如此情況下相見……若丁辰不死,定會找​​先生求教。”

  丁辰說完,便昂著頭離開。

  文士愣住了,他看著丁辰的背影,眼中卻流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要知道,他早年隨有察孝廉為郎的經歷,並且在洛陽待過一段時間,卻並不算出眾。

  後來,他因病返回姑臧老家,便韜光養晦,非常低調。

  哪怕是後來投效董卓,也是因為和牛輔是朋友,得牛輔推薦,才來到了董卓帳下。

  但董卓帳下有女婿李儒為謀士,賈詡更是小心翼翼,很少展現才學。

  可這丁辰,何以知道我的名字?

  聽他的口吻,似乎對我很熟悉,可我卻從未見過他!

  賈詡素來謹慎,被丁辰方才那一句話,卻挑動了心境,一時間變得有些惶恐……

  “文和,為何呆立這裡?”

  丁辰已經被押走,張遼把丁夫人和曹昂送進了曹府,又命人在曹府門外值守,這才准備離去。可是當他走出曹府大門後,卻發現賈詡呆立在台階下,似乎有些恍惚。

  他知道賈詡,雖然賈詡並不出眾,但因為與牛輔關係密切,所以也頗受董卓重視。

  張遼走上前,輕聲詢問。

  賈詡愣了一下,這才清醒過來。

  他擺了擺手,笑著問道:“沒什麼,只是突然間想起些事情,故而留在這裡。”

  “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辭了。”

  賈詡淺笑著,與張遼拱手道別。

  他背負著雙手,緩緩向太尉府走去,一邊走卻一邊想著:這個丁子陽,倒是有趣!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47 PM

第四章 猛將

  太尉府,亦即大將軍府。

  大將軍何進死於十常侍之手,引發洛陽之亂。

  董卓入洛陽後,自領太尉之職,卻不肯出任大將軍,就是因為感覺有些不太吉利。

  也難怪,誰讓做了大將軍的人,都不得善終呢?

  但整個洛陽城裡,除了宮城,便是這大將軍府最為醒目。

  身為太尉,攝政朝堂,董卓又怎可能選擇其他地方?於是,便把大將軍府改成了太尉府。

  董卓高踞中堂,跪坐於圍床上。

  他本是出生於隴西臨洮,年過五旬,卻精壯無比。

  秉承了西北大漢的氣概,董卓個頭很高,約八尺五寸由於。體型壯碩,腰大十圍,一看就是個孔武有力的豪裝之人。少年時,董卓遊歷邊荒,與羌人豪酋結交,不但武藝高強,且可以左右開弓,是當時涼州地區非常有名的遊俠,性情更是豪爽。

  而今,他雖已年長,卻不改當年的豪壯之氣。

  當日他進駐洛陽時,曾大開殺戒,使得不少人為之恐懼。以至於時至今日,洛陽城裡仍流傳著許多關於他的謠言。比如說,他相貌醜陋,長的獅鼻闊口,橫眉細目。

  亦有人說,董卓好吃人心,兇殘至極。

  也有人說,他性格粗暴,而且殺心很重,每天都要在太尉府中殺人取樂……

  諸如此類的謠言,可謂層出不窮。

  可實際上呢?

  董卓很健壯,並且頗有豪氣。

  他的確殺了不少人,但卻不似外面謠傳的那般醜陋。

  說起來,董卓長的還不錯,五官也非常端正。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便是膚色略黑。

  也難怪,長年生活在涼州那苦寒之地,整日里和那些羌胡作戰,風吹日沙下,膚色呈現出一種古銅色,也使得他看上去,顯得很粗魯。再加上他作風強硬,使得許多人對他不滿。特別是在廢黜了漢帝劉辨為弘農王之後,更讓不少人對他恨之入骨。

  不過,董卓又何曾把那些謠言放在眼中。

  此刻他正在中堂大發雷霆,怒氣沖衝。

  在中堂兩側,一干文武幕僚則垂手低頭不語,噤若寒蟬。

  董卓當然生氣,卻不是因為曹操行刺而發怒……

  “已經過去三天了,毒殺太后的兇手,依舊沒有絲毫頭緒。

  爾等一個個自詡才學過人,聰明機智,何以到現在也抓不到兇手?是真的追查不出,還是不想追查呢?”

  “太尉息怒!”

  堂下眾人聞聽,嚇得忙躬身請罪。

  董卓則強按耐住心頭的火氣,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在眾人的身上掃過,眼中露出一絲絲無奈。

  說到底,他手下還是無人可用啊!

  李儒機智,且常有妙計,卻非棟樑之才。

  牛輔、李傕、郭汜、董越等人,行軍打仗倒是不弱,可要說治國安邦,卻遠遠不足。

  他入洛陽之後,便試圖招攬人才。

  可那些飽學之士卻不願意投效,而朝中那些大臣們,更是陰奉陽違,與他並非一條心。

  其實,董卓心裡很清楚原因。

  說到底,他來自邊荒;說到底,他不過豪強出身;說到底,他並非士大夫中的一員。

  這年頭,講究門第。

  朝臣大多出於名門望族,對於董卓這種出身的人,非常排斥。

  若不是他心狠手辣,在入洛陽時大開殺戒,恐怕那些大臣們,更不會聽從他的命令。

  每每思及,董卓便有種無力感!

  此前,他見弘農王懦弱,擔心他無法重振朝綱,於是便強行將他罷黜,扶立了一個在他看來,更加合適的皇帝,也就是陳留王劉協。之後,為了避免太后過多干預朝政,他逼迫何太后遷至永安宮。沒辦法,誰讓有漢以來,太后擅權的先例多不勝數呢?

  董卓自認,他是一番好意。

  可不料想卻引得滿朝的罵聲……

  最可怕的是,數日前何太后突然死於永安宮,更把董卓推到了風口浪尖之上。他的確是討厭何太后,可要說毒殺何太后,卻沒有這種想法。但是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他毒殺了何太后,也讓董卓百口莫辯,不知道該如何去向世人證明自己清白。

  今天,又遇到了曹操行刺的事件,也讓董卓心情更加煩躁。

  見沒有人願意開口,董卓心中怒火更熾。

  “三天,再與爾等三天,若還找不到兇手線索,休怪某心狠手辣。”

  他怒斥眾人,將他們趕出了中堂。

  之後,董卓便靠在圍床上,一臉的鬱悶。

  “啟稟太尉,曹操如今已逃離洛陽,去向不明。”

  就在董卓感到疲乏的時候,呂布大步流星走進來,躬身道:“不過,末將卻抓到了曹操的妻兒。看樣子,那曹阿瞞並未將他行刺之事通知家小,以至於我們上門抓捕的時候,她們才反應過來。”

  “哦?”

  董卓睜開了眼睛,“既然抓到,殺了便是。”

  哪知道,呂布卻猶豫一下,輕聲道:“太尉,曹操行刺,罪不容恕,便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可他妻兒,卻是無辜!想那曹操逃跑時,連妻兒都棄之不顧,實不為人子。”

  董卓本來並不在意曹操妻兒的死活,可是聽呂布這麼一說,卻頓時來了興趣。

  他坐起了,身子微微前傾,看著呂佈道:“奉先與阿瞞並無交情,何以突然為他妻兒求情?”

  呂布倒也沒有掩飾,沉聲道:“末將求情,非是為阿瞞,而是另有別情。”

  “說來聽聽。”

  “末將今日追捕曹操無果,回城後就想去他家中查看。

  哪知道到了曹府,卻見曹府中有一人,身手過人,竟以一人之力,抵擋數百西涼軍的進攻,還殺了郝萌的侄兒郝建。那郝建的身手普通,但能力敵十名西涼兵。

  可是在那人面前,卻非一合之敵。

  末將見獵心喜,於是便上前試探……”

  董卓來了興致,笑著示意呂布落座,而後問道:“卻不知勝負如何?”

  呂佈道:“末將當時縱馬上前,那人步戰相迎,與末將纏鬥了十餘個回合,最終落敗。

  末將以為,若他胯下有馬,便是不敵末將,也能夠殺出重圍,端地是一員猛將。”

  猛將?

  董卓聞聽,笑了。

  他西涼軍中什麼都缺,可就是不缺猛將。

  不過,呂布既然如此誇讚,那人必然是有可取之處。

  想到這裡,董卓便問道:“猛將?不知比之牛輔如何?”

  “若是馬戰,此人三個回合內,必殺牛中郎。”

  “那比之李傕郭汜,又如何?”

  “五個回合之內,李傕郭汜性命難保。”

  “那與徐榮、張濟相比呢?”

  “二十個回合,可將二人斬殺……”

  本來,董卓也只是隨口詢問。

  其實就算那人沒本事,只要呂布開了口,他還是願意給呂布一個面子,饒了對方。

  可是一連說出幾人,似乎都無法與那人相提並論。

  這也讓董卓的好奇心更重,於是問道:“那奉先以為,某之帳下,何人可與之相比?”

  呂布細思片刻,沉聲道:“華榮、魏越、張繡,可與之交鋒五十回合而不敗。”

  那話裡的意思是說,五十個回合之後,這三人也難逃一敗。

  這一下,董卓震驚了!

  呂布來投之前,華榮和魏越可稱得上是他帳下猛士。那魏越,起於西涼,曾在涼州之亂中,為董卓斬將奪旗;而華榮,是譙縣人,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是董卓的老鄉。董卓生於隴西,祖籍卻在譙縣,只不過後來其祖上遷到臨洮,並在那裡定居。

  華榮,有萬夫不當之勇,竟然只能抵擋那人五十個回合?

  董卓心裡,有些不信。

  呂佈道:“若言主公帳下何人可與之相敵,末將思之,唯有文遠一人。

  當然,即便他騎馬,若末將乘赤兔,持方天畫戟,他想要逃走,卻比登天還難……”

  董卓聞聽,沉默了!

  良久,他開口問道:“奉先還未說明,那人是誰?”

  “此人,名叫丁辰,字子陽,譙縣人氏。

  他是阿瞞妻弟,一直跟隨阿瞞,但是聲名卻不彰顯。若非今日之事,怕沒有幾人知道他的存在。末將看得出來,他對阿瞞一聲不響便棄之而走頗為怨恨……今主公方領太尉,正需多招攬人才相助。若此人能為主公效力,主公手中便可增添一柄利劍。”

  董卓沉聲道:“你又知道,他會真心投降?”

  呂布笑道:“主公,末將觀此人,乃是有情義的人。

  其實,當時他大可以獨自突圍,可是為了他姐姐和外甥,卻甘願斷後,掩護她們逃離。後來,文遠將阿瞞妻兒拿穫後,丁辰便棄刀就縛!他對阿瞞有怨念,卻又極有情義……這種人,只要是答應了,絕不會輕易改變態度,末將倒是可以確定。”

  董卓輕輕點頭,但是並沒有立刻表明態度。

  他眉頭緊蹙,沉思不語。

  說實話,聽呂布這麼一說,他的確是有些心動。

  可他又無法肯定,丁辰那人一定會忠心於他。單憑呂布幾句話,就讓董卓改變了主意?那他就不是董卓了!但若不同意,便薄了呂布的面子,難免讓他心生芥蒂。

  “奉先,你能保證他不反嗎?”

  呂布嘴角微微一翹,露出自負之色道:“若有一日他敢造反,末將就親手取他性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48 PM

第五章 死囚

  人和人之間,有的時候非常奇妙。

  就連呂布也說不清楚,為什麼會維護丁辰。

  他是第一次見丁辰,此前不管是什麼原因,丁辰聲名並不顯赫,可說是無人知曉。

  但從他見到丁辰的第一眼起,就對這個素昧平生的傢伙生出好感。

  也許是因為丁辰那時候身陷重圍,卻仍顯得無比驕傲的氣質,讓呂布產生了共鳴。

  總之,他覺得丁辰,很有趣!

  +++++++++++++++++++++++++++++++

  呂布覺得丁辰是個有趣的人,可丁辰此時卻絲毫感覺不到有趣。

  他被關進了洛陽獄,黑漆漆的牢獄裡,陰冷潮濕,令人感覺很不舒服。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子腐臭的氣息,好在三米高的牆壁上有一個牢窗可以透氣,隱隱約約能夠看到獄卒在地面上走動,並時不時,傳來輕弱的交談聲,但聽得很不真切。

  牢房的地面,被夯實,但卻坑坑窪窪。

  一堆雜亂的枯草上,躺著一人,好像死了似地,從丁辰進來後,一直都沒有動靜。

  丁辰也沒有理睬,而是走到角落裡,在一張草蓆上,撩衣坐下。

  身上的血跡還沒有來得及清洗,以至於當他坐下之後,感覺很不舒服,卻又無法換洗。

  這是洛陽獄,不是曹府。

  哪兒有那許多的便利條件?甚至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

  丁辰覺得有些後悔,早知道是這樣,就該帶兩件衣服進來,也不至於如此般狼狽。

  “唉!”

  他嘆了口氣,而後緩緩閉上眼睛。

  曹孟德,本以為你是英雄豪傑,未曾想你竟如此涼薄!

  之前他來不及思考,而今靜下來,這心頭的怨氣便噌的一下子竄起來,忍不住咬牙切齒。

  細想,曹操這件事做的確實不地道。

  他行刺失敗後一走了之,卻把妻兒置於險地中。

  丁辰倒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就如同呂布所言,若非他要拖住西涼兵,掩護阿姐和曹昂逃離,憑他的本事,大可以突圍出去。但是,他並不後悔!姐姐待他情深義重,小時候為了他,挨了不少父親的責罵。嫁入曹氏之後,家中兄弟,她誰也沒有帶,只堅持要丁辰跟隨身邊,多年來,也是疼愛有加,令丁辰心中感激不盡。

  為了阿姐,便戰死何妨?

  可問題是,現在阿姐還陷在洛陽,而他不在身旁,也不曉得會不會受人的欺負……

  一想到這些,丁辰就一陣心煩意亂。

  他猛然站起身,長出一口氣,自然站好,緩緩俯身,而後雙手按地,用力是身體向前聳,並配合以極為獨特的呼吸之法。伴隨他的呼吸,全身的骨節嘎嘣泵一陣輕響。

  這是他在老家時,隨老家一位郎中學得一種秘術。

  據說,那是郎中在野外採藥時,觀虎、猿、熊、鹿、鳥,根據黃帝內經中《靈樞》一篇,結合煉氣方士的引導術自創的一種功法,可強身健體,有著無比非凡的妙用。

  郎中為這秘術取名:五禽戲。

  丁辰從小學習五禽戲,早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大成境界。

  而今,他所做的便是五禽戲中的虎戲。

  雙手先左後右向前挪移,同時又把雙腳向後退移,極力拉伸腰身,而後深吸淺呼。

  一套虎戲完成,丁辰的心情似乎舒暢不少。

  他站起身,拍了拍雙手,卻意外發現那躺在草蓆上,好像死人一樣的傢伙,不知在何時坐直了身子。

  “你方才練得,什麼功夫?”

  那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

  牢房裡,光線昏暗,好在五禽戲中有一戲可錘煉視力。雖然說不上夜視之能,卻可以看清楚對方的模樣。只是,那傢伙髮髻蓬亂,遮住了臉,以至於看不清楚樣貌。

  他的衣服上,沾著血跡,但一經發黑。

  丁辰看了他一眼,回到草蓆上坐下,“你管得著嗎?與你有何干系。”

  “呵呵,與某家倒是沒甚關係,只不過有些好奇。

  你這功夫看似簡單,卻實則頗有玄機。不過我看不出來,所以才有些好奇詢問。”

  “好奇心殺死貓,小心沾了霉運。”

  “霉運?”那漢子聞聽,卻忍不住笑了,指著自己道:“你覺得我這樣子,還會害怕霉運?”

  說著,他揮舞手臂。

  只聽得嘩楞的鎖鏈聲響,丁辰這才發現,他的身上竟被鎖鏈纏繞。

  “哈,看你這模樣,的確是夠倒霉的。”

  一般而言,這種情況只有是那種重刑犯才會纏繞鎖鏈。

  丁辰看了他一眼,便閉上了嘴巴。

  那人見丁辰不願交談,也沒有勉強,便靠在牆上,看著牢牆上一尺見方的窗口發呆。

  不知不覺,天已昏暗。

  牢室裡的光線越發昏黑,不過丁辰卻未在意。

  他也靠在牆上,腦海中卻想著姐姐的安全,心中不免添了幾分愁緒。

  忽然,一陣喧嘩聲從外面傳來。

  “馬都伯,你莫要為難小人……這裡是洛陽獄,你這麼闖進來,小人定會受到責罰。”

  “滾開,我要去何處,哪裡輪到你一個獄丁過問,再不讓開,休怪我不客氣。”

  緊跟著,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蓬的一聲,牢門似乎被人踹開。

  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聽上去人數不少,應該有十幾個人的模樣。一群西涼兵從外面闖進來,沿著大牢過道一路走來,在丁辰所在的牢房門外停下來,朝里面觀瞧。

  “是這間嗎?”

  西涼兵大聲詢問。

  一個獄丁被推搡過來,看了一眼丁辰,輕輕點頭。

  “把門打開。”

  “都伯,這不合規矩。”

  “混帳東西,老子說的話,便是規矩。”

  那西涼兵說著,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獄丁的臉上。

  把那獄丁打得半張臉都腫起來,險些摔倒在地上。更有西涼兵拔刀威脅,那獄丁嚇得面無人色,哆哆嗦嗦摸出了鑰匙,打開牢門。不過,牢門才一開,他就被西涼兵推到了旁邊。那十幾個西涼兵衝進牢裡,為首的人掃了一眼,目光便落在了丁辰身上。

  “賊囚,今日你可是囂張的很呢。”

  “我囂張並非一兩日,卻不是今日才囂張。

  怎麼,日間沒被我教訓夠,現在皮癢了,想要來討打嗎?”

  丁辰說話間,朝著那西涼兵翻了個白眼。

  旁邊的囚徒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卻讓那些個西涼兵頓時面紅耳赤,惱羞成怒。

  “賊囚,現在你為魚肉,我為刀俎,且看你怎麼囂張。”

  西涼兵說話間,揮手喝道:“給我打死他。”

  只是,未等西涼兵動手,丁辰卻突然呼的從草蓆上站起,身體好像彈射飛出一樣,帶著無鑄巨力,雙拳狠狠砸在那西涼兵的胸口。那西涼兵被他砸的一下子飛出去,口中噴出一口鮮血,便倒地再無聲息。

  丁辰知道,這些人應該是為了日間那場廝殺而來。

  他殺了不少西涼兵,難保那些人會有七大姑子八大姨的來找麻煩。

  也正是這原因,丁辰出手便狠辣非常,絲毫沒有留手的想法。而那些西涼兵也被丁辰這果決的行動驚嚇住了……他們是奉命而來,原以為是個軟柿子,卻不想面對的是一頭猛虎。

  “殺了這賊囚。”

  西涼兵大聲喊叫,紛紛拔出腰刀。

  而這時候,之前一直在旁邊不言語的囚徒,卻突然間動手,嘩楞鎖鏈顫動,那鎖鏈好像毒蛇一樣竄出,啪的便纏在一個西涼兵的脖子上。就見他手腕一翻,那西涼兵的脖子喀吧一聲輕響,頸骨斷裂。屍體軟綿綿倒在了地上,囚犯上前,從地上抄起了鋼刀。

  與此同時,丁辰衝進人群中,拳打腳踢。

  那雙手忽而虎爪探出,忽而化作熊掌拍擊。

  他雖然是赤手空拳,可是卻比那囚徒更加狠辣,出手之後,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

  十幾個西涼兵懵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這牢房裡竟然關著兩頭老虎。

  眨眼間,西涼兵幾乎死傷殆盡,剩下兩個見勢不妙,扭頭就走。

  而這時,大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群西涼兵從外面衝進來,為首之人,正是張遼。

  “怎麼回事?”

  張遼闖進大牢,就看到兩個西涼兵往外跑。

  他先一怔,旋即將兩人攔住,厲聲喝問。

  “賊囚造反,他們殺人了……”

  啪!

  一記耳光便抽在其中一個西涼兵的臉上,頓時把那西涼兵打蒙。

  “我是問你,你們為何來這裡?”

  那西涼兵一怔,脫口而出道:“是馬都伯……馬都伯說是奉了郝校尉之命,讓我們來教訓那死囚。可不成想,那死囚凶悍,還有一個同伴,殺了許多我們的弟兄。”

  張遼聞聽,面沉似水。

  他就知道那郝萌不會善罷甘休,可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膽。

  “把他帶下去,交給溫侯處置。”

  張遼說​​完,便把那兩個西涼兵交給了手下,而後大步走到了牢房門口,卻看到丁辰兩人都靠牆端坐,好像沒事人似地閉著眼睛。而牢房中,除了滿地屍體之外,還迴響著慘叫聲,伴​​隨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與那腐臭之氣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張遼見狀,忍不住笑了。

  他招手,示意手下過來清理牢房。

  “丁子陽,你倒是聰明,只殺了人卻不逃跑,難道不怕溫侯追究嗎?”

  丁辰翻了個白眼,朝張遼看了一眼,沉聲道:“我阿姐在你們手裡,我能跑去哪裡?

  我為了阿姐,既然已經束手就縛,就不會棄她們不顧。

  不過,久聞西涼軍軍紀鬆散,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呵呵,放眼看,盡是驕兵悍將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50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8-20 05:51 PM 編輯

第六章 高順

  丁辰這話,有點損了!

  西涼兵軍紀鬆散,這是天底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生於苦寒之地,長年與異族作戰,西涼兵可算的是悍勇非常。但是悍勇的反面,就是軍紀頹廢,甚至說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軍紀。天老大,地老二,主公就是老三。

  再加上此次入京的西涼兵中,有不少休屠各人,以至於這軍紀變得更差……

  只是丁辰當著張遼的面說出這些話,可就有打臉的意思。

  他不是打張遼的臉,打的是呂布的臉。

  呂布說過,保他無虞。現在倒好,他被關進大牢裡不到半天,就有人過來找他麻煩。

  那豈不是說,呂布的保證,和放屁沒有區別?

  而呂布,偏偏是極好顏面的人。

  張遼心中苦笑,看著丁辰,輕輕搖頭。

  這絕對是個不吃虧的人!

  “丁辰,你如此咄咄逼人,就不怕得罪人嗎?”

  丁辰再次翻了個白眼,對張遼道:“既然已經得罪了,那就只有往死裡得罪,反正也不可能相逢一笑泯恩仇。而且我這人心胸小,初一的債​​我絕不留到十五還,一般當場就報復過去。

  張君,馬瘦被人騎,人善被人欺,我不過想保護好自己而已。”

  張遼聞聽,默然。

  他嘆了口氣,指了指丁辰道:“放心,過了今晚,不會有人找你麻煩。

  不過我勸你,得饒人處且繞……免得日後出去,被人背後動刀,到時候追悔莫及。”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就弄死他。”

  張遼知道,他也勸說不得丁辰,於是搖搖頭,把手中的包裹扔給了丁辰,轉身走出牢門。

  “這是你阿姐為你準備的換洗衣服。”

  “多謝!”

  丁辰接住了包裹,微微一笑。

  “還有,要不要給你換一間牢房?還有,這個人……你若不想和他同室相處,可以讓你一人居住。”

  囚犯抬頭,看向丁辰。

  丁辰卻搖搖頭,道:“那倒不用,我與這位仁兄相談甚歡,便同室相處也無大礙。”

  他說著,站起來,走到牢門後。

  “張君,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等著吧。”

  張遼不想再和他交談下去,於是讓獄吏把丁辰和那囚犯帶出來,換了一間牢房,便匆匆離去。

  好歹也官拜騎都尉,說實話張遼本無需過問丁辰的事情。

  只是,一方面是呂布安排的事情;另一方面,張遼對曹操,其實也算有一些交情。

  董卓入京的時候,張遼正好不在洛陽。

  等他回來後,大局已定,他別無選擇,只能投靠董卓。而在此之前,他倒是和出任典軍校尉的曹操有過幾次交集,所以曹操雖行刺董卓,但張遼對他卻無甚看法。

  照顧一下曹操的家人,也算是全了當初的交情吧。

  +++++++++++++++++++++++++++++

  就這樣,丁辰和囚犯被帶到了一間還算乾淨的牢房裡。

  兩人坐下後,囚犯突然道:“我叫高順。”

  “譙人丁辰丁子陽。”

  “為何被抓?”

  丁辰睜開眼睛,看著那囚犯道:“你好奇心的確很重。”

  “嘿嘿,被關在這裡有大半年了,難得有個有趣的人相伴,自然有些好奇。”

  “你覺得我有趣?”

  “嗯,至少看上去不甚礙眼。”

  “所以你剛才幫我?”

  丁辰瞇起眼睛,“你可知道我得罪了什麼人?難道就不怕受牽連,到時候死無葬身之地。”

  “哈,怕個鳥。”

  高順哈哈大笑,靠著牆,仰望屋頂,半晌後輕聲道:“那你可知道,我又因何被囚?”

  “不知!”

  “我……”高順猶豫一下,輕聲道:“我乃閹黨。”

  “啊?”

  丁辰頓時露出了吃驚的表情,看著高順道:“你下面被割了嗎?”

  “你才被割了……我是閹黨,卻非閹人。

  我本是洛陽本地人,當初為報仇,一怒殺人,被判處死。幸得蹇碩相救,才是我保住了性命。後來蹇碩為上軍校尉,我便做了牙門將。後來閹人勾結何進,殺了蹇碩,吞併了蹇碩所部……那蹇碩不管好壞,卻對我有知遇之恩,我自然不甘心。

  於是,我便被視為閹黨,被關進大牢。

  我聽說,原本我要被秋後問斬,卻沒想到何進作繭自縛,被張讓設計殺害……董卓入京後,大赦囚徒。唯有我,因為和閹人有牽連,所以仍被關押,卻又無人過問。”

  高順言語間,顯得很是輕鬆,絲毫沒有火氣。

  可是,丁辰卻聽得出,他內心中存著強烈的不甘,更帶著幾分怨念。

  說起來,天下人都在咒罵閹人,咒罵十常侍。

  不過曹操卻在私下里對他說過:所謂閹人,所謂黨人,都不過是為私利而已……

  曹操的祖父曹騰,也是閹人,曾權傾一時。

  曹騰是西漢丞相曹參之後,初為黃門從官,曆三帝,有迎立桓帝的功勞,被封為費亭侯,拜大長秋。他在宮中用事三十餘年,未有太多過失,反而提拔了許多賢良。

  後來曹騰收曹嵩為養子,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曹操也算是閹黨。

  只是,丁辰不太清楚,曹操後來是如何洗脫了那閹黨的身份,而且還被黨人接納。

  但有一件事,丁辰知道。

  曹操表面上對黨人推崇備至,可內心裡卻是看不起黨人。

  也正是這個原因,丁辰在知道了高順的身份後,並沒有流露出什麼厭惡的表情,反而顯得很好奇。

  “怎麼,不甘心?”

  高順愣了一下,片刻後,苦笑一聲。

  “說不甘心倒也不至於……好吧,你別翻白眼,我是有點不甘心。

  我出身不好,更無甚背景。少年時,也曾有過一段浪蕩,後來在白馬寺拜得一個西域僧人習武識字。

  蹇碩此人,我不管別人說他是好是壞,可他卻對我有恩。

  他不但救過我的命,而且還教我武略,更把我這麼一個無名小卒提拔到了牙門將的位置。他治兵很嚴,西園八校中,除了典軍校尉曹操之外,其餘諸人都比不得蹇碩。

  可惜他是閹人,最終也被閹人所害。

  我高順雖做過許多荒唐事,卻明白知恩圖報這四個字的意思。他死之後,落井下石者不計其數,我卻不能這麼做。所以,便是死了,我也要為蹇碩收斂屍體下葬。”

  丁辰聽到這裡,忍不住露出恍然之色。

  原來如此,他是因為替蹇碩收斂屍體,不肯劃清界限,所以才會落得這麼一個下場。

  可正因為這樣,丁辰對高順反而更加敬佩。

  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蹇碩是閹人沒錯,但事實上,要說他有多壞,還真就算不上。

  至少,當初曹操為雒陽北部尉時,設五色棒棒打蹇碩的叔叔。後來蹇碩把找曹操麻煩,也只是把他貶官了事,並未繼續追究下去。這裡面,固然有曹操是曹騰孫子的原因,而另一方面也說明,蹇碩至少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人。若不然,管你曹操是不是曹騰的孫子,你打了我叔父,就算罷免了你的官位,我也要找你麻煩。

  那樣的話,曹操的日子,怕也不會過得很舒服。

  “我是曹操的妻弟。”

  “啊?”

  丁辰看著高順那吃驚的模樣,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當初,他曾棒打蹇叔,我就在他身邊。

  不過在事後,他雖然被罷黜了雒陽北部尉,卻對我說,蹇碩罷了他的官,他便安全了。”

  “那又如何?”

  “呵呵,不如何!”丁辰笑道:“我只是想告訴你,為閹黨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

  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直,但求無愧于心。

  若你不如此,說不定你現在已經戰死於殺場之上,咱們兩人更不可能在這洛陽獄中相識。至於閹黨,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十常侍已被誅殺,那些黨人也不可能會再找你麻煩。說句不好聽的話,你一個小小的牙門將,還不至於讓他們抓住不放。”

  “什麼意思?”

  “等等看吧,說不定什麼時候,你便有了機會。

  若真沒有機會的話,等我出去了,我給你機會,你覺得如何?”

  “你?”

  高順聞聽一怔,旋即大笑起來。

  “笑什麼?”

  “沒笑什麼,我一直以為,我已經很自負了,不成想遇到了比我更自負的人……丁子陽,你現在和我一樣,也是囚徒身份,而且還得罪了人,就算有人保你,你也是一堆麻煩。

  你給我機會?

  還是先活著出去再說吧……莫要死在這牢裡,到頭來還要累得我再為你收屍。”

  丁辰眉頭,不由得緊蹙。

  “你這個人,真不討喜。”

  “一直耿直如斯。”

  “如果我比你先出去,你怎麼說?”

  “哈,那等你先出去了再說吧。”

  高順說著話,一臉不屑的表情,翹著腿便躺在了草蓆上。

  丁辰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他,搖了搖頭,“高順,你莫要不信,我覺得,我很快就會離開。”

  “是嗎?那先恭喜你!”

  “如果我先離開,而且還能救你出去,你可願幫我?”

  “幫你?”

  高順翻身,從草蓆上坐起來,上上下下打量丁辰,而後曬然笑道:“你若真有這本事,我便投效你,又有何妨?”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好!”

  丁辰見高順點頭,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站起來,走到了牢門後,衝著黑漆漆的過道高聲喊道:“牢頭,牢頭,我要洗澡。”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52 PM

第七章 謎團

  “子柔,可查到線索?”

  太尉府中,董卓高臥圍床上,面露疲乏之色。

  而在周圍,則跪坐數人,有文有武,有胖有瘦,而衣裝打扮,看上去也各不相同。

  呂布便跪坐董卓身後,身旁放著一口寶劍。

  一名文士打扮的壯年人站起來,躬身道:“主公,自太后被毒殺,儒就把那永安宮中上上下下的宮娥和內侍全都拿下。經過兩日審問,終於找到了那下毒的兇手。”

  “誰?”

  “是負責太后膳食的閹人,名叫高明。”

  董卓這才坐起來,看著那文士,目光灼灼。

  “可是就在儒確認是這高明下毒之後,正要追查幕後兇手,卻不想這高明竟服毒自盡。”

  “什麼?”

  文士話才出口,董卓便露出驚怒之色。

  不僅是董卓,便是屋中的其他人,也都感到不可思議。

  文士苦笑道:“儒知道,這聽上去有些不可思議,但事實如此。

  那高明隨身竟帶了毒藥,並藏在身上。當時儒經過查問,最終確定就是那高明下毒後,就準備仔細審問他。那高明看上去很恐懼,卻趁人不注意,當場服毒自盡。

  儒也是措手不及,未能及時攔阻。

  毒藥的毒性很烈,未等儒進行救治,那高明就毒發身亡……主公,儒有負所託,請主公責罰。”

  文士說完,便躬身向董卓請罪。

  這文士,名叫李儒,不僅僅是董卓手下的謀主,更是董卓的女婿。

  早在董卓還未發家的時候,他便跟隨董卓左右,赴河東,戰黃巾,定涼州,忠心耿耿。

  董卓看著他,一雙細目微合。

  那眸光陰冷,落在誰的身上時,便有一種被毒蛇盯住的感覺。

  哪怕李儒跟隨董卓多年,仍不禁感到惶恐。

  好在,董卓並未一直看著他,片刻後他便移開了目光,環視屋中眾人,心思有些複雜。

  這屋中人,都是他的手下。

  許多人是跟隨他從涼州,一路走過來,對他忠心耿耿。

  他意欲中興漢室,所以在入洛陽後,不惜背負罵名,冒天下之大不韙,廢黜漢帝,另立新帝,野心勃勃的想要建立功業。可短短時日,卻讓他感到一種心力憔悴。

  朝中的局勢,絕對比他想的要復雜很多。

  原以為手下人才濟濟,可現在看來,想要維持一個龐大的中央體系,還需要更多的人才。

  “子柔起來吧,此事與你無干。”

  董卓在沉吟良久之後,開口對李儒說道。

  “不過,此事卻不可以就此完結,你繼續追查下去。

  賊人狡詐,我等不可掉以輕心。但我認為,他們不會就此罷手,遲早會有別的動作。只要他們行動,便會露出破綻。我要你從現在開始,打起精神,不可再輕敵大意。”

  李儒聞聽,心下鬆了口氣。

  他忙道:“主公放心,儒絕不會再有輕視,一定會找到賊人的線索。”

  “很好!”董卓嘆了口氣,目光再次從眾人身上掃過,緩緩說道:“今新帝登基,百廢待興,正是我等建立功業,報效國家的時候。然,經閹人之亂後,朝中賢良隱退,以至於中樞無人。如此龐大的朝廷,每日事務繁多,諸君平日里可多留意,若遇到賢良可用,可以向我舉薦。但有一技之長者,可人盡其才,也可為我分憂。”

  李儒等人聞聽,不禁蹙起眉頭。

  眾人相視,一個壯漢起身道:“主公,輔倒是想要推薦一人,說不得能助主公一臂之力。”

  此人名叫牛輔,也是董卓的女婿,入洛陽後,拜中郎將。

  董卓橫眉淺蹙,沉聲道:“你欲舉薦何人?”

  “不知主公是否還記得武威人周慎?”

  董卓一怔,旋即笑道:“你說的可是前豫州刺史,週蕩寇嗎?”

  周慎,是涼州人,曾為豫州刺史,蕩寇將軍。涼州之亂的時候,他與董卓曾並肩作戰,也算是有一些交情。

  牛輔道:“周慎之子週毖周仲遠,而今就在洛陽,曾為何進重用,拜為侍中。

  此人才學過人,當年在涼州時就極有名氣,被舉為孝廉。主公想要招攬人才,何不重用此人?他在洛陽,結交甚廣,若能被主公重用,即可以為主公添一賢良,也能體現主公求賢若渴之心……到那時候,天下賢良必然會蜂擁而來,為主公效力。”

  “周仲遠嗎?”

  董卓不禁心動。

  他沉思片刻,點頭道:“周仲遠此人,我也聽人說過,是一個頗能任事之人。

  牛輔所薦極是,那就依你所言……而今朝中正需任事之人,你明日可以代我去探探他口風。若他願意為朝廷效力,便拜他為督軍校尉。有任何問題,可向我說明。”

  牛輔頓時大喜,忙躬身道謝。

  就在這時候,一直跪坐一旁的呂布,卻開了口。

  “主公,我也有一人舉薦,何以主公不用呢?”

  “嗯?”

  董卓扭頭,笑著道:“奉先舉薦何人?為何我不記得?”

  “主公貴人多忘事,前日我曾想主公舉薦丁辰,但是主公說要考慮,卻一直沒有回應。”

  “丁辰?”

  董卓想了想,旋即露出恍然之色。

  “我想起來了,奉先說的,可是那曹操的妻弟?”

  “正是。”

  “他今在何處?”

  “如今,他尚被關押在洛陽獄中。”

  “嗯……”

  董卓深吸一口氣,閉目沉思起來。

  說實話,他倒是沒有太關注丁辰。此前呂布說過之後,他也沒有往心裡去。加之事情繁多,他便拋在了腦後。而今,呂布重又提起此人,倒是讓董卓重又想了起來。

  可是,從內心而言,董卓並不稀罕丁辰。

  想當初,他看重曹操,但結果卻是,曹操想要刺殺他。

  丁辰是曹操的妻弟,用他……

  見董卓不開口,呂布心裡有些著急,於是向李儒看去,並偷偷的朝著李儒,使了個眼色。

  呂布看得上丁辰,卻不代表他要捨了面子。

  只是,他曾對丁辰說過,要給他一個前程。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想食言而肥。

  要知道,他可是要臉面的人!

  李儒哪能不了解呂布,見他使眼色,便知道了他的心思。

  呂布,是董卓身邊的第一猛士,他既然求到了自己,怎地也不能薄了他面子不是?

  於是,李儒便開口道:“溫侯既然如此看重這丁辰,說明此人有真本事。

  主公之所以猶豫,想來是因為丁辰與那曹操之間的關係。沒錯,曹賊大逆不道,意欲行刺主公,實該萬死。可是據溫侯所言,那丁辰並未參與此事,甚至是完全不知情。如今,他身陷囹圄,想來對曹操也有怨念。若主公能夠任用他,非但可以得一猛士,更能向天下人展現主公任賢不記仇的容人胸懷,天下人定會稱讚。”

  “唔!”

  董卓頓時心動,連連點頭。

  不過,他旋即又問道:“可是此人,當如何使用?”

  “這個……”

  李儒一怔,便看向了呂布。

  誰料想,呂布卻閉上眼睛,坐在那裡好像睡著了似地。

  李儒見狀,不禁在心裡破口大罵。

  你要救人,卻要我出面;現在我幫你開了口,你卻又置身事外,把麻煩甩到我身上,實在是太過分了!

  可是,呂布既然不開口,李儒也不好去勉強。

  自己說過的話,便是含著淚也要圓了才是……李儒腦筋飛轉,思忖著這其中玄機。

  呂布之所以就丁辰,固然有愛才之意,也可能是有別的原因。

  李儒倒是聽人說過那天的事情。

  據說這個丁辰的確是很猛,一人之力,力敵數百西涼猛士,更斬殺數十人。

  後來呂布親自出手,將之拿下。

  不過根據李儒對呂布的了解,他若是有能力當場擊殺對方,絕不可能活捉。而且,據巷陌傳言,那丁辰也不是被呂布拿下,而是因為家人被抓,不得已棄刀就縛。

  也就是說……

  李儒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當下道:“主公,丁子陽勇冠三軍,連溫侯也是極為欣賞。

  如此人才,自然不能夠輕易放棄。不過,此人是曹操的妻弟,也不可以冒然重用。

  儒倒是有一個想法……”

  董卓道:“講!”

  “主公,太后被毒殺,兇手不知何人。

  依儒所見,此獠狡詐兇殘,且對主公頗有敵意。他毒殺太后,想必就是為了栽贓主公,令主公背負罵名。而今太后已死,卻不知那兇手的下一個目標,會是何人?”

  董卓看似粗豪,但內心卻極為細膩。

  聞聽李儒這番話,他眼珠子一轉,旋即露出了震驚之色。

  “子柔,你的意思,那賊人莫非還想……”

  李儒點點頭,沉聲道:“賊人既然殺得太后,想必對弘農王也心存歹意。

  今弘農王棲於阿閣,原以為萬無一失。可太后的事情一出,誰又能保證北宮之中,沒有賊人的爪牙。所以下一步,保弘農王性命便極為重要,需有猛士護衛左右。

  那丁子陽勇猛,且又是曹操妻弟。

  何不任他為南宮衛士令,宿衛阿閣,保護弘農王周全……”

  董卓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李儒的意思,忍不住撫掌大笑起來。

  “子柔之計甚好,既然如此,便任那丁子陽為南宮衛士令,宿衛阿閣,保護弘農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0 05:53 PM

第八章 角抵

  東漢洛陽皇城,分南北兩宮。

  兩宮之間以屋頂覆蓋的複道連接,南北長七里。

  所謂復道,是指並列的三條路。中間一條是皇帝專用御道,兩邊則是臣僚和侍者行走的道路。復道兩次,十步設一衛士,側立兩廂。南北兩宮,門闕相對,使得整個宮城,在平面上猶如一個‘呂’字形,也是這個時代,非常顯著的建筑特點。

  其中,南宮用來朝賀議政,北宮則是皇帝和嬪妃所居住的地方。

  但由於董卓廢立皇帝,新年年幼,而弘農王府尚未建成,所以廢帝和他的嬪妃只得暫居阿閣,平日里有衛士守衛,用以保護弘農王劉辨的安全。

  南宮衛士令,秩比六百石。

  其職責就是宿衛南宮,負責南宮安全,統帥八百南宮衛士……

  +++++++++++++++++++++++++++++++++++++++

  天亮以後,李儒醒來。

  昨夜在太尉府議事,到很晚才散去。

  他睜開眼睛,仍感到莫名的疲乏。妻子董白不在,估計又去陪伴太尉府陪伴祖母了。

  李儒伸了個懶腰,洗漱一番後,穿戴妥當。

  他而今暫領廷尉之職,平日里事務繁多。再加上何太后的事情,更讓他筋疲力盡。可他也知道,如今他身在洛陽,不比當初在涼州。這里人才濟濟,而且局勢也很複雜。若不能盡心盡力,哪怕他是董卓的女婿,到頭來也可能會被其他人取代。

  自家事情,自家清楚。

  李儒才智過人,在涼州或許算是人傑。

  可是在洛陽……

  那種危機感,伴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重,也使得李儒不得不時時刻刻,打起精神。

  他吃罷了早飯,便準備前去工作。

  可是走出大門時,他卻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昨天晚上,議事結束後,他走出太尉府。未曾想在府門外,被呂布攔下來,並向他道謝。

  “那丁子陽的事情,還要煩勞子柔費心。”

  以呂布那等性子,居然對這丁子陽如此上心,也使得李儒心中產生出強烈的好奇心。

  看看天色,他對車夫道:“去洛陽獄。”

  “喏!”

  車夫聞聽,也不詢問,便驅車而行。

  李儒坐在車中,一路上思忖著:呂布之所以要救丁辰,怕也是當日說了大話,下不得檯面。而那天在曹府門外,他未能殺了丁辰,恐怕也是力所未逮,所以不得已如此。

  當然了,這也不排除呂布欣賞丁辰的武藝……

  但這也說明了,丁辰確有能力。

  太尉今入主中樞,單靠涼州那些莽夫,只怕是成不得大事。

  如果這丁辰確有本領,倒也值得拉攏。但是,他是曹操的妻弟,這其中會不會有玄機呢?

  李儒這心中,一時間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老爺,洛陽獄到了。”

  “通稟一下,我要去見見那丁辰。”

  李儒下了車,命隨從前去通報。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當值的獄吏一路小跑走來,到李儒面前躬身道:“未知廷尉大駕光臨,小吏該死。”

  李儒面無表情,哼了一聲。

  他沉吟一下,道:“前些日有一個名叫丁辰的犯人被送過來,如今情況怎樣?”

  “這個……”

  獄吏一怔,露出一絲古怪表情。

  李儒眉頭淺蹙,突然道:“帶我進去,我要看看此人。”

  獄吏猶豫片刻後,苦笑道:“既然廷尉要去查看,小人自不好拒絕。

  只是牢獄環境惡劣,若有什麼不妥之處,還請廷尉恕罪則個。亦或者,小人去把那丁辰帶來?”

  這話裡話外,其實透著不想讓李儒進去的意思。

  可越是如此,李儒就越感興趣,當下一揮手,“休得囉嗦,本官又不是吃不得苦的人?”

  身後隨從上前,便推開了獄吏。

  李儒大步流星走進洛陽獄,在那獄吏的帶領下,順著台階下到了光線昏暗的大牢中。

  依著李儒的想法,獄吏推三阻四,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做了壞事。

  可是進入大牢之後,李儒卻發現,這大牢裡聚集了不少人。

  似乎洛陽獄當值的獄卒,有一多半都在這大牢之中。他們正守在一座牢室門外,交頭接耳的交談著,一個個興奮不已,顯得非常激動。

  “幾個回合?”

  “我賭十回合,那小子是越來越厲害了,依我看十個回合便可以結束。”

  “不一定吧,姓高的傢伙好歹也是西園八校尉下的牙門將,我看他今天的狀態不錯。”

  “那你說多久結束?”

  “十五個回合,我就賭姓高的能撐過十五個回合。”

  李儒有些奇怪,正準備開口詢問,就聽到那牢室中,砰的一聲巨響,緊跟著便是一陣歡呼聲。

  獄吏這時候擠過來,滿臉堆笑道:“廷尉休怪,如今這洛陽獄裡也沒什麼犯人,大家閒的很,所以就找些樂子。不過廷尉可別誤會,是他們自己要打,與我們無關。”

  “讓開讓開,別給我擋道。”

  獄吏一邊說,一邊推開前方的獄卒。

  他領著李儒來到牢室外,就見那牢室中,兩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傢伙,正坐在地上,相視而笑。由於光線不是太好,所以也看不清楚這兩人的樣貌。李儒只能依稀看出,兩個人一個年輕些,另一個年長些,都坐在地上,喘息著一言不發。

  “高大傻,你今日可是不行啊,才三個回合,便輸了!”

  “狗屁,那是你偷襲,若不然爺爺打得你滿臉桃花。”

  “哈,說大話……咱們比試了三天,你哪次能贏我?”

  青年戲謔說道,言語中透著一絲絲的嘲諷。

  而那敦實的年長漢子,卻趁機撲了過去,一下子把青年撲倒在地。兩人在地上扭打,但見各種招數層出不窮。你一個十字固,我一個翻腕擒拿,花樣翻飛,可謂是精彩紛呈。

  牢室外的獄卒,也是大聲喊叫,為各自支持的人加油喝彩。

  李儒看的目瞪口呆,而他身邊的隨從,看到兩人的角抵技術,也忍不住是連連稱讚。

  涼州,苦寒之地。

  加之胡漢混居,常有衝突發生,以至於民風彪悍。

  哪怕是李儒這種讀書人,也懂得一些搏鬥術。所以,他忍不住問道:“這兩人,天天如此嗎?”

  “可不是!”

  那獄吏苦笑道:“這兩個夯貨每天都要打上兩場,早一次,晚一次……剛開始的時候,小人還以為他們有恩怨,可誰知道我派人過去勸架,卻被兩人聯手打了出去。

  後來,大家也就習慣了!

  他二人喜歡打,就隨他們打,只要不出人命。

  這大牢裡也閒的無聊,他們每天打兩場,大家也有個消遣,所以慢慢也就習慣了。”

  李儒聞聽,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了一句:吃飽了撐的!

  他又問隨從道:“這兩人角抵如何?”

  那隨從已經被牢室中兩個人那凶狠的搏鬥給驚住了,聽到李儒詢問,連忙點頭道:“老爺,這兩個人若放到軍中,絕對是一等一的猛士……小人,怕不是對手。”

  李儒的興趣更濃,又問那獄吏道:“哪個是丁辰?”

  “那個,被壓在下面的……哦,已經翻過來的那個小子。”

  “另一個何人?”

  “那個人,名叫高順,據說是上軍校尉蹇碩手下的牙門將。

  當初蹇碩被誅,屍體棄於街市,這傢伙卻跑去為蹇碩收屍,以至於得罪了大將軍,被關進了大牢之中。本來說是要把他秋後問斬,誰料想……反正到了現在,估計也沒人記得他,一直就關在這裡。”

  李儒聞聽,三角眼微微一合,閃過一抹精光。

  蹇碩的手下?

  他饒有興趣的看著囚室裡的兩人,心裡卻打起了算盤。

  原以為只是一個丁辰,沒想到……

  李儒嘴角一撇,露出了一絲笑容:這一次,怕是那溫侯要失算了!

  就在這時候,忽聽牢室中傳來一聲暴吼,高順本來被壓制在地上,卻突然挺腰站起,抱著丁辰便衝了過去。就聽砰的一聲響,丁辰的後背狠狠撞在了牢門的欄杆上。那碗口粗的木柵欄,竟被他撞得裂開,看上去好像要斷了似地,引起一陣驚呼。

  “他們來真的?”

  李儒一開始,還以為是點到為止。

  可現在看起來,這兩個人分明是……

  “一直都是這樣,已經換了兩間牢室了。”

  獄吏話音未落,卻見丁辰探身抱住了高順的腰,而後一聲虎吼,便把高順舉起來,一個抱摔落地,那沉悶的聲響,聽得李儒一陣牙酸。

  “快停下,停下來!”

  他有點忍不住了,大聲喊叫。

  而牢室中,丁辰和高順也聽到了喊聲,兩人唰的分開,齊刷刷扭頭,朝外面看來。

  “都散了,散了!”

  李儒也不管那些獄卒不滿,命隨從把人趕走。

  他走到牢門外,看了一眼那被撞斷的欄杆,而後搖搖頭,沉聲道:“你二人這是想要拆了這大牢嗎?”

  高順把頭髮向後一甩,站起來走到一旁。

  “找你的。”

  說完,他就坐在草蓆上,同時呲牙咧嘴,一臉的痛苦之色。

  丁辰相對要好一些,他強撐著站起來,看著李儒道:“左右閒來無事,切磋而已。”

  “兩個死囚,倒也心寬。”

  “怎麼,要殺我嗎?哈,就知道那呂奉先是個喜歡吹牛的傢伙。”

  李儒聞聽,不禁啞然失笑。

  這洛陽城裡,敢這麼說呂布的人不多,除了董卓之外,這傢伙怕是頭一個。

  “你不怕死嗎?”

  “怕!”

  丁辰靠著牆,在草蓆上坐下,咧嘴笑道:“可是怕了,便可以活命嗎?”

  “那當然不會。”

  “既然如此,何必害怕呢?”

  “你這傢伙倒是看的開……怎麼,要死了,可有什麼請求?我會盡力滿足於你。”

  丁辰尚未開口,對面高順卻先道:“小丁,我就說你說大話,果然不假。

  嘿嘿,還說救我出去,結果自己卻先送了性命……有什麼遺言趕快交代,等我出去了,說不定能關照一二。”

  丁辰,卻沉默了!

  突然,他抓起地上的一塊石頭砸向高順。

  “你這高大傻,我死了,接下來就是你。”

  他扭頭看著李儒道:“呂布說,保我阿姐母子平安。

  你告訴他,莫要失信於我,否則我就算掉了腦袋,也會看不起他。”

  “你自己都快死了,還惦記你阿姐的死活?”

  “為什麼不惦記,長姐如母,我從小是被阿姐帶大,尚未報答過她的恩情。我死無憾,卻希望你們不要為難我阿姐母子。若能放她們回家,我便是死了,也感激不盡。”

  李儒的眼中,閃過一抹讚賞之色。

  他深吸一口氣,一擺手,示意獄吏打開牢門。

  “既然如此,走吧。”

  “現在就開刀嗎?連口斷頭飯都不給,也太小氣了。”

  “呵呵,斷頭飯沒有,而且我也不想幫你傳話。有什麼牢騷,還是你自己與溫侯說吧。

  太尉有命,饒你不死,任你為南宮衛士令,宿衛阿閣。好了,跟我一起走吧,回去洗漱一下,然後找溫侯報到。

  還有你,是叫高順,對嗎?你也可以出去了,便隨丁辰一同,去做個南宮衛丞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1 07:42 PM

第九章 困惑

    隆冬,洛陽上空飄著雪花。

    這是入冬以來第一次下雪,為巍峨的洛陽城,披上了一件銀裝。

    丁辰和高順走出洛陽獄的大門,仰起頭,看著空中飛舞的雪花,用力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

    這空氣,真是讓人舒服!

    算算時間,丁辰在大牢里呆了有小半個月。

    而高順更慘,差不多有大半年都生活在那陰冷潮濕,瀰漫著腐臭之氣的牢房裡面。

    他甚至閉上了眼睛,露出陶醉之色。

    不過丁辰卻看得清楚,高順的眼角閃過一抹水光。

    “走吧!”

    “去哪裡?”

    丁辰疑惑看著高順,道:“跟我回家啊。”

    “跟你回家?”

    “廢話,難道你沒有聽到,剛才李儒說了,你已經被徵辟南宮衛丞,以後要在我手下做事,自然要跟隨我才對。再說了,我記得你說過,你在洛陽已經沒有家了。”

    高順眼中閃過一絲黯然,朝丁辰看了一眼,卻沒有反駁。

    十餘日的監牢生涯,丁辰對高順的身世了解許多。

    這是個貧民子弟,父母雙亡。

    後來得了蹇碩的賞識,娶妻成家,還有了一個兒子,取名高行。只不過,蹇碩被殺,高順被抓後,妻子擔心受到牽累,於是帶著兒子逃離洛陽,而今是下落不明。

    這兵荒馬亂……

    有些事情不敢想,想了會讓人更加傷心!

    所以說,高順出獄之後,也是無家可歸。

    丁辰見他有些低落,便伸手拍了怕他的胳膊,“莫胡思亂想,且先隨我回去安頓下來,他日建功立業,名揚天下,嫂夫人一定會來找你,到時候便能合家團聚了。”

    建功立業,名揚天下?

    這八個字聽上去確實很美好,但對於高順而言,其實也沒太大用處。

    他也算是有過輝煌的人!想當初,在蹇碩門下時,雖然只是個牙門將,但卻風光無限。

    而今經歷了半載囚徒生活,許多事都看得開了。

    所以,在經過短暫的消沉後,他便調整了心情,笑道:“承你吉言,便先去你家。”

    兩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

    雪,開始變得大起來。

    風捲雪花,漫天飛舞,把個雄偉的洛陽城,籠罩在風雪之中……

    ++++++++++++++++++++++++++++

    曹府,位於洛水畔,雖然不大,但景緻不錯。

    曹家不是名門望族,卻也是官宦之家。

    曹操的父親曹嵩,更是巨富之人。所以曹操二次來洛陽後,便在這洛水畔買下了一處宅院。

    丁辰和高順冒著風雪來到曹府門外,剛要上去叩門,卻被兵卒攔住。

    “爾等何人?”

    那為首的小將,看上去年紀不是很大,臉上還有些稚嫩。

    他大聲喝問,也使得丁辰一愣,便開口道:“只是我家,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

    “你家?”

    小將立刻露出了警惕之色,一隻手握住了腰間刀柄,更凝視著丁辰。

    風雪很大,小將卻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厲聲道:“你是何人?”

    高順忍不住道:“子陽,怎地到了家門口,卻進不得家門,莫非你找錯了人家?”

    他話語中,帶著調侃之意。

    丁辰卻瞪了他一眼,沉聲道:“我叫丁辰,之前被關在洛陽獄。

    今日有廷尉李儒下令將我釋放,讓我回家休息,而後去找溫侯報到……倒是你,為何守在我家門口,是何用意?”

    “你就是丁辰?”

    小將打量丁辰兩眼,目光又落在了高順身上。

    “我叫高順,與子陽在洛陽獄相識。李中郎任子陽為南宮衛士令,所以回來休整。”

    小將眼中的警惕之色,這才稍緩。

    他退後一步,招手示意身後兵卒過來,在兵卒耳邊低語兩句,就見兵卒轉身,來到曹府大門外,抓起門環,啪啪啪叩響大門。與此同時,小將仍未有鬆懈,緊盯著丁辰二人。

    “你是文遠將軍派來的嗎?”

    “正是。”

    小將聽丁辰提及張遼,警惕又減弱了兩分,“張將軍命末將在此守衛,防止有人前來鬧事。”

    “你叫什麼?”

    “我?”小將猶豫了一下道:“我叫賈衢。”

    “辛苦了!”

    丁辰朝他拱手道謝,也使得賈衢的態度變得友善許多。

    而這時候,從曹府大門裡,跌跌撞撞跑出來一個人。她邁步走出大門,看到丁辰的剎那,忍不住啊的尖叫一聲,從台階上沖下來,眨眼間便來到了丁辰的面前。

    “十郎,你回來了!”

    丁辰的眼中,流露出暖意。

    他上前,摟住了來人,輕聲道:“阿姐,我回來了。”

    來人,正是丁辰的姐姐,曹操的妻子,丁夫人。

    而在大門後,還站著一個少年,當他看到丁辰的時候,也咧開了嘴,露出燦爛笑容。

    賈衢見狀,也就確認了丁辰的身份。

    他等丁夫人情緒冷靜下來,才上前道:“夫人,既然丁君回來,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夫人還是快些回屋,我等在外面守護,有什麼事情,可派人告知。”

    “賈君,這怎可以?

    如此大風雪,你們還是到府中吧。之前十郎不在,奴一婦道人家做不得主。而今他回來了,你們到府裡住下,也就沒那許多忌諱。若不然,你們在外面,奴怎能安心。”

    丁夫人很快就穩定了情緒,再三邀請。

    風雪越來越大,賈衢見狀,也就不再堅持,率領兵卒進入曹府,在前庭的廂房住下。

    丁夫人則拉著丁辰的手,走進府中。

    看到少年,丁辰身手拍了怕他的肩膀,輕聲道:“昂,這些日子,多虧了你在家保護你阿娘。”

    曹昂胸脯一挺,露出驕傲之色。

    “舅父,這是昂的本份。”

    看那一副強作小大人的模樣,丁夫人和丁辰,都笑了!

    曹府的變化其實不大,只不過奴婢卻變成了陌生人。

    在後宅的廂房裡,丁辰和高順落座,丁夫人則命人燒水,同時準備飯食。

    “你走之後,多虧了那位張將軍。

    剛開始,有西涼兵來鬧事,但都被張將軍派人趕走。後來,張將軍又送來了這些奴婢,我母子才不至於太害怕。只是因為這家中多女眷,昂年紀又小,所以那位賈君死活不肯住進來,帶著人在外面守護。也虧得他用心,我母子才算是安全。”

    丁夫人把家中的變化,簡單明了的告訴了丁辰。

    這也讓丁辰,內心裡對張遼的好感增加許多。

    他向丁夫人介紹了高順,並明言高順會暫時居住在府內。

    對此,丁夫人當然不會反對,她欣然應允,便話鋒一轉,輕聲道:“十郎,你在獄中都還好嗎?

    我本想去探望你,但卻無法出去。

    若不是張將軍告訴我,說你在牢中一切安好,我和昂在家裡,只怕要擔心死了……”

    丁辰道:“張將軍倒是一位仁厚君子,早晚必報答這份恩情。”

    他說完,朝高順看了一眼。

    丁夫人立刻明白,對高順道:“高叔叔,外面水已經燒好,叔叔不若先去洗漱,待會兒正好用飯。”

    而高順也是聰明人,哪能看不出,丁辰有話要和丁夫人在私下商議?

    於是,他便起身道:“那我先去洗漱,在牢裡半載,滿身的晦氣,確實要好生洗一下才是。”

    說罷,他便走出了房間。

    丁夫人安排婢女領高順洗漱,而後又把曹昂指使出去。

    “十郎,你可是要問那涼薄人?”

    丁辰抿著嘴,點頭道:“姐夫可有消息?”

    不說曹操也就罷了,一提起曹操,丁夫人臉上便怒色沖沖。

    “倒是聽張將軍提起過,言他早前殺了人,後來便下落不明。

    我在府中,也無法打聽太多,除了張將軍外,其他人提起他,便言辭模糊,所以也就不太清楚。”

    看得出來,丁夫人對曹操頗有怨念。

    但她旋即又話鋒一轉,輕聲道:“不過十郎,你也莫太怨他。

    想必他這麼做,也是不得已……你也知道,他這次因回洛陽,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

    “阿姐,我並未怨恨姐夫。”

    丁辰忙擺手,道:“只是我有些奇怪,姐夫這次行動很突然。

    外面人說,姐夫是因為太后被害,所以才一怒之下做出這等事情,可是我卻感覺蹊蹺。

    姐夫行事,素有章法,好謀定而動。

    可這一次他卻……我總覺得,他這麼做有原因,但是卻想不太明白。”

    丁夫人的臉上,也露出了迷茫之色。

    她閉上眼,思忖片刻後道:“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古怪。

    我想起來了……出事的前一天,他曾對我說過一件事,嗯,是關於你的事情。”

    “我?”

    丁辰愕然,張大了嘴巴。

    丁夫人道:“出事前一晚,他和我提起了你。

    他說,洛陽現在局勢混亂,局勢撲朔迷離,很多事情他都有些看不清楚。可是身邊又沒有可以信賴之人為他排憂解難,所以很是煩悶……我當時就對他說,怎麼會沒有幫他?難道十郎就不能信任?

    他卻說,你武藝高強,也很聰明,但是太懶散了!

    後來我與他又爭辯了幾句,他好像有些不高興,就出去了……我到現在也沒想明白,他生得什麼氣!”

    說完,丁夫人搖了搖頭,顯得很是困惑。

    不僅是丁夫人困惑,丁辰也想不明白。

    說起來,他和曹操的感情極好!自從姐姐嫁到了曹家,他就跟隨曹操左右,經歷過許多坎坷。曹操春風得意,出任雒陽北部尉也好;後來得罪了蹇碩和張讓,不得已離開洛陽也罷……他都不離不棄,一直陪伴在曹操身邊。後來,黃巾之亂,曹操出任騎都尉,率部征戰。丁辰同樣追隨曹操身邊,更幾次在亂軍中救下曹操性命。

    用曹操的話說:子陽乃我手足!

    而一直以來,曹操待丁辰也確實極好。

    可現在,曹操卻突然丟棄了手足,把他扔在這局勢混亂的洛陽城內,讓他很難過。

    也許,正如阿姐所說,姐夫這麼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對了十郎,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丁辰從沉思中清醒過來,想了想回答道:“今天太尉的女婿,中郎將李儒到獄中把我放出來,並說太尉已任命我為南宮衛士令,以後宿衛阿閣,聽從衛尉差遣。

    所以我想,咱們暫時還算安全,所以暫時不要輕舉妄動為好。

    我待會兒洗漱完畢,去找呂布報到,之後就去南宮任職。咱們到時候雙管齊下,打聽姐夫的下落。等有了姐夫的消息之後,咱們再做決斷不遲,阿姐以為如何呢?”

    丁夫人道:“你姐夫如今不在,阿姐是婦道人家,昂又年幼。

    家中的事情,就由你來做決定……你說的甚好,咱們就暫且等待,看那涼薄人,最後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打算。我就不相信,他捨得你我,連親生骨肉也能捨得?”

    那話語中,仍帶著濃濃的怨念。

    只是丁辰此時的注意力,卻已經轉到了別處。

    曹操到底是什麼打算?把我們留在洛陽,又是什麼目的?他,真的是另有苦衷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2 03:59 PM

第十章 弘農王

    南宮衛士令,衛尉所屬,秩六百石。

    如果是在漢靈帝時期,衛士令算是一個好職務。

    宿衛北宮,非皇帝親信不得擔任。可是現在嘛……

    “弘農王和他的妃子,就住在阿閣。

    此前,太后暴卒於永安宮,令太尉的處境非常尷尬,所以才決定重置南宮衛士令,在弘農王離開之前,務必要將他保護周全。所以說,丁君你的責任非常重大。”

    風雪,漸趨停歇。

    丁辰和高順也換上了一身衣服,跟在一個瘦削的青年身後,沿著宮城的甬道緩緩而行。

    那青年,其實已過了壯年。

    只是他生得清秀,所以看上去年紀不大,和丁辰相仿。

    他走的很慢,似乎是在散步。但舉手投足間,卻流露出一種難言的氣概,令人不敢小覷。

    此人和曹操同姓,名叫曹性,官拜騎都尉,是呂布身邊一員大將。

    丁辰和高順在傍晚時找到了衛尉,但卻沒有見到呂布。

    東漢以來,不設衛將軍,而只設衛尉。

    此前的衛尉是何進心腹,但是卻在何進被殺之後,也慘遭毒手。不禁是衛尉被害,連帶著南北宮衛士,死的死,逃的逃,整個宮城內部的守衛,幾乎被全被廢弛。

    董卓入洛陽後,迅速收攏兵馬,整合殘兵敗將。

    可衛尉一職,始終未能找到合適人選。於是,這衛尉一職,就暫由呂布來擔當。

    但呂布又不是那種能耐住寂寞的人,所以名義上衛尉,可實際上也就是掛個名。他平日里或是在太尉府值守,或是在軍營,很少在衛尉值守,而是讓手下來輪值。

    曹性,就是今晚的輪值者。

    曹性並非第一次聽到丁辰的名字,這些日子,他其實聽不少人提及。

    郝萌,和曹性一起從並州而來的袍澤,提起丁辰便咬牙切齒;張遼,昔日曹性的上官,而今和曹性平級,卻對丁辰評價甚高。呂布提到過丁辰,言丁辰乃'獅兒',可與張遼爭鋒;李儒在今天也說起了丁辰,還說讓曹性對此人,要多加小心……

    總之,曹性聽到了很多種關於丁辰的版本,但實際上卻並不相信。

    他今天專門在衛尉等待,就是想要看看,這丁辰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丁君,有些話我不妨說明白。

    太后暴卒之前,兩宮衛士名存實亡……你也知道,閹黨禍亂朝綱,兩宮衛士幾乎全軍覆沒。太尉入洛陽後,精力都在朝堂之上,根本沒有功夫來重置這兩宮衛士。

    可未曾想,太后暴卒於永安宮,令太尉極為憤怒。

    為了保證弘農王的安全,太尉臨時從軍中抽調出八百銳士,這才重建了南宮衛士。”

    曹性帶著丁辰和高順穿過角門,來到了阿閣。

    只見,巍峨宮殿在風雪,卻透出一種衰敗之氣。

    “丁君,南宮衛士令不好做,一個不小心,就可能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之中。你可要考慮清楚才是!”

    一個不小心?

    丁辰心中不禁苦笑。

    他哪能不明白這五個字的含義,無非就是說弘農王發生意外,到時候他難辭其咎。

    可是,他有別的選擇嗎?

    丁辰朝曹性看了一眼,沉聲道:“不做這衛士令,難道再回洛陽獄嗎?”

    “哈哈哈……那倒不至於!

    其實,君侯對你頗為讚賞,若你願意,大可以到他帳下做事,相信君侯不會虧待你。”

    丁辰愣了一下,旋即搖了搖頭。

    “算了,我與溫侯部將有齷齪,若到了軍中,天曉得會不會被他玩死。”

    “如此說,你決定留在這邊。”

    丁辰一攤手,“曹將軍,似乎我並無其他選擇。

    而且,我聽你的意思,似乎只是讓我宿衛阿閣,保護弘農王的安全。若如此,倒可勉力為之。”

    “你怎知道,你只是保護弘農王?”

    丁辰嘴角微微一撇,輕聲道:“曹將軍,這一路上,你提及弘農王有十一次,我豈能聽不明白?”

    曹性一怔,旋即大笑,眼中流露出讚賞之色。

    “既然你已經清楚了職責所在,我也就不再贅言。”

    他說著,邁步向前走,一邊走一邊道:“丁君跟上,我先帶你去拜見一下弘農王。”

    +++++++++++++++++++++++++++++

    阿閣,如果用字面的意思來解釋,就是指四面有簷溜的閣樓。

    不過在宮城內,阿閣則是特指一座分為上下兩層的閣樓式宮殿。它是南宮一座極具特色的宮殿,周圍的環境極為幽靜,坐落於南宮一隅,站在樓上,可眺望洛水兩岸景色。

    弘農王劉辨,自從被董卓廢黜之後,就居住在這座宮殿之中。

    丁辰在阿閣一層的大殿裡,終於見到了這位廢帝。

    劉辯,生於熹平五年,如今方十五歲。

    他看上去並不強壯,甚至說有些單薄……據說,劉辨剛出生的時候,身體並不是很好。加之他之前的皇子大都夭折,於是漢靈帝就把他送出宮外,交由一個姓史的道士照顧,這才算是順利成長,並隨著母親何太后日漸受寵,於是便返回宮中。

    此刻,他孤零零跪坐在大殿丹陛之上,目光有些游離,似乎無法聚焦於一點。

    “臣,太尉帳下騎都尉曹性,拜見弘農王千歲。”

    曹性神情肅穆,走進大殿後,躬身參拜。

    丁辰跟在他身後不敢怠慢,也雙手抱拳,一揖到地,“臣丁辰,拜見弘農王千歲。”

    “曹將軍,有事嗎?”

    弘農王似乎回過神來,聲音略有些顫抖。

    很顯然,他認得曹性,所以言辭中倒也不顯陌生。

    只是他的聲音很小,中氣也不甚足,給人一種非常柔弱的感覺,甚至心生憐憫。

    丁辰眉心淺蹙,暗自嘆了口氣。

    聞聲識人,就憑弘農王的聲音,他就能斷定,這並非一位可以中興漢室的雄主……

    試想,哪一個雄主說話似他這般柔弱?

    身為一國之君,自當有恢宏氣概,若不然如何能震懾朝臣?

    怪不得董卓要廢黜他,感覺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若說董卓想要把持朝綱,這樣一個柔弱之主,似乎更符合他的要求。可他為什麼要捨棄了弘農王,另立新帝?要知道,他這樣做,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啊。

    “殿下,太尉擔心殿下安危,決意加強阿閣守衛,故而任丁辰丁子陽為南宮衛士令,宿衛阿閣,保護殿下安全。臣今日來,就是為殿下引見……丁辰,還不拜見殿下?”

    丁辰回過神來,忙上前兩步,雙手抱拳高舉過頭頂,一揖到地。

    “有勞太尉牽掛,孤甚是感激。

    丁卿平身吧,以後孤的安全,就拜託丁卿了。”

    “臣,必盡心竭力,保護殿下周全。”

    丁辰說完,才站直了身體。

    曹性道:“殿下,丁君雖然年輕,但卻武藝高強,即便是溫侯對他,也非常稱讚。

    他是典軍校尉曹操的妻弟,定會盡心竭力,請殿下不必擔心。”

    “原來是曹卿的妻弟啊,孤知道他……但不知,曹卿而今如何?”

    “這個……”

    丁辰一下子呆愣住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倒是曹性開口道:“曹操受人蠱惑,行刺太尉,如今已逃出洛陽,下落不明。”

    “啊?”

    劉辯聽聞,明顯是愣了一下,看向丁辰的目光,也發生了變化。

    曹性一直在留意著劉辯的表情,見此情況,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便躬身道:“從今日起,丁君會宿衛阿閣。殿下若是有什麼需要,可以與丁君知曉,他自會安排。”

    “好!”

    劉辯猶豫一下,輕聲道:“曹將軍,可否煩勞你與太尉詢問一下,孤何時可以離開?”

    “這個……臣定當請教太尉。”

    “那多謝了!”

    劉辯說完,便站起身來。

    他看了曹性一眼,又看了一眼丁辰。

    “天不早了,孤回去休息……丁卿,就煩勞你多多費心。”

    “臣,遵命。”

    劉辯施施然,朝樓閣上走去。

    大殿內略有些昏暗的光線,更襯托出劉辯那單薄的背影,有幾分寂寥和落寞之氣。

    曹性看著劉辯離開,輕輕嘆了口氣。

    他轉過身,對丁辰道:“丁君,請隨我來吧。”

    “去哪裡?”

    “你如今官拜南宮衛士令,自當要把你介紹給你的部屬。

    南宮衛士,都是太尉從西涼帶來的銳士。如果我不帶你過去的話,他們可未必認你。”

    丁辰笑了,向曹性表示謝意。

    他知道,曹性並非危言聳聽。以西涼兵那驕橫跋扈的性子,若沒有曹性帶領過去,說不得他要站穩腳跟,真需要費些手腳。當然了,丁辰倒也不怕那些西涼兵鬧事。對付這幫子驕兵悍將其實並不困難……不服氣,那就打到服氣!就如同當初董卓想要拉攏呂布,那些西涼悍將不服,最後被呂布胯下赤兔馬,掌中方天畫戟,打得無人再去挑戰。

    軍中的事情,其實很多時候並不復雜!

    當然了,若是曹性出面,可以免去一些麻煩的話,丁辰也不會拒絕。

    他跟隨曹性身後,走出阿閣大殿。

    在走出大殿的一剎那,丁辰突然又停下腳步,扭頭向大殿裡看了一眼。

    空蕩蕩的大殿中,只有一些內侍的身影晃動。

    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那個單薄的身影。不知為什麼,丁辰心裡有一種難言的情緒。

    那弘農王而今,不過十五歲啊!

    他十五歲的時候,雖已經跟隨曹操經歷了很多事情,可大多數時候,有曹操為他遮風擋雨。

    可那少年……

    不知是什麼原因,丁辰在劉辯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失去了父親護佑的劉辯,一個人身處狼穴之中,整日里提心吊膽。

    而他,和劉辯很相似。身陷洛陽這個龍潭虎穴之中,曹操已無法再為他遮風擋雨。

    從現在開始,他只能依靠自己,而且必須要堅持下去。

    因為,他身後還有阿姐,還有昂……如果他倒下了的話,阿姐和昂也將失去依靠。

    想到這裡,丁辰忍不住,抬頭朝阿閣二樓看去。

    他看到了劉辯,孤零零站在窗前,正呆愣愣向外眺望,卻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什麼……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3 01:43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8-23 01:43 PM 編輯

第十一章 張繡(上)

    “陛下,在看什麼?”

    阿閣殿外,寒風似刀。

    那風並不猛烈,可是卻能把那寒意,沁入骨頭里。

    劉辯恍若未覺站在窗口,呆愣愣看著外面,那一片被白皚皚繼續所覆蓋的世界。

    那個世界,原本很熟悉,他曾無數次在宮城裡眺望。

    可現在,他卻感到很陌生,甚至有一種徹骨的寒意,正在從四面八方,向著阿閣湧來。

    一個身著宮裝,看上去年紀並不是很大,約十七八模樣的女子來到身後。

    “梓童,孤已非帝王,陛下這兩個字,切莫再用。”

    劉辯頭也不回,目光仍落在窗外的世界裡,輕聲道:“今時已不同往日,你我身在這宮城中,更要小心謹慎,以免惹來殺身之禍。”

    說完,他輕輕嘆了口氣。

    便是這一聲嘆息,他也要小心翼翼的呼出。

    緩緩轉過身,他看著那宮裝女子,那張瘦削而蒼白的臉,浮現出一絲絲的笑容……

    他走上前,抱住了女人的腰。

    說起來,他的個頭比女人要矮一些,所以把臉埋在了女人的懷中,彷彿一個孩子般模樣。而那宮裝女子則把他擁入懷中,那張絕美的嬌靨,卻滿滿的疼惜之色。

    女人姓唐,名叫唐清,也是劉辯的妻子。

    她出生於潁川的官宦世家,父親唐瑁官拜會稽太守。

    自十六歲嫁到宮中,一晃兩載,一直陪伴在劉辯左右,也遭受過不少的罪,吃過許多苦。

    想當初,劉辯、劉協爭奪帝位。

    劉辯有母親何太后以及大將軍何進的支持,而劉協則有漢帝劉宏的寵愛,以及董太后的護佑。在這個過程中,性情懦弱,又不擅爭鬥的劉辯沒少吃虧,辛虧有唐清陪伴在他身邊。

    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劉辯登上了地位。

    唐清才坐上皇后,甚至連那位子都未曾焐熱,劉辯就被趕下了皇位,困在這阿閣殿中。唐清倒也沒有埋怨,繼續陪伴在劉辯身邊。因為她知道,如今的劉辯才是真正的舉目無親,如果她再離開的話,這個柔弱的少年,很可能活不到離開宮城。

    “王上,是臣妾莽撞了。

    以後臣妾會小心,絕不再犯這樣的錯誤。”

    劉辯抬起頭,眼睛有些紅腫。

    他露出羞澀的笑容,看著唐清,許久後才低聲道:“梓童,你說我們真的能出去嗎?”

    唐清愣了一下,道:“王上莫非以為……“

    “不是!”

    劉辯不等唐清說完,便擺手阻止她說下去。

    “董卿不喜孤懦弱,所以行廢立之事,孤並不怨他。

    其實,孤心裡很明白,當初如果沒有舅父的支持,孤不可能登上皇位。可是現在,舅父已經不在了,孤也沒本事威脅到協的位子……想來,我們很快就能離開吧。”

    唐清並未打斷劉辯那近乎於呢喃的言語,只靜靜看著他。

    待劉辯說完,她才道:“王上,天已不早,寒氣愈重,還是保重龍體,早些安歇吧。”

    “孤有些燥鬱,再靜片刻。

    梓童身體也不是很好,先去歇息,孤馬上就來。”

    這個懦弱的少年,骨子裡卻有一絲絲的執拗。

    唐清也清楚,她不好強迫,於是又安慰了幾句,這才告退。

    劉辯手扶窗欄,抿著嘴向外看去。

    良久,他輕聲自語道:“人說董賊害死母親,可孤卻知道,想孤死的人有很多……

    你們想孤死,孤偏不死!

    總有一日,孤會為娘親報仇,把你們碎屍萬段。”

    那雙眼睛裡,淚光閃動。

    劉辯握緊窗欄,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那眼淚卻抑制不住,順著臉頰滑落。

    +++++++++++++++++++++++++++++++

    衛士房,位於南宮西側,鴻德門外。

    這是一個兩進兩出的獨立院落。

    正中間是一座明堂,用來集會和議事的地方。明堂兩邊是兩條過道,可以直通前庭。

    前庭兩邊,則是兩排房舍,用來讓衛士休息。

    前庭和後庭之間,是一道高牆,自門廡穿過進入後庭,便是一座可以容納數百人的演武場。平日里衛士們閒來無事,就會在這裡打熬力氣,比試武藝,切磋兵器。

    夜色已深,氣溫越來越低。

    曹性帶著丁辰兩人走進明堂,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並伴隨著濃濃的肉香。

    明堂裡點著炭爐,炭火通紅,噴吐著暖意。

    一群男人圍著一個巨大的銅火鍋吃涮肉,每個人的手邊,還擺放著一個蘸醬銅鍋。

    那火鍋的式樣很簡單,三隻青銅足架起一個好像盆子一樣的銅鍋。

    銅鍋底部,是一個桶狀的炭爐,把木炭從上面放進去,燒盡的木炭則變成碳灰,從炭爐下方滑出。

    在明堂的一隅,懸掛著兩隻剝皮的小羊。

    有親兵拿著刀切肉,然後把肉放進銅鍋裡煮熟,在分發給眾人。

    大家吃著涮肉,喝著酒,在這天寒地凍的深夜之中,倒是顯得別有情趣,一個個情緒高漲。

    “曹將軍怎有興致過來?”

    有人看到了曹性,連忙起身招呼。

    這些人,大都是西涼兵,而曹性則是並州軍,雙方從某種程度上,並非是一個體系。

    但誰讓董卓而今倚重呂布,加之呂布驍勇,也使得併州軍的地位水漲船高。

    “小張將軍也在啊。”

    曹性走進明堂,朝一個男子點頭致意。

    那男子看上去有小三十的模樣,身高八尺四寸,體態修長,看上去並不是很壯碩,可舉手投足間,卻流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氣勢。他目光掃過丁辰和高順二人,而後落在了曹性的身上。聽到曹性招呼,他慢慢站起來,給人一種桀驁不馴的感受。

    “曹將軍深夜前來,想必是有事交代。”

    他說著,對門口的親兵道:“再取一個醬鍋來……曹將軍喜歡什麼口味?這宮中倒是齊全。”

    曹性也不客氣,看了一眼那兩隻被剝皮的血淋淋的小羊。

    “澗口羊……哈哈哈,小張將軍果然講究。

    這洛陽周圍,最好的就是這澗口羊,鮮嫩不羶,這個時節,正是吃澗口羊的時候。”

    說完,他卻看了丁辰一眼。

    “子陽,你倒是好口福。”

    丁辰微微一笑,目光環視明堂一圈,然後轉身走到那小羊跟前,從親兵手中搶過了尖刀。

    “澗口羊肉質細膩,解羊時最為講究。

    要順著紋理切割,否則就容易影響到口感。還有,出刀要避開筋絡,所以更要高明的眼力。一刀下去,必須要快,若不然就傷到了肉質,吃到口中會有腥羶之氣。”

    說話間,就見丁辰運刀如飛,把那頭小羊的肉切割下來。

    每一刀下去,肉的長短薄厚幾乎一樣。他一邊解羊,一邊解說,而曹性則面帶笑容,頗為欣賞的看著。至於那小張將軍,則瞇起了眼睛,臉上更浮現出警惕之色。

    一盤澗口羊羊肉很快被切好,丁辰放下手中尖刀。

    高順上前端起了羊肉,走到火鍋前,抄起木箸,把羊肉撒進鍋中。

    鍋裡的水沸騰著,那羊肉隨著沸水起伏,很快泛起了白色。高順也不遲疑,把那羊肉撈出來,分到了眾人面前。

    “澗口羊不能切得太厚,否則會影響口感。

    入鍋以後,也不能煮的太久,否則肉質就會變老。現在這澗口羊,滋味是剛剛好。”

    明堂裡瀰漫著一股肉香,令人垂涎欲滴。

    除了炭火發出劈啪聲響之外,所有人都不再發聲,而是緊盯著丁辰。

    別看丁辰剛才那一番話好像是在說怎麼吃澗口羊,可仔細品味就會聽出來,這傢伙分明就是在嘲諷明堂裡的眾人,是一群沒有見過世面的鄉巴佬。澗口羊是洛陽一道名吃,甚至一度作為貢品,專供給皇室食用……普通人大都只聞其名,而不知其味。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4 09:25 AM

第十一章 張繡(下)

    丁辰沒來之前,這幫子西涼銳士拿有那麼多講究?

    把肉切開,大塊的丟進鍋裡,煮熟之後再分出來食用。而澗口羊的真正吃法,他們並不清楚。

    “相傳廢帝劉賀,也就是前漢海昏侯在位二十七天,每日必食澗口羊。

    他酷愛美食,是一個饕餮,為了吃著澗口羊,想出了十幾種花樣。銅鍋涮肉,只是其中一種……據說他為了吃涮肉,還想出二十多種口味的蘸料。可惜,很多都已失傳。”

    “沒想到,這涮肉還有這麼多的講究,我也是第一次聽說。

    嗯,若非子陽教我,我都不知道這其中的典故。今日正好,可以嚐一嘗皇家滋味。”

    曹性哈哈大笑,把煮熟的羊肉在面前的蘸料鍋裡走了一下,便放進口中。

    “嗯,好滋味,果然不一樣。

    我就說,這澗口羊有名的緊,為何我吃著卻滋味一般。原來里面還有這種說法,長見識了。”

    他吃的香甜,旁若無人。

    可是明堂裡的其他人,卻一個個面沉似水。

    若非曹性在這裡,說不得這些人早就一擁而上,把丁辰暴打一頓。

    但現在……他們倒不怕別的,就擔心惹出了呂布,恐怕會有麻煩。前不久,呂布剛投靠董卓的時候,自詡為董卓舊部的西涼兵挑釁,卻被呂布一個人打的抱頭鼠竄。

    那場面,現在想起來,仍覺得丟臉。

    “曹將軍,你是來尋事的嗎?”

    小張將軍陰沉著臉,看了看丁辰,而後便看著曹性問道。

    “我知道你並州軍驍勇,可我涼州軍也不是好欺負的……若惹得兩軍爭執,怕溫侯也擔當不起。”

    曹性笑了!

    他又夾起一筷子羊肉,沾了醬後,狼吞虎咽。

    “他可不是我並州軍的人,你別誤會。”

    他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解釋,末了而拿起一壺酒,猛灌了一口,大聲道:“好!”

    小張將軍的臉,頓時漲的通紅。

    曹性的意思很清楚:這不是我的人,有本事你找他,別來找我。

    不等小張將軍開口,那幫子西涼兵裡,就竄出一人,向丁辰撲去。

    那人是個魁梧的壯漢,一身黑襖,披著一件灰狼皮護肩,口中怒罵道:“討吃夯慫,今天不教訓你,你就不知道涼州爺爺的厲害。”

    丁辰站在原地,看著那壯漢撲來,卻一動不動。

    “董承,小心。”

    小張將軍大聲喊叫。

    只是沒等他說完,一個人影從旁邊就撲上去,把那西涼壯漢一個抱摔,蓬的便摔在了地上。

    丁辰看了一眼小張將軍,咧嘴笑了。

    那人影,是高順。

    這可是個能和丁辰較量的人,這一記抱摔,直把那個叫董承的人,摔得頭暈腦脹。

    其餘眾人見狀,齊聲吶喊,便要上前。

    小張將軍卻看到丁辰的臉上,露出嘲諷的笑容,當下長身而起,把麵前的食案掀翻。

    “全都給我住手!”

    他厲聲喝道。

    看得出,小張將軍在這幫子西涼人裡,威信不小。

    他站出來後,一幫子西涼人,不約而同都閉上了嘴巴。

    “你是誰?”

    “你是主人,應該先自報家門吧。”

    小張將軍直覺一股怒氣直沖頭頂,咬著牙道:“某家武威張繡,忝為軍中軍司馬。”

    張繡!

    丁辰在心裡,發出了一聲感嘆。

    腦海中,迴響起了曹性在來這裡的路上,對他說過的那些話語。

    “南宮衛士,都是從西涼軍中挑選出來的銳士。

    這些人大多是跟隨太尉的舊部,有的更參與過太尉平定邊章之亂的戰事,全都是桀驁不馴之流。而今他們進入洛陽,除了太尉和少數人外,根本無人能夠指揮動。

    也正是這原因,太尉才讓他們宿衛南宮。”

    “那曹將軍的意思是,我這個衛士令過去,也難立足?”

    “那要看你有幾分本事了。”

    曹性道:“這些南宮衛士中,有幾個首腦人物。

    南宮衛士丞張繡,乃中郎將張濟從子,張濟待他若同己出。此人武藝高強,少年時曾游離河東、河北,學得一手好槍法,且騎術過人,力大無窮,溫侯對他也非常讚賞。

    你這衛士令,不過是秩六百石。

    而那張繡,卻是比千石的軍司馬……張濟讓他過來,也是為了統帥那些西涼兵將。”

    “張繡?”

    “對,你記住此人。

    如果你能把他折服,想必立足南宮不成問題。”

    “ 麼折服?”

    “哈哈哈,武人的事情,沒什麼是用拳頭解決不來。

    若一拳不行,那就兩拳……你能打服張繡的話,南宮八百衛士絕不會有人為難你。 ”

    想想,是這個道理。

    武人之間,沒什麼是拳頭解決不了的事情。

    “可如果我輸了呢?”

    丁辰記得很清楚,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曹性停下腳步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全無半點暖意,冷漠的讓人心裡發冷。

    “若你輸了,就死在這裡吧。”

    曹性說完,便繼續往前走。

    他一邊走一邊背對著丁辰道:“太尉帳下,不留無用之人。

    若你連張繡都勝不過,便當不得溫侯的看重。若溫侯不再看重你,你的家人也就兇多吉少。”

    ++++++++++++++++++++++++++++

    丁辰看著張繡,目光漸漸透出陰冷之色。

    對不起了!

    他很清楚,曹性這番舉動的用意。

    說穿了,他是呂布求情留下來的人,也就算是呂布一系。

    而並州軍和涼州軍相互爭鬥,都想得到董卓的重視,其中自然就產生了許多齷齪。

    曹性用他來教訓張繡,倒不如說是並州軍用他來教訓涼州軍。

    丁辰是真不想捲入這種很沒有意義的爭斗里,可是……他別無選擇,否則死路一條。

    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

    目光仍舊陰冷,但嘴角卻翹起,露出不屑的笑容。

    曹操說過,他最不喜歡丁辰這種表情。

    什麼都無所謂,什麼都不在乎,在那種淡泊中,卻又飽含嘲諷,令人為之而動怒。

    “想知道我的名字?打贏我在說。”

    張繡眉頭一蹙,臉上怒氣更重。

    “你這是找死。”

    話音未落,他腳下蓬的一頓,身形快如閃電,便到了丁辰身前。

    只是,他速度快,丁辰的速度更快。

    “誰找死還不一定,小張將軍是吧。”

    丁辰抬手,雙掌探出。

    他的手掌併攏,五指微微向前,手背凸起……左掌在前,快如閃電,右掌在後,卻如同拖帶著千斤重物,一快一慢,動靜交錯,詭異至極。張繡心裡一咯噔,忙後退半步,一拳轟出。

    可就在他轟出拳頭的一剎那,丁辰卻猱身而上,雙掌變幻,右掌在前,左掌在後。那原本好像拖著千鈞重物的右掌後發而先至,啪的一聲打在了張繡的拳頭上面。

    凝聚了千斤之力的重拳,好像打在棉花上,令張繡難受至極。

    他大叫一聲,再退一步,想要擺脫丁辰的右掌。哪知道丁辰卻身隨拳走,向前跨出一步,便闖入張繡的懷中,左掌啪的拍在張繡的肚子上。張繡只覺肚子好像被重錘擊中,疼得他不禁大叫一聲。腳下也隨之踉蹌,連連後退……丁辰幾乎是貼在張繡的懷中,雙拳連環,啪啪啪啪一連串打擊聲傳來,而後身形與張繡分開。

    張繡踉蹌著後退,接連撞翻了兩張食案後,撲通跪在地上,原本氣色紅潤的面膛,此刻卻慘白如紙。

    他弓著腰,強忍著想要嘔吐的衝動,抬起頭。

    而這時,明堂裡的涼州人也呆愣住了……

    在涼州軍中,張繡算不得第一勇士。在他之上,有帳下都督華雄,中郎將徐榮,騎都尉潘越……這些人都是涼州舊部,勇武過人。但除了這些人之外,張繡無人能敵。若非如此,僅憑他是張濟從子的身份,也無法讓涼州的驕兵悍將心服口服。

    可這樣一個猛將,卻被丁辰一個回合擊敗。

    涼州人感覺有些無法接受,齊聲吶喊,便要撲上來。

    高順見狀,連忙上前想要幫忙。

    但未等他行動,曹性拔出佩劍,擲於堂上。

    鐺!

    利箭插在地上,劍柄晃動。

    曹性低著頭大快朵頤,含糊不清道:“這是張繡和丁辰兩人之間的事情,哪個插手,格殺勿論。”

    涼州人狠,並州人也不差。

    涼州軍長年與羌胡作戰,而並州軍卻要在塞北,與匈奴和鮮卑交鋒。

    曹性雖說相貌不凶狠,可是手段……涼州軍至今仍記得,當初在洛陽城下交鋒時,這曹性冷酷的神射,無人能夠躲避,射殺了無數西涼兵。

    這,可是一個心狠手辣之人。

    丁辰從頭到尾都沒有看那些西涼兵。

    他的眼中,只有張繡……剛才,是張繡輕敵了,若不然他想要取勝,也要費些手腳。

    這傢伙,倒是挺耐打嘛!

    丁辰嘴角微微一撇,又露出了那種讓張繡一看就惱火的笑容。

    他雙手抱拳,拱手道:“沛國丁辰,不才忝為南宮衛士令,以後還請小張將軍指教。”

    “你……”

    張繡張口想要說話,哪知道肚子裡一陣翻騰,再也忍耐不住,哇的嘔吐起來。

    那些不消化的羊肉,混合著酒臭,頓時瀰漫在明堂中。

    張繡感到很丟臉,但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丁辰的對手。剛才他是輕敵了,可是一個回合就輸給了丁辰,似乎也說明了,他和丁辰還是有一些差距,他不敵丁辰!

    不過,張繡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漢子。

    他掙扎著站起來,朝丁辰抱拳道:“好本事,願賭服輸,以後這南宮衛士,以你為尊。”

    丁辰的笑容,變得燦爛許多……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4 04:29 PM

第十二章 陷陣

    陳留,襄邑。

    位於城外的一座田莊內,曹操滿腹心事的站在一座涼亭中,看著外面飄揚的雪花。

    夜色漸深,氣溫很低。

    馬上要進入臘月,天氣也越來越冷。

    寒風呼號著,卷裹著雪花沖進涼亭內,曹操不禁激靈靈一個寒顫,而後長出一口濁氣。

    身後,腳步聲傳來。

    曹操轉過身看去,就見一個中年男子沿著小徑走來。

    “子許,你怎地來了?”

    看到那俊美男子,曹操露出了笑容,緊走幾步,來到涼亭邊上。

    俊美男子名叫衛茲衛子許,土生土長的襄邑人。

    衛家在襄邑頗有錢糧,雖算不得家財億計,但也是本地頗有名望的豪強。衛茲曾被舉為孝廉,也做過官,後來因為得罪了上峰,被關進大牢。幸虧當時曹操出面說項,衛茲才算免於一死。可經此一事之後,衛茲也厭倦了仕途,回家做起富家翁。

    不過,對於曹操乃至曹家,衛茲卻感激不盡。

    這次曹操突然駕臨陳留,也使得衛茲喜出望外,毫不猶豫的便留下了曹操。至於官府緝拿曹操?他才不會在意。衛茲只知道,如果沒有曹操,他早就被人殺害。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特徵,世人多有任俠氣,並且以此為榮。

    衛茲快走幾步,對曹操道:“孟德,天這麼冷,你一個人在這裡,怎地不多穿件衣服?”

    說話間,他把搭在臂彎處的一件大袍遞給曹操。

    曹操也不客氣,接過來便披在了身上。

    “書信,都已經送出去了?”

    “放心吧,已經送出去了……預計這三兩日,太公就會收到書信。

    孟德,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何如此做,但我相信,你定有緣由。不管是什麼原因,若需要我幫忙時,只管開口。衛茲雖沒有別的本事,但還有千萬錢糧可供你使用。”

    曹操感動了!

    他握住衛茲的手,“子許,子許……你這番情義,操定不會忘懷。”

    說完,他環視左右。

    這涼亭四周空空蕩盪,不見一個人影。

    曹操壓低聲音道:“不瞞子許,我總覺得過些時候,會有事情發生,所以才提前準備。

    這次我逃離雒陽,著實凶險。

    如果不是運氣好,只怕就要死在奸人手中……我之所以來找你,也是擔心會有變故。等過些時候,子廉他們帶人過來,我才能真正放心。”

    衛茲聞聽,並不生氣。

    他反而疑惑問道:“孟德是擔心董賊嗎?”

    哪知道,曹操卻搖了搖頭道:“並非因為董卓。”

    “若非董卓,誰要害你?”

    曹操猶豫一下,嘆了口氣,眼中流露出幾分茫然。

    “子許,你覺得太后,果真是董卓鴆殺?”

    衛茲一怔,輕聲道:“不是他,難道還有別人嗎?外面可都傳言,太后之死與董賊有關。”

    “傳言,未必可信。”

    “那你為什麼還要行刺董賊?”

    曹操沉默了,良久,他把手放在嘴邊哈了一口熱氣,才輕聲道:“若我不動手,只怕要受到波及。”

    “此話怎講?”

    “董卓對我不錯,而且頗為看重。

    我如果不動手,不離開雒陽,或為他爪牙,或被人陷害,總之是難逃迫害。那朝堂上,自有另一股力量,在和董卓對抗。我夾在中間,實在是難受。若不殺董卓,名聲便會受損;可是……我很清楚,殺董不易!那董卓起於草莽,戎馬半生,且生性多疑,豈是那麼容易刺殺?可若不如此,我便棄官不做,怕也難保全名聲。

    子許,我終究不是本初。

    本初此前不惜與董卓拔刀相向,後逃離雒陽,得到天下人的讚譽。他出身四世三公之家,而我呢?所以,我只能鋌而走險,同時還能趁此機會,搏一場名聲來。”

    衛茲一臉困惑,半晌後搖搖頭,苦笑道:“我不懂!”

    “以後,你自會明白。”

    曹操說到這裡,突然話鋒一轉道:“對了,我拜託你去雒陽打聽我妻兒,可有消息?”

    衛茲一拍額頭道: “看我這記性,險些忘了正事。

    我派去的人剛回來,確實打聽到一些消息。孟德,你也忒莽撞了,怎地突然行事,卻把妻兒留在那險境之中?”

    “拙荊,可還好嗎?”

    “還好吧……據我派去的人回報說,你那天逃離雒陽後,董卓就派人去了你家中。

    幸虧十郎,孤身攔住了西涼兵。

    不過嫂夫人和侄兒後來還是被抓住,十郎不得已投降,才算是保住了嫂夫人母子性命。之後十郎被關進了洛陽詔獄……不過如今已經被放了出來,但具體是什麼情況,暫時打聽不到。我已經命人繼續打探,並設法與十郎聯繫,伺機離開雒陽。”

    曹操眼睛一亮,精神也隨之振奮許多。

    他長出一口氣,輕聲道:“天佑他們平安,若不然我這一生,怕都難得安寧。

    不過,你莫要派人與十郎聯絡……他雖然被放出來,可不代表董卓就會放鬆對他的監視。況且雒陽形勢複雜,若冒然與之聯繫,說不得會害了他們,需謹慎行事。

    我想,以十郎的才智,一定能夠想明白其中奧妙。”

    衛茲有些糊塗了!

    聽曹操這話裡的意思,似乎他留了後招。

    但為什麼如此?為什麼要讓自己妻兒留在那凶險之地?衛茲搖搖頭,實在是想不明白。

    曹操看了他一眼,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走吧,咱們回屋說話。”

    涼亭外,風雪越來越大。

    可曹操這心裡卻熱乎乎的,多日以來最擔心和憂慮的事情,似乎突然被解決了……

    他知道衛茲不懂!

    但他相信,丁辰能夠明白。

    他一定可以把事情妥善解決和處理,我相信用不得太久,便是我們的重逢之日!

    ++++++++++++++++++++++ ++++++++++

    “阿--嚏!”

    天陰沉沉的,烏雲遮月。

    丁辰站在宮門下,看了一眼那巍峨的阿閣,突然打了個噴嚏。

    “怎麼,生病了嗎?”

    張繡走到他身旁,輕聲問道。

    距離那天交手,已經過去了十餘日。

    丁辰也漸漸習慣了這南宮衛士令的職位,同時與張繡也有了幾分交情。

    兩人可說是不打不相識,張繡心高氣傲,但為人卻極為爽直。一如西北人的豪爽性格,他非但沒有嫉恨丁辰,也沒有在日常事務中刁難,反而是極力和丁辰配合。

    丁辰,也挺喜歡張繡的性格,不做作,真實!

    我喜歡你就是喜歡,不喜歡你,打死也喜歡不來……就比如董承,和張繡同樣起於西涼軍,而且還是董卓的女婿,中郎將牛輔的心腹,可是張繡對他並不感興趣。

    “那人太油滑!”

    張繡後來對丁辰道:“你他很有眼色,也懂得迎奉,加之又有些勇力,所以被牛中郎看重。可我卻不喜此人,生得一副粗豪樣貌,偏生就一副九曲心腸。看到他,我會想起韓遂……就是那個金城太守,有九曲大河之稱的韓遂,心思太過複雜。”

    韓遂?

    丁辰倒是聽曹操說過。

    不過曹操對此人的評價不低,說他可為一方豪傑。

    當然了,丁辰也不會因此去和張繡爭執,反而在數日之後,找了個由頭把董承調走。

    他聽到張繡的詢問,擺手笑道:“我還不至於那麼虛弱。

    不過看這天色,怕是要有一場風雪……你最好是注意一點,這雒陽的風雪可冷的緊。”

    “再冷,冷得過涼州嗎?”

    張繡一副不屑之色,而後看著燈火有些昏暗的阿閣,顯得不太高興。

    “怎麼了?為何突然嘆氣?”

    “子陽,你說相國到底是什麼意思,讓咱們天天守在這裡,實在是有些無趣。

    我聽說,前兩日有人試圖刺殺相國,被呂布擊殺。這天大的功勞,全都被那頭虓虎霸占,反倒是我們這些涼州舊部,卻守著一個廢王……你說,是不是不太合適?”

    “可若是這廢王,對相國很重要呢?”

    “什麼意思?”

    丁辰壓低聲音道:“我雖然不明白相國的意思,可是感覺著,相國好像是在等待什麼。說不定,相國是想要用他引出殺害太后的兇手,如此才能夠洗刷他的冤屈。

    這件事,相國交給了你們,豈不是說明,相國其實並不相信溫侯,你又何必埋怨?”

    張繡聞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輕輕頷首。

    “你說的,確有些道理。”

    “不是有些道理,是非常有道理。”

    “可還是很無趣啊!”

    張繡說著,揮舞了幾下拳頭,“整日里守在這宮門中,身體都好像生鏽了一樣。”

    看著他一副懊惱之色,丁辰笑了。

    “前兩日高順說,咱們這南宮衛士太過鬆散,不似行伍中人。

    他提議,希望能夠加強操練,把這八百衛士練成一支精兵……你若是覺得無趣,不妨試試看? ”

    “高順?”

    張繡嘴巴一撇,一副不屑之色道:“他行不行啊。”

    “行不行,他此前曾是西園禁軍的牙門將。別的不說,那上軍校尉蹇碩手下的兵馬,在西園八校尉中,可謂翹楚。如果不是蹇碩太相信張讓那些人,大將軍想動他,恐怕也沒那麼容易。他可是說了,相國的飛熊軍雖是銳士,若當初上軍校尉所屬的兵馬沒有散掉,飛熊軍不堪一擊……怎樣,你難道不打算稱量他的本事嗎?”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7 01:52 AM

第十三章 託孤

    論勇力,八百南宮衛士中,高順要排位在丁辰和張繡之下。

    但若是說論練兵……別看張繡一臉不屑之色,可是這心裡面,對高順卻很是佩服。

    他和高順交談過幾次,當然了,其中更多是出於炫耀目的。

    而高順呢?

    除了和丁辰在一起是話多一些之外,大多數時候,他會顯得很沉默,不喜好言語。

    但即便如此,每每高順開口,總能讓張繡心服口服。

    “真要練嗎?”

    張繡有些遲疑。

    “你倒是有趣,先說無聊,如今給你找到事情了,你又猶豫,端地一點都不爽快。”

    “不是,我是擔心其他人有意見。”

    “你跟著一起不就是了?還是說你怕辛苦,不願操練,亦或者是號令不得其他人?”

    張繡聞聽,頓時怒了!

    “這話卻是有趣,我指揮不得他們?

    我隨從父從軍,征戰無數,涼州軍中哪個不服?簡直是笑話,我還能指揮不得他們?

    好,就這麼說定了,我參加。

    不過你身為南宮衛士令,自當身先士卒才是,也要參加。”

    丁辰聞聽,忍不住笑了。

    他聳了聳肩膀,沉聲道:“參加就參加……咱們還可以比試一下,輸得人就請一隻澗口羊,如何?”

    “哼,我會輸給你?”

    張繡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轉身準備離去。

    “那我去和他們說,你現在這裡值守,等天亮,我再來接替。”

    “好!”

    張繡轉身離去,不過走了兩步後,他又停下來,回身看著丁辰道:“對了,那咱們這支人馬,該如何稱呼?難道叫做南宮衛士營嗎?嘿嘿,聽上去好像不甚美呢。”

    “陷陣!”

    “嗯?”

    “太史公所著《史記》裡,有'壯士在軍,攻城先登,陷陣卻敵,斬將搴旗'之語。勞什子的南宮衛士營太難聽,除非你一輩子做這南宮衛士,否則不若取名'陷陣'。”

    張繡,沉默了!

    半晌後,他看著丁辰,惡狠狠道:“讀書多了不起嗎?陷陣就陷陣!”

    說完,他大步流星離開宮門,只留丁辰在宮門下,看著他有些狼狽的背影,嘿嘿笑個不停。

    +++++++++++++++++++++++++++++++

    夜色,越來越深沉。

    到了後半夜,夜空中飄落鵝毛大雪,很快把整座宮城銀裝素裹起來,遠遠看去,煞是好看。

    南宮設有四個旁門司馬,守衛四座宮門。

    而宮城裡,除了南宮衛士之外,還有公車司馬尉把守闕門,以及主管劍戟士的左右都侯。也正是這個原因,南宮衛士才可以把主要的精力,都投注在這阿閣之上。

    否則偌大宮城,靠著八百衛士,如何能顧過來呢?

    丁辰披著狐狸皮翻領的大氅,帶著衛士巡視了一圈後,就讓衛士回到宮門下的值守班房裡休息。他則一個人走到了空曠的廣場上,抬起頭看著從夜空中飄落的雪花。

    雪花落在他的臉上,旋即融化為水珠,順著臉頰滑落。

    丁辰閉上眼,感受著這份宮城中的寂靜,腦海中卻又不自覺,浮現出那晚和曹操的交談。

    他知道,曹操在雒陽,過的並不愉快。

    別看曹家是西漢開國功臣曹參之後,可是幾百年過去後,早已不復當年的興旺。

    在許多人眼中,曹操是宦官之後。

    雖然曹操的父親曹嵩是過繼給的曹騰,但不可否認,曹家得曹騰便利,的確很多……

    所以,那些世家子弟雖然接納了曹操,同時又對他頗為不屑。

    哪怕是那位和曹操稱兄道弟,後來在董卓入京後,更不惜拔刀相向的袁紹袁本初,內心裡其實也是把曹操視為隨從,並未真個把他當作朋友。兩人看似融洽,但私下里確有許多的矛盾。曹操從來不願意當著家人談及此事,可丁辰卻能感受出來。

    “姐夫既然過得不快活,何不離開雒陽呢?”

    “子陽,我何嘗不想離開,可有的時候,卻身不由己。

    子陽你可知道,我生平所願嗎?”

    “倒是聽阿姐說過,姐夫最佩服的便是班定遠,生平所願,是想有朝一日效仿班定遠,建功立業吧。”

    “哈哈哈!”

    曹操當時聞聽,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拍著丁辰的肩膀道:“知我者,子陽也。”

    但隨即,曹操便沉下臉,輕聲道:“想當初,那許子將曾點評說我是亂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奸雄,我不敢當,可是這治世之能臣,我確是想要去嘗試一番。

    今雒陽局勢撲朔迷離,我有心為朝廷效力,但卻沒有頭緒。

    子陽,這朝堂裡如今是善惡難辨,我總覺得有人在暗地裡興風作浪,圖謀不軌……可惜你性子淡漠,不願意拋頭露面。若不然,我真希望你能幫我,一起中興漢室。”

    這次交談後的第二天,曹操就突然去行刺董卓。

    在丁辰看來,曹操的舉動極為不智。

    且不說那董卓身邊高手眾多,呂布、華雄皆有萬夫不擋之勇。就說董卓本人,也曾做過豪俠,在涼州名聲響亮。曹操去行刺董卓,簡直就是送死,與他的性情不符。

    亦或者說,姐夫有難言之隱?

    丁辰隨即想到了曹操留下來的那口七寶刀……

    嘎吱!

    空曠的宮城廣場,傳來一聲響動,把丁辰從沉思中喚醒過來。

    他忙抬頭看去,就見從阿閣大殿中走出一個人來,站在門外負手而立。

    “什麼人?”

    丁辰忙快步上前,同時沉聲喝道。

    那人顯然是被嚇了一跳,待看清楚丁辰後,他忙開口道:“這位將軍,是孤王。”

    那聲音,不是很大,帶著一絲絲怯懦。

    丁辰這才看清楚,原來是弘農王劉辯!

    他忙上前躬身一揖,“未知大王在此,臣打攪了,還請大王恕罪。”

    “你是……”劉辯就著從大殿裡透出的光亮,打量了丁辰幾眼,指著他道:“孤好像見過你。

    你就是前次曹卿帶來的那個……”

    “南宮衛士令,微臣名叫丁辰。”

    “對,丁辰!”

    劉辯笑了,那張清秀而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緋紅,顯然是因為忘了丁辰的名字,而有些赧然。

    這哪裡是一代君王,分明就是一個鄰家的大男孩兒。

    丁辰心中感慨:如此柔弱,焉能在這亂局中生存啊……

    “這些日子,有勞丁卿費心了。”

    “此臣之本份,何來費心之說。”

    “本份嗎?”劉辯的笑容有些淒然,彷彿是自言自語道:“只怕這宮城裡,也只你一個人會認為這是本份。”

    “大王,外面冷,還是回去吧。”

    丁辰當然能聽得見劉辯的自語,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

    這個皇帝,確實可憐……從小不受漢帝劉宏的喜愛,若非他老娘還有舅父何進的支持,只怕早就被劉宏廢掉。可即便如此,他還是要面臨著他人的打壓和羞辱,其中更有一個論輩分應該是他奶奶的董太后的打壓。他這心裡,恐怕是不太好受。

    當了皇帝,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

    誰料想那龍椅都還沒坐熱,何進就被殺了,他更成為有漢以來,第一個被宦官挾持出宮的皇帝。

    九死一生重回宮城,卻被董卓廢掉。

    之後沒多久,親生母親被人殺害,而他卻好像一直籠中鳥一樣的,被困在宮城內。

    想想,的確是令人同情!

    可誰讓他生於深宮大內,誰讓他是皇帝的兒子呢?

    丁辰只能勸說劉辯回去休息,但劉辯卻好像很有興致,不太想回去。

    “丁卿,孤記得曹卿說,曹卿是你的姐夫?”

    “啊?”

    “孤的意思是說,曹操曹校尉。”

    丁辰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一個曹卿是指曹性,第二個曹卿,則說的是曹操曹孟德。

    猶豫一下,丁辰點了點頭,“正是。”

    “曹卿是個好人,孤以前見過他。”

    “姐夫若是能聽到大王如此評價,一定會非常高興。”

    “嘻嘻,真的嗎?”

    劉辯也很高興,索性在大殿門檻上坐下。

    丁辰見他衣衫有些單薄,也擔心他受涼,於是解下身上的大氅,捧在手裡,卻有些猶豫。

    “是給孤的嗎?”

    “天冷,大王衣衫單薄,容易生病。

    只是臣這衣服……害怕大王會生氣。”

    “這有什麼好生氣的……以前舅父在的時候,也經常把衣物給孤禦寒,快些拿來。”

    劉辯說著,從丁辰手中搶過了大氅,披在身上。

    只是丁辰的大氅很大,而劉辯的身體卻顯得有些矮小,大氅披在身上,很是古怪。

    “孤還聽說,你打敗了董相國身前第一猛士呂布?”

    “呂布長什麼樣子?是不是很厲害?”

    “他究竟有多厲害?你能打敗他,是不是更厲害?”

    也許是因為被困在這深宮中太久,也沒有人說話,如今遇到了丁辰,劉辯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他顯得興致勃勃,也使得丁辰無法拒絕,於是便陪著他說起了話。

    “大王休要聽信謠言,臣並非溫侯對手。”

    “溫侯啊,有虓虎之名……臣雖與他交鋒過,但卻是溫侯手下留情,否則性命難保。”

    “臣一直跟隨姐夫,去過的地方不是很多。”

    “沒錯,白馬寺旁邊的那家燒肉館,臣也去過。他家的燒肉,味道確實好,大王若是喜歡,明天臣過來值守時,給大王帶一些來。”

    劉辯的思維很跳躍,問題也非常多。

    丁辰能感覺得出,他其實很嚮往外面的世界,並且對外面的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丁卿,能答應孤一件事嗎?”

    突然間,劉辯話鋒一轉,輕聲問道。

    丁辰愣了一下,忙說道:“大王請吩咐,只要臣能做到,便絕不會推辭。”

    “如果,如果有一天,孤遇到……

    請你幫我照顧好唐姬,最好可以送她離開雒陽。她的父親,是會稽太守唐瑁,你幫孤把她送到會稽,好嗎?”

    說著,劉辯直勾勾看著丁辰,眼中充滿了懇求之色…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7 08:24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8-27 08:29 AM 編輯

第十四章 玉璽

    丁辰很吃驚!

    劉辯分明是話裡有話,讓他甚至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有人,要弒君嗎?

    聯想此前何太后被鴆殺,丁辰似乎明白了劉辯的意思。可這深宮大院,守衛森嚴。別的不說,阿閣宿衛兩百衛士,外面還有劍戟士巡邏,四個旁門,一個闕門,駐紮數千兵馬,如銅牆鐵壁一樣。誰要殺劉辯?誰又能殺得劉辯?答案呼之欲出!

    董卓嗎?

    難道是董卓要殺劉辯?

    想想,好像也不是沒有可能。

    不管是宮城內的劍戟士和南宮衛士,亦或者是宮外的數千兵馬,似乎都是董卓的人。

    只有董卓,也只可能是董卓,才能夠殺害劉辯。

    問題是,董卓為何要殺害劉辯?

    在丁辰看來,董卓完全沒有殺害劉辯的理由。

    皇位已經退下來,劉辯已成了廢帝。如果大將軍何進還活著,可能他還會有機會翻身。但何進已經死了,這滿朝文武中,誰又可能會冒著風險,和董卓去作對呢?

    所以,劉辯對董卓完全沒有威脅。

    除非,除非是有人暗中挑撥,想要董卓殺死劉辯?另一種可能就是,有人要殺劉辯,栽贓董卓。

    頭一個念頭只閃了一下,丁辰旋即就否決了。

    董卓那是什麼人?

    縱橫沙場大半輩子不說,在官場上也是起起伏伏,到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種人,很難被人糊弄。

    可如果不是第一種可能,就是第二種嘍?

    這想法一起來,就再也抹滅不掉,丁辰看劉辯的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尋常了……

    這個柔弱的少年,只怕也覺察到了其中的癥結。

    不僅僅是劉辯,估計包括董卓在內,都看出了問題所在。

    所以,他派了丁辰過來。

    因為他知道,丁辰不可能與任何人串通,更何況他還有一個姐姐和外甥投鼠忌器。

    “大王……”

    說實話,丁辰不想摻和進來。

    這裡面的事情太複雜,要想清楚,必須耗費許多腦筋。

    可是當他看到劉辯眼中略有些失望的光彩時,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裡。

    “大王說笑了,阿閣守衛森嚴,怎會有意外發生?

    若是大王不放心,臣可以增加人手,加強警衛……不過,臣有些不明白,大王為何會選擇我呢?”

    丁辰這後面的一句話聽上去似乎是在詢問,其實也是答應了劉辯。

    劉辯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紅潤。

    他輕聲道:“整個阿閣宮城裡,除了丁卿之外,孤還有選誰呢?”

    丁辰聞聽,不禁啞然失笑。

    是啊,你讓劉辯選誰呢?

    整個阿閣,似乎的確沒有什麼選擇。

    首先,劉辯不會選擇阿閣的內侍,因為當初殺害何進,裹挾他出宮的,就是一群宦官。如果不是十常侍,何進就不會死。何進不死,董卓又怎可能趁虛而入呢?

    內侍拋開,便是宮中女官。

    一群柔弱女子,劉辯又怎可能去指望?

    跑開了內侍和女官之後,阿閣就只剩下宿衛的南宮衛士。

    可那些人,全都是虎狼之士,董卓的手下。

    所以,劉辯也不可能去選擇他們……這樣一來,算過來算過去,似乎也只有丁辰可以託付。

    首先,丁辰並非董卓嫡系。

    這一點並不難打聽出來,估計劉辯是事先知道的。

    其次呢,丁辰是曹操的妻弟。

    劉辯見過曹操,也知道漢靈帝劉宏生前,任曹操為典軍校尉,是個極有能力的人。而且,曹操還是大將軍何進的座上客,從這一點來說,劉辯會覺得丁辰更親近。

    所以,他選擇了丁辰!

    劉辯朝丁辰笑了笑,輕聲道:“今日所託,還請丁卿勿忘。

    如果丁卿能夠保護得唐姬安全,孤會有一個禮物與丁卿,相信丁卿一定非常喜歡。

    天不早了,孤回去歇息了!”

    劉辯說完,便轉身走進了阿閣大殿。

    自有宮人上前把大門關上,只留下丁辰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門外,有些茫然……

    他,把我大氅拿走了!

    那是我阿姐親手給我縫製的啊。

    丁辰對劉辯所說的禮物並不是很看重,更沒有心情去猜想。

    他跺了跺腳,抱著膀子跑回宮門外的班房裡,不過當他坐下來後,卻思忖著劉辯的話語。

    估計,劉辯也不知道是誰要害他。

    若不然,他早就告知董卓……而董卓把他留在阿閣,難道說是想要用他釣魚不成?

    似乎,有些可能!

    ++++++++++++++++++++++++++++++++++++

    這一夜無事,到天亮時,雪停了。

    張繡帶著另外一班衛士前來和丁辰交接,兩人交談了一番後,丁辰便告辭離開。

    值守一夜,著實有些乏了。

    丁辰從南宮中步行而出後,便準備回家。

    “前面,可是丁君?”

    身後,傳來了一聲呼喚,丁辰停下腳步。

    他回身看去,就見賈詡從平城門裡跑出來,三兩步就到了丁辰面前。

    “丁君這是要回家嗎?”

    “是啊,昨夜值守一整晚,有些困乏,所以準備回去歇息,晚上還要過來和小張將軍交接。

    倒是賈君為何在此?這時候,不是應該在相國那邊當值嗎?”

    賈詡笑道:“呵呵,與丁君一樣,昨晚在丞相府當值。

    正說要回去呢,李中郎那邊有一份公文要經尚書府處理,所以我就順路過來一趟。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丁君。”

    賈詡笑容可掬,給人以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可不知為何,丁辰看到他,卻有些害怕。那感覺,就好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住一樣,令他後背發涼。但他又不好糊弄,於是和賈詡站在銅駝街的街邊上,聊了起來。

    “前面有一家湯館,味道不錯,丁君可有興趣?”

    “你說的午台門的那家湯館嗎?

    也好,我也很久沒去品嚐過了,倒是有些想念

    那湯館的手藝確實好,殺羊的老張頭很厲害,而且三代做湯,可稱得上雒陽一絕。

    哈,這一說,我倒是有些饞了。”

    “如此,同去,同去。”

    賈詡拉著丁辰,兩人把臂而行,很快就來到那家湯館。

    這湯館的生意的確是好,一大早就有不少人在裡面吃湯,還有人蹲在門口,呲溜呲溜的喝著。門口一口大鍋,裡面盛著慢慢的羊湯。那羊湯是用砸開的脊骨來煮,據說這樣子可以把羊脊骨裡最精華的部分都給煮出來,配以洛水特產的黑魚,令湯水更加鮮美。

    魚羊鮮,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丁辰是這家湯館的老顧客,走進來後,徑自在找了一個位子坐下。

    他要了一碗肉湯,而賈詡則點了一碗雜湯。

    趁著那湯還未端上來,賈詡突然道:“丁君,知道我?”

    “啊?”

    “我的意思是,丁君聽說過我?”

    丁辰一怔,看著賈詡瞇起了眼睛,片刻後展顏笑道:“賈君之名,我如何沒聽說過。

    我還知道,當年賈君返鄉時,途中遇到氐人劫道,賈君借段太尉之名,令氐人退避的故事呢。”

    “是嗎?”

    賈詡捻鬚,露出一絲笑容。

    丁辰說的事情,倒不是杜撰。

    當時賈詡在洛陽為郎,後因病辭官,返回家鄉。在途經汧縣的時候,遇到了氐人叛亂,成了俘虜。眼見氐人要殺他,賈詡就說,我是段熲段太尉的外孫,你們不要傷害我,我家裡會用重金來贖我回去。

    段熲是當時的太尉,因久為邊將,威震西土,羌氐對他敬畏頗深。

    所以聽賈詡說自己是段熲的外孫之後,氐人竟萬分恐懼,非但不敢害賈詡,甚至把他放走。

    不過,後來因為段熲投靠了閹黨,所以賈詡也就沒有到處宣揚。

    如今聽到丁辰說這件事,他倒是有些得意。

    這時候,湯館的伙計端來了兩碗羊湯,並且還配了兩個鍋盔。

    丁辰和賈詡也就停止了交談,把鍋盔掰開泡進湯裡,而後連湯就餅呼嚕呼嚕狼吞虎咽。

    一碗湯入腹,身子感覺暖洋洋的。

    一夜未睡的困乏也隨之一掃而光,丁辰忍不住伸了一個懶腰。

    而賈詡則抹了一把嘴,放下湯碗。

    “丁君,這些日子,可還習慣?”

    “馬馬虎虎,算不得習慣吧……以前家中有姐夫做事,我都懶散慣了。如今突然擔了重任,有點,有點不太舒服。”

    “哈哈哈,這很正常。

    孟德曾說過,丁君你很聰明,只可惜太過懶散。”

    這句話一出口,丁辰心裡咯噔一下,頓時打起了精神。

    “先生和我姐夫認識?”

    “哈,倒是有些交情……孟德常出入丞相府,與我說過話,算是點頭之交。”

    點頭之交?

    曹操的性格,丁辰很了解。

    他的確喜歡交朋友,但莫說是點頭之交,就算是深交,曹操也不會和人談及丁辰。

    除非……

    “對了,孟德近來有消息嗎?”

    “沒有!”

    丁辰不假思索,便開口道:“那涼薄人而今不知道在何處快活,又怎會掛念我們?再說了,就算他派人聯絡,我那府上有西涼兵看守,想要聯絡我,也非常困難。”

    賈詡捻鬚,連連點頭。

    “說得也是。

    不過我覺得,丁君倒不必怨恨孟德。

    曹君想必也有苦衷,估計現在也非常後悔……其實,相國對曹君也極為欣賞,之前曹君行刺,相國的確生氣。可後來一想,覺得曹君也許是受了什麼人的蠱惑,才做出那種事情。如果,我是說如果,丁君能夠與曹君聯繫上,可以告訴他,相國對他頗為想念。若他還想要回來,相國可以既往不咎,到時候你們一家,便可團員。”

    丁辰看著賈詡,心裡有些拿捏不定。

    他確定,賈詡絕對是董卓派來試探自己。

    可是他又不敢肯定,賈詡這一番話裡,到底幾多真假?

    “我聯絡不上他,如果先生有機會見到他,不妨告訴他,他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但是阿姐和昂,一個是他的結髮妻子,一個是他親生骨肉。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他所作所為,簡直禽獸不如。”

    丁辰說話間,咬牙切齒,眼中流露出一股子恨意。

    賈詡眉頭微微一蹙,但旋即擺手,道:“丁君說得也是,孟德這般作為,卻失了考慮。”

    說完,他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倒是丁辰,話鋒突然一轉,輕聲道:“我們不要再談那個涼薄人了。

    其實,我心裡有一個疑問,一直得不到答案。先生多智,不知道能否為我解惑呢?”

    賈詡笑道:“丁君,有何困惑?”

    “我而今宿衛阿閣,保護弘農王。

    可是,我卻有些奇怪,弘農王既然已經被廢,為何還有留他在宮中呢?就算不把他趕走,讓他住在洛陽城內,也好過現在兩宮兩帝的狀況。如此,似乎並無好處。”

    “這個……”

    “如果賈君為難,就不用說了。”

    賈詡擺了擺手,朝左右看了一眼,然後道:“其實這件事,朝中諸公都清楚緣由。”

    “哦?”

    丁辰原本只是想錯開話題,所以才隨口一問。

    可沒想到,賈詡居然真的回答了,讓他頓時產生了興趣。

    只是,他也不知道賈詡的話是真是假,所以也不好追問太急,只是露出好奇之色。

    “咱們,該走了!”

    賈詡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丁辰也馬上意識到,這湯館里人多嘴雜。

    於是,他也跟著起身,取出一陌五銖錢,放在桌上。

    “老張,錢在這裡,你收好了。”

    那老張是一個敦實健壯的壯年人,三十出頭模樣。

    大冷的天,他站在灶台裡,卻敞著懷,只披著一件單衣,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寒冷。

    那湯鍋裡的熱氣蒸騰而出,遮掩了老張的面龐。

    他朝丁辰擺了擺手,沒有說話,丁辰也沒有在理他,緊走兩步出了湯館,追上賈詡。

    大雪過後,銅駝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賈詡把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裡,漫步在街道上行走。

    “賈君,到底是什麼原因?”

    賈詡看了丁辰一眼,壓低聲音道:“聽說過傳國玉璽嗎?”

    “可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的傳國玉璽?”

    “嗯!”

    “當然聽說過,我怎可能不知道。”

    “可如果我告訴你,傳國玉璽沒了,你會怎麼想?”

    “什麼?”

    “噓!”

    丁辰失聲叫喊起來,引得路人紛紛朝他觀瞧。

    賈詡連忙示意他不要聲張,而後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告訴你吧,那枚玉璽在弘農王當初被十常侍裹挾出宮後,就不知去向……到現在,也無人知其下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7 08:29 AM

第十五章 七寶刀

    丁辰有些恍惚。

    他和賈詡在銅駝街口分開後,魂不守舍的往家走。

    賈詡今天透露出來的這個信息,著實讓丁辰大吃一驚。哪怕他性子沉冷,在得知玉璽丟失的消息後,也有些無法接受。

    傳國玉璽!

    那枚從出現之日,就被賦予了無上神奇色彩的傳國玉璽,竟然丟失了?

    從它還是一塊和氏璧的時候,就留下無數傳說。澠池會;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還有那金鑲玉的故事。在許多人的眼中,傳國玉璽可不僅僅是一塊印璽那麼簡單。

    它是正統地位的表現!

    想當初,王莽篡漢,為了得到傳國玉璽,不惜逼迫女兒。

    所為者何?不就是希望藉由這麼玉璽,來證明自身的正統地位,來平息天下人憤怒?

    丁辰有點明白了。

    為什麼少帝在遜位之後,仍住在阿閣。

    其實,那不是居住,而是被囚禁。董卓扶立新帝,更需要這傳國玉璽來表明正統。可是,玉璽失蹤,也使得董卓難以服眾,以至於不得不暫時把弘農王留在宮中。

    他想要讓弘農王交出玉璽,亦或者說,是希望通過弘農王,找到那枚傳國玉璽……

    沒錯,一定是這樣!

    ++++++++++++++++++++++++++++++++

    “小辰?”

    丁辰驀地抬起頭,就見阿姐和曹昂坐在兩邊,正詫異看著他。

    “發生了什麼事情?你怎地從回來就精神恍惚,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已是午飯時間,可是丁辰卻好像失了魂魄。

    阿姐蛾眉淺蹙,露出擔心的表情,低聲問道:“剛才昂叫你兩聲,你也沒有回答。”

    “哦,沒什麼,只是在想朝中的事情。”

    丁辰回過神來,忙露出笑容,然后又看著曹昂問道:“昂,喚我作甚?”

    “舅父吃雞腿。”

    曹昂從面前的食盤里,取出一支雞腿。

    丁辰忍不住笑了,拒絕道:“昂真乖,不過舅父不餓,還是你吃吧。

    昂正在長身体,要多吃一點才是。强壯起來,跟舅父習武,將來才能夠保護娘親。”

    曹昂猶豫一下,把雞腿放下來。

    阿姐沒有再追問,只輕聲道:“趕快吃飯,然后早點休息,晚上你還要去值夜呢。”

    她看得出來,丁辰有心事。

    但是她卻沒有詢問,因為她很清楚,如果可以說的話,丁辰早就說了,不至于這般模樣。

    吃完午飯,丁辰回到臥房。

    一走進房間,他立刻合上了門,在屋子里翻騰起來。

    從一個衣箱的底層,取出那口七寶刀,丁辰旋即躺在榻上,拿著短刀,陷入沉思。

    此前他有些恍惚,以至于忽略了很多事情。

    可是冷靜下來之后,丁辰卻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是哪里不對勁呢?思來想去,最終想到了賈詡。

    沒錯,就是賈詡!

    丁辰翻身坐起,腦海中思忖著今天和賈詡相遇的一幕幕景象。

    很巧合,不是嗎?

    可正因為太巧合了,巧合到丁辰靜下心來之后,就感覺到各種不正常。

    他和賈詡並無太多交集,只不過當初董卓抓捕他的時候,在曹府大門外見過一面。

    之後,兩人就再無聯繫。

    可就是這麼一個可謂陌生的人,突然間找上了他,並且和他一起喝了一碗羊湯,還吐露出一個天大的秘密。玉璽失蹤!這可不是一件小事。兩個人既然沒有什麼交集,賈詡為什麼要告訴他呢?丁辰可不認為,他和賈詡的交情到了可以分享這個秘密的程度。

    那麼,賈詡告訴他這個消息,無非是兩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是賈詡別有用心。但丁辰卻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麼地方值得賈詡圖謀。

    如果不是第一種情況,那就是第二種情況。

    有人讓賈詡向他透露這個消息……至於透露這個消息的目的,丁辰一時間也猜不出來。

    感覺,很複雜啊!

    是誰讓賈詡透露的這個消息?

    丁辰一時間無比困惑,復又躺在榻上,把玩著手中的七寶刀,思緒變得格外混亂。

    +++++++++++++++++++++++++++++++++

    就在丁辰在家中輾轉反側時,丞相府的書房裡,賈詡正垂手而立。

    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個青銅鼎,鼎中點著炭火,同時還摻雜著一些西域特產的香料。

    裊裊青煙,從鼎身上的孔洞裡飄出,散發一種提神醒腦的芬芳氣息。

    董卓一身白袍,斜靠在圍榻之上。

    他敞著懷,露出胸口濃密的體毛,看上去極為粗放。

    “如此說來,那丁辰並不清楚玉璽的事情?”

    “正是。”

    賈詡回道:“卑下一直在觀察他,可以肯定,他什麼事情都不知道。

    當初曹操刺殺相國的事情,怕也不曾與他說過。以至於在曹操刺殺失敗後,逃離洛陽,而丁辰和曹操的妻兒完全沒有準備。與丁辰交談中,卑下能夠感覺出來,丁辰對曹操頗為不滿,甚至有些怨恨……”

    “如此說來,丁辰和曹操也無甚關聯,對嗎?”

    “以卑下看來,正是如此。”

    “那昨晚,弘農王與他交談,說了些什麼?”

    “應該沒說什麼……如果真有說的話,他斷然不是那種反應。”

    董卓用拳頭輕輕敲擊額頭,流露出疲乏之色。

    他看上去很累,以至於在剎那間,賈詡甚至產生了錯覺,眼前的董卓變老了許多。

    青年被舉為孝廉,而後入朝為官。

    後雖然辭官不做,可賈詡在姑臧,在武威確是實實在在的名人。

    他之所以投靠董卓,也是因為看重了董卓骨子裡的虎狼之心。可現在,那股子神氣,好像不見了……董卓不再是那個雄踞西涼的霸主,感覺著,更像一個普通人。

    “這麼說來,玉璽仍舊下落不明?”

    “正是。”

    “我不相信,那玉璽真的會失蹤不見……繼續找!相信線索,一定還在弘農王身上。”

    “卑下,明白。 ”

    賈詡告辭離去,而董卓則靠在圍榻上,閉目沉思。

    以前,他並不是特別在意那小小的玉璽,認為大權在握,玉璽無關緊要。可是他萬沒想到,那原本該是死物的玉璽,在歷經廢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被賦予了無上神威。玉璽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字,與皇權天授變得相得益彰。

    有傳國玉璽,則代表正統地位。

    無傳國玉璽,別人只會說你是個'白板皇帝',根本不會承認。

    董卓好不容易把洛陽掌控手中,眼看著自己就要實現理想,卻遇到了這麼一件事……

    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呢?

    他逼退了弘農王,扶立了陳留王,看似大權在握。

    但他心裡也很清楚,出身涼州的自己,並未得到過朝中那些大臣們的認可。那些人會像毒蛇一樣的隱藏起來,等待著時機成熟,然後給他致命一擊。這,也是董卓遲遲不肯讓弘農王離開宮城的原因,就是希望通過弘農王,找到那失蹤的玉璽。

    不過,他在尋找玉璽,別人也在策劃著陰謀。

    何太后的死,令董卓變得格外警惕……而曹操的刺殺,則讓他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找到玉璽之後,要盡快確立陳留王正統之名。

    只有確立了陳留王的正統地位,他才好進行控制,讓那些心懷不軌的人老實起來。

    可是,那玉璽究竟藏在何處?

    董卓一想到這個問題,便一陣頭痛……

    +++++++++++++++++++++++++++++++++++

    雒陽城南萬安山,濯龍祠。

    濯龍祠的前身,本是祭祀神農氏炎帝的場所。

    東漢時期,宮城裡建造了濯龍園,是皇帝專用的沐浴之所。園內有濯龍宮,是皇帝的辦公之地。

    而到了桓帝時,又在炎帝祭祠的原址上興建了濯龍祠,用來祭祀老子。

    濯龍祠旁邊有一個水潭,也被修繕一番,稱之為濯龍潭,行程了一套東漢獨有的皇家濯龍建築體系。不過,在董卓入京之後,濯龍祠就無人再過問,被逐漸廢棄。

    祭祠裡的香火道人大都已經離去,只剩下一個啞巴方士,留守在此處。

    臘月中,清晨下了一場小雪,氣溫驟降。

    雖不到滴水成冰的地步,但也是寒意逼人。這種天氣,許多人都留在家中,不願意出門受罪。可是萬安山下的濯龍祠外,卻來了一個黑衣人,鬼鬼祟祟走進祭祠。

    祭祠殘破,只剩下兩間廂房,還有一座大殿。

    啞巴方士躲在廂房裡烤火,不見影蹤。

    那黑衣人邁步走進大殿,感覺更加陰森。

    “何信!”

    “奴婢在。”

    從神像背後傳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顯得格外突然。不過黑衣人卻好像是見怪不怪,忙上前一步,躬身一揖,“何信謹遵老爺吩咐。”

    “這些日子,可有新的發現?”

    “回稟老爺,阿閣守衛加強,便是奴婢進出阿閣,也頗為麻煩。

    新來的那南宮衛士令很警覺,不太容易對付。以至於奴婢根本沒有和弘農王接觸的機會。”

    神像後,一陣沉默,令黑衣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好在,沒過多久,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這事怪不得你,董賊起了疑心,還派一個新人前去,怕是也有試探之意……從現在開始,你不要再接觸弘農王,留在北宮,照顧好陛下就是。對了,我讓你辦得事情,安排妥當了嗎?”

    “回稟老爺,都已安排妥當,只等老爺發話。”

    “很好,回去做好準備,臘月二十八動手……手腳乾淨一點,切不可有婦人之仁。”

    “奴婢明白。”

    黑衣人再次躬身行禮,便退出了大殿。

    待他離開了濯龍祠不久,一個身材高大,用一件大氅包裹的嚴嚴實實的人影走了出來。

    啞巴方士則站在門口,與那人點點頭,便退回廂房……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7 08:32 AM

第十六章 驚變

    時間,在悄然流逝。

    不知不覺,新年已至。

    正月初一那天,漢帝劉協下旨,改年號永漢為初平。

    新年新氣象,所有人都期盼著在這新的一年裡,大漢江山得以穩固,能夠風調雨順。

    初平,初平!

    丁辰在吃罷了晚飯之後,和阿姐坐在客廳中閒聊。

    “只怕是平靜不得。”

    客廳外,曹昂正在舞劍。

    經歷了去年那一場變故後,曹昂變得成熟了許多,也穩重許多。

    以前,他並不好劍術,但是在經歷了那場變故後,他卻主動找到了丁辰,想要習武。

    對此,丁辰自然應允。

    他很清楚,時局會越來越亂。

    而亂世之中,有一技傍身才是硬道理。

    雖然,他會保護阿姐,保護曹昂。可他也知道,他保護得一時,卻保護不得一世。

    庭院裡,劍光閃爍。

    寶劍劈砍在木樁上,發出沉悶的聲音。

    丁辰看了看天色,便站起身來。

    “阿姐,我要去宮中值守了……而今賈衢已被召回,家裡不免有些守備空虛。老高要晚一點才回來,你在家中還要多加小心才是。等過些時日,我會召些護衛過來。”

    丁夫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揮手道:“休得囉嗦。

    每次出去值守,都是這般呱噪,讓人心煩。阿姐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說了還有昂在家中陪伴,不會有事。”

    “那我走了!”

    丁辰笑著道了一句,便邁步往外走。

    “小辰。”

    “阿姐還有吩咐嗎?”

    丁辰停下腳步,回身看去,卻見到丁夫人露出一絲糾結表情。

    她猶豫片刻後問道:“小辰,你可有他的消息?”

    丁辰知道阿姐口中的'他'是在指誰。心裡不免嘆息一聲,但臉上還是保持平靜。

    人常說,一夜夫妻百夜恩。

    他和阿姐成親多年,又豈能一下子恩斷義絕?

    “放心吧,相國已經不再追究他的事情了!”

    “真的?”

    “我昨日聽賈文和說,相國已任命他為奮武將軍之職,又怎會再繼續追究下去?”

    “如此,甚好。”

    阿姐聽罷了丁辰的話,似乎是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

    而丁辰則輕輕搖頭,即便是這樣,董卓在短期之內,怕也不會放他們走吧。

    “那我走了!”

    他說完之後,便走出了客廳。

    和曹昂叮囑了兩句,丁辰便步出曹府。

    別看董卓而今委任他為南宮衛士令,可事實上,對他依舊有所提防。不過,丁辰並不在意此事。說實話,就算董卓真的讓他們現在離開,他會送阿姐他們走,但自己卻未必願意離開。畢竟,此前曹操做的事情,讓他非常不滿。心結尚未解開,他就算離開了洛陽,也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曹操。更不要說,他還有很多的困惑。

    夜幕,籠罩洛陽城。

    初春時節,一場春雨倏忽而來,卻令得氣溫驟降。

    丁辰在來到南宮之後,與高順做了交接。

    張繡在丁辰到來後不久,便被調離南宮。聽說,張濟在董卓那里為他討要了一個建忠將軍的頭銜,隨張濟一同前往鎮守函谷關。那函谷關是連通關中的咽喉要道,必須要有大將鎮守。相比並州軍而言,隨董卓一同前來的西涼舊部似乎更加可信。

    朝中有人好辦事!

    丁辰並不羨慕張繡的造化,甚至還隱隱有些高興。

    畢竟,張繡一走,這南宮衛士便盡歸他掌控。此前,張繡雖然配合丁辰,但由於身份的緣故,八百南宮衛士始終還是以張繡馬首是瞻。他離開了,那些衛士也就少了主心骨。丁辰旋即下令,命高順率部操練,更趁機把一些刺頭趕了出去……

    而今的南宮衛士,雖談不上臣服,卻無人敢和丁辰對抗。

    “老高,日間宮中可有異樣?”

    “倒是沒見什麼異樣,一切都很正常。”

    “那,早點回去吧。”

    和高順寒暄兩句之後,高順就走了。

    丁辰在衛士房的明堂裡坐下,查看了一下今晚的值守名單。

    這名單,大都是一早就安排妥當,所以也不用花費太多的心思……

    “董承為何沒來?”

    他翻看完名冊之後,不由得眉心蹙動。

    “董君今日回去,便腹瀉不止,午後已著人前來稟報。”

    “那他所部部曲,今晚何人統帥?”

    “是由都伯胡車兒暫領。”

    胡車兒?

    丁辰印像不太深刻。

    那董承,便是當日曹性帶他前來任職時,被他痛打一頓的軍侯。丁辰想了想,揮了揮手,便讓那值守的衛士退下。既然是生病了,而且還稟報過了,也就算不得事。

    只是那胡車兒……丁辰實在是對此人沒有一點的印象。

    ++++++++++++++++++++++++++++++++++++++

    夜色漸濃,細雨靡靡。

    在這初春的夜晚,這一場細雨,直讓人瑟瑟發抖。

    丁辰也不可能一直在衛士房里呆著,在子時過後,他帶著兩個扈從走出衛士房,卻發現春雨,不知在何時已經止息。一陣風吹來,丁辰忍不住一個寒顫,下意識想要回去。

    “今天晚上,可真冷啊!”

    “是啊,已經入了春,怎麼感覺著比冬天還冷?”

    算算時間,丁辰統帥南宮衛士已近一個月了,與身邊的這些西涼兵,也漸漸熟悉。

    所以,彼此間也會有一些交流。

    話語不多,但這些西涼兵卻不會不理不睬。

    “比涼州還冷嗎?”

    “那倒是不至於……將軍是不知道,涼州入冬之後,滴水成冰,夜間根本無人願意出門。不過呢,那種寒意雖然猛烈,卻還能抵擋。可是似今天這種寒冷,卻如繞指柔般,往骨頭縫子裡鑽,更加難受。”

    丁辰聽罷,忍不住笑了。

    他笑道:“春寒料峭,凍殺年少。

    洛陽的初春便是如此,習慣便無大礙。春雨料峭,在我看來,終究是比不得涼州苦寒。”

    兩個扈從聞聽,頓時笑起來。

    對眼前這位衛士令,他們最初是抵觸的。

    不過這些時日接觸下來,卻發現丁辰挺好說話,為人也頗為豪爽。

    這也讓他們漸漸接受了丁辰,甚至也因此,願意聽從命令,每日被高順嚴酷操練。

    “咦?”

    就在這時,丁辰突然發出一聲輕呼,停下了腳步。

    “阿閣宮門,為何不見人影?”

    前方就是阿閣,可是卻看不到南宮衛士值守。

    丁辰眉心一蹙,露出一絲不快之色,便大步流星向宮門走去。

    “許是在裡面避雨?”

    扈從忍不住一旁開脫,露出擔憂之色。

    “不對,就算是避雨,也應該有人值守才是……可你看這宮城中,連個鬼影都不見。”

    丁辰一邊說著,一邊加快行走的速度。

    同時,心中更有一絲絲不祥之兆,讓他感到有些惶恐。

    三人一路飛奔,來到阿閣宮門下。兩個扈從向一旁的班房跑去,而丁辰則站在宮門下,看著黑漆漆,空曠的廣場,突然間大吼一聲:“有刺客,快去擊鼓,召集人馬。”

    話音未落,丁辰就聽到從班房里傳出一聲慘叫。

    他激靈靈一個寒顫,轉身想過去查看。可跑了兩步,他又停下腳步來,朝阿閣大殿看去。

    不好!

    丁辰倒吸一口涼氣,二話不說便向大殿跑去。

    從班房里傳來的那一聲慘叫,足以說明里面的南宮衛士兇多吉少。丁辰沒有進去查看,並不是說他害怕危險,而是擔心發生更加危險的事情。一曲衛士盡沒,豈不是說明,那阿閣大殿裡的弘農王更加危險?這個時候,丁辰已經來不及考慮那些南宮衛士是如何被害,他更擔心的是,阿閣的弘農王……想到這裡,他心中越發焦慮。

    才踏上了阿閣大殿的台階,耳邊就聽到了弓弦聲響。

    十餘支利箭自黑暗中飛出,破空銳嘯,射向丁辰。

    丁辰心裡一震,本能的向前撲倒,箭矢從他身體上方呼嘯掠過。沒等他站起身來,十餘個黑影便向他撲來。刀劍在夜色中閃爍著森冷的寒光,與此同時,身後的宮門也哐當一聲關閉。

    數十個黑衣人,從班房裡衝了出來。

    “爾等什麼人,竟敢夜行宮城,莫不是想要造反?”

    丁辰見狀,又怎能猜不出發生了什麼事情?

    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弘農王不過是一個廢帝,而且隨著何進被殺之後,他更無半點實力,何以被人針對?

    只是,此事已容不得丁辰去思考答案。

    他一個鯉魚打挺,站起身來,抬手倉啷拔出佩劍。

    可惜,招魂矟不在手中!

    丁辰一聲厲喝,可是那些黑衣人卻無人應答。

    他們把丁辰包圍在中間,突然間齊聲吶喊,便撲了上來。

    該死!

    丁辰在心裡暗自咒罵一聲,騰身而起,一劍刺出。劍光吞吐,恍若閃電一般……迎面的黑衣人雖身手敏捷,可丁辰這一劍實在是太快了,快到他根本無法閃躲。

    只聽一聲慘叫,黑衣人便倒在血泊之中。

    丁辰也不多想,身隨劍走,刷刷刷一連三劍刺出,把撲上來的黑衣人逼退。

    “刺客,有刺客!”

    他一邊向前衝,一邊高聲喊叫,希望能夠驚動皇城中的衛士。

    只是,這阿閣自從劉辯住進來之後,便恍若一塊禁地。除了值守的南宮衛士之外,護衛宮城的劍戟士根本不會在附近巡邏。以至於大殿廣場上如此動靜,卻沒有人發現。

    “大王莫非就是在等他嗎?”

    阿閣大殿中,劉辯面色蒼白。

    不過,他卻把唐姬護在身後,看著眼前的男子,眸光閃爍。

    燈光昏暗,站在劉辯身前的男子,面貌有些模糊。他一身黑袍,負手站在窗口,向外看去。

    “倒是一員猛士!

    董卓老賊帳下,確有些能人……原以為調走了張繡小兒,未曾想還有這麼一個人物。”

    那人讚嘆道,不過那語氣,更多是一種嘲諷。

    他回過身,凝視劉辯。

    “只是這阿閣之中,憑他一人想要救出大王絕無可能。

    微臣並不想害大王性命,只要大王願意交出傳國玉璽,微臣便可保證,大王早晚能重登大寶。微臣今日不過是為我大漢江山,實不願害大王性命,又何苦固執?”

    劉辯聞聽,卻笑了!

    “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藩。

    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奸賊欺孤年少,以為孤真不曉事嗎?母后,想來便是你們所害,孤若是交出了玉璽,怕立刻為你所害。爾等才是真正國賊,猶甚董賊。

    孤便是今日死在這阿閣之中,也絕不會向爾等屈伏,遂了爾等心願。”

    說話間,他向前兩步。

    那瘦削的身軀,卻好像蘊含著無盡的勇氣,怒視對方。

    男子聞聽,也不由得變了臉色。

    “便是沒有玉璽,你以為真能保得江山穩固?

    也罷,既然大王執迷不悟,臣只好送大王去見太后,讓你一家在九泉之下團聚吧。”

    他說完,拔出寶劍,便向劉辯逼去!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7 05:29 PM

第十七章 死戰

    “殺!”

    劍光閃動,劃出一抹綺麗弧光,血光噴濺。

    丁辰已經記不得自己殺了多少人,十個,二十個,或許……三十個!但那些黑衣人卻依舊把他團團包圍,好像殺不干淨一樣。數次想要衝出重圍,但最終又被逼退。

    該死,這麼多的刺客,是怎麼混入宮城?

    丁辰在心中破口大罵,把南宮的三個旁門司馬罵了個遍。

    然則,沒有任何用處。黑衣人仍舊蜂擁而上,刀劍並舉,向他撲來。

    一手斷矛,一手長劍,丁辰漸漸感到了吃力。

    腳下一個滑步,身形驟然一矮,手中斷矛探出,噗的一聲便沒入一個黑衣人的胸口。

    他甚至來不及拔出斷矛,便閃身與那黑衣人錯身而過。

    一口環首刀貼著他的身體劈下來,險之又險把丁辰砍傷。

    丁辰,有點想撤退了!

    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面色蒼白如紙,身體瘦削的清秀少年模樣。

    他和劉辯並不熟,那天晚上的談話過後,兩人甚至沒有過只言片語。可是丁辰卻能夠感覺到,劉辯對他的信任。

    士為知己者死!

    劉辯或許算不得是知己,但卻把信任給了丁辰。

    丁辰對他說過,會保他周全……君子一諾,重於千金!

    想到這裡,丁辰那撤退的心思立刻不見了蹤影。而且,宮門關閉,他又能撤退到哪裡?

    “大王休要擔心,丁辰來也。”

    說話間,丁辰突然探手,一把掐在了一個黑衣人的脖子上。

    他的手較之常人要大許多,正好可以握住那黑衣人的脖子。只見他大吼一聲,身體一個旋轉,順勢就把那黑衣人掄起來,狠狠砸向了人群。手中的長劍更變得大開大闔起來,全然不顧安危,殺法也隨之變得更加凶狠。見過過處,血流成河……

    ++++++++++++++++++++++++++++++++++++

    “大王若再不知趣,莫怪臣心狠手辣。”

    阿閣殿中,男子已失去了耐心。

    原本平靜的面容,此刻卻變得猙獰起來,眼中閃爍凶光。

    劉辯心裡是害怕的,但卻仍舊挺起胸膛……去年,他因為膽怯,而被張讓等人劫持。

    如今,他已無所畏懼!

    他是高皇帝的後人,是光武皇帝子孫,更是大漢江山的帝王。

    “狗賊,想要玉璽,痴心妄想。”

    “如此,那就去死吧。”

    男子說話間,挺劍就要刺向劉辯。

    卻聽得一聲尖叫響起,一直被劉辯保護在身後的唐姬,突然間瘋了一樣的撲過來,橫身便擋在了劉辯身前。

    “阿唐!”

    劉辯大吃一驚,失聲喊叫。

    他沒有想到,一直以來,總是怯怯懦懦的唐姬竟然會有如此勇氣,讓他感到措手不及。

    該死!

    男子見唐姬撲上來,猛然醒悟,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以劉辯對唐姬的保護,看得出他是愛極了唐姬。剛才若是以唐姬為人質,說不得劉辯早就低頭了……不過,現在也不算晚!拿住唐姬,看這小子還能硬挺到什麼時候。

    想到這裡,男子便有了主意。

    他手腕一抖,劍身翻轉,改刺為拍,啪的一下子就把唐姬拍翻在地。

    “不要傷害阿唐。”

    劉辯看到唐姬倒在了地上,頓時亂了分寸。

    不等他上前,男子已經搶先一步來到唐姬的身邊。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一個清冷而美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逆賊大膽,還不住手。”

    “什麼人?”

    空蕩蕩的大殿中,除了男子之外,便只有劉辯兩人。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頓時大驚失色。

    香風襲來,人影乍現。

    一道倩影從天而降,彷彿鬼魅般出現在男子的身後。

    他激靈靈一個寒顫,本能的反手就是一劍。可未等他寶劍刺出,一抹寒光已從他眼前掠過。

    在劉辯的身邊,出現了一個宮女打扮的女人。

    不過,她臉上蒙著輕紗,看不清楚她的容顏,只露出一雙絕美的明眸,透出清冷之色。

    “阿姊,你終於來了!”

    看到這女人,劉辯忍不住一聲歡呼,蒼白的臉上更露出燦爛的笑容。

    而男子,這時候卻一手摀脖頸,踉蹌後退兩步之後,手中寶劍便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呵呵……”

    他指著那女子,眼中閃爍驚恐之色。

    而女子卻不理他,快步走到唐姬身邊,蹲下身子查探了一下她的脈搏,才輕聲道:“陛下,唐妃只是昏了過去,並無性命之憂。”

    “阿姊,你怎地現在才來啊。”

    “老賊遲遲不睡,我就知道要出事。

    所以我只好找了個理由,才脫身出來……沒想到老賊如此膽大妄為,竟然做出這等事。

    陛下,你絕不能繼續留在宮中,不然早晚喪命。”

    “可是……”

    “陛下,這次我來得及時,是運氣好。

    再加上外面那個不怕死的傢伙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才能順利得手。現在不走,可就沒機會了。亦或者說,這宮城之中,還有你留戀的事物不成?”

    劉辯的目光,落在了昏迷不醒的唐姬身上。

    “阿姊,能把她一起帶走嗎?”

    “宮城守衛森嚴,臣妾能帶走陛下已實屬不易,若再帶走唐妃,只怕是難以顧及周全。”

    聽女人如此說,劉辯沒有再繼續堅持。

    他輕聲道:“母后被害,這宮城裡除了阿唐,再無任何留戀。

    董侯與我,雖是兄弟,卻一直包藏禍心。若非……怕他早就啜哄董賊害我的性命。

    也罷,既然如此,孤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必要。

    可是阿姊,孤若是走了,阿唐又該如何是好?”

    “陛下放心,臣妾自有安排。”

    說著話,她快步走到了大殿中央青銅鼎爐前。

    鼎爐之中,燃燒著熊熊炭火。就見她抄起一根棍子,猛走幾步,一棍戳在那鼎爐上。

    轟隆,鼎爐頓時轟然翻到。

    裡面的炭火飛濺,落在那廊柱之間低垂的紗幔上,引起了熊熊火焰。

    旋即,女子把男子的屍體拖到了龍床旁邊,然後又把床上的布幔綢緞扯下來,蓋在了屍體上面。她把燈油灑在布幔上,旋即將點燃的燈火丟了過去,布幔也立刻燃燒起來。

    “陛下,火光一起,必然會驚動宮城裡的劍戟士。

    外面那些刺客,也會驚慌失措,一定會四處逃散……至於那個傢伙,只要不死,一定會進來查探,便可以保住唐姬性命。現在,咱們趕快走,否則便無法脫身了。”

    火光熊熊,迅速蔓延。

    劉辯忍不住又看了唐姬一眼,突然咬牙,跟著女子朝樓閣上走去。

    而大殿中,卻變成了一片火海……

    ++++++++++++++++++++++++++++++++++++++

    丁辰閃躲不及,被刺客砍中。

    他踉蹌著後退幾步,腳下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手中的長矛蓬的一聲戳在地上,總算是站穩身形。此時的他,已遍體鱗傷,鮮血浸透了衣衫。

    而死在他手中的刺客,少說也在五十多人。

    剩下還有幾十個人,手持刀劍向他逼來。

    也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阿閣大殿裡的火勢已經蔓延開來,使得那些刺客頓時慌了手腳。

    “大公子?”

    有人驚慌喊叫,轉身衝到大殿門前,一腳踹開了大殿的殿門。

    大門是開了,可是從大殿裡噴湧而出的火焰,卻一下子把那刺客吞沒,變成了一個火人,慘叫著在台階上走了幾步,便倒在地上。

    起火了?

    丁辰見狀,也不禁大驚失色。

    弘農王夫婦還在大殿裡,該如何是好?

    也顧不得周圍那些呆愣住的刺客,丁辰三步並作兩步就來到了大殿門外。

    火蛇亂舞,火光沖天。

    阿閣大殿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中,丁辰隱約看見大殿裡好像躺著一個人。

    他猶豫了一下,而後一咬牙,便冒著熾熱的火焰衝了進去。

    “殿下,殿下!”

    他高聲呼喊,朝著那地上的人影跑去。

    等到了近前,他才發現那赫然是劉辯的妃子唐姬。

    而劉辯卻不見蹤影,只看到在遠處龍床旁邊,隱隱約約有一個被火焰所包裹的人影。

    難道是……弘農王?

    看那人影一動不動,丁辰就知道那人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他也顧不得上前去查看,彎腰抱起了唐姬,轉身就朝著大殿外飛奔去。

    與此同時,阿閣的大火,也驚動了其他人。

    距離阿閣最近的南宮衛士最先反應過來,立刻蜂擁而至。

    可是,那宮門緊閉,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好在,最近一段時間他們就在的鴻德門外操練,那裡的器具非常齊全。衛士們在校場找到了兩根撞木,便開始撞擊宮門。

    阿閣的宮門很厚實,但是卻比不得城門結實。

    數十次撞擊過後,宮門轟然倒塌。

    而這時候,負責巡視宮城的劍戟士,以及南宮三門的衛士也抵達阿閣宮城外……

    他們才入宮門,就看到一群黑衣人向他們衝來。

    “刺客,有刺客!”

    劍戟士立刻蜂擁而上,把黑衣人團團包圍。

    丁辰懷抱著唐姬,也跌跌撞撞從阿閣大殿裡跑出來。

    他渾身上下,有多處被火焰灼傷。從火海裡衝出之後,眼見南宮衛士出現,他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便坐在了冰涼的台階之上。

    “休走了這些刺客!

    立刻稟報相國,弘農王被害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8 07:17 PM

第十八章 大戟士

    東方發白,黎明將至。

    阿閣宮殿的大火已被撲滅,在晨光之中,一派殘敗之像。

    火勢很大,但發現的很及時,所以主體結構並未遭到破壞。一縷縷青煙從火場中飄起,在空中散開、消失無蹤。

    廣場上,有內侍在打掃,用水沖刷台階上的血跡。

    一具具屍體整齊的排列在廣場正中央,周圍則是一隊隊劍戟士,形容緊張的肅立。

    自東漢以來,洛陽皇城屢經磨難。

    可是像昨夜這種狀況,有刺客進入宮城,卻神不知鬼不覺,更縱火焚燒了宮殿……細思起來,除了十常侍之亂時出現過,二百年來,確是第一次被外人攻入宮城。

    董卓面沉似水,負手而立。

    他是在睡夢中被叫醒,才得知阿閣大火的消息。

    甚至顧不得更換衣裳,他赤著腳,披散著頭髮匆匆趕來,卻只看到了眼前的狼藉。

    “一個活口都沒留下嗎?”

    “回稟相國,這些刺客絕非普通的刺客,更像是死士。”

    “死士?”

    董卓眉心一蹙,眸光閃閃。

    若是刺客,大都是一些江湖遊俠兒。

    可如果是死士的話,其背後必然有人指使。

    樹欲靜而風不止啊!看起來,這洛陽城裡,有人並不願意看到他站穩腳跟。雖說他早有這種準備,卻沒想到對方會如此喪心病狂,居然做出這種刺王殺駕的事情……

    那就說明,對方圖謀甚大,怕是超出了他的想像。

    “共一百八十七人,何以無聲無息進入宮城,而南宮三門兵馬,以及宮城內的劍戟士卻沒有覺察?李儒,給我查,如果找不到這幕後的兇手,你就給我提頭來見。”

    “喏!”

    李儒這時候,哪敢開口拒絕。

    他領命之後,便轉身向外走去。

    “那個……那個南宮衛士令叫什麼來著?”

    “回稟相國,名叫丁辰。”

    “丁辰可曾甦醒?”

    “相國,他尚未甦醒,仍在昏迷之中。”

    董卓聞聽,點了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邁步走下台階,來到了那些屍體旁邊。

    “聽說,昨夜他斬殺了七十餘刺客?”

    “正是。”

    “倒是一員猛將……我記得當初奉先舉薦他時,對他贊不絕口。

    本以為,奉先有愛才之心,言語中難免有些誇張。現在看來,他所言倒句句是真。”

    說到這裡,董卓突然回身。

    “文遠,你看有沒有可能,是他與人勾結,上演的一出苦肉計呢?”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洛陽難免人心惶惶。

    身為執金吾的呂布,率部在城中巡查,所以此時跟隨在董卓身邊的,是張遼張文遠。

    張遼也出身並州軍,隨呂布一同歸順了董卓。

    他職務沒有呂布那麼高,但若論及地位,卻絲毫不必呂布低。

    畢竟,張遼也算是出身名門,且之前在丁原帳下,更是獨當一面的將領。武力上或許比不得呂布那麼驍勇,可是董卓對他,卻非常看重。並州軍除呂布外,便是以張遼為尊。哪怕是曹性,比之張遼也大有不如。而董卓,也喜歡讓張遼跟隨左右。

    “苦肉計?”

    張遼一怔,旋即搖搖頭道:“相國所言,確有道理。

    不過遼以為,丁辰應該與此事無關。他就任南宮衛士令之後,深居簡出,從不與任何人交集。平日里不是在家陪伴他阿姐,便是在宮中值守,率部曲一起操練。

    末將此前,詢問過值守的南宮衛士。

    他是傍晚過來,與高順交接,之後便在衛士房裡翻閱名冊,差不多在子時前後,才帶著兩個扈從離開衛士房,四處巡查。這是個很盡心的人,而且末將在宮門班房裡,也找到了他那兩個扈從的屍體。從現場來看,他當時根本就沒有進入班房。”

    一句盡心,撓到了董卓的癢處。

    他沉吟片刻,話鋒卻突然一轉道:“唐妃可無礙?”

    “唐妃無礙,不過看上去,仍驚魂未定。

    末將倒是詢問了她兩句,雖然有些前言不搭後語,可是末將依舊聽出了些許端倪。

    以唐妃所言,昨夜她陪弘農王說了一陣子的話,差不多子時前,弘農王便準備休息。哪知道突然有人闖入了大殿,殺死了值守大殿的內侍後,威逼弘農王交出傳國玉璽。但弘農王並不清楚傳國玉璽所在,那兇徒便狠下心來,想要殺死陳弘農王。

    她當時撲過去,想要保護弘農王,卻被兇徒打昏了過去……”

    董卓一邊聆聽,一邊點頭。

    這張遼,果然是個心細之人,知道自己會問什麼事情,所以早早的就調查清楚。

    從這一點而言,呂布就比張遼差了一截。

    可是,董卓就是喜歡呂布,兩人之間,他也明顯更倚重呂布。

    “找到了!”

    張遼說完之後,董卓準備開口。

    可就在這時,忽聽得阿閣大殿中,傳來了一個聲音,“找到弘農王的屍體了!”

    董卓聞聽,心裡不由得一咯噔,立刻捨了張遼,轉身衝進了大殿。

    “在哪裡?”

    他厲聲喝問。

    有衛士忙指著一具被燒得焦黑,甚至看不清楚模樣的屍骸道:“這屍體就在龍床旁邊,想必就是弘農王。這大殿裡,一共找到了九具屍體,其他八具屍體顯然是閹人,唯有這具屍體完整。”

    董卓用一塊布帕捂著口鼻,走過去仔細查看。

    說實話,他對弘農王劉辯並不是特別了解,而且屍體已經被燒得好像焦炭一樣,根本看不出胖瘦來。總體而言,身高倒是相差不多,應該就是弘農王劉辯吧……

    想到這裡,他蹲下身子準備再仔細查看。

    可就在這時候,大殿外傳來一聲呼喚:“皇上駕到。”

    董卓忙站起來,轉身看去。

    一個少年,在一群內侍和衛士的簇擁下,從外面走了進來。

    他年歲不大,長的也極為俊秀,明眸皓齒。

    只是,那眼睛略顯狹長,嘴唇有點薄,給人一種刻薄寡恩的感受。

    少年走進大殿,便放聲大哭。

    “皇兄,皇兄你怎麼就走了呢?”

    這少年,正是漢帝劉協。

    劉協雖說如同傀儡,被董卓完全架空。

    可是在人前,董卓還是要恪守君臣之禮,快步上前,躬身道:“老臣參見陛下。”

    “相國啊,我那兄長……”

    劉協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董卓道:“陛下節哀,弘農王的屍首已經找到。”

    “帶朕去看。”

    沒等董卓說完,劉協突然止住了哭聲,沉聲說道。

    他年紀不大,那聲音聽上去,還帶著幾分童稚之氣。可是,董卓卻不由得後背一寒。

    生在帝王家的孩子,即便是孩子,又哪個是善與之輩?

    不過,董卓並不在意,而是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請陛下隨老臣來便是。”

    說著話,他就帶著劉協來到那具焦黑的屍體前,停下了腳步。

    “兄長啊!”

    看到那具屍體,劉協放聲大哭。

    他哭的很是動情,全無半點帝王的風範。

    他越哭越傷心,直讓一旁的人,不禁心裡微微發酸。

    董卓在一旁低聲勸慰,好半天,劉協才算是止住了哭聲。

    “陛下節哀啊,切莫哭壞了身體……來人,送陛下回宮休息。從現在開始,北宮守衛加強,任何人進出宮城,都必須先行記錄。若有人擅自進出,以謀逆論處。”

    劉協抽泣著,點頭答應。

    他一邊走,一邊不時回頭看,露出戀戀不捨之意。

    不過,當他走出阿閣宮門,登上了早就等候在外面的車輛之後,臉上的悲傷之色,驟然消失。

    “傳話與阿父,那賤種沒死。”

    聲音依舊稚嫩,可是聽起來,卻讓人不寒而栗。

    一旁的內侍聞聽,大吃一驚,連忙道:“陛下如何知道?”

    “朕就是知道!

    想用這種方法脫身,倒也高明。

    可惜,傳國玉璽一日不出現,他若不死,朕就不能心安。與阿父知,他一定藏在城中。”

   

    “這小子,可不簡單啊!”

    送走了劉協之後,董卓命人收斂屍骸,回到了廣場上。

    內心裡,卻嘀咕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相國。”

    張遼走上前來,低聲道:“發現了一些線索。”

    “什麼線索?”

    “相國,請隨我來。”

    張遼在前面帶路,領著董卓來到了一具屍體前,停下了腳步。他蹲下身子,身手撩起那屍體上的衣服,露出一片慘白的胸膛。

    “相國可看到了?”

    “嗯?”

    董卓的目光,頓時凝滯了。

    他俯下身,看著那屍體的胸口。

    胸口上,有一個非常奇怪的圖形。

    “這是什麼意思?”

    張遼把那屍體的衣服重又掩上,站起來,在董卓耳邊低聲道:“相國,這是一名大戟士。”

    “大戟士?”

    “當年,末將在丁建陽帳下效力時,曾聽他談及朝中各家豪強。

    提及汝南袁氏時,丁刺史言:天下私兵,為袁門大戟士為翹楚,三千大戟士,無人能敵。

    這大戟士,是汝南袁氏的私兵,唯袁氏馬首是瞻。

    除了這個人外,還有二十餘人,身上都有大戟士的標誌。而這些人,有八人是死於丁辰之手,剩下十餘人,皆力戰而亡,無一人投降,絕對是當之無愧的死士。”

    董卓聽聞張遼這番話,那眼眸中,頓時流露出駭人的殺機!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29 08:47 PM

第十九章 幽禁

    天,已經黑了!

    丁辰驀地睜開眼睛,從昏迷中醒來。

    屋中點亮了燈,但光線極為昏幽。他掙扎著坐起來,卻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環境。

    昨夜的搏殺,仍歷歷在目。

    說實話,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他只記得他被一群黑衣人圍攻,而後阿閣著火。他隨後闖進大殿,救出了唐姬……再之後,他的記憶就有些模糊了,好像是南宮衛士趕到阿閣後,便昏迷了過去。

    想到這裡,丁辰忍不住用力甩了甩頭。

    他掙扎著從榻上下來,卻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身上,隱隱傳來疼痛的感覺。低頭看去,卻發現自己的衣衫已經被換過了。

    這是哪裡?

    他雙手揉了揉臉,邁步朝房門走去。

    只是,當他拉開房門後,卻呆愣住了。

    門外有兩個衛士,看裝束應該是西涼銳士。

    兩個西涼兵見丁辰出來,立刻伸手將他攔住,沉聲道:“丁君,相國有命,丁君醒來之後,不得走出房間……若丁君有什麼吩咐,可以告訴我們,會為丁君安排。”

    這一番話出口,丁辰立刻醒悟過來。

    他,這是被幽禁了?

    什麼情況!

    “這是哪裡?”

    “回丁君,此為相國府。”

    “我……”丁辰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過往發生的一幕幕,在腦海中閃現不停。

    “宮中,情況如何?”

    “卻不太清楚……今早黎明時,丁君被送了過來,渾身是血,彷彿血人一樣,昏迷不醒。

    相國請了御醫前來診治,而後便讓我等在此守護丁君。”

    幾個西涼銳士,自然是不可能知曉宮城裡發生的事情。丁辰知道,再問下去似乎也不會有結果,於是便點點頭,向那兩個西涼兵拱手道謝,便準備返回屋中休息。

    這裡是相國府,西涼精銳盡駐於此,容不得他放肆。

    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

    他又問心無愧,何必擔心呢?

    “對了,可曾通知我阿姐嗎?”

    “這個……卻不太清楚。若丁君想知道,我這就去為丁君打聽。”

    “如此就煩勞兩位,若見到了相國,請他派人代為傳句話,就說我一切都好,請她不必掛念。”

    “喏!”

    西涼兵點頭應下,丁辰也就不再囉嗦。

    關上了房門,他便坐在了圍榻上,思忖昨夜所發生的那些事情。

    詭異,真的是非常詭異!

    是什麼人如此大膽,敢刺王殺駕;又是什麼人如此能量,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安排了那麼多的刺客混入宮城?要知道,那宮城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夠混入其中。對方能夠做到這一點,便說明他有著巨大的能量。但刺王殺駕這種事,可不是一件小事。

    丁辰旋即聯想到了此前何太后被鴆殺的事情。

    一直以來,外界傳揚何太后死於董卓之手。

    而今又發生了這種事,難道說這僅僅是在針對董卓?亦或者,其中還有不為人知的內幕?

    這種事,當真是細思極恐。

    丁辰這思緒一旦打開,便再也收不回來,腦筋轉個不停。

    不對勁,真的是很不對勁!

    他又想起了曹操刺殺董卓未遂,倉皇逃離洛陽的事情。依著曹操的秉性,不應該行如此莽撞之事,會謀後而動。可這一次,卻非常倉促……這種倉促,絕非他本意。

    丁辰想起一件事。

    當年曹操方出任典軍校尉時,曾對他說過:我一生最大憾事,便是當初刺殺張讓過於莽撞,未能仔細謀劃。若不然,那次如果刺殺成功了,也就不會有他如今禍亂朝綱。

    曹操說的,是他年輕時的一件事情。

    他年輕時也是一個任俠之人,好遊俠兒。

    當時張讓方崛起,曹操便說:此獠大奸,若不早早除去,他日必成禍國之奸賊。

    那時候的曹操,是個相當熱血的人。

    他後來借拜見張讓的機會,試圖將之刺殺,結果卻被張讓發現,以至於計劃敗露。

    幸虧曹操的祖父曹騰,也是閹黨出身。

    張讓覺得,曹操其實和他是一路人,不過受了人的挑唆,於是便放了他,沒有追究。

    丁辰覺得,曹操既然有了這種經驗,按理說不會莽撞行事。

    可偏偏,他這次刺殺董卓,卻處處透著莽撞。

    剛開始的時候,丁辰對曹操頗有怨念。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開始覺察到,曹操也許有不得已的苦衷。他是典軍校尉,誰又能威脅他?丁辰,怎麼也想不明白。

    ++++++++++++++++++++++++++++++++++++

    阿閣大火,很難掩蓋。

    相國府前庭大堂上,燈火通明。

    董卓面色陰沉坐在堂上,一言不發。他身體雄偉,坐在那裡猶如一頭沉默的獅虎,令人心生恐懼。

    他越是不說話,兩邊的人就越是緊張,越是害怕。

    “如此說來,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嗎?”

    “丞相,非是儒不用心,而是這一次的事情,太過詭異。

    儒查出,當晚在阿閣宮城內值守的衛士,除胡車兒被救過來之外,其餘人都因中毒過深而死。據當日代班的軍侯胡車兒說,他們所飲用的就說,是南宮都伯董承派人送來,說是他無法值守,所以送些酒水讓部曲禦寒,以表內心對大家的愧疚。”

    “那董承如今何在?”

    “董承已被羈押,而今就關在洛陽獄中。

    他一直喊冤枉,說送去的酒水,是他命人在豐都市的酒肆裡買來,而後直接送去,根本就沒有過他的手。儒也調查過,確實如他所說那樣,他當日派人在豐都市的回春館買來的回春酒……酒是新釀的酒,並無問題。那回春館把酒交給了董承的扈從之後,是有董承的扈從送來宮中……酒是從宮城東門送來,據當日值守的蒼龍司馬說,是由幾名南宮衛士前 接收。之後,那董承的扈從便帶著人離開了。”

    “可知道是哪個南宮衛士?”

    “問題就在這裡,我派人詢問了當日值守的南宮衛士。

    在酒入東門的時候,所有的南宮衛士或在操演,或在阿閣值守,並沒有人離開。

    也就是說,那所謂的'南宮衛士',全都是假冒的。”

    董卓倒吸一口涼氣,半晌不曾言語。

    這事情聽上去,似乎越來越複雜,有些出乎她意料之外。

    “那董承的扈從,今在何處?”

    “今早,有人在朱雀橋下,發現了他的屍體。”

    “那回春館呢?也沒有問題?”

    “沒有……據我調查,回春館賣給董承的新酒沒有任何問題。同批釀造的新酒,而今還在販賣。而釀酒的人說,他們當時釀造出了許多新酒,董承買走的不過是其中一部分。

    這一點,也有證人證明。”

    “如此說來,問題是出在宮中,對嗎?”

    董卓輕輕揉動太陽穴,感覺頗為棘手。

    他沉吟片刻,突然抬頭道:“繼續給我追查,宮中所有人,都給我一個個的問詢,南宮、北宮……我不相信,他們一點線索都沒有留下?李儒,一定要找到線索。”

    “喏!”

    李儒忙躬身領命,直起腰後,他嘴唇蠕動,似有話說。

    “還有什麼事?”

    “丞相,而今洛陽巷陌之中,謠言四起。

    他們說,弘農王是被丞相和我聯手所害,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縱火焚燒了阿閣。”

    “混賬! ”

    董卓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暴躁,一聲怒吼,拍案而起。

    “給我抓,把那些散佈謠言的人都抓起來,斬首示眾。”

    “遵命。”

    董卓氣呼呼的坐在榻床上,餘怒未消。

    “到底是誰在敗壞我的名聲?到底是誰在暗中搗鬼?”

    他深吸一口氣,向兩邊看去,“諸君,董某自入京以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一心想要中興大漢江山。可是現在,似乎有人不太滿意。若有不同政見,大可當面提出,卻用如此見不得人的手段……若被我知道誰在背後指使,休怪董某無情。”

    兩邊眾人,一個個噤若寒蟬。

    董卓見狀,也不禁深感疲憊,於是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奉先,可派人去曹府了嗎?”

    呂布待眾人退下之後,也準備離開。

    聽到董卓的詢問,他不禁一怔,旋即回答道:“這兩日末將巡查巷陌,所以讓把此事交給曹性……那丁辰是曹性的手下,似這種事,理應讓他出面,最為合適。”

    丁辰而今,情況不明。

    當日他在阿閣斬殺刺客七十六人,其中更有十餘大戟士。

    可他畢竟是曹操的妻弟,所以身份極為敏感。

    說實話,呂布和丁辰並無太多交情。當初他向董卓推薦,也是愛惜丁辰的武藝。

    現在,丁辰被捲入了這種複雜的事情當中,也就變得更加敏感。

    呂布可不想受到牽連,他和丁辰不過一面之交,趨利避害的道理,他還是知道的。

    “你以為,丁辰是否可靠?”

    “這個……”

    呂布想了想,輕聲道:“要說本事,倒是不差。

    我聽說他在宮中,一直操練兵馬,用事極為勤勉。但是否可靠,末將與之交道不多,所以無法判斷。”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董卓揮手,示意呂布退下。

    對於丁辰這個人,董卓也說不太清楚。

    據身邊傳來的諸多信息來看,丁辰似乎沒有任何疑點。

    可他是曹操妻弟的這個事實,卻讓董卓如鯁在喉。當初,他極為看重曹操,卻不想曹操居然意圖行刺,讓他非常生氣。現如今,丁辰如此用命,會不會別有用心?

    為梟雄者,大多疑心甚重。

    丁辰表現的越正常,董卓就越是不放心。

    不過,丁辰的勇武,卻讓他又頗為喜愛……麾下諸多將領,能如丁辰這般勇猛者,為數不多。

    這,也讓董卓對丁辰又是懷疑,又想重用。

    還真是一件讓人苦惱的事情啊……

    就在董卓起身准備離開的時候,就見從外面匆匆走來一人。

    “參見丞相。”

    “啊,原來是文和啊……調查的怎樣了?”

    “回稟丞相,已經有消息了。”

    “嗯?”

    “袁隗老儿帶著子女,一直就躲在下馬坡的村子里。

    據我調查,那村子原本就是袁家的田產,但並不為外人知曉。而村子里的人,大都是袁家附庸……我命人喬裝打扮,前去偵察,整整三天,才發現了袁隗老儿的蹤跡。”

    當日阿閣大火,現場發現了袁家大戟士的屍体。

    董卓旋即派人捉拿袁隗,卻發現袁隗已經不知所蹤……這也讓董卓有了判斷。

    袁隗就算不是主謀,也一定參與其中。

    “找到他,抓住他……只要抓住此人,所有疑點便迎刃而解。”

    想當初,董卓行廢立之事,身為司徒的袁隗竟率先響應,把漢帝劉辨攙扶下來,而后北面稱臣。也正是因為他這響應之功,加之汝南袁家四世三公,有巨大的影響力,所以董卓在扶立新帝之后,拜袁隗太傅之職,可以說給予他足夠的尊榮。

    可是袁家……

    董卓一想到這些,便不禁咬牙切齒。

    “文和!”

    “在。”

    就在賈詡準備領命而去的時候,董卓腦中靈光一閃,突然把他喚住。

    “你與丁辰比較熟悉。

    我要你現在去找他,問他願不願意前去捉拿袁隗!”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30 07:28 PM

第二十章 投名狀

    “讓我捉拿袁隗?”

    丁辰看著賈詡,一臉茫然表情。

    賈詡道:“袁太傅密謀造反,殺害了弘農王,並縱火焚燒阿閣,實罪不容恕。

    相國因敬重袁氏四世三公門楣,一直以來對他頗為信任,卻不想他做出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來,又豈能饒他?現在,袁隗躲藏在下馬坡的村子裡,相國命你前去捉拿。”

    “慢著慢著,丞相手下猛將如雲,何以讓我……”

    丁辰本想說,'何必讓我去捉拿袁隗'?只是這話未說完,他便閉上了嘴巴,露出沉思之色。

    賈詡面帶微笑,也不發聲。

    許久,丁辰才苦笑道:“原來相國是想要我與袁家為敵!”

    “不是與袁家為敵,而是投名狀。”

    丁辰,不置可否!

    不身處這個時代,便不知道汝南袁氏的可怕。

    自東漢初年袁良以後,至其孫袁安官至司空、司徒。袁安幼子袁敞為司空,袁安之孫袁湯為司空、司徒、太尉。袁湯的兒子袁逢曾為司空,而袁隗便是袁逢的兄弟。

    四世之中,居三公之位者多達五人。

    袁家'四世三公'之名,絕對名副其實。

    而四世經營,門生故吏多不勝數,子侄親眷為官者,更多如牛毛。

    這也就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網,袁家便是居於這張大網正中的蜘蛛,在廟堂,在民間都有著無與倫比的影響力。而且,袁家人才輩出,至第五代又有袁紹袁術兄弟崛起。

    那袁紹原本是大將軍何進的幕僚,能夠對何進產生巨大的影響力。

    同時,袁紹也是當代'八俊'之一,論地位和聲望,就連曹操也只是他的小弟而已。

    也就是這個袁紹,在董卓行廢立之事時,不惜拔劍相向,後逃出洛陽。

    董卓非但沒有去怪罪袁紹,反而封他為渤海太守,正經的兩千石大員,一方諸侯。

    丁辰,見過袁紹。

    不過那隻是跟在曹操身後,遠遠的看了兩眼。

    袁紹氣度過人,才幹卓絕,是一個有著極大野心的人。

    如果他殺了袁隗,便等於是和袁氏結仇。結果之嚴重,怕是連曹操都未必能保住他。

    投名狀!

    還真是一個投名狀啊……

    “那先生以為,我是否該接下此事呢?”

    賈詡聞聽,頓時笑了。

    他笑得好像一隻老狐狸,沉聲道:“莫非子陽覺得,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聽了這話,丁辰好像洩了氣的皮球。

    人在屋簷下,怎能不低頭?

    如果只是他一個人,倒也不會害怕。可是,阿姐和曹昂還在他身邊,他還有別的選擇嗎?

    “其實,這對子陽而言,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此話怎講?”

    “子陽所慮者,不過你阿姐和你那甥兒。

    子陽若不肯低頭,相國就會一直對你懷有猜忌,到時候你一家三口,都處在危險之中。可若你行了此事,相國對你的態度必然不同,那時候你也可以向相國求情。”

    “你是說……”

    丁辰眼睛一亮,頓時來了精神。

    他看向賈詡,就見賈詡微微頷首,那意思分明就是說:你猜的非常正確。

    也罷!

    丁辰長出一口氣,站起身來。

    今天是正月十五,索性痛快一點,幹掉那袁隗之後,回家與阿姐團員,免得她擔心。

    左右都沒得選擇,又何必糾結?

    再者說了,袁紹確實厲害,可是在丁辰看來,他卻比不得曹操。

    “給我多少兵馬?”

    “只七百人。”

    “啊?”

    “你別忘了,你是南宮衛士令。

    而今,南宮衛士盡被羈押,你身為他們的首領,又怎能對他們不管不問?況且,袁家勢大,一旦丞相大規模調動兵馬,勢必走漏風聲,被他們覺察。七百南宮衛士,現都被關押在城外的校場之中。你只要過去一聲令下,他們自可以隨你出擊。”

    好像,有些道理!

    “老高呢?”

    “高順這兩日,都在城外校場。”

    “那好,我現在就去……”

    丁辰也不猶豫,便站起身來。

    不過,他走了兩步,又突然停下來,扭頭看著賈詡道:“弘農王,真的死了嗎?”

    賈詡一笑,不予回答。

    見此情況,丁辰也不好再繼續追問。

    他邁步往外走,但突然又聽到身後傳來了賈詡的聲音。

    “子陽,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嗯?”

    丁辰停下腳步,扭頭看著賈詡,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賈詡道:“我有一個同鄉,名叫胡車兒,你可記得?”

    “胡車兒?”丁辰想了想,點頭道:“好像是駐守阿閣宮門的軍侯,那天是代替董承值守。不過,我聽人說,那晚值守宮門的南宮衛士,好像都全軍覆沒了吧。”

    賈詡道:“胡車兒天賦秉異,體質非凡。

    他那一隊南宮衛士,因中毒全軍覆沒,可是他卻活了下來。只是,現如今還有許多疑點未曾解開,所以他仍舊被關押在洛陽獄大牢中。當初,是我帶他投奔相國。如今,他卻身陷囹圄,我作為同鄉,不能不管不問……所以,想向你討要一個人情。”

    “他,沒問題嗎?”

    “胡車兒勇武過人……哦,或許比你,尚且不如。

    但他性子爛漫,心思單純,絕非那種奸猾之徒。我更相信,他與此事沒有任何關係。”

    董卓麾下,丁辰可以誰的面子都不給,但是賈詡的面子,卻必須給。

    不為別的,賈詡一直以來對他都很友善,也算是他為數不多,可以說話交流的人。

    他既然提出來,丁辰便無法拒絕。

    思忖一下,他便答應道:“既然先生願意為他作保,我又怎能拒絕?

    請告知相國,就說我要此人相助。若無此人幫忙,我怕無法完成任務,請相國三思。”

    賈詡聞聽丁辰這麼一說,臉上頓時露出了燦爛笑容。

    “如此,我代車兒多謝了!”

   

    董卓沒有召見丁辰,而是命他直接行動。

    在離開相國府前,他見到了張遼,並從張遼手中,接過了兵符。

    兩人沒有做什麼交談,只是在張遼把兵符交給丁辰的時候,丁辰明顯感覺得出來,張遼嘴巴動了兩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只是到最後,他也未曾把話說個明白。

    張遼倒是個好人!

    丁辰在心裡嘀咕。

    他隱隱約約,能猜出張遼的想法。

    此去捉拿袁隗,便等同於和天下士人為敵。

    此前,袁隗協助董卓廢立漢帝,著實傷了名望。可又能如何?四世三公的名聲,那是用盡二百年時間打造出來。從公元前九年,也就是漢平帝時代開始至今,袁氏的名望逐漸累積,到如今,天底下能夠與袁氏相比的家族,可用'屈指可數'來形容。

    丁辰日後的路,怕是會走的非常艱難。

    可是,丁辰有選擇的餘地嗎?

    張遼心中何嘗不知道,如果丁辰拒絕了,說不定頃刻之間,一家三口便人頭落地。

    如此,也只能祝他好運吧!

    丁辰感受到了張遼的好意,朝他笑著點了點頭。

    他在相國府外跨上戰馬,便催馬揚鞭,直奔城外而去。

    時,方辰初。

    阿閣大火的餘波尚未平息,一路下來,隨處可見在街頭巡邏的兵卒。

    丁辰在城門口,交驗了令牌後,便徑自出城,直奔城外校場。

    那校場,坐落於龍門山下,周圍顯得有些荒涼。

    當丁辰來到校場的時候,已經被羈押多日的南宮衛士,頓時發出了一連串的歡呼。

    這些日子來,他們的日子不好過。

    缺衣少糧不說,更受盡了白眼。

    想當初,他們是隨同董卓一起入京的涼州銳士,又何曾想到過,會淪落到如此地步?

    而丁辰的出現,卻給他們帶來了希望!

    “子陽,你無礙吧。”

    高順看到丁辰,也不禁是喜出望外。

    丁辰笑著走上前,和他用力的擁抱了一下,同時在他耳邊低聲道:“老高,為何要摻和進來?你不在家中幫我照看阿姐,卻跑來這邊。萬一出事,又該如何是好?”

    “張將軍把賈衢調過去了。”

    “哦?”

    高順朝他點點頭,示意他不用擔心。

    旋即,他露出了燦爛笑容道:“我而今還是南宮衛士丞,你這個南宮衛士令不在,兒郎們受盡委屈。我若是不來,如何令他們安心?不過,你來了,我也可以鬆懈了。”

    和高順接觸了這麼久,丁辰對他總算有所了解。

    這是個能夠與士兵同甘共苦的人,也正因為這樣,他在南宮衛士中,威望非常高。

    對此,丁辰倒不羨慕。

    他不是喜歡與人交道的人,有高順這麼一個人在,可以省卻很多事情。

    “大家都還好嗎?”

    “還成……雖說吃不飽,但也餓不著。”

    “可有力氣,與我殺敵?”

    “哈哈,憋足了力氣,想要出這口惡氣呢。”

    丁辰聞聽,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如此,甚好!

    老高,立刻傳我軍令,讓大家把營中存糧全部烹煮,而後飽食一頓,等我的命令。

    過了今日,咱們就不用住在這裡。”

    丁辰雖未說明要做什麼,高順已經心領神會。

    洗刷冤屈,就在今日!

    他咧開嘴,嘿嘿笑了起來,沉聲道:“子陽放心吧,大傢伙等今天,早已迫不及待。”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8-31 08:22 PM

第二十一章 圍殺

    七百南宮衛士雖被羈押,但要說受多大委屈,倒也未必。

    這些人都是董卓從涼州帶來的精銳,在洛陽大都是人生地不熟。之所以羈押,也是一個必要的過程。只是在這些人的眼中,被羈押,被懷疑,便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丁辰的到來,讓原本人心浮動的南宮衛士,迅速找到了主心骨。

    眾人聽從丁辰的命令,把校場裡的糧食全部下鍋烹煮,而後大快朵頤。

    丁辰則在大帳中,把高順找來,詢問情況。

    高順告訴丁辰,大傢伙雖然被羈押,可是操練卻未停止,而且一個個都憋了一股子氣。

    “子陽,找到真兇了?”

    “算是吧!”

    丁辰用兩塊蒸餅夾了一塊抹了茱萸醬汁的干肉,放在嘴邊狠狠一口。

    他含糊道:“我這些天,和你們差不多,被丞相幽禁在府中。

    你們還可以在校場裡操演,我卻連走出房門都困難。所以外面到底是什麼情況,我著實不太清楚。今天賈詡找我過來,要我為丞相做一件事,我才得以離開相府。

    對了,老高!”

    “嗯?”

    “這次我要做的事情,說起來並不危險,但日後怕會有麻煩。

    我之所以答應,是不得已而為之。你若是無必要,就不要參與其中,免得日後危險。”

    高順虎目圓睜,怒道:“丁子陽,你這是何意?”

    “真心話。”

    “既然是真心話,那我也和你把話說清楚。

    麻煩、危險……想當初,蹇碩被殺,我大可以袖手旁觀,可我卻站出來為他收屍。你我相識於危難之中,若非你為我求情,說不得我現在還在大獄之中受苦……子陽,你有恩與我,高順雖讀書不多,高順又怎能知恩不報?那豈非禽獸行徑?”

    “喂喂餵,我不過隨口一說,何來禽獸之說呢?”

    丁辰見高順表情凝重,忙開玩笑說道。

    哪知道,高順卻站起身來,單膝跪地在丁辰面前。

    “高順此生,不問是非,只求無愧于心。

    子陽與我有救命之恩,願以子陽為主公,切勿推辭。”

    主公?

    丁辰頓時懵了,一下子手足無措。

    這可是一個了不得的稱謂,等同於說,高順變成了他的幕僚附庸。

    可他丁辰,又何德何能?

    他連忙上前想要把高順攙扶起來,卻不想高順執意不肯。

    “若主公不答應,高順便不會起來。”

    看他態度堅決,丁辰不禁苦笑道:“老高,你知道我的,生性懶散,並無太大野心,你跟著我,難有出頭之日不說,更可惜了你一身所學。不過,既然你非要如此,我就先答應。將來若你遇到明主,自可棄我而去,我也絕不會阻攔你的前程。”

    見丁辰答應了,高順才站起身來。

    兩人復又落座之後,高順輕聲道:“主公,丞相到底要咱們做什麼?”

    丁辰正要回答,卻聽到大帳外腳步聲響起,緊跟著有士兵道:“將軍,胡軍侯求見。”

    胡軍侯?

    丁辰先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

    所為的胡軍侯,怕就是那胡車兒吧。

    他當下道:“讓他進來。”

    說完,他又看向高順道:“老高,胡車兒你可熟悉?”

    “胡車兒?”

    高順想了想,沉聲道:“武威姑臧人,是個雜羌。

    此人我倒是有些印象,頗為勇武。其人也很老實,沒什麼私心雜念。能吃苦,每次我安排下去的事情,他都能盡心盡力做好。總體而言,可為戰將,但卻難當重任。”

    聽話,能打,讓他做什麼就會做什麼!

    高順的意思大體如此,而且也做出了判斷:讓他打架可以,但別寄希望他獨擋一面。

    丁辰聽罷,心中對胡車兒旋即有了一個印象。

    不一會兒的功夫,胡車兒走進了大帳。

    他身高八尺六寸,生的膀闊腰圓。

    頭髮略有些捲曲,眼眶身陷,顴骨高聳,皮膚白皙,有著非常明顯的羌人血統。

    他走進來後,便躬身道:“胡車兒參見丁將軍。”

    “胡車兒,起來吧。”

    丁辰一抬手,示意他起身。

    “你的事情,文和先生已經與我說了。

    剛才老高也向我介紹了你的情況……此次,你能大難不死,也算是運氣好。今後便跟在我身邊,聽我差遣便是。對了,去沖洗一下,換一身衣服,而後備好兵器甲胄。

    把肚子吃飽了,晚上咱們有事情要做!”

    “胡車兒,明白了。”

    胡車兒也不囉唆,再次躬身,退出了大帳。

    “這傢伙,可真命大!”

    待胡車兒走出了大帳之後,丁辰笑著對高順道:“一隊衛士,只有他一人得以倖存。”

    只是,高順卻沒有回應他,只靜靜看著他。

    丁辰無奈的搖搖頭,走到大帳門口,向外看了兩眼,確定周圍沒有人。

    他回過頭,輕聲吐出兩個字:“袁隗!”

    高順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今天,是正月十五,上元節。

    洛陽城裡,在經歷了一連串的風波之後,暫時拋開了恐懼,開始了上元節的狂歡。

    在這一天,洛陽不會夜禁。

    董卓也希望能藉此機會,緩和一下一直以來,瀰漫在洛陽上空的緊張氣氛。

    於是乎,在夜晚到來的時候,洛陽城中火樹銀花,變得格外熱鬧。

    一輪皎月高懸,照亮了大地。

    位於伊水上游的下馬坡,卻黑漆漆,寂靜無聲。

    丁辰率領六百南宮衛士,在經過了半日的休整之後,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了龍門山校場。

    他們很快就來到了下馬坡,並且成功與賈詡的細作匯合。

    “下馬坡一共有大約一千多人,其中有四百餘人,是本地佃戶。

    他們主要居住在村口,而且非常分散。

    袁隗躲在這裡,位於村舍中間。周圍也有分散的農舍,住的大都是袁家的隨從……卑職幾次想要接近,但都未能成功。看樣子,他們是在等人接應,所以才沒有行動。”

    “無法靠近嗎?”

    “是!”

    那細作道:“如果我們一旦靠近村口,勢必會驚動袁隗。

    隨後,他手下的那些隨從會出面阻攔,袁隗則可以趁亂逃離。所以,想要抓到袁隗,必須大隊人馬出動方可。”

    說著話,他看了一眼跟隨在丁辰身後的南宮衛士。

    “將軍的人手,恐怕不夠。”

    沒等丁辰開口,高順的臉就陰沉下來。

    而丁辰心裡也不痛快,不過卻沒有嘴上說出。

    他示意高順不要開口,而後又詢問了一番那細作,把村子裡的情況詢問的一清二楚。

    末了,他看向了高順。

    “老高,聽到沒有,袁隗老兒身邊,至少有八百人。”

    “莫說八百,便是八千,八萬,在我眼中也不過土雞瓦狗。

    憑此六百勇士,袁隗老兒插翅難逃……主公,休得再激將,咱們該怎麼行動呢?”

    丁辰手持火把,蹲下來,看著地面上,細作畫出的簡易地圖。

    半晌,他抬頭看看天色,而後指著高順道:“我與你五百衛士,自櫻桃溝穿插過去,繞到村子的後方。一個時辰,我只給你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我會發動攻擊。

    到時候,我會吸引住老兒的隨從,你負責把那老兒與我拿下。”

    “主公,三百足矣!”

    “廢話,你是主公,我是主公?

    此次行動,只可成功不可失敗,你只管行動便是。一個時辰後,我與胡車兒從正面強攻。”

    那細作在一旁聽得真切,露出了駭然之色。

    “將軍,如此一來,你手下也不過百餘人,如何是他們的對手?”

    丁辰站起來,用腳在地上一划拉,把地圖抹掉。

    “我南宮衛士,皆虎狼之士,區區數百人,又怎會懼怕?

    大家聽到了沒有,這位軍侯懷疑我們不是對手。那咱們就讓他好好看看,咱們南宮所屬的真正本事。 ”

    在丁辰身後的南宮衛士聞聽,頓時挺起了胸膛。

    “你,叫什麼名字?”

    那細作聞聽,忙回答道:“卑下名叫宋果。”

    “宋果是吧!”丁辰道:“那你就好好看著,我如何取那袁隗老兒的項上人頭。”

    說著話他朝著高順一擺手。

    高順立刻心領神會,拱手告辭。

    他率領五百南宮衛士,迅速離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而丁辰則坐下來,把招魂矟橫在膝前,閉目養神。

    那胡車兒一聲不響的在丁辰身後坐下,懷抱一雙鑌鐵短矛。一百南宮衛士,鴉雀無聲,紛紛席地而坐。恍惚間,宋果彷彿看到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百餘座雕像。

    未曾聽說過,南宮衛士有如此風紀!

    宋果不禁暗自吃驚,於是招手帶著其他的細作紛紛坐下,只呆愣愣看著南宮衛士,眼中流露出仰慕之色。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

    一個時辰,也就是兩個小時,很快過去。

    丁辰計算著時間,感覺差不多了,猛然睜開眼,長身而起。

    在他身後,胡車兒等人也紛紛站起來,肅穆而立。

    “上馬!”

    涼州軍從不缺馬,所以南宮衛士前來,幾乎是人手一匹涼州馬。

    胡車兒把丁辰的坐騎牽過來,那是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高八尺,身長丈二。丁辰翻身上馬,提起招魂矟。隨後,胡車兒和南宮衛士,也都紛紛上馬,隨著丁辰緩緩行進。

    前方,就是村口。

    原本是靜悄悄,寂靜無聲。

    可是當丁辰等人靠近的時候,村子裡卻突然響起了一陣犬吠。

    丁辰臉色一變,手挽韁繩,厲聲喝道:“南宮衛士,隨我衝鋒,休要放走了袁隗老兒。”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 10:02 PM

第二十二章 殺戮

    兩隻土狗竄了出來,站在村口狂吠不止。

    遠處,一匹快馬飛馳而來,馬上的騎士彎弓搭箭,刷刷兩箭飛出,把那兩隻土狗射殺在地。

    騎士的馬,風馳電掣般就衝進了村口。

    而在他的身後,百騎爭先,鐵蹄踏踩著地面,發出隆隆聲響,令人不由得心驚膽戰。

    村民們從睡夢中驚醒,就聽到了一連串淒厲的犬吠聲。

    有那好事的人,披衣想要出門,卻被一把拉住。

    “想死不成,沒聽外面的動靜?

    老老實實呆在屋裡,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許開門……若不然,老子打死你。”

    +++++++++++ ++++++++++++++++++++++++++++

    嗖!

    一支利箭,從黑暗中射出。

    丁辰在馬上,揮舞手中寶雕弓,啪的就把那利箭拍飛。

    而後,他坐在馬背上,反手從馬背上的胡祿裡抽出一支箭矢,彎弓搭箭,一箭飛出,就聽得黑暗中,傳來了一聲慘叫。

    “是董卓的人,是董卓老賊的鷹犬。”

    剎那間,小小的村落燈火通明。

    從兩邊的房舍中,呼啦啦湧出數以百計的人,手持刀劍便攔住了丁辰的去路。

    “休傷我主公。”

    未等丁辰開口,身後一匹快馬便飛馳而出。

    胡車兒縱馬來到丁辰身前,雙手各持一支七尺鐵矛,上下翻飛。

    他手中這對短矛,據說是源自西域波斯名匠之手,左手矛二十八斤,右手矛四十二斤,非力士無法使用。矛名'大流士',據說是以波斯君主之名而命名。胡車兒不知道大流士何人,但是憑藉這雙鐵矛,他在武威曾擊殺橫行河西走廊的三十六馬賊。

    胡車兒聽高順開口閉口稱呼丁辰為主公,所以也就跟著一起稱呼。

    他身披鐵甲,闖進人群中,鐵矛翻飛,凶狠至極。

    想想也是,先被人下毒,又被關押在大牢裡,受了幾天的罪,胡車兒這心裡早就憋著一口氣。

    左手矛架開對方看來的環首刀,右手矛順勢探出,噗的便貫入對方胸口。

    就見他大吼一聲,單臂揚起。

    鐵矛挑著那具屍體便飛出去老遠,更砸翻數人。

    丁辰此時,也收起了寶雕弓,摘下招魂矟。

    招魂矟迎風舞動,那招魂珠立刻發出刺耳銳嘯,令人心馳神蕩。

    就在對方被銳嘯聲吸引的時候,丁辰已躍馬挺矟,衝入人群。那桿矟翻飛舞動,怪嘯聲延綿不絕。上前來阻擋丁辰的人,被那怪嘯聲吵得頭昏腦脹,又如何擋得住他?

    百騎爭鋒,在丁辰和胡車兒殺入戰場後,也跟著就上過來。

    剎那間,血肉橫飛,慘叫聲不斷。

    經過高順的訓練,這些南宮衛士有了極大的進步。

    他們往往是三人一小隊,三隊一組,三組一大隊,成三角形狀進行搏殺。那些賊人衝上來,首當其衝的南宮衛士拔刀相迎,架開對方的鋼刀之後便縱馬橫移。隨後,不等那賊人收到,第二個南宮衛士便到跟前,一刀劈下,便了結了那賊人性命。

    如果第二個南宮衛士未能殺死對方,便會迅速離開。

    第三個南宮衛士衝上去,令對方根本無法抵擋。三個人相互配合,三隊人彼此呼應。別看之后區區百人,卻橫移、衝鋒、後退,相互間顯得默契非常,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血肉磨盤。只要衝進這磨盤之中,便無人能夠生還。更不要說還有丁辰與胡車兒兩頭猛虎在這磨盤的外圍飛奔,見到哪裡有危險,他二人便會上前接應。

    鮮血,染紅了地面。

    殘肢斷臂亂飛,場面格外血腥。

    不過,那些阻擋丁辰的人,一個個也是悍不畏死。

    雖然死傷慘重,卻仍舊拼死抵擋。

    一時間,那坐落在村落中央的宅院明明已經可以看見,卻又好像遙不可及,無法靠近。

    與此同時,宅院後門。

    袁隗已換上了一身樸素的打扮,騎在馬上。

    “老爺,前面快擋不住了!”

    渾身是血,好像血人一樣的家臣跪在袁隗面前,哭喊道:“董賊的兵馬太過強悍,兒郎們抵擋不住,死傷慘重。 ”

    “董賊派了多少人?”

    “看不清楚,黑壓壓的一片,估計有幾百人。”

    “那就對了,若非如此,我怎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

    只有幾百人… …也就是說,他們不可能分兵阻攔。袁毅,公路的援兵駐紮何處?”

    “二公子已派人在梅山接應,咱們現在走,天亮時分便可匯合。”

    “如此,咱們馬上走。 ”

    袁隗再也沒有猶豫,命人打開後門,帶著扈從便往外走。

    “這一次,確是中了老賊的奸計。

    此事,怕本初也不會置身事外。我一直支持公路,未曾想他竟然會勾結外人害我。

    待回到汝南,我定要把他的嘴臉揭穿。”

    袁隗一邊低聲咒罵,一邊帶著人離開宅院,循著村中小徑朝村後跑去。

    身後的喊殺聲,越來越響,也讓袁隗感到心驚肉跳。

    不過來到村後,見四周無人,他終於鬆了口氣,長嘆一聲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董卓老賊今日得勢,且讓他囂張一時。

    等我返回汝南,定要傳書天下英雄征討此獠……今日之辱若不能報,老夫誓不為人。”

    說完,袁隗大笑一聲,催馬就要離開。

    卻在這時,從四面八方傳來一陣銅鑼聲。

    緊跟著,火光乍現,無數涼州兵從黑暗中衝出來,攔住了袁隗等人的去路。

    為首一員大將,黑盔黑甲,手捧一口金背大刀,在馬上厲聲喝道:“袁隗老賊哪裡走,南宮衛士丞高順在此已恭候多時。”

    高順?

    那是什麼人!

    袁隗感覺非常陌生。

    不過聽對方的口音,他能感覺得出來,此人並非涼州或者並州人氏,而是一口標準的洛陽話。

    袁隗心裡一緊,暗叫一聲不好。

    他不想在這裡糾纏,於是大聲喊道:“大家一起衝,殺出去,否則今日都難逃一死。”

    身後兩個青年躍馬而出,便撲向了高順。

    高順也不慌張,縱馬迎上來。

    那口大刀捧在懷中,眼見距離對方越來越近,突然揮刀斜劈。

    那口刀,快如閃電。

    其中一個青年躲閃不及,被高順一刀劈落馬下。而另一個青年,也被高順這如同閃電般的一擊嚇住了,竟不敢出手。二馬錯蹬時,高順反手一招犀牛望月,金背大刀橫裡抹出去,就聽得哢嚓一聲,便把那青年人頭砍下。戰馬馱著無頭死屍跑出去十幾步停下,那屍體隨即落馬,鮮血噴灑一地。

    “南宮衛士,殺!”

    高順斬殺了兩個青年之後,舉刀厲聲喊喝。

    五百南宮衛士齊聲吶喊,便衝了過來。

    與此同時,袁隗帶著人也過來了,雙方在電光火石間,便混雜一處,剎那間喊殺聲四起。

    不對!

    袁隗突然清醒過來。

    如果這裡有如此多的伏兵,豈不是說村口的兵馬,其實並不多嗎?

    剛才,他是被嚇到了,加之又不清楚外面的情況,所以才會選擇從村後撤離。可如果之前他集中所有人向村口發起衝擊,說不定現在已經殺出去,逃離這下馬坡了。

    該死!

    想到這裡,袁隗不禁對那個匯報戰況的家臣恨之入骨。

    但已經到了這一步,他也無法後悔,於是只得硬著頭皮,指揮家丁衝殺,仕途殺出一條血路。

    論勇武,論急智,高順不如丁辰。

    但如果說論行軍打仗,指揮作戰,十個丁辰也比不上一個高順。

    五百南宮衛士雖說只被他訓練了一個多月,其戰力卻有極大的提高。高順並未直接參戰,而是縱馬在亂軍中飛奔,不時發出一聲聲指令。那些南宮衛士本就是百戰銳士,在高順的指揮下,更變得秩序井然。

    這些人的戰法,和丁辰手下的南宮衛士又有不同,或者說更加靈活。

    數百家丁被五百南宮衛士卷裹其中,只幾個照面,便死傷慘重,折損了大半人手。

    “老爺,咱們撤吧。”

    有親隨見狀,連忙勸說袁隗。

    這根本不是一個層面的搏殺,更像是被南宮衛士單方面的屠殺。

    袁隗見狀,也不禁心中苦澀。

    “咱們走。”

    他知道,如果再拖延下去,等那些家丁全軍覆沒,他便插翅難飛。

    於是,袁隗立刻撥轉馬頭,想要撤離戰場。可就在這時,村中宅院卻燃起了沖天火光。

    一隊兵馬從火光中殺將出來,為首一員大將,手持招魂矟,飛奔而來。

    “袁隗,哪裡走!”

    袁隗見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支人馬出現,豈不是說明,在村口阻擊的家丁,已兇多吉少嗎?

    “老爺,怎麼辦?”

    袁隗抬手,示意家丁冷靜。

    他想了一想,縱馬從人群中行出。

    “我乃太傅袁隗,敢問將軍大名?”

    丁辰勒住戰馬,橫矟馬鞍橋上,定睛看去。

    雖然已是風燭殘年,卻依稀看得出,袁隗年輕時的俊美之姿。

    別看董卓下令捉拿袁隗,可丁辰卻知道,董卓未必真就會為難袁隗。

    而他,更不想真的得罪汝南袁氏……畢竟,四世三公之名,讓丁辰也感到投鼠忌器。

    “末將南宮衛士令丁辰,奉相國之命,請太傅回城。”

    “丁辰?”

    袁隗沉聲道:“老夫未曾聽過將軍之名,不過以將軍所部虎狼之士,想必也非等閒。

    我願與將軍回去,只是請將軍手下留情,莫要再行殺戮之事……其實,你我都被人算計了。”

    袁隗縱馬上前兩步,想要再說些什麼。

    可就在這時候,一支冷箭呼嘯而來……袁隗剛張開嘴巴,就被那支箭射中胸口。

    他睜大眼睛,在馬背上大叫一聲,便一頭載落馬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 10:03 PM

第二十三章 風起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丁辰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能人背後有能人弄'的含義。

    只是,袁隗這一死,卻徹底激怒了袁家的私兵。所謂主辱僕死!主人被殺,他們又豈能善罷甘休?

    袁隗和丁辰的對話,他們並未聽到。

    他們只看到,兩個人說著話,突然間袁隗被射殺了……

    不是丁辰指使,又是何人?

    一干僕從,頓時紅了眼睛,齊聲吶喊。

    丁辰也是暗自叫苦,同時也明白,這個時候任何解釋都沒有意義,唯有屠戮一途。

    “高順,殺!”

    “喏!”

    高順舉起大刀,厲聲喝道:“一個不留,全部殺掉。”

    南宮衛士立刻齊聲吶喊,向袁家僕從衝去。一場血腥的屠殺,也旋即拉開了序幕。

    丁辰沒有參戰,而是跳下馬,來到了袁隗的屍體旁邊。

    胡車兒已經帶人前去追查兇手,不過估計,希望不大……如果那些袁家僕從沒有鬧事,丁辰說不定還有機會。可是現在,他連兇手藏身何處都不知道,如何著手?

    “袁公,袁公,你究竟想要和我說些什麼呢?”

    看著死不瞑目的袁隗,丁辰面沉似水。

    袁隗在臨死前說,他被人算計了……被誰算計了?又因何算計?

    想他袁隗,堂堂太傅,四世三公出身,歷經朝堂起起伏伏,經歷了多少波折,絕對是一個老謀深算的傢伙。這麼一個人,居然發出了'被人算計'的感嘆?那算計他的人,又是何等的高明!

    一想到這些,丁辰就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他伸出手,為袁隗閉上了眼睛。

    “袁公,我只想知道,究竟是誰在算計……若你在天有靈,還請助我一臂之力。”

    心裡默默念叨,丁辰緩緩起身。

    此時,和袁氏僕從的戰鬥已經進入尾聲,除了少數人尚在負隅頑抗,餘者盡數被殺。

    月亮,不知什麼時候藏了起來,從天邊飄來幾朵烏雲。

    胡車兒帶著人回來,一如丁辰所想,沒有任何線索。

    “胡車兒,去幫老高結束戰鬥。

    傳我命令,收攏屍體……老高,你隨我去一趟袁家宅院,看看那宅院中,可有線索。”

    “喏!”

    ++ +++++++++++++++++++++++++++++++++++++

    黎明時,大雨忽至。

    不過雨勢並未持續太久,來得快,去的也快。

    袁隗藏身之所,被人縱火燒了。

    特別是他的臥室和書房,被燒得漆黑一片,只剩下一片廢墟。

    “昨夜一戰,共斬殺袁逆以下共七百四十三人。”

    “可發現有大戟士的存在?”

    “未曾發現。”

    奇怪了!

    那天晚上刺殺劉辯,出現了二十多名大戟士。

    而袁隗身邊,卻一名大戟士都沒有,未免有些怪異。

    丁辰越發覺得,這裡面藏有太多的疑點。袁隗怕不是刺殺劉辯的主謀,甚至有可能對此事一無所知。之所以逃離,是因為有人給他通風報信。袁隗害怕,所以才藏身下馬坡,準備逃離洛陽。

    嗯,應該就是這麼回事吧!

    不過,他雖藏身下馬坡,但卻一直處於被人監視的狀態之下。

    所以書房和臥室會起火,所以在他決定投降的時候,被人殺死,也是為了銷毀罪證。

    若真如此,那幕後之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丁辰甚至產生出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心中隱隱有些害怕。

    “主公,賈詡先生和曹將軍來了。”

    “哪個曹將軍?”

    “便是曹性曹將軍。”

    天快亮了,丁辰終於等來了董卓的援兵。

    曹性和賈詡並肩而來,看到丁辰時,曹性的臉上,閃過一抹奇異表情,眸光中更透著一絲絲的讚賞。

    而賈詡,卻面沉似水。

    他被人耍了!

    到了這個時候,他如果還不明白這其中的玄機,那他就不叫賈文和了。

    有人故意透露消息,暴露了袁隗的藏身之所;有人又引他前來,借董卓之手,殺死了袁隗,而後嫁禍給董卓。

    那可是袁隗,汝南袁家的袁隗啊!

    賈詡甚至可以想像得出,一旦消息傳出,袁家的那些門生故吏,絕不會善罷甘休。

    甚至,才剛剛平靜下來的洛陽城,會再一次動蕩起來。

    而這一切,只因為他賈詡的粗心大意引起。

    見到丁辰的時候,賈詡沒有絲毫的笑容,而是陰沉著臉道:“丁君,請把昨夜的經過,詳細與我說明。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情況,都不要疏漏,一五一十的講述。”

    丁辰把賈詡和曹性引入客廳,分別坐下。

    而後,他就把昨夜的行動過程,詳細的與賈詡講述一遍。

    同時,心裡又有一些小開心……讓你整日在我面前高深莫測,讓你天天在我面前裝神弄鬼。

    這一次,遇到對手了吧!

    賈詡雙眸微合,仔細聆聽,卻又面無表情。

    待丁辰說完,他睜開眼,向曹性看去。

    “曹將軍,你怎麼說?”

    曹性這時候,也露出了凝重之色。

    他思忖許久後,沉聲道:“茲事重大,還需立刻稟報丞相。

    左右已經變成了事實,你我都無法改變。文和先生也不必因此而內疚,只怪賊人奸詐。

    丁君,請立刻點齊兵馬,返回洛陽。

    把那些首級全部砍下,對外只宣稱,咱們昨夜剿滅了一夥盜匪,大獲全勝。袁隗的死訊,能隱瞞多久就盡量隱瞞,讓丞相來決斷……嗯,南宮衛士此一戰大獲全勝,功勞甚大。回去之後,先暫居龍門山校場,一應犒賞,隨後會送到校場之中。

    丁君,你也辛苦了一夜,回家休息吧。

    這裡的事情,從現在開始由我接手,你先走吧。”

    曹性這麼做,可不是為了搶奪丁辰的功勞。

    而是這件事太大,大到丁辰根本不適合露面。至於他,卻不會在乎許多!反正他跟隨呂布,名聲本就不太好。就算再添加些許惡名也不怕。丁辰,現在還不適合出現。

    丁辰是個聰明人,在經過了最初的愕然之後,便明白了曹性的意思。

    “末將遵命!”

    他站起身,躬身答應,便退出客廳。

    把高順找過來,與他低聲交代了一番之後,便帶著胡車兒走了!

    高順說過,胡車兒是一員猛將,難以獨當一面。

    既然如此,倒不如讓他成為自己的親隨……嗯,把他留在家中,阿姐和曹昂更安全。

    丁辰走後不久,高順便率領南宮衛士返迴龍門山校場。

    下馬坡這邊,就由曹性的部曲接手。

    一個個血淋淋的首級被砍下來,掛在了馬脖子上。

    整個村莊,都瀰漫著一股子血腥之氣,令人不寒而栗……

    “老曹,你這麼一來,怕是要背上罵名了!”

    “背上就背上,又有什麼?

    我曹性的名聲本就不好,當年在五原時,就有人喚我做黑狼。

    奉先為虓虎,我為黑狼,又有何妨?只是從這件事看來,這洛陽城內,怕是有些危險。”

    “老曹,要起風了!”

    “嗯?”

    “這不過是一個前奏而已。”

    賈詡走到台階上,看著正在打掃戰場的並州軍,壓低聲音道:“我有一種預感,怕是大戰將起,你我在洛陽的日子,不會太多了……不過,我一定會找到那真兇。

    這世上沒有人能戲耍了我賈文和之後,能安然脫身。

    這一次,我輸了!

    但是下一次,只要他再次出手,我一定能找到他。”

    這番話,賈詡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那話語之中,更流露出一絲森然的冷意… …

    曹性激靈靈一個寒顫,打量賈詡。

    賈文和在涼州軍中地位並不高,不過是丞相府的一個主簿而已。

    一直以來,曹性都覺得,賈詡並無太大本事,只會聽命而行。可現在看來,這廝骨子裡有一種睚眥必報的特質。他更相信,接下來那個真兇的日子,怕不會好過。

    ++++++++++++++++++++++++++++++++++++++

    “阿舅!”

    丁辰終於又回到了曹府,並且再一次見到了賈衢。

    心中,對張遼又多了幾分感激之意。

    不過當他剛一走進家門,就看到曹昂一陣風似地跑過來,距離他還有幾步便縱身躍起。

    “小心點。”

    丁辰忙張開手臂,抱住了曹昂。

    “阿舅,你終於回來了。”

    “昂,怎麼哭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呢。”

    “才沒有哭,只是剛才跑得快了,被風沙迷了眼睛……”

    曹昂昂著頭,強作堅強。

    但那紅腫的眼睛,卻把他的內心展露無遺。

    丁辰知道,曹昂真的想他了!

    其實,想他的不僅僅只有曹昂。

    把曹昂放下來,丁辰就看到站在客廳門前台階上,微笑著看著他的阿姐。她笑著,可淚水卻止不住的流淌。

    “阿姐,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丁夫人快走幾步,一把就抱住了丁辰。

    “你這傢伙,何苦逞能?

    我告訴過你,別逞強,若有危險,不要往前衝……那個薄倖人拋棄了我母子,如果你再出了事情,我們該怎麼辦才好?”

    丁夫人說著,狠狠捶了丁辰幾下。

    丁辰沒有躲閃,而是硬生生承受下來。

    阿姐並未真個用力,那話語中濃濃的牽掛,讓丁辰感到萬分溫暖。

    “阿姐放心,我沒事的。

    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對了,我還帶回來了一個人……胡車兒,趕快過來見過我阿姐。以後你便守在府中,聽候阿姐的差遣。如果有人敢對我阿姐無禮,你只管動手,出了事我來承擔。”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4 08:34 A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9-4 08:41 AM 編輯

第二十四章 諸侯

   自從阿閣大火,丁辰被幽禁之後,曹府愁雲密布。

    而今,丁辰回來了!

    曹府立刻變了模樣,變得喜氣洋洋。

    丁夫人又提起了精神,親自下廚,要給丁辰做一頓好吃的。

    她知道丁辰喜歡吃澗口羊,於是便帶著曹昂出門,前往北市買肉。當然了,曹府新紮護衛胡車兒,也要跟隨前往,不但要負責保護丁夫人母子,還要擔當苦力角色。

    對此,胡車兒倒無甚不滿。

    家裡只剩下了丁辰一人,便獨自來到臥室,取出那口七星刀。

    姐夫到底是想要表達怎麼一個意思?

    他倉促行刺,卻又把七星刀留下,是想要提醒自己什麼事情?亦或者代表著什麼線索?

    啊!

    好深奧,好難……

    雖然一整夜沒有睡覺,可丁辰並不困。

    他在臥房裡坐了一會,把七星刀收起來,便一個人在曹府的後院轉悠。

    直到,丁夫人回來!

    “阿舅,外面好嚇人啊。”

    “怎麼了?”

    丁夫人在廚房裡操持做飯,把胡車兒叫去幫忙。

    胡車兒不會做飯,卻有一手殺羊的好本事。丁夫人買了一隻全羊,但是要涮肉的話,卻需要胡車兒出手。

    趁此機會,曹昂便成了丁辰的小尾巴。

    “回來的時候,正好遇到並州軍剿匪回來。

    那些並州軍,帶回來了好多人頭,血淋淋的……據說是昨夜在下馬坡剿匪所獲。不過我聽人說,那些並不是盜匪,而是下馬坡的普通百姓。阿舅,並州軍好兇殘。”

    丁辰故作驚訝之色,但心裡卻暗自讚嘆。

    都不是省油的燈!

    如果那真兇跳出來,說那不是盜匪,而是袁家僕從,袁隗的死便無法掩蓋,勢必栽倒董卓頭上。所以,他沒有出來指認,反而造謠說哪些是下馬坡的普通百姓。

    這樣一來,賈詡想要追查,怕是會非常困難。

    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體。

    這些人玩謀略,玩手段,實在是太厲害了……丁辰覺得,若換作是他,說不定早就被人玩死。

    可怕,真真是可怕!

    “昂不必害怕,那些人其實就是盜匪。”

    “阿舅怎麼知道?”

    丁辰伸手,揉了揉曹昂的腦袋瓜子,輕聲道:“因為,剿殺那些盜匪的人,就是阿舅。”

    “啊?”

    “所以,你看到的,聽到的,並不一定都是事實。

    昂以後一定要記住,這世上許多事情,絕不可以從表面上輕易做出判斷,要弄明白其中的玄機。”

    曹昂,似懂非懂。

    “走,阿舅帶你去看殺羊。

    晚上我們吃好吃的涮肉……哈,澗口羊哦,我突然有點懷念老張家的羊湯了呢。”

    “嘻嘻,昨天我有吃過。”

    “這麼沒有義氣,阿舅沒有吃到,昂卻偷偷去吃。”

    “不是偷偷去的……而且昂吃羊湯的時候,還有想過阿舅,所以替阿舅吃了一碗。”

    “哈哈哈,真是個狡猾的小狐狸!”

    丁辰抱起曹昂,大笑著朝廚房走去。

    而曹昂則摟著丁辰的脖子,那張臉上,更露出了燦爛笑容。

    血淋淋的人頭又算得什麼大事?有阿舅在昂的身邊,就算是天塌下來,昂都不怕!

    +++++++++++++++++++++++++++++++

    曹府中,歡聲笑語一片。

    可是丞相府內,確是愁云密布。

    董卓咬緊牙關,嘎吱吱作響。

    雙手握拳,雄壯的身體更輕輕顫抖……他不是冷,更不是因為害怕,而是莫名憤怒。

    為什麼,為什麼我一心想要中興漢室,你們卻不肯配合呢?

    正午時分,曹性和賈詡回來稟報了結果,令董卓大吃一驚。

    不過,未等董卓做出反應,卻聽到了一個更加驚人的消息……東郡太守橋瑁,不知道如何得來了一份詔書,傳檄天下,要討伐董卓。

    詔書發出之日,正是弘農王劉辯被害的第二天。

    短短數日,便有渤海太守袁紹、後將軍袁術、冀州牧韓馥、豫州刺史孔伷、兗州刺史劉岱、河內太守王匡、陳留太守張邈、廣陵太守張超、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共十路諸侯響應。如果再加上東郡太守橋瑁,便是整整十一路諸侯……

    十一路諸侯,從渤海至山陽。

    如果不是事先約定,怎可能在短短幾日便做出決斷?

    至少,在董卓看來,那根本就不可能。

    最為詭異的是,詔書的內容是要為劉辯報仇。開玩笑,劉辯剛被害,橋瑁第二天就知道了?

    再聯繫到劉辯被害的事情,董卓可以確定,這絕對早有計劃。

    殺死劉辯,而後以為劉辯報仇之名,討伐董卓。

    殺了董卓之後,他們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輔佐新帝,成為中興漢室的功臣。而他董卓,卻會因此而臭名遠揚,變成國賊,而且是弒君的國賊,為天下人所指責辱罵。

    究其原因?

    他不是黨人,更不是世族子弟,而是起於涼州。

    董卓想到這裡,忍不住嘿嘿笑出聲來。

    那笑聲裡,包含著無與倫比的憤怒。

    “主公,息怒!”

    “息怒息怒……王八羔子已經打到了我的家門口,爾等還要我息怒?是不是等那些傢伙砍下我的腦袋,你們才會說些別的?”

    董卓說話間,呼的站起來,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案幾。

    “一直以來,我懷著報效朝廷,中興漢室的夢想。

    好不容易走到了這一步,可那些人卻不願意看我成功。為什麼?為什麼?我已經在努力的做了!我扶立新帝,我減免賦稅,我發行大錢,我安撫百姓,我禮賢下士。

    可為什麼到頭來,他們還是不願意接受我!

    我來告訴你們,因為我來自涼州,因為我乃寒門子弟,因為我讀書少,因為我粗鄙,因為我為了前程討好十常侍,因為我不是他們中的一員,所以他們便反對我。”

    董卓揮舞拳頭,如同憤怒的雄獅。

    大堂上,眾人噤若寒蟬。

    “可是,當年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兵,幾乎推翻了暴秦。

    他們喊出,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高祖皇帝,不過沛縣亭長,卻斬蛇起兵,推翻暴秦,擊敗項籍,建立我大漢四百年江山。他們都可以做大事,何以我卻不能做呢?”

    就因為陳勝吳廣他們高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一旦坐的江山,豈能容忍你在崛起?

    這道理,大家心裡都很明白,可是卻無法說出口來。

    董卓咆哮了一陣,終於冷靜下來。

    他復又坐下來,目光掃視眾人,露出了肅穆表情。

    “好了,現在他們要來了,諸君有何妙計?”

    “丞相,渤海袁本初,汝南袁公路,皆受丞相所重,待如上賓。

    當初袁本初對丞相拔劍相向,後逃往冀州。丞相不計前嫌,反而委以渤海太守之職。袁公路本無功勞,但丞相念及袁家名望,與他後將軍之職。丞相代袁家不薄,可是袁本初與袁公路為一己之私,起兵造反,更不顧長者安危,實乃小人之行。

    固,儒懇請丞相,斬殺袁隗滿門,以震懾宵小。

    而後儘起兵馬,堅守滎陽、成皋,與之決戰……反賊遠道而來,必難持久。而我等有雄關之險,可拒敵於外。只要拖得一些時日,想那反賊也就無力繼續鬧將下去。

    到那時候,丞相可以加以分化,而後各個擊破。

    如此一來,則洛陽無虞,大漢江山無虞。”

    見沒有人說話,李儒便挺身而出。

    關鍵時候,還是自己人可靠!畢竟是女婿,才會為我盡心盡力……

    董卓的目光,旋即柔和許多,讚賞的看了李儒一眼。

    不過,未等李儒說完,又有一人站出來,大聲道:“丞相,李中郎之計,某以為不妥。”

    “德瑜此話怎講?”

    說話的人,名叫伍瓊,汝南人氏。

    董卓對他頗為敬重,並委以城門校尉之職。

    伍瓊大聲道:“袁本初四世三公,德行甚隆,有'八俊'美名。

    他雖響應,怕也是受人蠱惑,心憂廟堂。丞相雖一心為大漢江山,但畢竟久居涼州,世人並不知曉丞相的志向。本初、公路,乃至於各路諸侯,皆乃高士,對朝廷忠心耿耿。丞相既然是為大漢謀,何不與之坦承相交,令其知曉丞相的志向。

    若強行用兵,兵鋒一起,則生靈塗炭,豈不會令丞相名望受損?”

    “那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應該開放城關,讓他們屯兵洛陽城外,與之杯酒交歡?”

    “如此,方可顯現丞相胸懷坦蕩,問心無愧!”

    “我無愧你個王八羔子。”

    董卓氣得破口大罵,指著伍瓊道:“想當初,袁紹逃離洛陽,我本意將之誅殺。

    就是你,勸我什麼'廢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紹不達大體,恐懼故出奔,非有他志'。也是你,說什麼'袁氏樹恩四世,門世故吏遍及天下,若收豪傑以聚徒眾,英雄因而起之,則山東非我所有,不如赦之'……

    我正是聽了你的勸諫,才赦免了袁紹,更與他渤海太守之職。

    可袁紹何曾有過只言片語的感激之詞?

    而今,他更興兵作亂,你還要我放他們到洛陽城下?是不是等他們到了城下之後,你再與之裡應外合,到時候我這頭顱,便成了你們建功立業,成就美名的功績?”

    董卓怒火中燒!

    事實上,在進入洛陽之後,他對黨人一直都很尊敬。

    週毖也好,伍瓊也罷,只要他們說出來的事情,董卓絕不會有半點的推辭,一併答應下來。

    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知道,這些人能量巨大,且有真才實學。

    他想要藉用黨人的力量,穩定住局勢,並且依靠他們,來治理天下……

    畢竟,涼州舊部,多為征戰沙場的猛將。行軍打仗可以,但若說治理天下,卻有不足。

    即便是他的女婿李儒,也是如此。

    可以馬上打天下,卻不能馬上治天下。

    要想中興漢室,但只靠他董卓肯定是不行的,需要更多人與他合作,一起努力。

    所以,他步步退讓;所以,他有求必應。

    可是現在看來,這些黨人分明把他當成了小丑,把他的禮賢下士,看作是一個笑話。

    董卓的面孔猙獰,眼中流露出駭人殺機。

    好好好……我想與你們合作,可是你們卻視我如草芥。

    既然如此,我要你們何用?

    動作這些日子來,本就煩躁不安。

    而今被伍瓊這一番話,更氣得火冒三丈,原本固執的夢想,刺客卻變得有些模糊了。

    “來人,把伍瓊和周毖兩人都給我拿下。

    刺殺弘農王之事,必與此二人有關,給我好好拷問,令其招出洛陽的同黨。既然你們不識好歹,那就休要怪我心狠手辣。如果不肯招供,就給我大刑伺候,不必客套。”

    說話間,一直守在董卓身後的呂布揮手,門外的力士蜂擁而入,將伍瓊和周毖按在了地上。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4 08:41 AM

第二十五章 起兵

    陳留,襄邑。

    料峭春寒,猶甚隆冬。

    特別是今春雨水多,更使得夜晚變得格外寒冷。

    屋外還下著小雨,淅淅瀝瀝不停。

    曹操坐在屋中,就著燈光讀書,只是那心思卻飛到了十萬八千里外。

    時局變化實在太快,眼花繚亂,快到讓曹操也感到吃驚,甚至還有一絲絲迷茫感。

    弘農王劉辯死了?

    從洛陽傳來的消息,劉辯是被董卓和李儒鴆殺,手段與當初鴆殺何太后如出一轍。可若是董卓鴆殺弘農王,又何必縱火阿閣?偷偷摸摸殺了,而後找個理由便是,又為何縱火,鬧得天下人皆知?董卓並非愚蠢之人,又為何做出這等愚蠢之事?

    這裡面,顯然有很大的問題。

    這些問題按道理說,並不難被發現。

    但是,人們卻好像有意無意的忽略了那些問題,而後把罪名一股腦的加在了董卓頭上。

    奇怪,真真是奇怪!

    除此之外,更讓曹操感到困惑的是,橋瑁矯詔傳檄天下討董,實在是太過於巧合。

    弘農王才死,矯詔便出現。

    給人的感覺就好像是,弘農王的死,就是為了這一封矯詔而準備。

    然而,這個問題再一次被所有人忽視,天下英雄莫不是義憤填膺,紛紛起兵響應。

    可是,這反應未免也太迅速,迅速到根本不符合他們的性格。

    袁紹性情寬厚,實則優柔寡斷,疑心甚重;袁術,心胸狹窄,做事先問是否有利於自己,可此次卻率先出頭;張邈,品行高潔,然則行動遲緩;韓馥,本性多疑,行事謹慎。

    這些人,說穿了都不是那種果決之人,但是卻一個個爭相出頭。

    也就是說,他們或許早有聯繫,所以才能夠如此不約而同的響應,製造出浩大聲勢。

    那麼,問題來了!

    我又當如何行事?

    曹操深知,這對他而言,會是一個機會。

    此前,他行刺董卓失敗,得到了一個響亮的名聲。如果這一次趁熱打鐵,他就能獲得更多的威望。典軍校尉、奮武將軍?這聽上去很美,可實際上,曹操在諸侯之中,地位並不是很高。原因很簡單,他沒有地盤,也沒有支撐他名望的實力。

    奮武將軍,說穿了只是一個虛職。

    如果能夠趁此機會,擁有配得上他名氣的實力,那麼他曹操才算是真真正正有了地位。

    可問題是……妻兒尚在洛陽!

    曹操上次刺殺失敗,董卓最終沒有追究,還給了他一個奮武將軍的頭銜。

    這次,如果他起兵討董,妻兒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說實話,他心裡也沒有底兒。

    篤篤篤!

    有人敲響了房門。

    緊跟著,房門拉開,衛茲和一個瘦削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那中年人身材不高,大約也就是七尺五寸左右,身體很單薄,面色慘白,透著一種不太健康的膚色。眼窩很深,臉頰消瘦,鼻樑高挺,站在那裡,有一股陰鷙氣。

    曹操見到兩人,忙起身相迎。

    “子許,戲志先生,這麼晚有事嗎?”

    那中年人名叫戲志才,乃陳留人氏。

    此人出身寒門,頗有智謀。只是年輕時,因行竊鄉里,故而品行不佳,不被人看重。

    曹操在偶然機會,與此人結識。

    他發現,這戲志才有大才,且理念頗為契合,於是便請來身邊。

    衛茲和戲志才分別落座,但衛茲卻未開口。

    戲志才道:“明公,時局發展到今日,與當初你我猜測幾乎一般無二。

    亂世將至,正是明公一展宏圖的機會。這兩日,我見明公若有所思,不知可有決斷?”

    曹操聞聽苦笑,發出一聲長嘆。

    “我之心意,瞞不過先生。

    不過,我有兩個憂慮,遲遲無法決斷,還請先生予以點播。

    這其一,操當初在洛陽行刺董賊,失敗後倉皇而走,卻使得妻兒陷落於賊窟之中。董卓後來為顯示寬厚,於是沒有追究。若我現在起兵,我那妻兒怕難以保全。

    其二,操雖有奮武將軍之名,卻無將軍之實。

    今十一路諸侯聯名討董,操雖有心殺賊,卻苦於無兵無將,又如何能夠在諸侯中立足?前日,我父傳書,可以在譙縣為我徵召兵馬,但實際上,不過是杯水車薪。”

    曹操話剛說完,一旁衛茲便開了口。

    “孟德,若你有心殺賊,衛茲不才,願鼎力相助。

    我衛家有薄產,可盡與孟德召集人馬,打造兵械……所以,這兵馬之憂,孟德無需擔心。”

    “啊?”

    曹操聞聽,不由得喜出望外,呼的站起來,看著衛茲。

    戲志才道:“明公便得了兵馬,還需有一個正式的身份。

    奮武將軍乃董賊所賜,拿出來難以服眾。我聽說,此次討董,陳留太守張孟卓已經響應。明公與張孟卓相知,且張孟卓在諸侯之中,也頗有威望。然張邈空有名望,卻無真才實學,手下更無可用之人。若明公相投,他定會接納,並委以重用。

    到那時候,明公借張孟卓之名,行討伐之事。

    對外結交諸侯,對內招兵買馬,可迅速壯大實力,成就一番事業。”

    曹操聽罷,不禁沉默。

    張孟卓,便是陳留太守張邈,表字孟卓。

    他是東平壽張人,少年時已俠義聞名,接濟貧困,助人為樂,甚至傾家蕩產。

    壯士英雄,因此對他極為尊敬,更與度尚、王考、劉儒、秦周等七人並稱為'八廚'。

    廚者,能以財救人。

    其名聲或許不如'八俊'、'八顧'響亮,卻也是為天下人敬重。

    曹操與張邈,確實交情不錯。

    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前去投奔,張邈定會待以上賓。

    “可是,我妻兒……”

    “明公,今國家危難,我等當舍生取義,方不負大丈夫之名。

    明公何以只念兒女私情,卻不顧天下人之安危?相信夫人若知明公決斷,必不會怪罪。”

    戲志才長身而起,厲聲呵斥。

    曹操不由得面紅耳赤,良久之後,下定了決心。

    其實,他心裡早就有了主意,卻始終無法決斷。藉由戲志才之口,讓他終於決定,也算是讓自己好過一些。

    “如此,我明日便去尋孟卓商議。”

    衛茲和戲志才相視一眼,也旋即露出了笑容。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跟著就聽僕人道:“老爺,外面有一個名叫夏侯淵的人,說是曹公親眷,求見曹公。”

    “妙才怎麼來了?”

    曹操聞聽,不由得大吃一驚,便站起身來。

    不過,他旋即露出笑容,看著衛茲和戲志才道:“我正憂慮,有兵無將,不想妙才便來。他乃太僕夏侯嬰之後,乃我親眷。他的妻子,便是我之妻妹。妙才來的正好,實天助我也!”

    說著話,他便帶著衛茲和戲志才走出房間,直奔大門而去。

    細雨,靡靡。

    更為這春夜增添了幾分清冷之氣。

    在衛府大門外,一個身高八尺六寸的男子,身披蓑衣,牽馬而立。

    他挎弓持矟,背負三個箭囊,身姿雄偉。

    當曹操走出來時,看到這男子,頓時哈哈大笑。

    “妙才,你來了。”

    此人名叫夏侯淵,也是譙縣人氏。

    事實上,夏侯和曹氏,都是譙縣大族。夏侯淵與曹操,更是關係密切。不僅僅是親眷,早年間曹操在家鄉受案件牽連,夏侯淵二話不說,便代他承擔,義氣過人。

    他看到曹操,也露出了笑容。

    “孟德,我也是才回家,聽太尉言,方知孟德此前做得好大事情。

    太尉擔心你一個人在外會有危險,所以命我前來護衛。我得知消息後,便急忙趕來……元讓、子孝、子廉而今也都在家鄉,只待孟德一聲召喚,他們便會趕來相助。”

    這是一個宗族昌盛的時代!

    曹氏和夏侯氏兩家的關係,幾乎無法用言辭來形容。

    兩家世代交往,彼此間相互輔助。夏侯氏是西漢夏侯嬰之後,而曹氏則是西漢曹參之後。四百年彼此扶助,早已親如一家。

    夏侯淵口中的元讓,名叫夏侯惇,有萬夫不擋之勇。

    早在黃巾之亂的時候,他二人就跟隨曹操征戰沙場。後來曹操被何進徵辟,又被封為典軍校尉。夏侯惇夏侯淵便留在了老家,各自謀生,沒有隨曹操一同去洛陽。

    用他們的話說:時機未到。

    而子孝,名叫曹仁;子廉,名叫曹洪。

    此二人都是曹操的宗族,關係更加密切。

    聽聞夏侯淵這麼一說,曹操總算是鬆了口氣。此前衛茲願意為他散盡家財招兵買馬,但還遠遠不夠。說穿了,便是缺少夏侯淵這樣的人跟隨,有兵無將難成大事。

    “妙才,快快隨我來。”

    曹操拉著夏侯淵的手,便走進了衛府。

    在書房裡,夏侯淵脫下了蓑衣,把箭囊和長矟放置一旁。

    “方才子許和先生正勸我說,要我投奔張邈。

    我本擔心,實力有所不足,不想妙才便來了……”

    曹操把如今的局勢,和他的決定,毫無隱瞞的與夏侯淵講述一遍。

    “我這就派人回去,請元讓他們前來。

    明日,我會前去拜訪孟卓,這邊有子許他們招兵買馬,卻需要妙才你為我多費心思。”

    夏侯淵點點頭,沉聲道:“此淵份內之事。”

    他話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了一下,而後凝視曹操道:“當初孟德離開家鄉,前往洛陽。因子陽相伴,所以我等沒有跟隨。為何此次前來,卻沒有看到子陽的蹤影?”

    曹操聞聽,臉色不由得一變。

    他看著夏侯淵,良久一聲嘆息,苦澀道:“子陽而今,尚在洛陽。”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4 08:55 AM

第二十六章 機會

    轟隆!

    一聲春雷炸響。

    洛陽大雨瓢潑,把天地變成了水世界。

    丁辰坐在門廊上,看著雨水順著屋脊流淌下來,目光有些空洞。

    洛陽的時局,果然是亂成了一團麻。你方唱罷我登場,亂哄哄,也看不出個端倪。

    關東諸侯聯盟,聲勢越來越大。

    正月二十,袁紹、王匡已屯兵河內,對河洛虎視眈眈。

    如果不是事先計劃好的,絕無可能如此神速。而且,伴隨著諸侯的出兵,又有幾家諸侯加入討董的行列。

    原並州刺史丁原帳下武猛從事張揚,率部八千,自上黨趕來,與袁紹匯合。

    右北平太守,薊候公孫瓚起兵響應,領兵一萬趕奔河內。

    此外,馳名江左的烏程侯孫堅,自長沙起兵,並與袁術相約,在南陽合兵一處……

    一時間,八州振盪,討董之聲此起彼伏。

    丁辰一直都在默默觀察,審視時局的變化。

    洛陽百姓,人心惶惶。

    而關東諸侯已秣兵厲馬,虎視中原。

    看這情況,一場大戰是不可避免了……不過,讓丁辰感到高興的是,曹操並未參與其中。

    每天都有諸侯起兵的消息傳來,唯獨沒有聽到關於曹操的消息。

    “阿姐,姐夫其實還是關心咱們的。”

    他興致勃勃的與丁夫人報告,但丁夫人,卻無動於衷。

    “阿瞞雖名聲響亮,但卻苦無勢力。

    依我看,他未必不參與這場動盪,很可能會依附於某一個諸侯帳下,趁機積攢實力。”

    “應該,不會吧。”

    丁辰有些不太相信,道:“姐夫難道不知,一旦他參與進來,便會置你我與險地?”

    丁夫人不置可否,只笑了笑,卻未給予回答。

    但如此一來,卻讓丁辰感到了一絲絲的憂慮。

    難道說,曹操真的會不念他們的安危,跑來討伐董卓嗎?

    他抿了一口酒,伸了一個懶腰,準備回屋休息。

    從下馬坡回來以後,董卓一直都未召見他,也沒有給他委派新的任務。

    每天,他會帶著胡車兒去龍門山校場巡視,傍晚時則回到家中,陪阿姐一次吃飯。

    每天朝九晚五的生活,日子倒也還算愜意。

    至於外面的紛擾,在丁辰看來與他並無關係。

    董卓會如何應對諸侯的討伐?那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南宮衛士令,需要考慮的事情。

    咚咚咚!

    就在丁辰準備回去休息的時候,傳來一陣砸門的聲音。

    丁辰眉心一蹙,轉身向外看去。

    一旁的房門被拉開,露出曹昂的小腦袋來,“阿舅,這麼晚,誰在叩門?”

    “沒關係,阿舅在這裡,昂快些回去休息。”

    “哦。”

    曹昂有些不情願。

    但丁辰的話,他不敢不聽,於是又縮回屋中,關上房門,卻又露出了一條縫隙……

    丁夫人也出來了,面露憂慮之色。

    她走到丁辰的身邊站定,一隻手輕輕握住了丁辰的手。

    阿姐的手,有些冰涼。

    胡車兒趕去打開了院門,就見賈詡帶著一隊兵卒,手持桐油火把,快步走了過來。

    “子陽,穿好衣服,隨我走吧。”

    丁辰明顯覺察到,阿姐的手,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拍了怕阿姐的手背,看著賈詡道:“先生,這麼晚了,叫我去哪裡?”

    “相國急招大家前去商議事情,文遠將軍舉薦了你,所以喚你過去,一起旁聽。”

    “哦,那稍等。”

    丁辰露出恍然之色,返回屋中。

    丁夫人隨後也跟了進來,幫著他穿戴打扮。

    “你一個小小的南宮衛士令,過去商議什麼?

    小辰,會不會是那薄倖人做了什麼事情?董卓派人拿你,又擔心你反抗,所以才哄騙你?”

    丁辰一邊穿戴,一邊笑著道:“阿姐不要胡思亂想,姐夫不是那種人。

    好歹我也算是比八百石的官員,丞相找我去商議事情,也在情理中,阿姐莫擔心。

    我讓胡車兒留在府中,你照顧好昂。

    嗯,估計這次過去,一時半會兒不會有結果,早飯便不必等我。”

    丁辰穿戴妥當後,抬手摘下掛在牆上的寶劍。

    他又安慰了丁夫人兩句,這才走出房間,和賈詡打了個招呼,便冒著雨走下門廊。

    自有兵卒上前,遞了一把竹傘。

    丁辰道了聲謝,把竹傘撐開,又回頭看了一眼阿姐,朝她微微一笑,便大步離去。

    “文和先生,以後來找我,能否不要這麼大張旗鼓,會嚇到我阿姐。”

    “倉促之間,哪有考慮太多。”

    “對了,丞相這麼晚召集大家,到底什麼情況?”

    賈詡和丁辰並肩而行,他壓低聲音道:“局勢有些不妙,相國已決定出兵迎戰。”

    “怎麼?”

    “還記得前些時日,中郎將牛輔出兵河東嗎?”

    “當然記得。”

    牛輔是董卓的女婿,去年十二月,河東有白波軍造反,牛輔舉兵三萬,赴河東平亂。

    賈詡道:“輸了!”

    “啊?”

    “牛中郎在河東大敗,相國已決定,派文遠將軍前去救援。”

    “那又如何?”

    “文遠將軍若去,則抵禦諸侯者,便少了一員大將。”

    賈詡說到這裡,看了丁辰一眼,突然笑道:“子陽,也許你的機會來了。”

    “什麼機會?”

    “你不是一直擔心你阿姐母子在洛陽不安全嗎?”

    “是。”

    “如果這一次,你能立下戰功,說不得可以向相國求情,送他們離開。

    其實,她母子留在這裡,意義也不大。只是沒有一個合適的由頭,便不好放她們走。

    只要你立下了戰功,相國一定能答應你的條件。”

    丁辰聞聽,頓時露出喜色。

    輔佐誰,對他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阿姐能夠平平安安。

    如果真的能以戰功換來阿姐的安全,哪怕是背負了全天下的罵名,他丁辰也不在意。

    “那待會兒,我該怎麼做?”

    賈詡道:“你不要隨便開口,看我眼色行事。”

    “好!”

    丁辰點點頭,隨後催馬,加快了速度。

    突然,他又回頭看向賈詡,“文和先生,為什麼幫我?”

    “嘿嘿,看你小子順眼。

    不過以後要記得,對我尊敬一點,沒事的時候,要帶我到處走走,品嚐洛陽美食。”

    這答案是真是假,都已不再重要。

    丁辰只笑了笑,便不再言語……

    +++++++++++++++++++++++++++++++++++++ +

    丞相府內,燈火通明。

    董卓帳下,以及文武群臣,都齊聚一堂。

    丁辰自然沒有資格到堂上去,於是在大堂外站定。

    在他身旁站著的,卻是一個熟人。

    “小張將軍,什麼時候回來的?”

    “傍晚時才到……我從父晌午接到了丞相的命令,便帶著我匆匆趕了回來。

    子陽,聽說你前些日子,打了一個漂亮仗?可惜,我當時不在,平白錯過了戰功。”

    那人,正是張繡。

    丁辰和張繡,實打實的不打不相識。

    聽了張繡的話,他也不會真個就放在心上,而是嬉笑道:“你如今好歹也是建忠將軍,何苦與我爭那麼點小功勞?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不進去議事呢?”

    “我倒是想進去,可是不夠資格。”

    張繡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別看他現在是建忠將軍,但那是張濟給他討要來的官職。

    涼州這地方,和中原論資排輩不一樣。那是一處苦寒之地,民風彪悍,胡漢混雜。在涼州,想要登堂入室,必須要有足夠的戰功。否則,便軍職再高,也沒用處。

    所以涼州人,大都十幾歲便出來征戰沙場。

    也許在同輩人中,張繡算是出類拔萃。但是在整個涼州官僚體系中,張繡的職位雖高,卻無法獲得眾人的信服。原因無他,沒有顯赫的戰功,你又如何登堂入室?

    “對了,你為何站在這裡?”

    丁辰奇道:“怎地,我不能站在這裡嗎?”

    張繡則一臉的古怪之色,輕聲道:“這邊基本上都是涼州軍。”

    “那又怎樣?”

    “看到了沒有,那邊才是並州軍所在……我記得,你好像是呂布舉薦。當日帶你去南宮衛士就職的曹性,也是並州軍所屬。”

    董卓的帳下,其實也是有著非常激烈的派系鬥爭。

    涼州軍是董卓的起家兵馬,隨董卓征戰涼州,平定羌亂,算得上是嫡系;而並州軍是董卓在來到洛陽後收編,戰鬥力同樣驚人,而且有呂布張遼這等猛將的存在。

    兩邊誰也不服誰,明爭暗鬥的厲害。

    在張繡看來,得呂布舉薦,又是曹性推舉,丁辰應該算作是並州軍才對。

    丁辰一臉迷茫,搖了搖頭。

    “你莫問我,是賈先生把我安排在這邊。”

    他這話一出口,卻讓張繡眼睛一亮。

    賈詡安排的?

    難道說,丁子陽是我們涼州派系的人馬?

    若是如此,倒可以好好親近一下……

    大廳裡,爭吵聲此起彼伏,不時可以聽到咆哮聲,甚至有拔劍出鞘的龍吟聲響。

    雨,漸漸停息了。

    就見不時有人從大廳裡走出來,一個個行色匆匆。

    “張繡!”

    “啊,是我從父叫我。”

    從大廳裡走出一個中年人,招手示意張繡過去。

    張繡低聲道:“那我先走了,以後有什麼事,便來找我。”

    “好!”

    看著張繡匆匆離去的背影,丁辰忍不住笑著,輕輕搖頭。

    這傢伙倒是個熱心腸的,不過他恐怕是誤會了,他丁辰即非涼州軍,也非並州軍,他只是他自己而已。當然了,對於賈詡的安排,丁辰或多或少有些明白。賈詡是涼州軍,想必從內心裡,他也希望丁辰是涼州軍,這樣他的臉面上,也有光彩。

    就在這時候,呂布大步流星,從大廳裡走出來。

    他來到了門口,向兩邊看了一眼,目光無意中從丁辰身上掃過,他的眸光隨之一凝。

    丁辰,則朝著呂布微微欠身。

    不管怎樣,當初若非呂布求情,說不得他和阿姐都已經人頭落地。

    呂布殺死丁原,投靠董卓,被人喚作無義。

    丁辰不是特別喜歡呂布,但是那恩情,他卻不能不記住。

    呂布站在門口,想了想,又轉身走進了大廳。

    不多時,只見一個小校走出來,高聲道:“丁辰丁子陽,哪個是南宮衛士令,丁子陽?”

    丁辰忙閃身而出,躬身道:“末將,丁辰。”

    “進來吧,丞相讓你進來。”

    “喏!”

    丁辰不敢怠慢,忙快步走進了大廳。

    只是,當他才一跨過了門檻,就覺察到有無數道目光,停在了他的身上。

    董卓高踞圍榻之上,一雙透著陰冷之氣的眸子,凝視著丁辰,令人不由得心驚肉跳。

    “你,就是丁辰?”

    董卓這是第一次見丁辰,看他氣定神閒,毫無慌亂之色,不禁暗地裡點頭稱讚。

    行伍幾十年,而今又手握重兵,執掌朝綱,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董卓身上的威嚴,與日俱增。

    平日里那些幕僚在他面前,莫不是戰戰兢兢。

    可是,丁辰居然絲毫不怕,甚至沒有露出半點的慌亂。

    要說起來,丁辰的樣貌也很俊美,加之他性子懶散,給人一種恬適的感受,很容易生出好感來。至少就目前而言,董卓對他的感官就非常好,更生出莫名喜愛之意。

    “末將丁辰,拜見丞相。”

    “好了,不必多禮。”

    董卓的聲音裡,帶著一股子非常明顯的涼州口音。

    “嗯,好滴狠,好滴狠……我早就聽人提起你,今日卻是第一次相見。

    奉先言你,有虎狼之勇;文遠贊你,情真義重。前些日子,你在阿閣和下馬坡,都做的很好,沒有辜負我對你的看重。這兩日,由於事情繁多,未曾與你封賞,你可有怨言?”

    “末將不敢。 ”

    “是不敢,還是沒有?”

    “是不敢!”

    丁辰插手行禮道:“末將乃戴罪之身,能夠活到今日,已是丞相天大恩典。

    所以,賞賜與否,末將並不在意……不過,南宮衛士對丞相忠心耿耿,卻遲遲不得洗刷清白,每日里只能在龍門山校場中演練。末將為南宮衛士令,卻無法為他們撐腰,實羞愧至極。所以,末將說是不敢抱怨,實則心裡,為七百衛士而叫屈。”

    “大膽!”

    “放肆!”

    兩邊眾人聽聞丁辰言語,齊聲喝罵。

    而董卓卻面無表情,直勾勾看著丁辰,片刻之後,他站起身來,卻仰天大笑不止……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4 07:31 PM

第二十七章 陷陣(二)

    “自我入京以來,你是第一個敢如此說話的人。”

    董卓手指丁辰,厲聲道:“難道,你不怕我殺了你嗎?”

    丁辰咽了口唾沫,道:“若丞相欲成大事,又如何聽不得逆耳忠言?末將所言,句句是真。那南宮衛士追隨丞相多年,而今卻只能縮在龍門山校場,豈不是委屈嗎?”

    “逆耳忠言?”

    董卓緩緩坐下來,閉目不言。

    這時候,呂布開了口道:“方才,趙岑言華雄一人,難當諸侯兵鋒。

    某可以舉薦一人,便是這丁子陽。丞相何不令丁子陽協助華雄,鎮守陽人關,抵禦諸侯? ”

    呂布話音一落,旁邊就站起一人。

    “溫侯這是何意?

    某知溫侯善戰,卻休小覷了我涼州豪傑。

    區區諸侯,與我眼中不過土雞瓦狗,趙岑之言,不足以信。華雄不才,願鎮守陽人關,何需一個小白臉過來幫忙?”

    說話之人,身高九尺,膀闊腰圓。

    他生得一雙虎目,頜下短髯,雄壯無比。

    丁辰眉頭一蹙,向那人看去。

    不過,對方卻未理睬丁辰,直勾勾看著呂布,一臉怒色。

    董卓這時候,卻突然開口:“奉先,陽人關之事,與你無關,你不必過問。

    記得你剛才說的話,若虎牢有失,便提頭來見。”

    “喏!”

    呂布沒有理睬那人,插手向董卓一禮,便轉身大踏步離去。

    “華雄。”

    “末將在。”

    “我與你馬步卒三萬,以胡軫為先鋒,於陽人關外,抵禦反賊。

    李肅率部五千,鎮守滎陽,協助華雄作戰。”

    “遵命!”

    董卓擺了擺手,目光再次落在了丁辰身上。

    “丁辰,今有陳留太守張邈、東郡太守橋瑁、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以及兗州刺史劉岱,屯兵酸棗,共舉袁紹為盟主,意欲討伐洛陽。袁紹、王匡、張揚於河內出兵,直指虎牢關。我已命奉先前往,抵禦反賊。張邈欲取陽人關,與袁術、孫堅合兵一處。我也命華雄為大督護,領兵抵禦……我問你,可敢前去迎敵否?”

    聽董卓這口氣,丁辰忍不住鬆了口氣。

    他沒有提到曹操,也許曹操,真的沒有參與其中。

    既然如此,丁辰便沒了顧慮,插手道:“但憑丞相吩咐。”

    “好!”

    董卓擺手,示意華雄閉嘴。

    華雄,也就是剛才口稱丁辰為'小白臉'的雄壯男子。

    “我聽張繡言,你在南宮時,曾為南宮衛士取名為'陷陣',不知有無此事呢?”

    “哦,確有其事。”

    “你剛才說,我賞罰不公,為南宮衛士叫屈。

    那我現在,就正式賜名於南宮衛士為'陷陣營',丁辰你為別部司馬,行從事中郎,聽從華雄差遣。

    你可願意?”

    “末將,願意。”

    丁辰不敢猶豫,再次躬身答應。

    這別部司馬,職權不小。

    凡單獨設營,領兵的便是別部司馬。

    從體系上而言,這屬於親兵,執法隊,地位超出其他部曲。

    而從事中郎,秩比六百石。聽上去,似乎是比南宮衛士令的職務要低,可實際上,權利卻要增加不少。最重要的是,從事中郎有參與軍機的權利,遠非南宮衛士令可比。

    “丁辰,若你此次能斬首青綬,我便准你一事。

    可如果陽人關有失,亦或者你不肯聽從差遣,到時候可休要怪我,對你心狠手辣。”

    “末將,遵命。”

    +++++++++++++++++++++++++++++++

    糊里糊塗的,便成了別部司馬。

    說實話,丁辰有些發懵。

    不過,這對他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因為董卓答應他,只要他能斬首青綬,便可以提出一個要求。

    所謂'斬首青綬',就是指殺死一個太守以上的諸侯。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丁辰,卻振奮不已。

    斬首青綬?

    丁辰在領命之後,開口道:“丞相差遣,末將自當從命。

    不過,末將有一個懇求,希望丞相能藉給末將一個人,則末將定能不負丞相所重。”

    “誰?”

    “便是那丞相府主簿從事,賈詡賈文和。”

    說實話,丁辰一直奇怪一件事情,那就是賈詡明明有驚人才華,何以在丞相府不受重用?

    要知道,賈詡被舉為孝廉,入京為郎官的時候,董卓也不過才步入官場。只是不知為什麼,賈詡後來便銷聲匿跡,再出現時,成為董卓手下的一個主簿。丁辰一直覺得,賈詡的才華,比之李儒更高。但是在董卓手下,卻好像並不太受到重視。

    為什麼呢?

    說是董卓不重視人才?

    可是從董卓入京之後,一系列禮賢下士的舉動來看,他對人才非常重視。

    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賈詡在藏拙。

    丁辰才不管賈詡為什麼要藏拙,他只知道,此次前往陽人關,想要斬首青綬,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情。為了阿姐,為了曹昂……丁辰已經下定決心,把賈詡拖下水。

    董卓當然知道賈詡,那怎麼說,也是他從涼州帶來的老部曲。

    想當初,他也是因為聽說賈詡才華過人,所以將之徵辟過來。但後來他就發現,賈詡名不副實。他在武威是很有名氣,可展現出來的才幹,卻與他的名氣不相符。

    莫說比之李儒不如,就連後來董卓在河東招攬的李肅,也比賈詡高明。

    當然了,賈詡也不是沒有優點。

    他做事很認真,只要吩咐下去,他一定能夠妥善完成。

    同時,他性格也很隨和,在涼州軍中,與各方將領關係都很好,人脈也頗廣……

    也正是這原因,董卓最終,決定留下賈詡在身邊。

    現在,丁辰向他討要賈詡,他也只是猶豫了一下,便點頭答應。

    “如此,多謝丞相。”

    “好了,那你便回去安排一下,明天找董旻,更換衣甲,操練人馬。

    三天后開拔,前往陽人關報到……還有,把陷陣營補缺滿八百人,莫再說我對你們不滿。”

    “喏!”

    丁辰這一下,再沒有任何話說,與華雄一同退下。

    走出丞相府大門,華雄卻突然攔住了他,“丁子陽,我不知丞相為何如此看重你,但有些話,還需說明。陽人關,乃滎陽門戶,左接酸棗,右通魯陽,乃咽喉要塞。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4 07:39 PM

第二十七章 陷陣(三)

    “喏!”

    丁辰這一下,再沒有任何話說,與華雄一同退下。

    走出丞相府大門,華雄卻突然攔住了他,“丁子陽,我不知丞相為何如此看重你,但有些話,還需說明。陽人關,乃滎陽門戶,左接酸棗,右通魯陽,乃咽喉要塞。

    陽人關若有失,汝南袁術就將與酸棗聯軍匯合一處,到時候滎陽定壓力倍增。”

    “末將明白。”

    “你明白就好。”

    華雄對丁辰的態度頗為滿意,點了點頭,又道:“所以,三日後你率部直抵扈城亭,守護陽人關側翼,不必前往滎陽聽候差遣。”

    “遵命!”

    華雄哈哈大笑,上馬離去。

    等他離開後,丁辰臉上的笑容,則漸漸隱去,旋即閃過了一抹怒色。

    什麼守護側翼!

    說穿了,就是華雄看他不起,甚至連滎陽都不想讓他去。

    可剛才丁辰已經向董卓表示過了,會聽從華雄的差遣。如果他現在去告狀,說不得會被董卓看輕,甚至有可能會引得涼州軍諸將的不滿。畢竟,華雄是涼州軍中,數一數二的人物。

    只是,你不讓我去,便可以守住陽人關,守住滎陽城嗎?

    丁辰冷笑一聲,旋即上馬,直奔曹府而去……

    ++++++++++++++++++++++++++++++++++ ++++

    “你要去參戰?”

    回到家中,丁辰就把事情告訴了阿姐。

    丁夫人大驚失色,抓住丁辰的手道:“小辰,你怎能如此莽撞?你根本就沒有打過仗,為何要答應前去參戰?你可知道,那戰場之上,凶險至極,萬一你有了意外,我和昂,當如何是好?”

    “阿姐,這是咱們離開洛陽,唯一的機會。”

    “此話怎講?”

    “丞相答應我,只要我能斬首青綬,就可以向他提出一個要求。

    姐夫現在,下落不明,怕是不便出現。咱們身在洛陽更是凶險萬分,一點都不安全。

    並州軍也罷,涼州軍也好,都不把咱們看作自己人。

    至於朝中那些人……呵呵,我不想和他們交道,省得最後被他們賣了,都不知道。

    離開洛陽,咱們必須要離開洛陽!

    只要這次我能斬首青綬,就會向丞相提出請求。

    到那時候,咱們去譙縣找姐夫也好,亦或者回老家種地也罷,總好過在這裡擔驚受怕。”

    說到這裡,丁辰低聲道:“阿姐,我知道你擔心我。

    你也要想想昂……他還小,留在這裡,終究不安全。再者說了,你也知道我的本事,等閒之流,如何是我對手?況且還有胡車兒和老高跟隨我,絕不會有危險。”

    阿姐沉默了!

    丁辰說的頗有道理,這洛陽再好,終究不是自己的家。

    這裡有太多的爭鬥,太多的陰謀,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死無全屍。

    “只是,苦了你!”

    阿姐眼中,淚光閃爍。

    “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可是為了我和昂,卻不得不去做那些你不喜歡的事。”

    “阿姐,你這是甚話?”

    丁辰不高興了,拉著阿姐的手道:“你是我阿姐,一輩子都是我阿姐。

    小時候,若非阿姐照顧我,哪有今日的小辰?便是做再多事情,都是應該的……因為,你是我阿姐,是我這世上最親近的人。”

    阿姐的眼淚,唰的奪眶而出。

    她知道,已勸說不得丁辰。

    想當初,丁辰生母故去,他一個人孤苦伶仃。

    自己把他帶在了身邊,一晃十幾年過去,當年那個圍著她嬉鬧的小傢伙,而今已經能獨當一面。

    丁夫人這心裡,又是歡喜,又是悲傷。

    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小辰終究是要做大事的人……阿姐阻攔不得你。

    但你要記得,到了那邊,要多加小心,切莫逞能。你要記住,阿姐和昂都在等你。”

    丁辰聽罷,用力點了點頭……

    ++++++++++++++++++++++++++++++ ++++++

    第二天,丁辰便找到了董旻。

    這董旻是董卓的弟弟,官拜左將軍。

    他倒是一個老實人,並未為難丁辰,很輕鬆的就把兵甲發放下來,交給丁辰帶走。

    “你陷陣營,還缺多少人?”

    “陷陣營今有兵卒六百三十四人,尚缺一百六十六人。”

    “很好,傍晚前我會命人把缺少的人數給你補上,到時候你讓人在營中準備好接收。”

    “如此,多謝將軍。”

    丁辰向董旻道了謝,便押運兵甲準備出城。

    可沒想到,才一到城門口,就看見賈詡在那里站著,正東張西望。

    “丁子陽!”

    他看到了丁辰,立刻便衝了過來。

    一把抓住了丁辰的馬韁繩,他惡狠狠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賈詡怒道:“我不過是丞相府一名主簿從事,一不懂行軍打仗,二不會出謀劃策,三不能上陣搏殺。我在丞相府過的好好的,你卻把我拎出來,讓我去勞什子陽人關,你什麼意思?”

    丁辰下馬,看著賈詡冷笑一聲。

    “呵呵,那我確要問問你。

    你明知道我是溫侯舉薦,為何又把我安排在涼州軍中?

    你知不知道,你讓我很為難……溫侯視我背叛於他,涼州諸將又把我當作並州奸細。

    你問我是什麼意思,我還想問你,是什麼意思?”

    “這個嘛……”

    賈詡眨巴了幾下眼睛,尷尬的笑了。

    他輕聲道:“並州軍這些日子來,鋒芒太盛。

    牛輔牛中郎出兵河東,本來是想要振奮涼州兒郎的士氣,卻不想被白波軍大敗,還要一個並州軍出身的張文遠前去馳援。我只是覺得,你雖然是溫侯舉薦,但溫侯對你,似乎並不是很重視。既然如此,到不如到我涼州軍一邊,也能多些機會。

    喂喂餵,丁子陽,我可是一番好意,你可不要誤會才是。”

    賈詡這一番話,把丁辰說的笑將起來。

    “賈文和,賈先生,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

    我不管你到底怎麼想,總之,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大家扯平。

    再說了,丞相說我若能斬首青綬,便答應我一件事。可斬首青綬又豈是容易?思來想去,我覺得你能幫我,所以才向丞相討要。你若是不願意去,自己去和丞相說明就是。”

    “丁子陽,你恨我不死嗎?”

    賈詡一臉猙獰,惡狠狠說道。

    “至於你說的那三點……”

    丁辰突然壓低聲音,“我不相信,當年能面對羌人臨危不懼,從容應對的賈文和,真就是一個平庸之人。我不管你為何藏拙,如果你這次不幫我,我就告訴丞相,說你別有用心。

    你也知道,丞相如今,變得性情多疑。

    就算你到時候向丞相解釋,於我而言,也無所謂……找機會,我還會找你的麻煩。”

    “你,你,你……”

    賈詡手指丁辰,渾身顫抖。

    他半晌後道:“丁子陽,怎可如此無恥?”

    丁辰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聳了聳肩膀道:“你逼我的……怎麼樣,幫我還是不幫?”

    賈詡深吸一口氣,怒視丁辰。

    不過,片刻之後他卻突然笑了起來,指著丁辰道:“丁子陽,你無恥的模樣,倒是頗有我年輕時的風采……也罷,既然已經被你綁架過來,便隨你走這一遭就是。

    但我有一個要求!”

    “講!”

    “這次去滎陽,我是被你逼的。

    到了滎陽之後,我也不會插手戰事。總之,到時候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與我無關。”

    “成交!”

    丁辰想也不想,便伸出手,和賈詡擊掌三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6 09:46 PM

第二十八章 出征(一)

    丁辰想不明白,賈詡為何藏拙。

    嗯,就是藏拙!

    也許他有充足的理由,但是丁辰卻無意去了解。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既然他不願意說,願意藏拙,那麼又何必去強人所難?

    丁辰甚至,懶得去想。

    有道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八萬人如此,八百人亦是如此。

    陷陣營獨立為營,便等同於從大隊人馬中超脫出來。

    加之華雄並不待見丁辰,甚至不願意讓丁辰前往滎陽,也就增加了陷陣營的難度。

    接收補給的兵源,分發兵甲,籌備糧草……

    丁辰這才發現,原來行軍打仗並非他想像的那麼簡單。八百人的兵卒,還需要配以充足的民夫,否則根本無法成行。

    怪不得,孫子說:兵者,國之大事!

    這只是八百人的行動,就需要如此勞民傷財。

    如果是八千人,八萬人……丁辰,甚至不敢想像,那會是怎樣的一種壯觀場面。

    “主公,不行啊。”

    就在丁辰為出征而焦頭爛額做準備的時候,高順卻闖入了大帳。

    “怎麼了?”

    “丞相補充了兩百人,本是好意。

    可陷陣營自兩月前開始訓練,已成默契。而今驟然增加兩百新丁,非但無益,反而變成了累贅。這些新丁根本不懂戰陣之法,很多是臨時徵召過來,連兵器都拿不穩。

    如此戰力,如何上得戰場?

    主公能否向丞相說明,把這二百人送回去,哪怕換來一百老卒……不,五十老卒也是好的。”

    丁辰聞聽,不禁拍了怕額頭,露出恍然之色。

    他倒是真的忽視了這個問題,忘記了陷陣營是以南宮衛士為基礎組成,此前已訓練多日。

    高順所言,倒也有理。

    一幫子新丁未經過訓練,根本不懂得戰陣之法,如何配合默契?

    這些新丁,混在陷陣營中,弄不好起不到作用,反而會拖累陷陣營的戰鬥力。

    可是要退回去?

    董旻面子上便不會好看。

    丁辰畢竟沒有什麼根基,已經夾在並州軍和涼州軍之間非常尷尬,若是再得罪了董旻,以後別想有好日子過。畢竟,那董旻董叔穎,是董卓的親兄弟,怎可得罪?

    “老賈?”

    丁辰想不出頭緒,便看向大帳裡,一副懶散模樣的賈詡。

    賈詡半眯縫著眼睛,抬起頭一臉不耐之色。

    “這有何難,既然是新丁,便獨立一屯,設立屯長,看護糧草便是。

    老高再從陷陣營中遣一虎狼之士為屯長,把你此前訓練南宮衛士的那些招數用在新丁的身上。左右開拔出征,一時間未必會有戰事,可以加以訓練,總好過遣返。

    對了,子陽如今也算是軍中大將,身邊怎可沒有親隨?

    胡車兒可為護衛,但還需配備一些親軍。新丁之中,若有桀驁不馴,武藝高強者便抽調過來,也可以讓他們多一個期盼。到時候訓練起來,這些新丁也能盡心盡力。 ”

    丁辰聞聽,頓時喜出望外。

    賈詡的這個主意的確不錯,即可以解決新丁戰鬥力不足的問題,還可以增加他們的凝聚力。

    “文和先生果然高明,就依先生所言。”

    賈詡曬然,“就看不慣你這前倨後恭的模樣。

    沒出主意的時候,便'老賈、老賈'的稱呼,出了主意之後,立刻變成了'文和先生' ,無恥之尤。”

    丁辰沒有生氣,只嘿嘿笑個不停。

    他知道,賈詡心裡有氣,還在怨恨自己把他抽調過來。

    可那又如何?

    能為我出謀劃策,排憂解難就好。

    “對了,明日一早便要出征,糧草還不充足。

    老賈,待會兒去再去找一找董簧,多要些糧草過來。

    這年頭,手裡有糧心不慌。似咱們這些後娘養的,只能自力更生,少去招惹麻煩。”

    賈詡點指丁辰,一旁高順卻哈哈大笑。

    “天色已不早了,我先回去。

    明早寅時,我會過來。卯初點兵,卯中出發……就這樣,你們今晚也都早些休息。”

    “喏!”

    +++++ ++++++++++++++++++++++++++++

    夜幕,悄然將臨。

    曹府中,阿姐坐在油燈下,為丁辰縫補衣衫。

    天亮之後,小弟就要出征遠行。這也是丁辰第一次領兵出征,阿姐心裡怎不牽掛?

    她一邊縫補衣衫,一邊輕聲叮嚀。

    丁辰,則認真的聆聽,心中也是戀戀不捨。

    “阿姐,我走之後,賈衢會留下來。

    我已經吩咐過他,讓他保護好你們……洛陽現在,有些複雜,你們盡量不要出門,有什麼事情,就交給賈衢去做。 ”

    “唉,這時局,怎會變成這樣?”

    丁夫人把衣服縫補妥當,疊好收進了包裹。

    “小辰,可聽說了嗎?”

    “什麼?”

    “弘農王的屍骨,被葬在了城東。”

    “居然沒有安葬與先帝寢陵旁邊?不過,這小皇帝對弘農王,倒還有些情義,居然新造墓穴。”

    “什麼新建墓穴,是中常侍趙忠生前為自己建造的墓穴。”

    “啊?”

    丁辰吃了一驚,抬起頭來。

    劉辯好歹也是弘農王,居然把一位王爺葬在太監的墓穴裡,未免有一些過分了吧。

    他相信,此事和董卓關係不大。

    而事實上,董卓也沒有必要和一個死去的王爺為難。

    “天家薄倖,無人主胸懷。

    弘農王雖說和他有些芥蒂,可那都是上輩人的恩怨。

    如今,他已經奪了弘農王的皇位,卻還如此羞辱弘農王……那弘農王,畢竟是他兄長。”

    丁夫人說到這裡,看向了丁辰。

    “小辰,記住!

    千萬別逞能,不要冒險。

    記得你和我說的話,咱們回老家種地,不要為這等薄倖之人賣命,不值得!明白嗎?”

    “阿姐,我記下了。”

    “早些睡吧,明早我做好飯,叫你起來。”

    丁夫人說完,把收拾好的行囊放在床頭,便起身離去。

    丁辰也有些乏了,早早躺下。

    可是,一想到明日出征扈城亭,他就有些心緒不寧。

    扈城亭!

    到了扈城亭,等於是脫離了主戰場,又如何取得戰功,斬首青綬呢?若不能做到,他便無法向董卓提出請求。說句心裡話,他實在是不想在這雲詭波譎的洛陽,繼續停留。

    嗯,還要想個辦法才是!

    想到這裡,丁辰閉上了眼睛。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7 07:50 AM

第二十八章 出征(二)

    就在丁辰在洛陽進入夢鄉的時候,遠在數百里之外的酸棗聯軍大營內,各路諸侯齊聚大帳,正在商議事情。

    “董卓老賊命華雄為大督護,統步騎三萬,坐鎮滎陽。”

    陳留太守張邈,一臉凝重之色,沉聲道:“華雄此人,我並不了解,諸公誰能為我說明?”

    橋瑁、劉岱、袁遺、鮑信四人,都面面相覷。

    “孟德,你曾在老賊身邊做事,可知華雄其人?”

    濟北相鮑信,見張邈臉色有些難看,便對坐在大帳末端的曹操詢問。

    張邈一愣,旋即反應過來,露出欣喜之色。

    “對啊,孟德想必應該知道那華雄來歷。”

    曹操聞聽,精神一振,忙起身行禮。

    他從襄邑投奔張邈,正如他所想,張邈見到他之後,待若上賓。

    畢竟曹操的名聲非常響亮,此前又為典軍校尉,和袁紹等人交好,在士大夫中,頗有名氣。

    張邈起兵之後,雖得到了諸多響應,可是身邊卻無太多可用之人。

    曹操的到來,確大大提升了他的影響力。

    五位諸侯在酸棗匯合之後,憑藉著曹操的威望,張邈竟隱隱成為五個諸侯之中的領頭人,甚至連此次討董的發起人,東郡太守橋瑁也要低頭一頭,令張邈頗為得意。

    而濟北相鮑信,則是這五個人之中,最看重曹操的人。

    “華雄此人,操倒是知道一二。

    說來,此人乃操之同鄉,早年間隨族中長者離開老家,便沒了消息。

    操在洛陽時,因其口音而與之相認,方得知後來他與家中長者走失,流落街頭。董賊為河東太守時,把他收入帳下,之後便一直跟隨董賊左右。這華雄勇冠三軍,萬夫莫敵。涼州之亂時,他多次單槍匹馬殺入叛軍之中,斬將奪旗,為董卓所喜。

    我曾聽董賊手下說,當時若華雄隨董卓一同入京,焉得讓呂布猖狂。

    由此也可看出,這華雄絕非等閒。”

    一番話,說得眾人面面相覷。

    似橋瑁、劉岱,更倒吸一口涼氣,露出畏懼之色。

    山陽太守袁遺卻面露不滿表情,“孟德此言,未免言過其實,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

    區區華雄,不過一莽夫爾,何足掛齒?

    我等五路諸侯匯聚酸棗,尚未與之交鋒,便心生怯懦,又如何去征討那老賊董卓?”

    “莫非袁卿有破敵之策?”

    “公路來信,言二月初八,與我等在陽人關匯合,而後攻打滎陽。

    想必現在,公路的人馬已經開始行動,我等也必須加快速度,免得到時耽誤了軍機。

    嗯,區區華雄,不足掛齒!

    我來之前,向韓使君借得河北名將潘鳳前來助陣。

    那潘鳳,有萬夫不擋之勇,可斬將奪旗,勇冠三軍。便衣潘鳳為先鋒,取那陽人關,定可馬到功成。”

    張邈、橋瑁、劉岱三人聞聽,頓時面露喜色。

    “原來袁卿早有準備,既有潘鳳,想那華雄必死無疑。”

    袁遺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曹操見此情況,也就不再開口,默默退下。

    他雖然名聲響亮,可是在這五位諸侯當中,實力卻最為薄弱。

    雖說衛茲在襄邑散盡家財,為他招募了五千兵馬,更有夏侯淵統兵協助,卻依舊不受重視。

    袁遺,也是汝南袁氏族人,素來狂傲。

    曹操深知自己沒有話語權,所以對袁遺的諷刺,並未放在心上。

    過兩天,家中為他招募的三千壯士即將到來。那時候夏侯惇、曹仁、曹洪也會過來,他便不至於像現在這樣捉襟見肘。華雄好對付?等你們見識過,就知道他厲害!

    袁遺等人商議妥當後,便各自散去。

    曹操出得大帳,正要返回營地,卻聽到身後有人高呼:“孟德,留步。”

    他勒住馬,扭頭看去。

    就見濟北相鮑信領一隊人過來。

    鮑信示意親隨不要跟得太緊,縱馬來到曹操面前。

    “孟德,咱們邊走邊說。”

    “啊,操敢不從命?”

    鮑信是濟北相,乃一方諸侯。

    雖然言語間態度可親,但是曹操卻不敢放肆。

    在這些諸侯面前,他曹操不過是一個小字輩,根本沒有話語權,所以必須要謹慎一些。

    他落後了鮑信半個馬身子,緩緩而行。

    “此次聯軍討董,孟德以為結果會怎樣?”

    “這個……”

    鮑信扭頭,看了一眼曹操,輕聲道:“其實,袁本初名聲雖然響亮,可我並不看好他能成功。這些人裡,能夠真心討董者,唯孟德耳……也唯有孟德,可為盟主。”

    “允城,慎言。”

    曹操嚇了一跳,連忙阻止鮑信。

    他和鮑信是舊識,當初何進為大將軍的時候,鮑信也是何進的幕僚,與曹操相知。

    曹操來酸棗,也有些日子。

    他在暗中觀察,也確實感覺到,聯軍聲勢浩大,看上去極為強大,可是彼此間卻勾心鬥角,各有心思。真正想要討董的人,屈指可數,這鮑信便是其中之一……至於其他人,包括袁紹在內,給曹操的感覺卻是,他們並非是要討董,而是想藉此機會刷名望。

    只是,這種想法只在他心裡,不敢與外人言。

    如今被鮑信說出來,曹操又怎能不怕?

    鮑信見狀,便知道了曹操的憂慮。

    “孟德放心,這些話,只你我知道。”

    他說到這裡,話鋒卻突然一轉,“孟德,你說實話,那華雄果真如你所說那般,勇冠三軍?”

    曹操左右看看,而後輕輕頷首。

    “袁卿所言之上將潘鳳,操並不知道他有多厲害。

    可是那華雄,確是實打實在疆場上殺將出來的狠人……我說他厲害,並非道聽途說。我認識董卓手下一主簿,名曰賈詡,此人才學過人。他對華雄,亦頗有讚譽。

    我不認為他是信口開河,那華雄必有過人之處。

    如果袁卿似今日這般大意,只怕到了陣前,難以討得便宜。”

    鮑信頗以為然,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那你以為,此次攻打陽人關,可有勝算?”

    曹操突然勒住馬,甩鐙下馬,示意隨從取來火把。

    他就在路邊蹲下,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幅簡易的地圖。

    鮑信也忙下馬走過來,和曹操一併蹲下來觀瞧。

    “這裡是酸棗,這裡是陽人關,這裡是魯陽。

    陽人關,就在酸棗和魯陽之間,如滎陽東面門戶,乃咽喉要塞。

    華雄並非那紙上談兵的趙括,久經沙場,怎能不知道陽人關之重要?他定會派重兵把守陽人關,切斷我們與袁公路的聯繫。如果我們要強攻陽人關,必定會損兵折將。”

    鮑信瞇著眼,看著地面那簡單的地圖,陷入沉思。

    良久,他突然問道:“孟德,莫非有妙計破敵?”

    曹操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又在那地圖的邊上畫了兩條線。

    “允城請看,這裡是扈城亭。

    它頻臨大河,向北接虎牢關,向南則與滎陽隔河相望。

    這扈城亭偏僻,並非要地。可是,如果我們能夠從酸棗發兵偷襲,攻占了扈城亭後,便可以直接打亂董賊部署。向北,我們可以威脅虎牢關後方,向南,則直接面對滎陽。

    若扈城亭有失,滎陽必失了分寸。

    到時候,我們可在這裡設一奇兵,令董賊不得兼顧。”

    鮑信聽完了曹操這番話,不由得露出恍然之色,連連點頭稱讚。

    “孟德之謀,方為上策。”

    他站起身來,低頭沉思。

    而曹操則抹去了地圖,在一旁閉口不言。

    “孟德如今,有兵馬幾何?”

    “我現有兵馬五千,不過……我今聽命於孟卓,不好擅自調動。

    不過我家中還為我招募了數千兵馬,最遲後日便能抵達。而且,我那幾個族弟,也都勇武過人,會一併前來。”

    “孟德,此事你先不要與任何人說,我回去後與孟卓商議……扈城亭!”

    鮑信若有所思,輕聲道:“若奇襲成功,則事半功倍。我想,孟卓也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7 07:53 AM

第二十九章 扈城亭

    荒涼,極致的荒涼!

    丁辰率領陷陣營,在一個細雨靡靡的深夜抵達扈城亭。

    由於長途跋涉,所以沒有仔細查看,便匆匆安營扎寨。可是當天亮之後,他步出營寨,只見到滿目瘡痍。

    扈城亭地處一片平原之上,可遠眺大河。

    不遠處,殘垣斷壁,顯示這裡曾經有人居住。可那人高的枯黃雜草,又好像在告訴丁辰,這裡早就荒無人煙。

    丁辰策馬,和賈詡並轡而行。

    在兩人的身後,是胡車兒帶著十名親隨跟隨。

    “我記得,十幾年前我來過這裡。”

    賈詡勒馬,輕聲說道:“那時候,這裡非常熱鬧,人來人往,可謂是一處繁華之地。

    你看,這裡介於陳留和滎陽之間,北鄰大河,地勢開闊。

    由此向東北,我記得有一個渡口。當時,渡口非常熱鬧,等著過河的人排成長龍。”

    “先生何以多愁善感?”

    丁辰聽出了賈詡言語中的傷感之情,疑惑問道。

    賈詡卻搖搖頭,“這並非多愁善感,而是感慨。”

    “感慨什麼?”

    “一場黃巾之亂,把這繁華之地變成了廢墟。

    而今,戰火重燃……多少人以為,這不過是一場權利之爭,可是我很擔心,此戰之後,國將不國,從此天下不復安寧……呵呵,一時有感而發,子陽切莫要恥笑。”

    在丁辰的眼中,賈詡屬於那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

    事情不到他的跟前,他絕對不會過問。

    就比如這次丁辰把他找來,也是連恐嚇帶耍無賴,才讓他跟了過來。

    可是現在……

    丁辰輕聲道:“莫非先生以為,丞相難以取勝?”

    賈詡則翻了一個白眼,撥轉馬頭就走,對丁辰更理也不理。

    丁辰也知道,自己怕是冒昧了。

    嘿嘿乾笑了兩聲,一催胯下馬,緊趕幾步,這才追上了賈詡。

    “子陽,你看這裡如何?”

    在一處高坡上,賈詡下了馬。

    他用馬鞭手指坡下那片平原,沉聲問道。

    “很好啊,視野開闊。

    景色雖然有些寂寥,不過等春暖花開之後,自是一片勃勃生機。”

    “誰問你景色了?”

    賈詡氣得差點給丁辰一鞭子。

    不過考慮到自己不是丁辰的對手,他最終忍住了衝動,耐著性子道:“為將者,需處處留心。每到一地,哪怕沒有戰事,也許讓自己身處戰場之上,查看地形,思考戰局。

    子陽,你為人聰明,卻太過懶散。

    若處盛世,你這種性子倒也無妨,說不得逍遙快活。可是現在,你必須要做出改變,讓自己隨時隨地都保持一種為大將的態度。扈城亭荒涼,但你可看出了端倪。”

    賈詡這番話,說的是苦口婆心。

    丁辰激靈靈一個寒顫,沉默不語。

    “多謝先生指教。”

    說實話,直到現在,他還是以曹操妻弟的那種生活態度,來面對一切事情。

    可實際上呢?

    以前,不管出什麼事,有曹操在外面頂著,無需他去費心。

    他只需要悠哉生活即可,其他事情不管不問,也不會有人站出來,說他什麼不是。

    現在,曹操逃亡在外,下落不明。

    他的肩頭便承擔著阿姐和曹昂兩人的性命,怎可再似從前那般,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呢?而且,他官拜別部司馬,麾下有高順和胡車兒,更有八百餘陷陣銳士跟隨。

    真的不一樣了!

    丁辰深吸一口氣,眼中旋即閃過一絲凝重。

    “先生以為,這扈城亭如何?”

    賈詡閉上眼,片刻後旋即用寶劍在地上劃出了幾道線條,而後又擺放了幾塊石頭。

    “此前我也沒想太仔細,可是到了這裡,卻發現有些問題。

    你看,這裡是酸棗,這是滎陽,這是虎牢關,這是陽人關……你發現沒有,如果我是聯軍主帥,絕不會真就攻打陽人關。那陽人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那惡戰之地。如若強攻,一定會損失慘重。所以,我絕不會選擇強攻,定會以奇兵取勝。”

    奇兵取勝?

    丁辰心裡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他旋即蹲下身來,仔細查看賈詡畫的那副地圖,半晌後抬頭道:“先生之意,是扈城亭?”

    賈詡,輕輕點頭。

    “扈城亭聲名不顯,且位置並不重要。

    可這重要與否,還需因時而異。如今的情況是,只要聯軍佔領了扈城亭,向北,可與河內袁紹聯軍,夾擊虎牢關;向南,則直接威脅到滎陽,令陽人關形同虛設。

    只需一支奇兵,自酸棗出發,不兩日,便可抵達扈城亭。

    只不過,我不知道那聯軍之中是否有人看出了這條路線,所以我們要提前做準備。”

    丁辰又仔細看了看地圖,閉目思忖片刻。

    “如此說來,咱們紮營之地不對。”

    賈詡露出讚賞之色,輕輕點頭稱讚道:“子陽果然聰明,這才是我想與你提醒的事情。”

    丁辰,笑了。

    “先生既然有覺察,何不直說呢?”

    “若我直說了,你或許會聽從我的建議,遷移營寨。

    可現在,你知道考慮前因後果,日後再遇到這種事情,不必有人提醒,便可自己看出。

    子陽,你性子懶散,為人親和,在平日里是極好的。

    可是在軍中,卻不可與平日一樣,必須要有足夠的威嚴,否則又如何令行禁止,使三軍聽命?不過你以前沒有接觸過這些,所以不甚在意。可是以後,需多留心。”

    這一趟巡查,對於丁辰而言,確收穫良多。

    賈詡並沒有對他聲色俱厲的批評,而是用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指出了他的不足。

    這也讓他明白,如今和當初在洛陽時,真的不同了!

    +++++++++++++++++++++++++++++++++++++++

    丁辰返回營地,立刻下令把營地遷移。

    雖然許多人不解,但他也未與解釋。這也讓眾人覺察到,此時的丁辰似乎發生了些許變化。雖然依舊親和,但是在那親和之中,好像又多了些威嚴,令人不敢抗拒。

    新營安置妥當後,一切便歸於平靜。

    丁辰每日會帶著人四處巡視,而高順則率領軍卒,加以操練。

    新補充進來的那二百人,被歸入後軍,由一個名叫楊阿若的少年統帥。

    這楊阿若表字伯陽,是酒泉人氏。

    有三分之一漢人血統,剩下的則是羌人和屠各人的血統混雜。他曾為遊俠,混居長安,每日里爭強鬥狠,算是一號人物。時人稱他是'東市相砍楊阿若,西市相砍楊阿若'。長安城裡每有爭鬥,一定會有他的身影,是一個拼命三郎的性子。

    後來因故殺了人,眼見要被砍頭。

    恰逢涼州之亂,太尉張溫招募壯士,楊阿若便被人推薦,混入了軍中。

    再後來,他被編入董卓麾下,屢立戰功,在涼州軍算是站穩腳跟,後又成南宮衛士。

    那些新丁到了楊阿若的手裡,被操練的苦不堪言。

    但是效果很好,不過短短幾日的光景,便有了巨大進步……

    與此同時,聯軍也集結完畢。

    從最初的十一路諸侯響應,到如今已變成了十八路諸侯聯合,總計兵力達二十萬。

    二十萬人馬,聽上去著實有些嚇人。

    丁辰也不禁暗自吃驚,與賈詡道:“二十萬大軍,未曾想會變成如此局面。”

    哪知,賈詡卻冷笑連連。

    “兵馬越多,心思就越多。

    二十萬大軍看似聲勢浩大,實則是烏合之眾。

    如今他們看上去是齊心協力,可實際上矛盾重重。袁紹雖被推舉為盟主,卻無力掌控局勢… …你道那些諸侯,真個就會聽他調遣?不說別的,冀州牧韓馥,兗州刺史劉岱,左將軍袁術,哪個又真心服他?看著吧,些許利益,便會讓他們分崩離析。”

    對於賈詡的觀點,丁辰自然贊同。

    和賈詡相處的時間越久,就越能感受到他深不可測!

    這也讓丁辰越發疑惑,賈詡為何要藏拙,表現得那般平庸。以他的才能,可以輕鬆得到董卓重用。不說別的,一個騎都尉絕對是輕而易舉,弄不好得個中郎將也並非沒有可能。但他卻扮成一個平庸之才,在董卓手下做些跑腿的差事,當真怪異。

    丁辰很想問他原因,但每次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以賈詡的性子,這麼做一定是有原因。

    既然他不願意說出來,想必去問了,反而會壞了交情。倒不如在一旁,慢慢觀察。

    不過,未等丁辰觀察出結果,卻得來消息,聯軍第一戰,打響了!

    丁辰本以為,這討董第一戰會是從袁紹那裡開始。

    畢竟,那袁紹才是盟主!

    可未曾想到的事,打響第一戰的人,不是袁紹,更不是屯兵酸棗的張邈橋瑁等人,而是自屯兵魯陽的袁術袁公路。初平元年三月中,袁術以長沙太守孫堅為先鋒,兵進陽人關。

    而早已在滎陽枕戈待發的華雄,立刻前騎督胡軫率部五千迎戰。

    大戰,隨即拉開了序幕……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7 07:29 PM

第三十章 獅兒

    孫堅,字文台,吳郡富春人,相傳是著名軍事家孫武后人。

    孫氏累世在吳郡為官,雖官職不大,也算得是官宦子弟。孫堅少年時,更是仗義任俠,膽大過人,極有謀略。後從軍征戰,立功無數,更因平定涼州之亂,被封為'烏程侯'。

    初平元年,時為長沙太守的孫堅,接到了傳檄,立刻起兵響應。

    不過,長沙並非中原,雖說也是荊州大郡,但相比中原,並不是很富足。而景州刺史王睿,對孫堅更極力打壓。聽聞孫堅要起兵討董,非但不支持,反而心生惡念。

    孫堅也是個膽大之人,對王睿素有怨念。

    而今,天下群雄莫不以征討董卓為己任,王睿身為刺史,卻逆勢而行,分明自尋死路。

    於是孫堅也不遲疑,立刻聯絡了武陵太守曹寅。

    這曹寅,與王睿素來不合。

    只是王睿是景州刺史,且甚得荊襄世族擁護,令曹寅雖心懷不軌,卻不敢輕舉妄動。

    孫堅找到曹寅,告訴曹寅,王睿要殺他。

    曹寅因而心生恐懼,在孫堅的挑唆之下,他假冒案行使者光祿大夫溫毅的檄文,下達給孫堅,命孫堅處死王睿。而孫堅明知道那檄文是假的,卻毫不猶豫的領受檄文,並率部攻破城池,抓住了王睿,將之斬殺……隨後,孫堅又假做醒悟,以曹寅假傳檄文的罪名,率部返回武陵,拿下了曹寅,而後將曹寅一併處死,乾淨利落。

    如此一來,孫堅盡得長沙、南郡和武陵三郡兵馬,以及兵甲輜重無數,勢力倍增……

    不過,你若以為孫堅止於此,那就大錯特錯。

    他得了三郡兵馬之後,起兵響應袁紹,北上討伐董卓。

    途經南陽郡的時候,他下公文與南陽太守張諮,讓他供應軍糧。

    南陽,是陪都,也是大郡,乃天下最為富庶之地。

    其如何富庶呢?

    這裡有一個對比。

    涼州一州之地,人口大約有兩百三十萬人。

    而南陽,不過是豫州一郡,便有人口兩百八十萬,比之涼州一個州的人口還要多。

    時,孫堅統領三郡兵馬,多達數万。

    而且袁術也力挺孫堅,從袁紹那裡討來了一個官職,拜孫堅為假中郎將。

    可張諮卻認為,孫堅出兵北上,並無朝廷公文,所以算不得數。加之他手下有人勸說:“孫文台也不過是荊州的一個太守,怎有權利讓我們調撥糧餉?實屬不該。”

    張諮聽罷,便不予理睬。

    哪知道孫堅看張諮不理睬,二話不說,兵發宛城,將張諮捉拿後,就地斬首,引得整個南陽郡府莫不震驚。而孫堅,則縱兵洗掠了南陽郡庫府之後,揚長而去……

    一個朝廷命官,卻如此目無法紀,其人可見一斑。

    但是對孫堅的這種行事風格,袁術卻極為欣賞。

    在與孫堅匯合之後,他又表奏孫堅為豫州刺史,命其屯兵魯陽。

    說是表奏,其實就是自行封賞。

    反正在袁術的眼中,國已不國,朝廷被董卓把持,根本算不得正統。

    也就是說,不必有朝廷的委任,他袁術嘴皮子一碰,孫堅這豫州刺史就算坐實了。

    而孫堅呢,更毫不客氣的領受了!

    在魯陽休整些時日,孫堅有些不耐煩,決意兵發陽人關。

    他打起了豫州刺史的旗號,命長子孫策為前鋒,以大將黃蓋為副將,統兵三千,攻取陽人。

    孫堅的長子孫策,現年已十六歲。

    從十四歲開始,孫策便跟隨孫堅左右,征戰沙場,建功無數。

    別看他年紀不大,卻武藝高強,勇武過人。

    在長沙時,孫堅每每征討賊寇,必使孫策為先鋒,每戰必勝,令長沙賊莫不聞風而逃。

    “文台,那陽人關守將胡軫,乃董卓帳下猛士,不可小覷。”

    當孫堅命孫策出征的時候,有幕僚上前勸說。

    孫堅卻哈哈大笑,“某觀胡軫,插標賣首耳,不足為慮。”

    他對幕僚解釋道:“當年我在關中平定涼州之亂的時候,曾見過胡軫。

    此人無真才實學,性情莽撞,自恃甚高。吾兒非等閒,乃霸王重生,實我孫家獅兒。

    區區胡軫,不足為慮,你我只管在此,靜候佳音。”

    因孫堅這一席話,孫策'江東小霸王'之名,便迅速傳揚開來!

    ++++++++++++++++++++++++++++++++

    胡軫和趙岑抵達陽人關後,便厲兵秣馬。

    出征之前,華雄曾叮囑胡軫,只需堅守陽人關,不得出戰。

    正如孫堅所言,胡軫自恃甚高。

    他一直認為,論才幹,他遠勝華雄,只是因為運氣不好,才不得不屈居人下。不過,華雄畢竟是主將,胡軫也不敢違抗命令。所以,他到了陽人關後,也非常本份。

    哪怕是孫策率部兵臨城下,他也拒不出城交戰。

    這一來,也使得孫策有些不知所措。

    “叔父,那胡軫無膽,不敢出戰,只有強攻陽人關。”

    孫策畢竟年少氣盛,見胡軫避戰,頓時急了眼。

    好在,副將黃蓋把他攔住。

    “伯符,不可莽撞。”

    黃蓋原本是南陽太守黃子廉的後人,後祖父遷移零陵居住。

    黃蓋少而家貧,卻有壯志,將祖父留給他的書籍熟讀於心,後被考察為孝廉,升任公府。孫堅出任長沙太守的時候,黃蓋便跟隨孫堅左右,被孫堅委任以別部司馬。

    其人嚴肅,治軍嚴謹,且忠心耿耿。

    哪怕孫策是孫堅的兒子,面對黃蓋也是戰戰兢兢。

    黃蓋說:“伯符,陽人乃堅城,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我們此次只帶了三千兵馬,根本無法攻破陽人關,只能平白損兵折將。所以,要破陽人關,只可智取,不可力敵。主公說過,胡軫乃一莽夫,想來也不會太難對付。”

    孫策聞聽,點頭稱讚。

    他思忖良久後,便想出一計。

    第二天,他再次率部出營挑戰,胡軫在陽人關上,依舊是不理不問。

    孫策怒了,指著城頭破口大罵。

    後來,他乾脆命人準備了酒菜,而後在城下一邊吃酒,一邊讓人罵陣,態度囂張至極。

    “春萱,孫策小兒,特以猖狂。”

    胡軫在陽人關上,氣得暴跳如雷。

    趙岑也有些惱怒,卻死死按住了胡軫,勸說道:“騎督切勿上當,那小兒乃是激將之法,想要引你出城迎戰。大督護吩咐,讓你我再次死守,不得迎戰,還請三思。”

    胡軫聽罷,也是無奈搖頭。

    他心生不滿,可是又不能違抗將令,只好看著城下的孫策囂張跋扈。

    就這樣,第一天,胡軫依舊堅守不出。

    第二天,胡軫乾脆沒有在城頭出現。

    到第三天,孫策似乎也罵累了,見胡軫沒有反應,只罵了半天,就收兵返回營地。

    待孫策前腳一走,胡軫便出現在城頭上。

    “春萱,我早就說過,小兒難有耐心。

    才罵了兩天半就沒了精神……他現在,必然已束手無策,鬥志不復。我今晚,便率部偷偷出城,而後偷襲營寨,定能大獲全勝。”

    “騎督,你要出戰?”

    趙岑聞聽頓時大驚,便要開口阻攔。

    哪知道,胡軫卻一擺手道:“春萱,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大督護身在滎陽,不清楚戰局變化,所以才命我堅守陽人關。如今,叛軍已疲乏,我趁機偷襲,便可取勝。到時候,大督護也不會怪罪你我。再說了,我只偷襲,絕不會追擊……擊潰了這些叛軍之後,我便回城。難不成,要坐視戰機溜走嗎?”

    胡軫這番話,確說動了趙岑。

    “既然騎督已有決斷,末將也不好阻攔。

    這樣吧,騎督率三千兵馬出戰,我領兩千人留守關內,這樣也可以隨機應變……”

    胡軫不喜,但也不好再說什麼。

    畢竟,趙岑說的也沒有錯,他不過是聽命行事。

    就這樣,胡軫和趙岑商議妥當。

    待天黑之後,胡軫便率領三千步騎,偷偷出了陽人關。

    所有人口銜枚,馬裹蹄,悄然無聲抵達叛軍大營外。待子時一過,胡軫便舉起大刀,厲聲喝道:“三軍兒郎,隨我出擊……殺死孫策小兒,升官三級,賞賜百金。”

    三千步騎齊聲吶喊,隨著胡軫便衝進了叛軍大營內。

    可是,等他們進入大營之後,才發現這大營裡,卻是空蕩盪,不見一個人影……

    胡軫立刻意識到不妙,忙下令想要撤退。

    這時候,一陣戰鼓聲響起。

    營中突然四處起火,大營外,更從四面八方湧出無數兵卒,守住了大營的幾個出口,便開弓放箭。涼州軍慌亂中,死傷無數。而胡軫更驚慌失措,拍馬舞刀殺出了轅門。

    才一沖出轅門,就聽得前方有人高聲喊喝:“兀那敵將,可是胡軫?”

    胡軫抬頭看過去,就見有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

    他正要回答,卻見對方人馬突然向兩邊散開,一匹烏騅馬自隊伍中飛馳而出,快若閃電。

    那馬上端坐一員小將,手持丈二鐵矛。

    小將生得濃眉大眼,俊美過人。

    他催馬挺槍,厲聲喝道:“我乃江東小霸王孫伯符,胡軫狗賊,還不給我拿命來!”

    槍疾,馬快!

    沒等胡軫反應過來,小將已經到了跟前。

    只見他也不與胡軫囉嗦,丈二鐵矛分心就刺。

    胡軫在馬上,忙推刀想要封擋,只聽得'鐺'一聲巨響,那孫策的長矛在刺中胡軫手中大刀的剎那,長矛有一個極為古怪的扭動,就好像靈蛇翻身,頓時力量倍增。

    胡軫直覺一股詭異的力量,呈螺旋狀湧來。

    剎那間,他只覺兩手發麻,手中大刀更脫手掉落。

    “啊!”

    胡軫心裡一驚,在馬上側身想要躲閃。

    他的反應很快,但孫策的丈二鐵矛更快……只聽噗的一聲,鐵矛直接就撕裂了胡軫身上的鐵甲,狠狠貫入胡軫胸口。孫策一矛得手之後,也不猶豫,兩手一合陰陽把,鐵矛向上一挑。

    胡軫的屍體便從馬背上飛起,蓬的摔落在地上。

    “胡軫已死,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火光中,孫策縱馬盤旋,威風凜凜。

    那些雖胡軫出城偷襲的涼州軍見狀,一個個膽戰心驚,再無半點膽氣繼續和孫策交鋒。

    +++++++++++++++++++++++++++

    “幸虧那趙岑機靈,死守陽人關,才未能使孫策得手。”

    扈城亭,陷陣大營內。

    丁辰聽完了信使的稟報,也不禁露出凝重之色。

    華雄雖然不待見他,可是並未把他忘記。在陽人關開戰之後,他便派人把戰況傳告過來。

    “那,大督護接下來,準備如何安排?”

    信使沉聲說道:“大督護已準備親率兵馬,馳援陽人關。

    他命末將與中郎傳令,不必擔心前方戰事,只管守住扈城亭,便是大功一件……”

    守住扈城亭?

    丁辰不置可否,點頭回答道:“煩勞尊使回稟大督護,就說丁辰會堅守扈城亭,絕不令叛軍通過。”

    這話出口,一旁高順和楊阿若,不禁露出赧然之色。

    不令叛軍通過?

    在這扈城亭也有些日子了,又何曾見過半個敵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0 08:38 PM

第三十一章 伏殺

    “你們為何如此看我?”

    送走了華雄的信使,丁辰返回大帳。

    只是才一走進來,就覺得高順和楊阿若的目光,顯得非常古怪。

    倒是賈詡看上去很正常,甚至帶著些讚賞之色。

    聽到丁辰開口,高順漲紅了臉說道:“主公,我們在扈城亭也有十餘日了,除了風沙,哪裡見過半個叛軍的影蹤?而且,胡軫戰死,陽人關局勢必然吃緊,何以不向大督護請戰,前往陽人關殺敵呢?整日在這裡無所事事,我都快要瘋掉了……”

    “誰說無所事事?”

    丁辰一臉詫異,“我還不知道,你們如此清閒。

    既然如此,剛才我出去的時候,看到後營有些凌亂。你們帶人去清理一下,順便全營大掃除……對了,午飯前我會過去檢查,若是打掃的不乾淨,所有人不得吃飯。”

    “啊?”

    看著丁辰凶神惡煞的樣子,高順愣住了。

    “看我作甚,還不快去。”

    “末將,遵命!”

    高順覺得,快要憋屈死了。

    等高順和楊阿若離開,丁辰一屁股坐下來,癱坐在圍榻上,看上去有氣無力。

    “先生,這日子過不下去了。

    陽人關打得熱火朝天,連華雄都忍不住跑去參戰。

    可是我這裡,卻冷清的連個老鼠都看不見……先生,你說聯軍那邊,真的會偷襲扈城亭嗎?”

    別說高順憋屈,丁辰也不好受。

    陷陣營如今就好像被流放了一樣,整日無所事事。

    他想要立功,他希望斬首青綬,然後和阿姐一起離開洛陽,回老家逍遙快活。

    哪怕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種田,都好過在洛陽城裡,提心吊膽的,整日里還勾心鬥角。

    可是,駐紮扈城亭,哪兒來的戰功?

    丁辰的煩躁,被他很好的掩蓋了。

    但是,賈詡卻很清楚,他如今的狀態……

    為將者,就算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這是一員主將必須擁有的素質。有道是,將乃兵之魂。如果連主將都在開始煩躁不安,那麼下面的將領和士兵,又如何能夠保持鎮定?當然了,這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丁辰做的不錯!

    至少在賈詡看來,他做的很出色。

    “子陽,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偷襲的人,是你的熟人,該如何是好?”

    “熟人?”

    丁辰一愣,旋即笑道:“先生說笑了,聯軍之中,哪有我的熟人?”

    這話才說出口,他突然愣住了,看著賈詡。

    “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不過以我對聯軍那些諸侯的了解,他們怕是沒有這份見識。我細思一番,萬一……”

    “絕無可能!”

    不等賈詡說完,丁辰便暴躁的打斷了他的話語。

    在大帳中焦躁的來回走動,片刻後他停下腳步,強笑道:“先生莫要嚇我,姐夫甚愛我阿姐,也非常疼愛昂……當初他行刺失敗逃離,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他應該很清楚阿姐和昂的處境。如果他真的加入了聯軍,那阿姐和昂該如何自處?

    不可能,不可能的……”

    丁辰顛三倒四,反復的強調。

    賈詡沒有再說一句話,只靜靜的看著他。

    這也讓丁辰越發焦躁不安,他猛然停下來,眼睛通紅,眸光凶狠。

    “如果他真的如此,我必殺之。”

    其實,他一直存有這種憂慮。

    曹操的性子,丁辰並不陌生。

    當年許子將點星,評價曹操是:治世能臣,亂世奸雄。

    曹操當時聽了,開懷大笑。

    那是一個極有雄心壯志的人,此生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似班超一樣,遠征西域,建功立業。

    似今日這樣的機會,他會錯失嗎?

    雖然一直沒有聽到曹操的消息,但丁辰卻有一種預感:曹操恐怕是不會一旁坐視。

    只是,他一直沒有想好,甚至是故意躲避這個問題。

    現在賈詡把話挑明了,其實也是在逼迫丁辰,讓他下定決心。

    丁辰說完'我必殺之'四個字以後,用力搓揉麵頰。

    “我會殺了他,一定會殺了他。

    嗯,我一定會親手,割下他項上人頭。”

    賈詡站起身來,走到了丁辰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子陽,我剛才所言,也只是一種可能,你不必放在心上。”

    “嗯!”

    丁辰強笑一聲,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卻顫聲道:“先生,我剛才不開玩笑。

    如果他真敢這麼做,我一定會殺了他。”

    眼眶裡,卻閃過一抹水色。

    丁辰對曹操的感情,非常複雜。

    他敬重他,仰慕他……曾幾何時,曹操是他心目中,無人能夠取代的英雄。

    可現在……

    就在他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大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報!”

    一個悠長的聲音,在帳外響起。

    緊跟著,一個斥候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單膝跪地,大聲道:“啟稟丁中郎,發現叛軍蹤跡,正向扈城亭靠近。”

    丁辰激靈一個寒顫,捨了賈詡,轉身來到斥候身前,一把將他拉起來。

    “可看清楚旗號,是何方兵馬?”

    “回稟中郎,是濟北相鮑信所部。”

    “當真?”

    “千真萬確。”

    丁辰如釋重負般,長出了一口氣,扭頭向賈詡看去。

    那意思分明是對賈詡說:看到沒有,我說過的,姐夫絕不會不顧我阿姐安危,去投效聯軍。

    賈詡也笑了!

    有的時候,丁辰就是這樣孩子氣。

    說實話,似他這種秉性,並非那種能成大事的人。

    可賈詡就是喜歡他這種孩子氣!當他在曹府門外,第一次看到丁辰的時候,就覺得這孩子很有意思。明明可以自己突圍逃走,卻拼死了也要掩護自己的阿姐逃離。

    傻氣!

    但也正是這種傻氣,讓賈詡願意接近他,幫助他。

    也許,這就叫做緣分。

    賈詡心裡也很高興,高興丁辰不必那麼痛苦。

    他走上前,沉聲問道:“叛軍有多少人?何人統帥?距離扈城亭,還有多遠距離?”

    丁辰可以孩子氣,賈詡卻不能。

    那斥候忙道:“回稟賈先生,叛軍先鋒約有一千,看旗號,領軍之人姓於。

    如今,他們已渡過陰溝水,抵達環雍城。如果他們馬不停蹄,預計子時前就能抵達扈城亭。”

    丁辰這時候,已經完全冷靜下來。

    他沒有再開口,而是任由賈詡仔細詢問,他只在一旁聆聽。

    待斥候說完,丁辰便看向了賈詡。

    “應該是先鋒營,那姓於的怕和你一樣,是濟北相鮑信的別部司馬。”

    “也就是說,這先鋒營只是探路,後面還有大隊人馬?”

    “怕不怕? ”

    丁辰哈哈大笑,道:“我只怕那鮑信不來。

    他若是親自前來最好,我便用他項上首級,還換我阿姐的自由。

    不過,這先鋒營也不能掉以輕心。我的意思,是先打一場,而後退守大營,伺機而動。”

    賈詡想了想,點頭道:“善!”

    說著話,他便走到了大帳裡的地圖前站定。

    丁辰則對大帳門口的胡車兒道:“胡車兒,立刻召高順、楊阿若前來議事。”

    “在呢,不用召,都在呢。”

    他話音未落,高順就已經出現在大帳門外。

    那斥候剛才那麼大的動靜,高順又怎可能沒有覺察?

    他早早便守在了大帳外,只等丁辰的召喚。

    丁辰也笑了,指了指兩人,示意他二人進來。

    “胡車兒,在大帳外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

    “喏!”

    胡車兒轉身便出了大帳,高順和楊阿若兩人,則立刻湊上前來。

    “子陽,你想怎麼打?”

    丁辰閉目思忖,而後開口道:“先乾掉那先鋒營,敲山震虎。”

    賈詡眼中,透出讚賞之色。

    丁辰骨子裡,絕對是一個相當果決的人。

    一旦拿定了主意,就不會有半點動搖……

    “濟北相鮑信此人,我也有些了解。

    此人誌向遠大,寬厚愛人,且沉著剛毅,小有謀略。

    不過這一次,我倒真的是小覷了他……鮑信為人沉穩,遇事喜歡步步為營,穩紮穩打。

    似這次突然以奇兵出擊,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之外。

    他遠道而來,且沒有任何防備,顯然是信心十足。越是如此,就越要教訓他一二。

    子陽,由環雍城而來,必經山羊陂。

    這里道路狹窄,林木繁茂。以我觀之,可使高順率三百陷陣士於此埋伏。

    你則領一百新丁,繞到濟北叛軍身後。待高順率部出擊之後,你可以自後方趁亂殺出,前後夾擊……雖濟北叛軍兩倍於我,但可以一戰擊潰,令叛軍不敢冒進……

    子陽,子陽?”

    賈詡出謀劃策,高順和楊阿若都聽得格外認真。

    可是,他卻發現,丁辰有些恍惚,似乎是在走神。

    “啊?”

    丁辰聽到賈詡的呼喚聲,很快清醒過來。

    他點頭道:“就依先生之言。”

    “我剛才說的什麼,你可聽清楚了?”

    丁辰看了一眼地圖,道:“你讓老高在山羊陂埋伏,我率步騎繞過山羊陂,埋伏在叛軍後方。帶老高出擊之後,我趁亂殺出,前後夾擊……先生,我都聽著呢。”

    “呵呵,明白就好!”

    丁辰道:“既然如此,那就各自準備吧。”

    高順和楊阿若插手領命,躬身退下。

    丁辰則站在地圖前,呆呆的看著地圖。賈詡發現,他的目光有些散,好像有心事。

    “子陽,你可還好?”

    “啊,我很好啊!”丁辰回過神,搔搔頭笑道。

    “先生不必擔心我,我沒事。

    不過,剛才想到了一些事情,故而有些失神,還請先生見諒……好了,我也要去做些準備,就先告辭了。”

    說完,他向賈詡拱了拱手,便大步流星走出了大帳。

    看著他的背影,賈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知道,丁辰一定是有心事……而且,他也隱隱約約,猜出了丁辰的心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0 08:41 PM

第三十二章 夏侯惇

    營中,喧嘩聲陣陣。

    卻隨著那厚厚的門簾垂下,把那喧嘩聲阻隔在外面。

    這是丁辰的小帳,裡面的陳設也非常簡單。

    他坐在圍床上,這也是這座小帳之中,唯一值錢的器物。圍床上,擺放著一口出鞘的環首刀,刀口閃動森冷的幽光。

    丁辰面無表情,把招魂矟橫在腿上,用一塊柔軟的干布,慢慢擦拭。

    矟桿,矟首……

    那如棱形的矟首,閃過一點寒星。

    他突然抓起招魂矟,單臂將矟舉起,呈一條直線。

    目光,直愣愣看著正前方,眼中閃爍一抹駭然的殺氣。

    姐夫,真的會是你嗎?

    賈詡也是說者無心,可丁辰卻是聽者有意。

    他見過鮑信,當時是隨著曹操一起。在那之後,鮑信便離開洛陽,據說是招兵去了。

    沒想到這一去,兵招來了,還招了個濟北相的職位。

    雖然只是匆匆一面,但丁辰對鮑信,還是有些印象。

    賈詡說的不錯,記憶中的鮑信,是個很寬厚的人,說話時慢條斯理,非常有邏輯感。

    曹操也說過如賈詡一樣的話。

    “允城秉性忠直,性格謹慎,不好奇兵,步步為營。“

    十六個字,幾乎是把鮑信的特點涵蓋清楚。

    如果鮑信是個十幾二十歲的人,丁辰相信,他可能會改變。

    可鮑信的年紀比曹操大,性格早已經定型,又怎可能輕易做出改變?除非,有一個能夠讓他做出改變的人……這個人,應該甚得鮑信看重,否則也不可能勸說他。

    而曹操,恰恰是被鮑信看重的人!

    “姐夫,希望不是你。

    如果真的是你,那就說明,你已經把阿姐的安危置之不顧。

    若真個如此,那休怪小辰心狠手辣。不管你有什麼樣的原因,什麼苦衷,我必殺之。”

    他自言自語,長身而起。

    在站起的一剎那,他順手抄起了環首刀。

    手中招魂矟突然發出刺耳的銳嘯聲,那矟詭異的反手刺出,蓬的戳在圍床之上。

    那圍床,隨即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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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將臨。

    山羊陂在夜色中,格外安寧。

    “傳令下去,減速行軍。”

    於禁突然開口,命親隨把命令傳下去。

    “喏,減速行軍……”

    親兵轉身就要走,可突然又停下來,疑惑看著於禁道:“將軍,你剛才是說……減速行軍?”

    “有什麼不對嗎?”

    “明白! ”

    那親隨見於禁面沉似水,嚇了一跳,忙匆匆離去。

    雖是親兵,但是對自家的主將,卻非常畏懼,全不似其他將軍和親隨的親密關係。

    於禁,字文則,泰山郡鉅平人。

    光和元年,他跟隨鮑信平定了黃巾之亂。

    隨後,便一直在鮑信帳下。因其秉性嚴苛,不苟言笑,治軍嚴謹,所以在軍中頗有威望。

    後來他因功升任為別部司馬,是鮑信的愛將。

    “將軍,何故減速行軍?”

    “我不知道。”

    於禁的回答,有些出乎人意料。

    他向四周眺望,輕聲道:“不知為何,我心中接連悸動,所以有些擔心。”

    “將軍怕是多慮了!”

    那副將笑道:“我聽說,扈城亭雖駐紮一營,卻不過八百人,根本不足為慮。

    而今,孫文台兵發陽人關,華雄已親自前往督戰,滎陽城中只剩下一個李肅留守。

    這就說明,他們根本沒有留意扈城亭,將軍何必擔憂。”

    於禁聞聽卻笑了笑,並未駁斥副將。

    他沉聲道:“傳我命令,前軍加快速度,迅速通過山羊陂。

    如果沒什麼狀況,咱們在跟著通過。我自光和元年從軍,跟隨主公轉戰青州,整整六年。這六年裡,我遇到過無數次的危險,就是靠著這種預感,才得以活到現在。

    主公說過,寧慢勿急,方為正道。”

    連鮑信都搬出來了,副將還能說什麼呢?

    當下,他插手道:“既然如此,不若末將率前鋒先行通過。”

    “也好,若平安通過,便直撲扈城亭。”

    “喏!”

    副將領命而去,行色匆匆。

    看得出,他並不相信於禁剛才那番話,之所以這麼主動,怕是想要去奪取頭功吧。

    於禁並未生氣,反而看著那副將的背影,笑了一笑。

    你想打前哨,當然是好事。

    若安然通過便說明沒有危險,我也不必再擔心什麼。哪怕你搶先抵達……憑二百兵馬,想要攻破八百人的營地?呵呵,到了最後,還是要我去給你收拾殘局。就算你攻破了,也是我指揮得當,用人準確。那結果嘛,首功依然是我,我何樂而不為?

    所以,於禁根本沒有必要計較那副將的小心思。

    眼見副將率前哨從山羊陂安全通過,於禁鬆了口氣,旋即下令,大隊人馬加快速度。

    八百人的隊伍,沿著山羊陂的路徑飛速前進。

    於禁在中軍左右觀看,不知為何,心中的悸動卻越來越重。

    “傳我命令……”

    他突然勒住戰馬,高聲喊喝。

    只是,未等他話音落下,就聽得從山羊陂上的密林中,傳來了一陣急促的梆子聲。

    剎那間,萬箭齊發。

    毫無防備的濟北軍馬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打懵了。

    一輪箭雨過後,山羊陂上,留下了百餘具屍體。

    於禁見狀,忙高聲喊喝:“大家休得慌亂,就地結成圓陣。

    盾牌手在外,弓箭手在內,準備還擊……”

    於禁的這些兵馬,也算是訓練有素,在經過了最初的慌亂之後,立刻聽從於禁的命令,開始行動。

    與此同時,密林中的高順則舉起金背大刀。

    “衝鋒之勢,有進無退。”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密林中,三百陷陣士齊聲吶喊,便發起了衝鋒。

    說是衝鋒,可是他們的陣型卻絲毫不亂。清一色的刀盾手,五人一組,成錐形陣自密林之中殺將出來。

    “舉盾!”

    伴隨著高順厲聲喊喝,沖在最前方的盾牌手,齊刷刷把盾牌斜舉上方。

    濟北軍的弓箭手也嚴陣以待,向陷陣士瘋狂射箭。

    只是,早有準備的陷陣士,面對飛來的箭雨絲毫不懼。他們頂著盾牌,眨眼間便衝到了濟北軍陣前。

    “偃月陣!”

    沖在最前方的陷陣士停下了腳步,使得本要還擊的濟北軍一怔。

    可就是在這一怔的光景,跟在後面的陷陣士卻突然散開,繞過最前方的陷陣士,衝入的濟北軍的陣營中。五人一組組成的錐形陣,立刻運轉開來。許多濟北軍兵卒甚至沒有看清楚對方是如何出刀,便被砍翻在地。山羊陂上,旋即慘叫聲連連。

    “穩住,穩住陣腳!”

    於禁臉色不變,厲聲呼喊。

    “後軍變前軍,撤退,退出山羊陂。”

    這山羊陂的地形,實在是不適合濟北軍作戰。

    最好的辦法,就是退出去,重新結陣還擊。

    於禁率領親軍斷後,一邊指揮兵卒,一邊抵禦陷陣士,緩緩向山羊陂外移動。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當濟北軍才撤出山羊陂的時候,山羊陂外傳來隆隆馬蹄聲。

    一隊騎軍驟然殺出,為首是一員大將,揮舞大矟便殺入戰場。

    那桿矟,似乎是特製而成,在揮舞之間,發出刺耳銳嘯。那青年沖入疆場,所到之處無人能敵。一桿大矟上下翻飛,變幻出無數寒星飛閃,殺的濟北軍血流成河。

    不好,中計了!

    於禁雖反應過來,可是陣腳已經徹底亂了。

    在山羊陂,他還能指揮反擊。

    可現在,面對騎兵的衝鋒,濟北軍已完全失去了鬥志。

    “撤退,撤退!”

    於禁知道,大勢已去。

    繼續抵抗下去,怕只有死路一條。

    他當下也不再壓陣,更不去理睬從山羊陂上殺出來的陷陣士,拍馬舞刀向外突圍。

    丁辰,已衝到了濟北軍的中心部分。

    身邊跟著胡車兒,就見把雙毛突然並在一起,接成了一支雙頭長矛。

    他手握長矛,把那雙頭矛舞成一團寒光,殺的濟北軍人仰馬翻。當於禁向外突圍的時候,丁辰也看到了於禁。雖然不認識對方,可他卻看得出,這於禁便是主將。

    “叛賊哪裡走?”

    丁辰丟下胡車兒,催馬便追向了於禁。

    若能將之斬殺,雖非青綬,可也能震懾鮑信。

    想到這裡,他毫不猶豫,手中的招魂矟更嗚嗚鳴響不停,將攔阻在身前的濟北軍紛紛擊殺。

    於禁身邊的人,越來越少。

    不過,憑藉著手中大刀,他終於殺出了一條血路。

    匍匐在馬背上,他亡命逃竄。

    可身後的馬蹄聲卻緊跟不捨,令於禁這心裡也是異常恐懼。

    “前面,可是於文則?”

    耳聽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於禁的心,已沉到谷底。

    就在這時候,前方一隊人馬攔住了他的去路,為首一員大將高聲喊喝。

    於禁忙抬頭看去,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頓時喜出望外。

    “元讓,救我!”

    他說著話,更馬上加鞭向那人跑去。

    那員大將見狀,也顧不得攔住於禁詢問,直接把於禁讓了過去之後,躍馬持槍,便攔住了丁辰。

    丁辰眼看著就要追上於禁,卻被人放跑了,也不由得心中大怒。

    他甚至沒有看清楚攔阻他的人長什麼樣子,在馬背上猛然長身而起,手中招魂矟高舉過頭頂,而後照著那人便狠狠劈落下來。

    “擋我者,死!”

    他發出一聲巨吼,招魂矟帶著撕心裂肺的鬼嘯聲劈落。

    那員大將被丁辰這含怒一矟嚇了一跳,忙橫槍身前,一式霸王扛鼎,大吼一聲道:“開!”

    鐺!

    一聲巨響,迴盪夜空。

    兩匹戰馬希聿聿長嘶不停。

    丁辰的馬,在原地馬打盤旋,而那員大將的坐騎,則連連後退。

    丁辰的臉色變了!

    剛才他可是含怒一擊,居然被對方擋下了?

    為什麼,這感覺好像有些熟悉……

    不過,他也來不及多想,勒住戰馬,便挺矟就要再次撲向對方。

    說時遲,那時快,對面的那員大將卻趁此機會看清楚了丁辰的樣貌,頓時大吃一驚。

    “子陽,住手!”

    他厲聲喊喝,同時攔住了身後的兵馬。

    聲音有點耳熟!

    丁辰下意識挽住韁繩,勒住了戰馬。

    他橫矟在身前,定睛朝對面的那員大將看過去。只是這一看,丁辰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得格外難看。

    他看著那人,好半天才咬著牙,一字一頓,那聲音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樣,令人感到莫名的陰森。

    “夏侯惇!”

    丁辰深吸一口氣,手中招魂矟舉起,指著對方厲聲喝道:“如此說來,曹操果然是摻和進來了?

    好,好,好……曹操在哪裡,讓他出來見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1 01:23 AM

第三十三章 蒼生

    夏侯惇,字元讓,譙縣人氏。

    少年時以勇氣而聞名鄉里,是夏侯淵的族兄,與曹操親善。

    黃巾之亂時,夏侯惇便跟隨曹操征戰,時為裨將,後曹操赴洛陽,夏侯惇則返回鄉里。

    丁辰不但認得夏侯惇,而且與他關係極好。

    說起來,故友重逢,是一件喜事。

    可此時此刻,丁辰心裡卻感受不到半點喜悅,心中一股怒氣,更直沖頭頂!

    夏侯惇出現在這裡,豈不代表著,曹操也在這裡?

    數月來的怨恨和牽掛,阿姐和昂的思念,以及他內心的期待和焦慮,在剎那間彷彿糅合在一起,一下子爆發了!

    夏侯惇並不清楚丁辰此刻的情緒,在認出丁辰的時候,他很驚訝,也很高興。

    不過,聽得丁辰的話語之後,夏侯惇生氣了。

    他怒道:“子陽,怎能如此說話?”

    “那讓我怎麼說?”

    丁辰本就處於一種極其暴虐的情緒之中,夏侯惇的一句話,頓時讓他再也無法控制。

    “他曹操可以為了一己之私,拋棄妻子,全然不顧。

    而我們,卻在那洛陽城裡戰戰兢兢,提心吊膽。他當初拋下阿姐和昂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的安危?而今,他又跑來和那些勞什子反賊混在一起,起兵討伐丞相。

    那難道就不知道,他這樣做,會讓阿姐和昂更加危險?”

    丁辰快要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氣,身體輕輕顫抖起來。

    夏侯惇頓時呆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說實話,在此之前,他真沒有去向丁夫人和曹昂的安危,只覺得曹操乘勢而起,是理所當然。

    可是……

    就算真的想到了,他會反對曹操的決定嗎?

    夏侯惇吞了口唾沫,聲音有些發澀道:“子陽,你當知道,孟德並不是……他其實一直很牽掛你們。只是,而今朝堂之上,奸黨橫行,把持朝政,上欺天子,下虐生靈,可謂人神共憤,罪惡貫盈。孟德嘗自責不已,言未能殺死董賊,愧對蒼生。

    此次,喬公傳檄天下,共討國賊,群雄莫不為之歡欣鼓舞。

    孟德也是為天下蒼生計,故挺身而出,加入聯軍,所為者換天下蒼生一朗朗乾坤。”

    夏侯惇體型雄壯魁梧,相貌更顯剛直。

    一開始,他還有些結巴,可是越說就越順暢,越說就越激動,乃至於到最後更感豪氣沖天。

    “子陽,勿怪孟德。

    相信嫂嫂和昂定能理解孟德的苦衷。

    我萬沒想到,會在這裡與你相逢,孟德前些日子還說,子陽不在,他深感不適。

    今何不與我同去見過孟德,相信他一定會很高興與你相逢。”

    心中的怒氣,在漸漸消散。

    聽著夏侯惇的話,丁辰覺得自己好像沒有剛才那麼生氣了,反而有一種莫名哀傷。

    身後,蹄聲陣陣。

    高順和胡車兒率部趕來。

    不過,看到丁辰橫矟立馬,與敵軍對峙,顯得有些古怪。

    高順也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抬手示意,陷陣士不得妄動,在丁辰身後列陣。

    陷陣士方經大勝,士氣正旺。

    雖然只經過了幾個月的訓練,可這陷陣士的底子擺在那裡,所以效果更佳。

    夏侯惇看到陷陣士,不由得眼睛一亮。

    他可不是初上戰場的菜鳥,一眼就看出那些陷陣士的不凡。

    如果,如果曹操帳下有如此一支強兵的話,何愁大事不成?當然了,若能讓他統帥,自然是更好……

    只是,他未看到,丁辰的古怪臉色。

    正要說話時,於禁已經平靜下來,匆匆趕到了夏侯惇的身邊。

    他也看清楚了陷陣士,頓時心裡一驚。

    剛才在山羊陂的時候,他倉促迎戰,並未看清楚陷陣士的情況。而今看清楚後,心裡更加惶恐。

    別看夏侯惇帶了七八百人,再加上那些潰兵,一千多人。

    但如果和對方交鋒的話,絕無取勝可能!

    “蒼生?大義!”

    丁辰突然冷笑起來。

    剛開始,他笑聲還小,可是到後來,卻變得越來越大。

    他跨在馬上,厲聲道:“元讓,把你那些騙小孩子的話都收回去吧。

    蒼生與我何干,大義我亦不求。

    我只知道,那曹阿瞞害得我與阿姐身陷虎狼之地,我只知道,他讓我們每一天都提心吊膽。

    董卓是否國賊,我並不在意。

    我只知道,在曹阿瞞跑走之後,是他派人護住了曹府,令阿姐和昂不至於被小人所害。我只知道,他不計曹阿瞞行刺之過,反而委以我重任,讓我鎮守於扈城亭。

    蒼生?大義?

    我戰戰兢兢,在那狼巢虎穴中周旋時,誰關心過我?

    阿姐每日夜不敢寐,昂一個人擔驚受怕的時候,那大義可有用途?蒼生又在何處?”

    丁辰怒吼咆哮,在蒼穹迴盪。

    “我本無甚大志,能夠陪伴阿姐身邊,樂得逍遙自在便是。

    可是因為這勞什子的'蒼生、大義',卻讓我不得不跑出來征戰廝殺。我本來可以不用殺人,可是這幾個月來,死在我手中的人,卻有幾百人。這便是你們的蒼生和大義嗎?”

    夏侯惇臉色數變,陰沉下來。

    他終於覺察到,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

    曹操離開洛陽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想去知道,就算是曹操,也沒有真正關心過。

    可是,他從丁辰的話語中,聽到了怨恨,深深的怨恨!

    這也讓夏侯惇,感到有些不妙。

    想到這裡,他穩住了心神,下意識將手中長矛握緊。

    “子陽,你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知道,孟德並非薄情寡義之人。

    現在,我要佔領扈城亭。

    子陽你是聰明人,當知順天者昌,逆天者亡的道理。你可以退出扈城亭,我保你部曲安全,若不然,你我當兵相見,到時候萬一有什麼閃失,只怕嫂嫂也會難過。”

    夏侯惇想用丁夫人增加丁辰的顧慮,從道理上而言,也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他卻不知道,丁辰與董卓之見的約定。

    如果他不戰而退,那才是真的害了阿姐……

    丁辰冷笑一聲,招魂矟呼的虛空一式劈斬,厲聲道:“夏侯惇,把那套哄小孩子的把戲收起來。我便把話說明白,只要我丁辰在扈城亭一日,便不會遂了你們的心思。”

    說完,他猛然把招魂矟高舉過頭頂。

    身後的陷陣士驟然高呼:“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呼啦,陣型散開。

    原本結成的方陣,卻在瞬息間變化成為一個錐形陣。

    “衝鋒之勢,有進無退!”

    陷陣士在高順的指揮下,邁步向前。

    他們前進的姿勢非常古怪,半個身子藏在盾牌後,一隻腳在前,一隻腳在後,側身推進。

    環首刀,在月光下泛起一抹抹幽冷寒光。

    那無可匹敵的氣勢,在一瞬間便提升到了極致,天地之間彷彿都籠罩著濃濃殺氣。

    夏侯惇和於禁見狀,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如此雄兵,如何迎戰?

    兩人都是知兵的人,對戰場上的局勢,也把握的非常清楚。

    “元讓,是否能擒住丁辰,令其潰敗?”

    丁辰此時,已經退到了錐形陣的側翼,他和胡車兒各領五十騎,緊盯著夏侯惇等人。

    在這個時刻,丁辰把指揮權交給了高順。

    而他則融入了陷陣士之中,等待著高順的命令。

    衝鋒陷陣,哪怕是呂布當先他也不懼;可要說到行軍打仗,臨陣指揮,他卻比不得高順。

    甚至在丁辰看來,縱觀董卓帳下,能夠與高順相提並論者,也寥寥無幾。

    張遼算是一個知兵者,論眼界和兵法謀略,絕對強過高順。但如果讓他們二人各領一支兵馬,置於戰場之上,丁辰相信,最終取勝的人,一定是高順,而非張遼。

    他和高順相視一眼,從高順眼中,看出高順的心思。

    子陽,不要再拖延了!

    時間長了,待他們穩住陣腳,怕要費些周折。

    丁辰點點頭,看向夏侯惇。

    “元讓,念在當年情分,現在退走,饒爾不死。”

    夏侯惇臉色變得很難看,凝視著丁辰,即感到憤怒,又有些畏懼。

    他輕聲道:“子陽之勇,絕非等閒。

    當年黃巾之亂時,孟德率部追殺張寶,便是子陽單槍匹馬殺入中軍,將張寶斬殺。

    孟德稱他為'當世飛廉,世無匹敵',而那年,他不過十五歲而已。

    若非子陽性子懶散,不好人前顯名,只怕早已成名天下。若想擒他,我與妙才聯手,方有五成勝算。”

    飛廉,是殷商時期,商紂王手下大將,與惡來齊名。

    雖然商紂王的名聲不是很好,但飛廉與惡來,卻是漢代人經常用來形容猛將的代名詞。

    於禁也變了臉色,吞了口唾沫,輕聲苦笑。

    曹公即有如此悍將,何以棄之於洛陽?

    當然,這話他不會說出口,只是在心裡抱怨。曹操當時的情況,誰也不清楚,把丁辰丟在洛陽,可能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現在,這昔日親眷卻變成了仇敵。

    打,還是不打?

    “元讓,你怎麼看?”

    夏侯惇這心裡,著實沒底兒。

    單打獨鬥,他並非丁辰對手;鬥陣?看對方這情況,就知道是一支非凡強軍。

    “退!”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舉起手中長矛,示意部曲撤退。

    “子陽,我知你現在因怒攻心,失了冷靜,我不與你計較。

    明日,孟德將親率大軍前來,到時候若你再如此固執,休怪我不念當年的情分。”

    丁辰聞聽,卻笑了。

    他看著夏侯惇,冷聲道:“回去告訴阿瞞,就說他若敢來,我必殺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1 01:29 AM

第三十四章 重逢

    聯軍,緩緩退去。

    丁辰面無表情,目送夏侯惇離開後,才率部返回營地。

    大營裡,喧囂吵鬧。

    賈詡正指揮著俘虜們打掃戰場,一旁有陷陣士看守,一個個臉上都帶著燦爛笑容。

    很明顯,那二百聯軍並未能偷襲成功,反而中了賈詡的埋伏。

    這並未出乎丁辰意料之外。

    如果賈詡連這種場面都對付不得,又豈能對得起丁辰的看重。

    只是,他並未感到勝利的喜悅,在返回營地之後,便徑自一個人回到了小帳之中。

    “子陽這是怎麼了?”

    賈詡有些詫異,拉住胡車兒問道。

    胡車兒卻一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主公好像在戰場上遇到了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

    賈詡眸光一閃,頓時露出了然之色。

    他旋即找來了高順和楊阿若,拉著兩人在一旁低聲吩咐了一番後,兩人便匆匆離去。

    嘆了口氣,賈詡搖了搖頭,轉身向小帳走去。

    丁辰的小帳位於中軍大帳的側後方,頗有些清靜。

    當然了,這清靜也是相比較而言。在軍營之中,又怎可能有真真正正的清靜之地?

    “子陽,我是老賈。”

    賈詡在小帳外沉聲道。

    小帳裡,一陣寂靜。

    良久後才聽到丁辰道:“進來吧。”

    賈詡上前,撩開了帳簾,邁步走了進去。

    小帳裡點著一支大蠟,不過火苗子經過修剪,並不是很旺,以至於光線也有些昏暗。

    丁辰便坐在圍床上,環首刀置於身旁。

    不過,當賈詡看清楚他的模樣時,嚇了一跳。

    在賈詡印像中,丁辰是個很活潑,很開朗的青年,周身上下都洋溢著勃勃生趣。

    可是現在……

    丁辰看上去,好像變得蒼老了十幾歲。

    短短的時間裡,他整個人身上都透著一股子暮氣,令人感到心驚。

    “子陽,你這是怎地?”

    丁辰抬起頭,看著賈詡道:“你猜到了,何必問我?”

    “真的遇上了?”

    “沒見他本人,但卻可以肯定。

    他若不來,元讓絕不會出現。我了解夏侯惇那人,他秉性高潔,桀驁不馴,除了他之外,無人將他指使……老賈,想想覺得我真是可笑。此前我還想著,能趁這次機會,送阿姐和昂回去和他團聚。虧阿姐一直惦記他,可是他對她們卻毫不在意。

    說什麼蒼生,談什麼大義,不過是為他一人的前程罷了。”

    賈詡在一旁坐下,聽完了丁辰的牢騷,卻忍不住笑了。

    “拔一毛而利天下,我不為之。

    這便是子陽所想?”

    “倒也不是,只是覺得阿瞞忒無情。”

    賈詡卻道:“你可知他為何無情嗎?”

    “為什麼?”

    “因為,你不夠強大。”

    “我?”

    丁辰抬起頭,詫異看著賈詡,一臉困惑。

    賈詡道:“若子陽足夠強大,若子陽你手握十萬……不,只需手握萬人強兵,你道曹操敢行事如此肆無忌憚?正因為你懶散,你什麼都不在乎,所以他也不會在乎你。

    而你阿姐更因此而受到牽累!

    子陽啊,如果你帳下有雄兵千人,只怕曹操在行事時,就要顧慮三分。”

    丁辰聽罷,卻沉默了。

    賈詡說的似乎很有道理,如果他真有足夠強大的實力,曹操就不會如此不顧阿姐的安危,行事隨性。

    “那我該怎麼辦?”

    “怎麼辦?”

    賈詡笑了,輕聲道:“非常簡單,打敗曹操,斬首青綬,立下赫赫戰功。

    如此,又何懼曹操敢輕視與你呢?”

    丁辰忍不住點頭,似乎提起了精神。

    “子陽,曹操既然出現,顯然是要奪取扈城亭。

    而我們兵力不足,想要戰勝他,就需要充足的準備。你若此時心灰意冷,倒不如帶著大家連夜撤離扈城亭,前往滎陽……我呢,回洛陽,繼續做我的主簿從事。”

    從理論上講,丁辰應該撤退。

    曹操這次前來,顯然是勢在必得,否則也不會讓夏侯惇統兵接應。

    而且,他也知道,夏侯惇既然出現了,那麼夏侯淵、曹仁、曹洪等一干曹氏宗族和親眷,也一定會出現。從他們前鋒軍的人數來看,曹操至少帶了五千人的兵馬。

    而丁辰手中,加上民夫,也不過一千多人罷了。

    兵不過八百,將不過高順、胡車兒,想要抵擋曹操,絕非一件易事。

    可丁辰也知道,以他對賈詡的了解,只要他敢說出撤退的話,賈詡絕對會撒手離開。

    並且,從此以後不會再與丁辰有任何的關聯。

    如果是這樣子,那丁辰的選擇便只剩下了一個……

    他看著賈詡,良久後突然笑起來。

    “老賈,計將安出?”

    賈詡也笑了,輕聲道:“確有些主意,不過還需子陽你助我一臂之力。”

    “如何助你?”

    “子陽可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

    丁辰眸光一凝,立刻明白了賈詡的心思。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站起來道:“要說阿瞞,我知之甚多,便與先生好好說上一番。”

   

    就在丁辰和賈詡在大營之中,商量著如何算計曹操的時候,位於環雍城的大營裡,夏侯惇和於禁則跪在大帳之中。

    大帳裡,有不少人。

    曹操端坐中央,兩邊則分坐著幾個人。

    在他身後,站立一名雄壯大漢。

    他身高在八尺七寸左右,體格魁梧而壯碩,腰大十圍,虎背熊腰。

    這大漢抱手而立,雙目微合。

    他的頭髮披散,站在那裡,好像一頭野獸,給人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

    相貌有些嚇人,虎目黃睛。

    當他盯著你的時候,會有一種被老虎盯上的感覺。

    在大帳兩邊,分別坐著曹仁、曹洪、夏侯淵、衛茲以及戲志才。

    曹操一手扶案,看著夏侯惇和於禁,一言不發。

    空氣,似乎有些凝固,令人感覺喘不過氣來。

    而夏侯惇和於禁兩人更噤若寒蟬,跪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

    還是夏侯淵打破了寧靜,沉聲道:“元讓,如此說來,子陽並未真個與你交鋒嗎?”

    “未曾!”

    夏侯惇心中暗自感激,看了夏侯淵一眼,對曹操道:“可是末將能肯定,若當時交鋒,毫無勝算。雖則我與文則兵馬數量佔優,但子陽……也不知道他如何練得那般雄兵,只憑氣勢,便可奪志。而且,他手下兵馬人數雖不多,卻顯然訓練有素,是那種身經百戰的沙場銳士。我兵馬雖多,但多是匆匆招募,怕難以佔上風。”

    “夏侯將軍未戰先怯,不免有些膽小。”

    戲志才一旁聽聞,眉心淺蹙,沉聲說道。

    夏侯惇則看了他一眼道:“先生當時不在現場,未見兵馬雄壯,更不知子陽厲害。”

    對戲志才,夏侯惇素無好感。

    這個人才學的確是有的,可是卻有些眼高過頂。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帶著一股子窮酸氣,言辭犀利,常有嘲諷之意,令人頗不喜歡。

    不過,曹操對他很看重,所以夏侯惇也不敢放肆。

    但反過來諷刺兩句,倒不是不可以,所以他對戲志才,也毫不客氣。

    未等戲志才開口,於禁搶先道:“元讓所言不假,末將可以證明。

    先生未見得當時情況,不知那丁子陽的厲害。末將非自誇,手下兵馬雖非是強兵銳士,卻也曾在疆場上出生入死。可是面對丁辰的突然襲擊,卻幾乎無還手之力。”

    “子陽,何來如此強兵?”

    曹仁忍不住問道。

    夏侯惇沒好氣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問我,我又問誰去呢?

    戲志才沉默了!

    原本在他看來,是萬無一失的行動,卻出現了這般差錯。

    若不能及時補救,只怕會被人看輕。畢竟,他現在的身份,可是曹操手下首席幕僚。

    “主公,那丁子陽當真危險?”

    曹操嘆了口氣,輕聲道:“子陽其人,性情懶散,看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可我知道,他很聰明,也很驕傲。

    其勇武,冠絕我宗族,便是元讓也非他的對手。

    當初,我只想有他留守,能保得妻子安全。可卻未曾想過,他能這麼快得到董賊看重,竟獨領一軍。他才華,確是有的,只是不好顯於人前,也讓我頗有些無奈。

    本想趁這次機會,激發他的勇氣,讓他能主動一些。

    可未曾想……”

    曹操臉上,流露出複雜之色。

    說實話,他是真沒有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更未想到,他辛苦招募的兵馬,在丁辰面前會如此不堪一擊。

    “既然如此,便更拖不得了。”

    “嗯?”

    戲志才道:“才以為,丁子陽未必如主公所言,為董賊所重。

    否則的話,他怎會守在這扈城亭?

    陽人關戰事吃緊,連華雄都親自上陣。如果丁子陽真的被重視,理應去滎陽才對。

    所以,某以為丁子陽部曲雖強,但數量絕不會太多。

    如今主公的行蹤已經暴露,更要下定決心,速戰速決才是。否則,待滎陽援兵抵達之後,再想強攻,只怕會非常困難。到那時候,我等奇兵效用不在,平白損兵折將。”

    曹操聽罷,不禁頷首。

    “先生所言極是,且容我三思。”

    這話出口,意思是大家都先散了吧。

    戲志才和衛茲相視一眼後,也知道曹操的苦衷。

    曹操對妻子其實是非常眷戀,當初被他二人逼得起兵,雖說是半推半就,卻心存顧慮。

    而且,二人也聽得出來,曹操對那丁辰的重視。

    若果真繼續攻擊,則曹操和丁辰對決沙場,便不可避免。

    但是,戲志才更相信,曹操是不會讓他失望。

    此次聯軍討董,對於曹操而言,絕對是一次難得的機會。曹操需要此戰加註的資歷,更需要藉此機會壯大,來填補他此前資歷的空白,以及在實力上的巨大缺憾。

    所以,他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兩人退出了大帳,只留下了一干曹氏宗族和親眷在裡面。

    此外,還有兩個外人。

    一個是站在曹操身後的雄壯大漢,另一個便是在一旁小桌後,做記錄的年輕從事。

    大漢,名叫典韋,原本是張邈部曲。

    早年間因仗義殺人,逃離家鄉,投到了張邈麾下。

    但卻因為食量驚人,被營中人所排擠。一怒之下,再次殺人,而後逃去了芒碭山中。

    夏侯惇率部北上,行軍途中見到了典韋,甚為喜愛,便將之招攬,後又推薦給了曹操。典韋天生神力,善使雙鐵戟,精通刀斧,能跨澗逐虎,有萬夫不擋之勇。

    曹操因而對他極為喜愛,於是任典韋軍司馬之職,留在身邊聽命。

    而那年輕的書生,原本是在衛茲府上做西席。

    結果曹操在起兵之後,這書生卻顯露了一手記賬的本領,把營中大小事情都處理的妥當至極。曹操見之驚奇,於是便與他一番交談,覺察到這書生竟是腹中有乾坤,才華過人。

    曹操本就是愛才如命的人,立刻招攬過來,做了他身邊的書記。

    此人,是潁川人士,是個官宦子弟。

    後來他家境破敗,不得已才來到了衛茲府上做西席。

    他姓郭,單名一個嘉字,潁川郭嘉郭奉孝……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1 01:32 AM

第三十五章 決裂

  “奉孝,你怎麼看?”

    曹操的目光轉向了郭嘉,沉聲問道。

    郭嘉則抬起頭來,笑著道:“主公已有決斷,何需問嘉?”

    曹操嘆了口氣,卻沒有再開口。

    目光中,閃爍著激賞之色,他站起來,繞過身前的長案,邁步走到了大帳的門口。

    就如同丁辰不可能退後一樣,曹操亦無退路。

    奇襲扈城亭的計策是他一手策劃,在聯軍之中,其實並不被看好。

    但是由於鮑信的力挺,這個計策最終得以實施。為此,曹操以陳留招募的五千兵馬為賭注,率三千譙縣子弟兵,以及鮑信支援他的兩千步騎,浩浩蕩盪殺來扈城亭。

    不管奇襲的效果是否在,他必須攻占扈城亭。

    若不然,他就無法向鮑信交代,更可能失去在聯軍中的地位。

    這一點,曹操很清楚。

    他沒有想到,會在扈城亭與丁辰重逢,更沒有想到,短短數月後,他們要刀兵相見。

    而且他還知道,如果他繼續進擊,那麼將會和丁辰徹底反目。

    這一切,都值得嗎?

    曹操說不出答案,可是他卻別無選擇。

    “操少年時,任性頑劣,嘗為相鄰所不喜。

    得長者教誨,方知大義,而後苦讀詩書,終有所成。黃巾之亂前,操所願者,他日效仿班定遠,能為我大漢江山開疆擴土;然大亂之後,方知百姓艱難,苦不堪言。

    從那時起,操立志要為蒼生立命,可惜十常侍把持廟堂,禍亂朝綱,終不得一展抱負。

    操與本初交好,卻自知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本初出自四世三公之家,氣度恢宏,有豪強之姿。而操雖戰戰兢兢,卻始終不得為黨人所重……今天下大亂,董賊廢立天子,屠戮朝中忠臣,使得小人立於廟堂,而君子卻退隱山林。此絕非強盛之相,故操不得已,冒險行刺,卻未得功成。

    置妻子於險境,非操所願。

    今起兵討賊,會使妻兒有性命之憂,更非操本意。

    大丈夫當有所為,操雖不忍妻兒遇險,然思及天下蒼生,便捨棄小家,又有何妨?”

    曹操聲音洪亮,可若是仔細聽,卻能發現他聲音裡帶著些許顫抖。

    那眼眸通紅,更有水光閃動。

    曹操轉過身,看著帳中眾人道:“此一戰,與操而言,可有可無有,並非必須。然若得佔領扈城亭,則滎陽必然吃緊,更可助本初分擔壓力,與討賊而言,有莫大關係。

    所以,操懇請諸君,助我一臂之力。

    天亮之後兵發扈城亭,若是子陽攔路,亦無需手下留情……就只當我們素不相識。”

    那最後一句話出口,曹操竟潸然淚下。

    夏侯惇等人不由得感動,紛紛躬身領命。

    而典韋更大聲道:“主公休要擔心,若是那丁子陽不識天數,典韋定取他項上人頭。”

    他這話一說出來,頓時引得夏侯惇等人不滿的目光。

    曹操卻好像渾不在意,拱手向眾人道謝,而後大家才散開來去。

    “典韋!”

    “郭書生,甚事?”

    出得大帳,典韋正要離開,卻被郭嘉一把抓住。

    郭嘉拉著他到一旁,輕聲道:“典大個,怎地剛才胡言亂語?”

    “我哪有胡言亂語?”

    國家嘆了口氣,道:“難道你看不出,主公與那丁子陽感情深厚,猶甚於元讓等人。

    主公只想佔領扈城亭,並無意害丁辰性命。

    你倒好,開口閉口取人首級……若你真的害了他性命,主公定然會非常的難過。”

    “啊?”

    典韋頓時長大了嘴巴,詫異看著郭嘉,有些不解。

    郭嘉道:“典大個,你聽清楚了。

    明日上得戰場,你的任務便是保護好主公安全。至於其他事情,切莫插手,更不要害了丁子陽的性命。這其實,是主公的家事,裡面的情況你我並不是特別了解。如果真的害了那丁子陽的性命,主公就算是不責怪你,也一定會倍感上心,明白?”

    典韋不是很明白。

    但是他卻聽懂了郭嘉的重點:保護好曹操,不得還丁辰性命。

    他搔搔頭,輕聲道:“多謝奉孝提醒,若不然害得主公難過,便是典韋的罪過了。”

    郭嘉微微一笑,沒有再言語。

    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色。

    明日,明日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呢?

    他,有一些好奇……

   

    天亮之後,曹操下令大軍出發。

    他命令夏侯惇為先鋒,於禁為副將,率一千兵馬先行開拔。

    而後,他親率大軍,以夏侯淵為別部司馬,曹仁曹洪兩人為校尉,各領一校為中軍,共三千人。而後,他又命衛茲率一千人為後軍,押運糧草輜重,隨後出發。

    五千大軍,聽上去人數並不多,可是卻浩浩蕩盪,氣勢驚人。

    在經過了一番休整之後,於禁已經恢復過來,不再似昨晚那般狼狽。

    他與夏侯惇並轡而行,兩人一邊前進,一邊低聲交談,不知不覺中便經過了山羊陂。

    看到山羊陂,於禁就想到了昨夜的那場戰鬥。

    他激靈靈一個寒蟬,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今天這場大戰,怕不會如他想像那麼輕鬆……

    “元讓!”

    “嗯?”

    “丁子陽跟誰學的兵法?”

    夏侯惇愣了一下,想了想道:“子陽隨孟德學過兵法,後來又隨子孝和我學過兵法。

    不過他懶散成性,雖學過兵法,卻未曾領過兵馬。

    便是黃巾之亂,孟德斬殺張寶的時候,他也是在一旁觀看,從不願意跑出來統兵。”

    “那他,又如何有昨夜那支強兵?”

    於禁道:“我雖未熟讀兵書,但是也在軍中打拼多年。

    似他手下那支兵馬,絕非等閒。哪怕是在董賊手下,怕也是一支雄兵。按道理說,他被派來扈城亭,顯然是被發配,並不受董賊看重,何以手中會有如此雄兵呢?”

    “這個……”

    夏侯惇一直沒有仔細考慮過這件事情。

    可現在聽於禁這麼一說,他也感到有些奇怪。

    看起來,丁辰這是有秘密啊!

    不過,他倒是並不在意,因為他心裡很清楚,今天這一戰的主角,是曹操,而不是他。

    “文則,待會兒若與丁辰對陣,你我不必急於出戰。

    只管穩住陣腳,待主公率大軍前來。我想,主公並不希望和子陽真個就你死我活,若能勸得子陽來投,與主公而言,不但可以得到一支強兵,更能得到一員猛將。”

    於禁聞聽,微微蹙眉。

    說實話,為大將者,那個願意低頭認輸?

    可一想到昨夜那支兵馬的厲害,再聯想到曹操和丁辰之間那錯綜複雜的恩怨糾葛……於禁也就旋即釋然。這裡面牽扯太多,他最好是別去摻和。再說了,他只是鮑信派來協助曹操,而非是曹操的部曲。若真個犯了忌諱,弄不好會兩面都不落好。

    想到這裡,於禁便點了點頭。

    不過,他還是好奇問道:“元讓,這丁子陽,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懶鬼!”

    “啊?”

    “一個不要命的懶鬼,而且非常執拗。”

    “我不明白。”

    “子陽天資甚好,卻不知為何,性子懶散,不求上進。

    他性格不錯,頗為親和,不管什麼樣的人,都願結交,不會在意對方的出身……不過,別惱了他。若是把他惹怒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兇殘的緊,而且不愛惜性命。

    當年孟德被貶回鄉後,被一個同鄉的破落戶羞辱。

    孟德當時一怒,將那人殺死,後來被妙才替罪才得以脫身。可是那破落戶的家人卻不依不饒,整日找孟德的麻煩。一次子陽陪嫂嫂出門,遇到那破落戶的家眷,當街羞辱嫂嫂,便激怒了子陽。子陽當時一怒殺了對方,更在當晚將對方滅門。

    他殺人之後,拎著那人的腦袋去衙門投案,令全縣為之震動。

    從那之後,譙縣周圍的閑漢破落戶,亦或者那些和孟德有間隙的人,都不敢再招惹孟德。而子陽卻因此坐了百日大牢,後來恰逢黃巾之亂,孟德為朝廷徵辟,便去縣衙找縣令,硬是把子陽要了回來……當時譙縣就有'寧赴黃泉,不見飛廉'之說。

    夏侯惇說的輕描淡寫,可是於禁卻能聽得出來,絕非那麼輕鬆和簡單。

    如此關係,怪不得曹操會為難。

    如果換做是他於禁的話,只怕很難堅持,甚至可能會退縮吧……

    “但願得,今天能夠圓滿收場。”

    夏侯惇笑了笑,沒有接於禁的話。

    只是,他的笑容有些不太自然。他雖不似曹操那麼了解丁辰,但是卻知道丁辰的性子。

    曹操既然率部進擊,也就代表著要與丁辰徹底決裂。

    一個發瘋的丁子陽!

    夏侯惇想到這裡,一個寒顫,而後用力甩頭。

    “報!”

    就在這時,有斥候跑來。

    “啟稟將軍,十里外老龍口,有董賊兵馬攔路。”

    夏侯惇聞聽,頓時一驚,連忙道:“對方有多少兵馬,可看清楚了旗號?”

    “人馬不多,約五六百人。”

    那探馬忙道:“不過未有看到敵軍旗號,只看到了兩面大纛。

    一面上寫'衝鋒之勢,有進無退',另一面大纛上則寫著'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衝鋒之勢,有進無退;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夏侯惇和於禁相視一眼,不約而同苦笑起來。

    多麼耳熟的口號啊……昨夜丁辰率部伏擊時,他手下那支兵馬不就是如此的口號嗎?

    “立刻前往中軍,通稟主公知曉。

    文則,你我過去,不要冒進,只管穩住陣腳,等待主公前來……他二人,終須相見。”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1 08:24 PM

第三十六章 割袍

    老龍澤,北眺大河,南望滎陽。

    它坐落於扈城亭東南十里,是通往扈城亭的必經之路。

    正值午初,天色陰沉。

    從西南面飄來一片厚重雲層,把太陽遮掩。

    風,掠過老龍澤,扯動旌旗獵獵。

    一隊兵馬便列陣在老龍澤口,盔甲鮮明,刀盾閃閃。

    丁辰立馬橫矟,站在陣前。

    風,從身前掠過,捲起塵沙。

    他卻一動不動,彷彿一尊石像般在那裡,雙目為何。

    在正前方,便是聯軍兵馬。

    夏侯惇和於禁抵達之後,立刻便列陣相迎。不過,他們列陣之後,卻沒有任何的行動。

    事實上,丁辰大可以趁他們陣腳未穩時發動攻擊,可是他也沒有行動。

    雙方就這樣對峙著,誰也沒有寒暄的意圖。

    沉寂!

    就是沉寂。

    那死一般的沉寂,讓人心驚肉跳。

    偶爾會傳來戰馬因為不安,而發出的響鼻聲。但在這個時候,卻顯得都無足輕重。

    時間一久,雙方士兵的差距便顯露出來。

    陷陣士依舊是整齊列隊,即便風越來越大,可是卻沒有人移動。

    反倒是夏侯惇這邊的兵卒開始騷動不安,甚至有人交頭接耳的說話,顯露出了幾分凌亂。

    於禁不禁有些羞愧,和夏侯惇相視一眼,都苦笑著輕輕搖頭。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曹操率領中軍大隊人馬抵達戰場,才使得聯軍的氣勢陡然暴漲。

    四千兵卒,黑壓壓一片。

    曹操得知丁辰率部在前方阻路的消息後,這一路上也是糾結萬分,感到非常為難。

    如果可以,他真不希望和丁辰對決沙場。

    可現在的情況……

    他和夏侯惇、於禁二人見過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妙才,隨我前去見一見子陽。”

    說完這番話,曹操長出一口氣。

    夏侯淵忙催馬上前,和典韋一左一右跟在曹操的身後,飛快從陣旗下衝出,來到兩軍陣前。

    “子陽,別來無恙。”

    曹操遠遠就看見了丁辰,策馬而上。

    夏侯淵和典韋,則非常識趣的勒住馬,和曹操保持了些許距離。

    丁辰見狀,卻面無表情。

    他催馬就迎了上去,兩人在差不多還有十餘步的距離時,卻不約而同勒住了戰馬,彼此凝視。

    阿瞞,卻憔悴許多!

    丁辰打量了曹操幾眼,在心裡暗自嘆息一聲。

    而曹操則看著丁辰,心道:子陽卻威武許多,不再似之前那樣的懶散了。

    “子陽!”

    曹操咽了口唾沫,開口喚了一聲。

    丁辰則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了一絲絲的失望之色。

    若你不來,該有多好?我真的不願意和你為敵,為什麼你偏偏,要逼我和你為敵呢?

    他心裡咆哮著,但面色如常,沒有答話。

    “近來,可還好嗎?”

    “曹操,你不該問我好不好,而應該問你妻子可好。”

    曹操不禁笑了:還是那般不會說話,一句話便讓人感到非常難堪。

    不過,他並未生氣,反而點頭道:“你說的是,我的確是應該先問夫人與昂安好。”

    “他們很好,無病無災,只是整日提心吊膽,為你擔驚受怕。

    昂在我出征前,已經能背誦孫武十三篇了……嗯,他還隨我習武,說他日要幫你殺敵。”

    聽得丁辰這一番話,曹操不由得露出羞愧之色。

    他閉上眼,良久後才開口道:“子陽,你當明白,董賊不得民心,為天下人所憎恨。”

    “休得與我說什麼民心。”

    丁辰厲聲打斷了曹操的話語,“你應該很了解我,蒼生與我何干?”

    “你……”

    “你說的那些大道理,我不想聽。

    我只問你一句話,現在退兵,然後離開,我依舊視你為兄長,並且盡力使阿姐與昂回去與你團聚;當然,你也可以留下來,帶著你的兵馬通過這裡,而後佔領扈城亭。”

    說到這裡,丁辰停頓了一下。

    他眸光奇亮,單臂舉起手中大矟,而虛空做了一個劈斬的動作。

    那引魂珠發出嗚嗚的歷嘯聲,彷彿鬼哭狼嚎。

    丁辰道:“只要你能殺了我,便可以踏過我的屍體通過這裡。”

    曹操臉色頓時一變,看著丁辰,露出複雜的表情。

    “子陽,你何苦逼我?”

    “不是我逼你,是你在逼我。”

    丁辰目光炯炯,凝視著曹操。

    內心中,他還是有一絲絲的期盼,希望曹操能夠離開。雖然他知道,這種可能非常小,但他還是抱著一絲期望。只是,隨著時間流逝,那一絲期望漸漸變成絕望。

    曹操道:“子陽,你這樣,讓我別無選擇。”

    這一句話,也就表明了曹操的態度。

    別無選擇是什麼選擇?

    丁辰跟隨曹操多年,又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只是那笑容,卻格外的苦澀,更參雜這幾分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意味。

    “你無選擇,我亦無選擇!

    阿兄,我再喚你一聲阿兄。從小我就知道你,你心存大志,志向高遠。

    從小到大,我也非常敬重你,特別是當年你做雒陽北部尉時,敢不畏強權,端地是我心中英雄。不過,你無法退,我也無路可退!當初若你能帶著我們一起離開洛陽,哪怕屍山血海,我也會跟隨你左右。可是,你把我們留在了洛陽,便使我再無退路。

    你今天要通過這裡,而我卻必須將你擊敗。

    既然你我大家都沒有選擇,那索性就生死相見吧……”

    說話間,丁辰反手拽出環首刀,順勢將戰袍撩起,搭在了刀刃之上。

    “阿兄,你我從今以後,割袍斷義,再無關係。”

    他手腕一抖,就見那戰袍被割成了兩截。

    其中一片在風中飛揚,飄落到了曹操的馬前。

    曹操臉色頓時大變,一提韁繩,撥馬就走。

    只是,他反應迅速,丁辰的速度卻更快。在他割斷了戰袍剎那間,已經向曹操衝去。

    “妙才,救我!”

    曹操大叫一聲,向本陣退去。

    沒等夏侯淵反應過來,典韋已經躍馬而出。

    “大膽小賊,休傷我主。”

    他手持一口七尺大刀,和曹操錯馬而過,便攔住了丁辰。

    就見典韋在馬上,大刀一翻,呼的便斜劈下來。刀鋒撕裂空氣,發出銳嘯之聲。

    丁辰嚇了一跳,抬矟相迎。

    只聽鐺一聲巨響,刀矟交擊。

    典韋在馬上晃動兩下,而丁辰也不禁身體向後一仰。

    兩人同時變了臉色,丁辰心中更感震撼:這傢伙是何來歷?這力氣卻不遜色於呂布。

    不過,他旋即就冷靜下來。

    他知道曹操的本事和手段,在這麼短時間裡招攬一員猛將,對他而言似乎算不得大事。

    只是這樣一來……

    丁辰眉頭淺蹙,在馬上坐穩之後,便再次沖了過去。

    “給我滾開!”

    他怒吼一聲,手中招魂矟亂顫,矟首頓時幻化出三個巨大的槍花,便把典韋籠罩其中。

    典韋卻興奮了!

    他咧開嘴,露出難看的笑容。

    “小白臉倒是有些手段。”

    手中的劈山大砍刀翻飛,便和丁辰戰在一處。

    而在不遠處的夏侯淵則保護著曹操飛快退回陣中,曹操才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

    他撥馬又來到陣前觀戰,就見典韋和丁辰已經戰在一起。

    兩個人可謂是棋逢對手,典韋手中大刀翻飛,刀雲滾滾;而丁辰手中招魂矟則亂閃,化作一道道殘影。槍影、刀雲,碰撞一起,發出一聲聲巨響,令人心驚肉跳。

    曹操看的也是心驚肉跳。

    他當然希望典韋能夠取勝,可是他更不想丁辰受傷。

    哪怕是丁辰已經與他割袍斷義,但是在曹操的心裡,丁辰始終是那個跟在他身後,呼喊他'阿兄'的小兄弟。丁辰說的沒錯,在他逃離洛陽時,也許便注定了他二人的命運。

    一想到這裡,曹操又不禁有些後悔。

    “主公,典韋雖勇,可想要速戰速決卻無可能。

    不若讓我助典韋一臂之力,子陽勇武過人,絕非典韋一人能勝。”

    說話的,是曹洪。

    一旁夏侯惇、夏侯淵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露出不屑表情。

    曹洪和丁辰素有矛盾,兩個人誰也看不慣誰。

    曹洪為人爽氣,但是卻很貪財,或者說,他有的時候,吃相比較難看。

    黃巾之亂時,曹洪也隨曹操出征,並且在一次戰後,他帶著人四處掠奪,無比凶狠。

    丁辰看他不過,便上前阻攔。

    於是,兩人就發生了衝突……曹洪險些被丁辰打死,虧得當時夏侯淵把他攔住。後來,曹操還斥責了丁辰。可即便是這樣,曹洪對丁辰,卻一直都在心裡念念不忘。

    丁辰不喜曹洪的貪婪,而曹洪則覺得丁辰虛偽。

    反正兩個人誰都看不上誰,以至於曹操在去洛陽時,只帶了丁辰,誰也沒有帶上。

    現在,終於有機會報仇了,曹洪又怎會放過?

    他上前主動請纓,曹操在猶豫了一下後,點頭答應。

    “子廉,不得害他性命。”

    曹洪頓時大喜,對曹操到:“主公放心,待我將他拿下,讓他向主公請罪。”

    說話間,他便躍馬而出,手持一桿鐵矟,撲向戰場。

    而此時,丁辰則和典韋打上了火氣,手中招魂矟越來越快,力量越來越大,逼得典韋不由得連連後退。二馬錯身,丁辰突然拽出環首刀,反手一刀劈出。而典韋的反應也非常快,聽到身後金風響起,他連忙一縮頭,堪堪躲過了丁辰的這一刀。

    說時遲,那時快。

    典韋躲閃的雖快,但是丁辰的刀更快。

    那環首刀幾乎是貼著典韋的頭皮擦過,典韋直覺頭頂一涼,髮髻頓時散亂,遮住了眼睛。

    丁辰收刀,便要撲上去。

    可就在這時候,曹洪拍馬殺到。

    “丁家小兒,休得猖狂。”

    他舞鐵矟攔住了丁辰,而趁此機會,典韋已逃回了本陣。

    曹洪心裡不由得大罵起來:典韋你個沒義氣的傢伙,我來幫你,你怎地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他有自知之明,絕非丁辰對手。

    於是,他衝上來也不廢話,啪啪啪一連三槍,槍疾馬快,竟逼得丁辰連退幾步。

    逼退了丁辰之後,曹洪二話不說,撥馬就走。

    只是這一來,卻激怒了丁辰。

    “曹子廉,哪裡走?”

    他拍馬就衝上去,想要拿下曹洪。

    曹操在陣前看得清楚,不禁哭笑不得……

    “元讓,妙才,救回子廉。”

    夏侯惇、夏侯淵二人聞聽,立刻齊聲喊喝,躍馬衝出。

    “子陽,手下留情。”

    夏侯惇沖在最前面,而夏侯淵則縱馬而出後,在馬背上彎弓搭箭,唰的就是一箭射出。

    夏侯淵的射術,極為高明。

    丁辰忙不迭舉矟撥打箭支,也就是這剎那間功夫,夏侯惇已經救下了曹洪。

    “爾等竟敢如此無恥,想要車輪戰嗎?”

    聯軍一連串的動作之後,卻激怒了觀戰的高順。

    丁辰兩戰兩勝,使得陷陣營士氣高漲。而今,又見聯軍殺出兩員大將,陷陣士就覺得不滿了。

    高順拔刀而出,厲聲喝道:“衝鋒之勢,有進無退。”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

    五百陷陣士齊聲呼喊,雖只有五百人,卻吶喊聲震天。

    曹操見狀,也不禁大吃一驚,忙指揮兵馬準備迎戰。

    “主公,快看!”

    就在這時,戲志才突然拉住了曹操的手,大聲喊道。

    曹操忙順著戲志才手指的方向看去,卻不禁臉色一變。

    就見在陷陣營的後方,煙塵滿天,似有千軍萬馬正奔騰而來。

    隱約間,更有金鼓聲不斷傳來,只聽那聲音,人數恐怕不少……

    難道是董卓的援軍來了?

    曹操心裡一顫,忙對身邊道:“鳴金,讓元讓他們回來。”

    他想要穩住陣腳,而後和對方決戰。哪知道這個時候,後軍卻一陣騷亂。

    “主公,中計了,我們中計了!

    丁辰有埋伏,他派人偷襲我們後軍。”

    曹操忙回頭看,只見後軍已亂成了一團。

    一員大將,手持雙頭矛,率領一隊騎軍從後方殺入軍中。而曹操此前,注意力都在前方,後軍只有衛茲留守。衛茲並非領兵之才,見此情況之後,自己就慌亂起來。

    “文則,速速救援。”

    曹操厲聲喊喝,於禁和曹仁忙率部趕往後軍。

    而這時候,前方丁辰已率領陷陣士衝到了陣前……

    面對陷陣士那凶狠的搏殺,已經亂了陣腳的聯軍,幾乎是一觸即潰。

    曹操臉色極為難看,大聲喊道:“穩住陣腳,穩住陣腳,撤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2 05:33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9-12 05:36 P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偷營

    轟隆隆!

    厚厚的雲層中,銀蛇閃動。

    雷聲轟鳴,大雨瓢潑。

    這場初夏的雷雨,終於在大戰結束後到來。

    雨水如天河倒瀉一般傾瀉,把戰場上的血水沖刷乾淨。

    曹操撤退了!

    因為他不清楚丁辰手中到底握有什麼底牌,或者說他不知道,董卓對丁辰有多看重。

    所以,他覺察情況不妙,便立刻收兵,後撤二十里安營扎寨。

    而丁辰也未追擊,因為他了解曹操。

    換個人,他會窮追猛打,打得對方徹底喪失鬥志。

    可曹操卻不會,他會越挫越勇,絕不會輕易放棄。從陣前的對話中,丁辰也聽出了曹操的無奈,知道曹操沒有退路。所以,他知道,哪怕打得再狠,曹操還是會捲土重來,絕不會半途放棄。想當初,他隨曹操剿滅黃巾軍時,一開始也不順利。

    甚至在最初時,黃巾軍聲勢駭人,氣焰囂張,官軍幾乎是連戰連敗。

    可曹操每次失敗之後,絕不會垂頭喪氣。

    他會收拾殘兵敗將,鼓舞士氣,整頓兵馬,再次和黃巾軍血戰。

    那些日子,丁辰記得很清楚,曹操不管是在什麼情況下,都會帶著自信的笑容。

    而最終,曹操大敗黃巾軍,斬殺張寶。

    +++++++++++++++++++++++++++++++++++

    “先生這一招虛張聲勢,確是厲害。”

    回到扈城亭大營後,丁辰忍不住稱讚賈詡。

    不過,他也有些後怕,道:“可是如此天氣,先生就不怕大雨忽至,到時候煙塵散盡,可就危險了。”

    原來,在丁辰和曹操對峙的時候,賈詡命楊阿若率二百新丁,在十里外策馬狂奔。每匹馬的尾巴上,都拴著樹枝,士兵的手中,則佩戴金鼓。當馬匹奔跑的時候,會蕩起滿天煙塵。同時士兵敲擊金鼓,製造出一種千軍萬馬前來的虛假狀況。

    賈詡道:“所以我才讓你速戰速決,不可與曹操糾纏。

    我觀今日午後會有大雨……如果你和曹操糾纏太久,那咱們必身陷危險之中。要知道,這種天氣下,曹操絕不會想到我們會用這種招數,虛張聲勢。也正是因為他放鬆了警覺,才會上了你我的當。同樣的計策,換做其他時候,便難以將他震懾。

    此一戰能勝,子陽佔居天時地利。

    不過,我更能斷定,瞞得過曹操一時,瞞不過一世。

    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反應過來,甚至很有可能,做出應對之策。

    而下次對決,你的底細他必然已經了然於胸。到那時候,再想用計只怕非常困難,唯有正面迎戰。

    所以,我想和你說的是,接下來你打算如何應對? ”

    丁辰把衣甲掛好,在圍床上坐下。

    他開始慶幸,慶幸自己在出征之前,把賈詡討要過來。

    若無賈詡在一旁為他紓解情緒,為他出謀劃策,為他拾遺補缺,只怕撐不到現在。

    而今,他又未雨綢繆。

    在所有人都未今日的勝利而感到開心的時候,他卻想到了以後的局面。

    丁辰把一碗蜜漿遞給賈詡,而後空虛小說道:“若非先生提醒,我根本就想不到這些。”

    “扈城亭,並非堅城,不可死守。”

    賈詡接過了蜜漿,抿了一口後,便接著道:“這裡的地形你也都看到了,以你我現在手中的兵馬,絕難抵擋曹操兵鋒。他今日雖敗,卻元氣未喪,實力猶存。而且從今日交鋒的過程可以看出,他兵馬雖比不得陷陣士,可手下能用之人卻有不少。

    今日與你交手的壯漢,怕與你在伯仲之間。

    而後的夏侯惇、夏侯淵兩人若聯手,你亦勝算不多。

    就算是那個衝上來只和你交手一個回合的傢伙……”

    “曹洪,他叫曹洪,是曹操的族弟。”

    “嗯,曹洪!”

    賈詡道:“亦非等閒之輩。

    胡車兒衝陣時,雖斬了後軍主將,可是隨後趕到的那兩個人,卻迅速穩住了陣腳,並且將胡車兒趕了出去。若非曹操當時心慌,只怕胡車兒也會有性命之憂吧。”

    丁辰低下了頭。

    雖然他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事實。

    “夏侯惇、夏侯淵,皆有萬夫不擋之勇。

    曹洪少有拼命三郎之名,也非等閒。在他之前與我交手之人,其勇武未必輸於溫侯。也是他今日大意,若不然我也很難得手。此外,前去支援後軍者,其中一個名叫曹仁,也是曹操的族弟。當年我不怕夏侯兄弟,更不懼那拼命三郎,唯俱此人。

    他很冷靜,且頗有智謀。

    武藝略高曹子廉一籌,而且性子堅韌,很難對付。

    至於另一人,雖是我手下敗將,也是因為我偷襲的緣故。從他到後軍,迅速穩住陣腳,並且逼退胡車兒來看,不輸於曹子孝。”

    說到這裡,丁辰突然仰天發出一聲長嘆。

    “該死的曹阿瞞,何以有如此多的能人相助?”

    賈詡,笑了!

    他很高興,丁辰沒有因為勝利而變得失去了冷靜。

    他能夠這般分析,也就說明,他在思考如何應對……當然了,能否想到?這不重要!

    嗯,在賈詡看來,這真的不重要。

    如果丁辰事事都可以應對,那要他賈詡何用?

    況且丁辰還年輕,初次領軍,能有這般表現已經足夠。其他的,可以慢慢錘煉培養。

    賈詡道:“子陽,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非大將所為。

    既然知道不能夠正面迎戰,你我便要想其他的辦法……扈城亭既然不可守,那索性就不要守。左右咱們已經通知了虎牢關和滎陽,接下來就算曹操佔領扈城亭,其奇兵效果卻已不復存在。相信此時,溫侯也好,華都督也罷,都有了應對之策。

    所以,咱們要考慮的是,如何抽身離開。”

    “離開?”

    丁辰抬起頭,詫異看著賈詡。

    賈詡則起身,在小帳中來回踱步。

    他一邊走,一邊手捻鬍鬚,露出沉思表情。

    片刻後,他停下來,笑看著丁辰道:“子陽,我有一計,可使你我能夠風光撤離。”

    丁辰頓時提起了精神,“先生,願聞其詳!”

    +++ ++++++++++++++++++++++++++++++++++++

    瓢潑大雨,嘩啦啦傾盆而下,雨幕連天。

    曹軍大營裡,卻顯得頗為安靜。

    曹操端坐大帳中,絲毫沒有日間大敗之後的頹廢,反而時不時發笑,引得眾人側目。

    “主公,因何而笑?”

    曹洪疑惑的看著曹操,露出不解之色。

    日間一戰,身為軍司馬,統帥後軍的衛茲,死於亂軍之中。

    曹洪很清楚,曹操此次投奔張邈,並且得到張邈看重,多虧了此前衛茲為他招募的五千兵馬。按道理說,衛茲死了,曹操應該難過才是,何以坐在那裡傻笑不停?

    當然了,曹操也確實難過了。

    在他看到衛茲屍體的時候,曾放聲大哭。

    然則……

    曹操一笑,捻鬚道:“我在笑,子陽居然學會了用計。”

    “哦?”

    “你要知道,子陽懶散,不好用腦。

    以前他跟在我身邊的時候,每次讓他想事情,都推三阻四,好像要殺了他一樣。而今天,他卻能用計了,還瞞過了我!嘿嘿,不過他這一次,也暴露了他的底細。”

    “底細?”

    曹操笑著點頭,起身說道:“子陽必不得董賊所重,手中兵馬也不會太多。

    今日一戰,我觀子陽手中,兵不過千。今日能夠取勝,也是出其不意。明日我當提兵再戰,定要討回今日一局。諸君,請勿因今日之敗而頹廢,其實能看出子陽的計謀,已經是大有收穫。我就不相信,明日再戰時,他還能用計將我瞞過不成?”

    曹操話音未落,典韋已經站出來。

    他此時的模樣很是滑稽,日間交戰時,他被丁辰一刀削了髮髻,以至於頭頂光禿。回來後,典韋一怒之下,把頭髮全都剃光。此時此刻,頂著一個大光頭令人忍不住發笑。

    “主公,明日我當提雙鐵戟,與那丁辰一戰。

    今日是我大意了,明日再戰時,我定要將他生擒活捉。”

    “如此,正合我意。”

    曹操道: “如此,明日一戰,就由典韋纏住子陽。

    我觀子陽軍中,真正可慮者,唯有那指揮陷陣之人。那人我以前見過,依稀有印象,似乎是上軍校尉蹇碩部曲。後來蹇碩被殺,他為蹇碩收屍,因而被打入大牢。

    原以為他早就死了,沒想到還活著,而且跟了子陽。

    此人頗不簡單,明日就由子孝和文則與他交鋒。妙才、元讓與子廉,需聽從子孝差遣。”

    “喏!”

    大帳裡眾人,齊聲應諾。

    曹操這才發現,戲志才坐在一旁,卻沒有反應。

    “先生為何不語?莫非是不贊同我的主意?”

    戲志才起身道:“主公欲正面擊潰那丁子陽,乃是正道。

    不過才有一計,可不費吹灰之力將之擒獲,卻不知主公可願聽之?”

    曹操對戲志才,還是很尊敬。

    他連忙道:“先生妙計,操願聞其詳。”

    “丁辰,一黃口小兒,並不足為慮。

    他今日也是因主公疏忽,方趁機取勝。料那小兒取勝,必志得意滿,得意忘形……他今晚定不會防備,主公何不遣兵馬趁夜偷襲?他兵卒不多,必可一舉而擊潰。”

    偷營劫寨?

    其實縱觀古今,這並不是一條多麼有新意的計策。

    但是,必須承認,這條毫無新意的計策,卻屢屢成功,也說明了它的厲害之處。

    戲志才道:“丁辰年輕氣盛,初上戰場便獲勝,而且勝的是主公,焉能不得意忘形呢?此少年通病,想那丁辰也不能免俗。主公可盡起兵馬偷襲,必能一戰功成。”

    曹操聽聞,頗有些意動。

    戲志才說的很有道理,丁辰年輕氣盛,今日獲勝之後,難免得意。

    若趁機偷襲的話……

    倒是可以免去明日戰場搏殺,損兵折將。

    戲志才見曹操不說話,便快走兩步,到了大帳中間,躬身道:“請主公勿要猶豫,此乃取勝之上策。若主公不願前往,才願領兵,偷襲賊營,將丁子陽擒來獻於主公。”

    曹操濃眉淺蹙,一言不發。

    片刻後,他問道:“卻不知先生準備用多少兵馬,以何人為將?”

    “丁辰悍勇,需典韋或兩位夏侯將軍出手方可。

    若要破其銳卒,可是文則與子廉將軍領兵,想來三千兵馬,便可將之一舉拿下。”

    三千兵馬,可就佔居了軍中大半。

    曹操想了想,卻認為此計可行。

    “既然如此,就煩勞先生辛苦,前去偷營劫寨。”

    “遵命!”

    戲志才立刻點了夏侯惇、夏侯淵、曹洪和於禁四人,大步流星走出了中軍大帳。

    看著他的背影,曹仁卻突然道:“主公,戲志先生他……”

    “他立功心切。”

    曹操笑著起身道:“當初,他與子許勸我起兵,一直以來,卻未有機會展現才能。今日,子許戰死,他不免有些憂慮,故而想要藉子陽立威……這樣也好,我正要教訓子陽,讓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我,便在這裡,靜候先生的佳音。”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3 07:40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9-14 10:05 P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計中計

    衛茲,死了!

    戲志才心生悲戚。

    想當初,他二人最先跟隨曹操,原本希望趁此機會,能夠建立一番功業,光耀門楣。

    可是,出師未捷身先死。

    衛茲甚至未能來得及展現才華,便戰死老龍澤。

    這聽上去,是何等的可悲。

    伴隨著曹操漸漸兵強馬壯,手下的人才也越來越多。

    武將也就罷了,戲志才最忌憚的,實際上是跟隨在曹操身邊,那個名叫郭嘉的男子。

    他有種預感,郭嘉非池中物。

    曹操對他,似乎也非常喜愛,令戲志才感到了一絲絲的威脅。

    所以,他要立功,要盡快展現自己的才華,讓曹操意識到他存在的價值。否則,他未必能夠與郭嘉競爭。

    郭嘉年紀小,確是官宦子弟。

    同時,他出身潁川,乃當世名士云集之地,人脈比之戲志才要寬廣百倍。

    一旦將來郭嘉得勢……

    所以,戲志才決定,要親自領兵偷襲丁辰,讓曹操見識一下,他戲志才的手段!

    +++++++++++++++++++++++++++++++++

    對於戲志才心裡的想法,曹操不說瞭如指掌,也能夠猜出大半。

    特別是衛茲死了,給戲志才的觸動很大。

    他既然如此主動請纓,那麼曹操也不可能拒絕。更何況,他對戲志才的計策,也頗為贊同。

    就這樣,戲志才率部悄然離開了兵營,令得大營裡,更加冷清。

    雨,停了!

    飽含水氣的空氣,令人感到格外愉悅。

    曹仁讓典韋留在大帳中陪伴曹操,他則走出來,帶著扈從巡視營地。

    走了一大半人的營地,此刻很是冷清。

    不少兵卒也呈現出懈怠,讓曹仁非常生氣,接連斥責了好幾個士兵,才算好轉過來。

    快子時了!

    曹仁在巡視完畢了營地之後,也略感疲憊,準備回去休息。

    可就在這時,卻見郭嘉匆匆自後營趕來,見到曹仁時,他也不客氣,上前一把就抓住了曹仁的胳膊,“子孝,誰出的主意,要去偷襲丁子陽?”

    由於衛茲戰死,後營亂成一鍋粥。

    曹操就命令郭嘉前去清點,這一忙碌起來,就到了半夜。

    當他返回中軍時,卻發現營中兵馬幾乎空了,頓時大驚失色。

    在詢問清楚後,他二話不說便要去找曹操,只是未曾想,還沒到大帳,就遇到了曹仁。

    曹仁當然知道,曹操對郭嘉極為喜愛。

    同時,他也很敬佩郭嘉,因為郭嘉雖則狂放,但卻很爽氣,性格開朗。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郭嘉和丁辰的性子有一點相似。不過比之丁辰,郭嘉似乎更多了一種親和力。

    “是戲志才先生,他說子陽年輕氣盛,今日得勝,必會得意忘形,屬於防備,故而建議主公偷襲。”

    “壞了壞了,快隨我去見主公。”

    郭嘉搥胸頓足,便跑向中軍大帳。

    曹仁有點不明所以然,可是看郭嘉的樣子不想是演戲,心裡也就為之一沉。

    “奉孝,等等我。”

    他緊跟在郭嘉身後,一路小跑的闖入大帳中。

    曹操正在大帳裡看書。

    這是他的習慣,也是他的愛好。

    曹操愛讀書,哪怕是行軍作戰,也會帶上一些喜愛的書籍,以方便隨時可以閱讀。

    他此時正在閱讀左丘明所著的《左傳》,看的津津有味。

    而典韋則在他身後,抱手而立。

    當郭嘉闖進來的時候,曹操嚇了一跳。

    “奉孝,何故如此慌張?”

    他放下書卷,好奇問道。

    而郭嘉卻顧不得禮儀,上前道:“主公,何以贊同偷營?”

    “啊?”

    “主公莫非真個以為,今日之戰,是丁辰一手策劃嗎?”

    “難道不是嗎?”

    “我不知那丁子陽以前如何,但從主公對他的描述,他很聰明,但此前卻從未領軍,更沒有獨自作戰的經歷。且他一直在主公身邊,也未曾接觸過其他人,對否?”

    “沒錯啊。”

    “那主公細想,就算他聰明,天資過人,又如何能那般準確把握戰機?”

    郭嘉喘了口氣,大聲道:“今日之戰,丁辰看似勝在計謀,卻實則勝在他對主公心思的把握。首先,他選擇了這樣一個天氣與我等作戰,所以主公必不會想到,他會虛張聲勢,欺騙主公。且他主動出擊,戰機捕捉的極為準確,絕非他這個年紀能夠掌握。

    嘉亦讀書百卷,可是也做不到他這般恰到好處的把天時地利人和,運用如此巧妙。

    這說明,他身邊定有一位 主,為他出謀劃策。

    主公莫忘記了,涼州荒僻,卻有兩百萬人口,說不准藏龍臥虎。丁辰留在洛陽,能活下來,且如今統帥一軍,勢必有他的過人之處,難保不會招攬一些能人異士。

    他年輕氣盛,或許會得意忘形。

    可主公以為,他身邊的謀主,也真的會得意忘形嗎?”

    郭嘉一口氣說完,差點憋死。

    而曹操,以及緊跟著郭嘉進來的曹仁,在聽完了郭嘉這一番話,卻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

    對啊,今日老龍澤一戰,丁辰所展現出來的手段,老辣非常。

    曹操不由得雙手搓揉麵頰,露出緊張之色。

    “戲志才悟我!”

    他站起身來,大聲道:“若非奉孝提醒,我險些中了子陽的詭計。

    子孝,你立刻派人前去追趕戲志才,傳我命令,讓他立刻終止行動,終止行動。”

    “喏!”

    曹仁更不敢有片刻怠慢,轉身便往大帳外走。

    曹操則拉著郭嘉的手道:“若非奉孝,我今必中子陽詭計。”

    他話未說完,忽聽得大帳外傳來一陣騷亂。緊跟著,喊殺聲傳來,震天介響起。

    曹操一怔,忙喝道:“典韋,快去查看。”

    沒想到,郭嘉這時候卻笑了。

    他笑得非常開懷,甚至還帶著些許得意之色。

    “果然厲害,竟然主動偷營?”

    “什麼?”

    “此必是丁子陽前來偷營劫寨……戲志才先生想要去偷丁辰的營寨,卻不知丁辰亦有偷襲主公的想法。

    這絕對是一個精妙的主意,丁辰身邊的這個人,絕非等閒之輩。”

    郭嘉顯得很興奮,有一種遇到對手,而莫名興奮的感覺。

    只是曹操卻絲毫感覺不到高興,他瞪了郭嘉一眼,“奉孝,別笑了,該怎麼辦才好?”

    “怎麼辦?”

    郭嘉大笑道:“丁辰既然來偷襲,必傾巢而出。

    如今軍中兵馬不多,怕是抵擋不住。所以,當務之急……主公,我們還是快跑吧。”

    “什麼?”

    曹操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張大嘴巴看著郭嘉。

    只是,郭嘉沒有再浪費口水解釋,衝著典韋吼道:“典韋,保護主公,立刻撤離。”

    典韋外表粗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好像沒腦子。

    可是,能夠和郭嘉混在一起,他怎可能是個傻子呢?

    他也反應過來,忙跑上前,一把抱住了曹操,撒腿就往外面跑。

    才出大帳,就聽到喊殺聲此起彼伏。

    陷陣士從天而降,闖入了曹軍大營。

    為首的大將,正是丁辰。

    他舞動招魂矟,殺的曹兵曹將人仰馬翻。

    一邊殺,他一邊厲聲韓喝道:“曹操,還不出來受死。”

    丁辰一馬當先,所過之處無一合之將。而在他身後,三百陷陣士如狼似虎,數月艱苦訓練而成的陣型,即便是在衝鋒之中,也絲毫不見混亂,顯得整齊而有序。

    這樣一支人馬,在曹軍大營中橫衝直撞。

    曹軍士兵倉促迎戰,許多人甚至沒有弄清楚是怎麼一個情況,就被砍翻在地。

    “曹操,拿命來!”

    火光中,丁辰看到了被典韋扛在肩頭的曹操,立刻催馬上前。

    只是沒等他追出幾步,就聽有人高聲喊喝:“丁子陽,休得猖狂,某家與你一戰。”

    一員大將躍馬而來,攔住了丁辰的去路。

    丁辰一眼認出,那正是曹仁。

    “子孝阿兄,今日我只殺曹阿瞞,不想為難你,你休要攔我。”

    當年丁辰在譙縣的時候,曾跟隨曹仁學過兵法,所以內心裡,對曹仁始終存有敬重。

    曹仁苦笑道:“子陽,你這又是何必?

    主公半甲子蹉跎,雖戰功顯赫,卻始終不得為世人所重。今日主公起兵討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跟隨他多年,難道不知道他心中苦悶,又何苦對他如此怨恨呢?”

    “他苦悶,卻非拋妻棄子的緣由。”

    丁辰最聽不得有人為曹操開脫,厲聲喝道:“子孝阿兄,你再攔我,休怪我無情。”

    “正要領教,你如今有多少長進。”

    曹仁知道,想要解開丁辰心裡的結,非他力所能及。

    另一邊,典韋已經把曹操放到了馬背上,而後在親隨的簇擁之下向營外跑去。

    丁辰見狀,勃然大怒。

    “既然如此,那就拿命來。”

    手中招魂矟揚起,在空中劃出一道綺麗弧光,狠狠劈落下來。

    曹仁也不敢有半點大意,擰槍相迎。

    兩人馬打盤旋,不過四五個回合過去,曹仁就有點頂不住了。

    丁辰矟重馬快,每一矟下來,都讓曹仁感到萬分吃力。看得出,丁辰這是起殺心了!

    就在曹仁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典韋躍馬而來。

    他一手持雙鐵戟,另一隻手從肋下取出三支小戟,高聲喊道:“子孝,趕快讓開。”

    曹仁忙虛晃一槍,狼狽閃開。

    而典韋則趁此機會對上了丁辰。

    在距離丁辰還有五步遠的時候,他突然抬手打出三支小戟,“丁子陽,拿命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4 10:06 PM

第三十九章 鬼才

    典韋的小戟飛快,而且奇準無比。

    五步距離,更使得小戟力道奇大,眨眼便到了丁辰面前。

    饒是丁辰早有準備,也被嚇了一跳。好在他反應迅速,手中招魂矟嗡的半空中劃出一個圓弧,只聽叮噹聲響接連,三支小戟被他打落在地。而此時,典韋已到了他跟前。

    “小子,日間是我大意,咱們再來一戰。”

    典韋雙手持戟,一式雙飛燕,劈面砸來。

    人借馬勢,馬助人威,雙鐵戟勢大力沉,破空發出一聲歷嘯。

    而丁辰也不敢怠慢,日間他已經領教了典韋的厲害,再次相遇,又豈能不多加小心。

    招魂矟橫在身前,他兩腿夾緊馬腹,腰部發力,更一聲巨吼。

    鐺!

    一聲巨響,雙鐵戟劈在了招魂矟上,只聽兩人的戰馬同時悲鳴,踏踏踏連續後退。

    丁辰的情況要好些,畢竟他的馬是西涼寶馬。

    而典韋的坐騎則有些吃受不起,兩腿一彎,便跪在地上。

    馬背上的典韋更被甩落馬下,不過他反應靈敏,落地之後一個就地十八滾便站起身來。

    此時,兩個陷陣士正好撲到他身前,舉刀便砍。

    典韋雙戟橫掃,大吼一聲,把那兩名陷陣士劈翻在地,而後便看向了丁辰。

    “典韋,休要戀戰,走!”

    就在這時,曹仁已到了他跟前,大聲喊喝。

    典韋看陷陣士蜂擁而上,也知道不能戀戰,當下轉身快走兩步,便跳到了曹仁的馬上。

    “小子,這次算我輸了,下次等我找到好馬,咱們再戰。”

    丁辰的情況,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的坐騎雖然勉力能夠支撐站立,可事實上已經無力繼續奔跑作戰。

    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典韋和曹仁縱馬而去,心中不禁苦笑一聲,翻身跳下馬來。

    那匹馬,便隨它去。

    而丁辰則揮舞招魂矟,衝進了戰場……

    ++++++++++++++++++++++++++++++++++++ ++

    曹仁和典韋都跑了,曹軍群龍無首,更無心戀戰。

    大約半個時辰,戰鬥便結束了。

    曹軍四散奔逃,整座大營,被丁辰所佔據。

    曹阿瞞這一次,怕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就算傷不得他元氣,也會讓他難受一陣子。

    “丁將軍快來看,這裡有一匹馬。”

    就在丁辰準備下令撤退的時候,有一名小校大聲呼喊起來。

    丁辰愣了一下,快步走過去,就見在中軍大帳後的一個馬廄裡,一匹神駿寶馬映入眼簾。

    “爪電飛黃?”

    丁辰愣了一下,一眼就認出它。

    它通體雪白,卻長了四個呈現出黃金顏色一般的黃蹄子。

    身高八尺六寸,體長一丈二,皮毛好像油緞子一樣,泛著一層光亮,更顯氣質高貴非凡,傲氣不可一世。

    白馬本來很是暴躁,在馬廄裡嘶鳴不止。

    可是當它聽到了丁辰的聲音後,卻突然間平靜下來,靜靜看向丁辰。

    “真的是你,黃蹄子。”

    丁辰認得這匹馬,而且還很熟悉。

    它的母親,原本是黃巾大將波才的坐騎,也是一匹汗血寶馬。

    後波才被殺,那匹馬被曹操得到。後來那匹馬又生下了一匹小馬,就是爪電飛黃。

    丁辰見它可憐,便從曹操手中討要過來。

    又因它通體雪白,四蹄金黃,故而取名爪電飛黃。

    不過,丁辰更喜歡喚它做黃蹄子……

    曹操入京,丁辰隨行前往,黃蹄子就留在了譙縣老家。沒想到,他和它會在這裡重逢。

    爪電飛黃聽到丁辰的呼喚,頓時暢快一聲長嘶,掙脫了韁繩,便奔跑過來。

    它圍著丁辰打轉,搖頭擺尾的煞是歡喜,最後更把碩大的腦袋,塞進了丁辰懷中。

    “黃蹄子,咱們又見面了!”

    丁辰貼著爪電飛黃的臉,喃喃自語。

    突然間,他對曹操的怨恨似乎消減了幾分。

    若非曹操,他恐怕也見不到黃蹄子,甚至有可能,永遠也見不到。

    他拍了拍爪電飛黃的脖子,收拾心情。

    “立刻清點營中器物,若不能拿走,便一把火給我燒了。”

    說完,丁辰看了看天色,心道一聲:是時候走了……阿兄,扈城亭便讓給你,咱們滎陽再見!

    ++++++++++++++++++++++++++++++++

    西南方向,隱隱有火光閃動。

    那是丁辰大營所在的方向!

    曹操逃出曹軍大營後不久,便與曹仁典韋等人匯合,並收攏殘兵敗將。

    被丁辰突然襲擊,曹操損失慘重。

    在清點過後,身邊只剩下千餘人,少說折損了四五百兵卒。

    這不禁讓曹操心生感慨,對郭嘉道:“奉孝所言果然不假,子陽身邊,定有高人。”

    曹操何等人物?

    到這時候,他如果還看不出丁辰身邊有高人指點的話,也就不是曹操了。

    “子孝,你帶上人,前去接應戲志才先生。

    我想,子陽既然偷襲我們,他營中也一定會有所防備。只怕先生那邊,會有麻煩。”

    “可是… …”

    “放心,我這裡有典韋保護,更有奉孝相伴,絕無危險。”

    曹操氣定神閒,全無半點失敗之後的頹廢之色。

    他很高興!

    因為他終於見證了丁辰的成長,哪怕他被丁辰打得大敗,甚至狼狽而逃,卻絲毫沒有怨恨。

    當年那個總跟在自己身後,開口閉口'阿兄'呼喚,好像小尾巴一樣,怎麼也甩不掉的毛頭小子,在短短的時間裡就成長到了這一步,他又怎能不感到開心呢?

    曹操對丁辰的感情,沒有半分虛假。

    就如同丁辰對他,同樣是發自內心的敬重……

    曹仁見他態度堅決,也就不敢再反駁。

    他點齊六百兵馬,趁著夜色離開,前往扈城亭馳援。

    而曹操,則席地而坐,看上去頗為自得。就好像他剛才經歷了一場大勝一般,格外自在。

    也正是他這種氣度,讓原本低迷的曹軍兵卒,漸漸穩定下來。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曹操低聲自語,突然失聲笑了起來。

    “主公,因何發笑?”

    “當年我與張寶作戰時,有一天夜裡,也是這般天色。

    子陽突然跑來找我,說要我小心張寶偷營劫寨。我問他為什麼,他便對我說了這十個字。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而當晚,張寶確實前來偷營,結果卻死於子陽之手。

    我在笑我,六年前子陽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六年後,他又怎可能不防範被人偷營?可惜我這些年,有些倦怠了,竟把此事拋在腦後。所以,今晚失敗,也是情理之中。

    此非諸君無能,是操大意了!”

    這一番話說出口,令郭嘉的眸光中,又多了幾分敬重之意。

    世上有幾種主公,一種失敗了之後會推卸責任,另一種則會檢討自己,並且把責任攬到自己的身上。毫無疑問,後一種主公更能得到下屬的敬重,也更值得追隨。

    “主公不必自責,丁子陽這次雖得手,不過是他運氣好罷了。

    嘉有一計,可令主公挽回顏面,更能一舉佔領扈城亭。”

    “哦?”

    曹操聞聽,頓時來了精神,“奉孝,願聞其詳。”

    “丁子陽今晚偷襲,意圖怕是不簡單。

    方才嘉仔細想過,他為何冒險偷營?這其中風險甚大……扈城亭,無險可守!丁子陽手中兵馬不多,想要阻攔主公,並非一件易事。這一點,就算丁子陽看不明白,他身邊的謀士也能看出端倪。而且,由於他們意外駐守扈城亭,主公奇襲之策已經落空。相信這個時候,虎牢關的呂布和滎陽的華雄都已經得到消息,有所準備。

    這種情況下,丁辰繼續堅守扈城亭,已無甚意義。”

    曹操聞聽,不禁點頭稱讚道:“奉孝所言,極有道理。”

    “既然如此,他為何要偷襲主公?

    以嘉看來,只怕是他想要撤退!”

    “撤退?”

    曹操眼睛一亮,似乎有些明白郭嘉話語中的意思。

    郭嘉點頭道:“可是,丁子陽又害怕主公發現後,會乘勝追擊,所以便想出了偷營劫寨的計策。

    只要成功,主公定無心追擊。

    但丁子陽卻忽視了一件事,主公非常人。

    他絕不會想到,主公雖敗,卻仍舊保持清醒。而且他的意圖,也隨著偷營劫寨暴露無遺。”

    曹操眼中,此刻閃爍一抹晶亮。

    他雙目微合,捻鬚沉思片刻後,展顏而笑。

    “我明白了!”

    他說著話,一拍手,顯得很是興奮。

    “子陽偷營成功,見我已經潰敗,必放鬆警惕。

    他會認為,我現在無心顧及他,可以安全撤離扈城亭。可如果這時候我能集中兵馬,趁機追擊他的話,他定然沒有任何防備,我則可以趁機獲勝。就算殺不得他,也能讓他吃一個大虧……不錯不錯,奉孝的想法果然絕妙,端地是一位鬼才啊。”

    鬼才,郭嘉!

    能於細微處見真意,想他人所不能想,謀他人所不能謀。

    郭嘉見曹操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笑了!

    同時,他心裡也更加清楚,經過今日這一條計策,他在曹操心中的地位,怕已超過了戲志才。

    “走,我們立刻前去接應先生,而後整頓兵馬,追擊丁子陽。”

    曹操變得興奮起來。

    昔日跟著他的小尾巴,卻讓他接連吃癟。

    雖說他心胸寬廣,可終究是不太舒服。能夠讓丁辰吃虧一次,讓他受點教訓,對曹操來說,絕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總要讓他知道:你阿兄永遠都是你阿兄!

    當下,曹操收攏兵馬,約三百人,便連夜行進。

    只是未曾想走到一半,卻突然天降暴雨。

    曹操沒有停駐,而是下令繼續前進。

    當他們走到老龍澤的時候,迎面卻遇到了潰敗下來的曹軍。

    “主公,我們中計了!”

    曹洪見到曹操,放聲大哭道:“那丁子陽太狡詐,竟然設下圈套,待我等抵達之後,縱火焚燒扈城亭大營。戲志才先生在亂軍中,為流矢射中,而今已性命垂危。”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7 01:36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9-17 01:47 PM 編輯

第四十章 毒士

    戲志才,已奄奄一息,昏迷不醒。

    夏侯淵告訴曹操,他們在抵達扈城亭後,覺察到營地裡守備鬆懈,便決定速戰速決。

    可是,當他們進入營地之後,才發現那是一座空營。

    不但如此,營地裡還堆滿了引火之物。

    戲志才立刻意識到他們中計了,於是想撤離營地。但不想,營地四周突然出現了伏兵,並且向營中發射火箭。於是乎,整座營地變成了火海,戲志才在突圍時,被流矢射中兩箭。若非夏侯惇夏侯淵兩人拼死保護,說不定戲志才已葬身於火海。

    曹操,懵了!

    想當初,正是衛茲和戲志才兩人力勸,最終是曹操下定決心。

    可這一眨眼,衛茲死了,戲志才也性命垂危……

    戰爭的可怕之處,更凸顯無疑。兩個人一開始都抱著跟隨曹操建功立業的想法,誰又能料想到,尚未立下寸功,卻變成如此模樣。看著戲志才那蒼白的臉色,曹操只覺一陣心痛。

    “立刻送先生去環雍城,全力救治。”

    曹操脫下濕漉漉的戰袍,蓋在昏迷不醒的戲志才身上。

    轉過身,他的臉色已變得凝重起來。

    哢嚓,一道銀蛇在夜空中閃過,慘白的光亮,更把他的臉,照的陰森可怕,透著濃濃的殺氣。

    “妙才、元讓、子孝、文則!”

    “喏!”

    “著你四人,各統兵五百,追殺丁辰。”

    “遵命!”

    到了這一步,曹操不可能再去展露什麼溫情和大度。

    衛茲死了,他尚能淡然面對。

    可戲志才死了……那畢竟是他首席謀主。這時候如果再去表現什麼溫情,只怕明日一早,身邊的眾將就會紛紛離去。曹操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時候做什麼決定。

    至於丁辰?

    只看他的命了……

    +++++++++++++++++++++++++++++

    能夠與黃蹄子,也就是爪電飛黃重逢,丁辰顯然是非常開心。

    他在偷襲得手之後,便騎著黃蹄子,率部撤離曹軍大營,與賈詡匯合一處。

    黃蹄子很開心,能夠與小主人再次相遇,它感到莫名的快活。一路上,黃蹄子飛奔不停,直到大雨傾盆而下,才算是讓它老實下來,聽從丁辰的指揮,減緩速度。

    天亮時,丁辰與賈詡合兵一處。

    不過,他只看到了高順和胡車兒,楊阿若和那二百新丁,以及六百民夫卻不見蹤影。

    丁辰並未在意,立刻下令,冒雨撤退。

    “先生,你這邊戰況如何?”

    賈詡聞聽,頓時笑道:“子陽不必擔心,一把大火,怎地也要折了曹操四五百人。”

    “先生果然高明。”

    丁辰由衷一聲讚歎,卻見賈詡,只微微一笑,似乎並未放在心上。

    的確,若非賈詡設計,又何來今日大獲全勝。

    接連幾場戰鬥,少說讓曹操折損了一千多兵馬。對曹操而言,絕對是一個巨大損失。

    “那接下來,咱們去哪裡?”

    “敖倉!”

    賈詡流露出一抹疲乏之色,輕聲回答。

    敖倉,位於滎陽縣城外東北十五里,原本是東漢時期,一座巨大的糧倉。不過在經過接連動盪後,敖倉的糧草早已搬空,只剩下一座空城。先抵達敖倉,而後等待命令。相信華雄也知道輕重,不會因為丁辰撤離了扈城亭,而故意去找他麻煩。

    聽說,陽人關戰事,可是非常焦灼呢!

    只是,丁辰留意到,賈詡的興致似乎並不是很高。

    他好像是有心事,一路上有些心不在焉,和丁辰說話時,也時常走神,讓丁辰感到奇怪。

    驕陽生氣,雲開霧散。

    這是一個極好的天氣,把昨日狂風暴雨帶來的陰霾,都驅趕的無影無蹤。

    行了大約一個多時辰,丁辰下令,讓大家休整。

    “老高,先生怎麼了?”

    在休息的時候,丁辰拉著高順到一旁,低聲詢問。

    高順則一臉茫然表情,低聲道:“我也不知道啊……昨晚擊退了曹軍兵馬後,先生便讓我率部離開。”

    丁辰見問不出結果來,也只能作罷。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

    咱們折騰了一夜,大家都很累了。

    休息一下,吃點東西,等楊阿若他們來到後,咱們再出發,爭取在傍晚前抵達敖倉。”

    高順也不客氣,和丁辰道了一聲,便回到陷陣士當中。

    這傢伙,很怪異。

    他不喜歡奢華,也不貪圖享受。

    偶爾吃酒,但絕不酗酒;雖喜歡美食,卻又從不眷戀強求。

    和高順認識這麼久,丁辰甚至沒有見到過他找女人。按照他這個年紀,理應是最容易衝動的時候。可是,並沒有!高順的生活,和苦行僧差不太多。更多時候,他喜歡在軍營裡,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吃同樣的飯菜,睡同樣的帳篷,卻無任何怨言。

    不過,想必也正是這個原因,陷陣士才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形成戰鬥力吧!

    反正在丁辰看來,若換做是他,絕對做不到高順這種地步。

    想到這裡,丁辰忍不住搖了搖頭。

    他靠在一棵樹上,閉上了眼睛。

    事實上,他也很累。

    昨日日間,與曹軍鏖戰。

    夜晚又率部奔襲,偷營劫寨。

    而後,他又領著兵馬連夜撤退,急行軍至天亮。

    哪怕他身體強壯,也隱隱有些消受不起。此刻靠在樹幹上,倦意湧來,讓他有些犯困。

    “子陽,子陽醒來?”

    也不知閉目多久,丁辰忽聽得有人喚他名字。

    睜開眼,就看到了高順那張方方正正,濃眉大眼的國字臉。

    “老高,我睡著了?”

    丁辰揉了揉眼睛,問道:“什麼時辰了?楊阿若他們,可曾趕到?”

    “出事了!”

    “啊?”

    高順道:“楊阿若所部,以及六百民壯在撤退途中,遭遇曹軍四路兵馬追擊。

    楊阿若戰死,六百民壯幾乎全軍覆沒,二百新兵也折損打扮,只跑回來了十幾個人。”

    “什麼?”

    丁辰原本還有些昏沉,可是在聽完高順的言語之後,立刻清醒過來。

    他呼的站起身,駭然看著高順。

    高順則苦笑著點點頭,“咱們的後軍輜重,都沒有了。”

    “可告知先生?”

    “胡車兒已經去稟報了。”

    “那些逃回來的人呢?”

    “在那邊休息……原以為曹操經此接連戰敗,已無力追擊。可不曾想,他竟然……

    這可真是個難纏的對手!

    怪不得當初被任命為典軍校尉,果然有其高明之處。”

    高順感慨萬千,但丁辰卻思緒混亂。

    他總覺得,事情並非高順想像的那麼簡單,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說實話,丁辰對楊阿若的印象並不是特別深刻。雖然楊阿若也是出身於南宮衛士,可南宮衛士八百人,他統帥時間也很短,怎可能和每一個人,都建立深厚情誼?

    楊阿若之所以能夠被提拔起來,是因為當時在陷陣士中,表現出眾。

    後來,隨丁辰出征,也非常的配合。

    所以聽聞楊阿若戰死的消息,丁辰確實感到難過。

    不過'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的道理,丁辰也明白。楊阿若死了,他會難過,但卻算不得傷心。之所以覺得不對勁,是因為丁辰感到,這事情似乎有些蹊蹺。

    他隨高順見到了那十幾個潰兵,並將之安撫了一番後,詢問了情況。

    原來,楊阿若率部撤退的時候,遭遇夏侯惇等人四路兵馬追擊。楊阿若在措不及防下,雖死戰想要突圍,奈何這一次曹軍卻發了狠,而他更不是夏侯惇的對手。

    亂戰中,楊阿若戰死,所部兵馬以及民壯,全軍覆沒。

    “那曹操兵馬,現在何處?”

    “不太清楚,我們逃出來之後,一路下來,並未覺察到有曹軍兵馬追擊。”

    “嗯,好好休息,一會兒我們就要出發,等到了敖倉之後,就都安全了。”

    丁辰安慰了一番,讓高順帶著這十幾個人退下。

    “老高,注意大家的情緒,讓大家切莫慌亂。”

    “放心,我會留意。”

    丁辰點點頭,便轉身離開。

    他在路邊林中的小溪旁,找到了賈詡。

    卻見賈詡悠閒自得的坐在溪邊,赤著一雙腳,把腳放進溪水里,並不是拍打水面,濺起水花四濺。

    丁辰心裡,有一些猶豫。

    但他還是走過去,在賈詡身邊坐下。

    也不出聲,只看著賈詡好像孩童一樣的用雙腳腳掌拍打水面,水花濺起,灑在他的臉上。

    “呼!”

    賈詡發出一聲長嘆,似乎對剛才的遊戲,感到心滿意足。

    “你倒是好耐性。”

    他說著,從一旁拿起灰麻色的素絹足衣穿戴起來,一邊穿戴,一邊笑著說道。

    “為什麼?”

    丁辰輕聲問道。

    賈詡把足衣穿好,又穿上鞋子,站了起來。

    “無他,自保耳。”

    “自保?”

    賈詡居高臨下,俯視丁辰。

    片刻後,他輕輕嘆息一聲道:“子陽,你終究是太年輕了!”

    “什麼意思?”

    “你可知道,你這次發現了曹操的兵馬,並將之接連擊敗,定會傳至丞相耳中。憑八百人,卻立下奇功,丞相定會非常高興。可如此一來,你也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不明白。”

    “呵呵,你真不明白?”

    賈詡指著丁辰,道:“丞相自涼州崛起,以族人為核心,成就今日大業。

    其麾下眾將,莫不與丞相家眷有關聯。那關中的李傕郭汜,乃牛輔親信;樊稠李儒,關係密切。再諸如華雄、魏越,憑顯赫戰功立足,而中郎將徐榮,也是丞相莫逆之交。

    你,乃曹操妻弟,本就為人所猜忌。

    而你現在,又立下大功,如何不被人嫉妒?

    此戰,你若全身而退,則勢必遭遇攻擊。現如今,你損兵折將,只能算是慘勝,相比之下會輕鬆許多。子陽,你要記住一句話: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還需小心。”

    丁辰 面無表情,看著賈詡。

    “可先生剛才說,你這樣做,是為了自保。”

    “你為主將,尚難逃嫉妒。

    我一個區區主簿從事,一直以來都是以庸人姿態示人,所為者,就是想和光同塵罷了。

    只是被你拉上了馬,想要脫身卻非易事。

    楊阿若,終非你我所信,一旦他把我暴露出來……呵呵,李文優第一個不會饒我。”

    李文優,就是李儒。

    丁辰聽了賈詡這番話,似乎有所明悟。

    他嘴巴張了張,但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賈詡是為了他自己,同時也是為丁辰著想。

    而今,虎牢關和陽人關戰事焦灼,可是丁辰卻屢立戰功不說,還全身而退,就會顯得其他人無能,勢必為人所忌。現如今,正如賈詡所言,他損兵折將退守敖倉,看上去不是那麼明顯,也就不容易被人猜忌。這對於丁辰而言,絕對是一件好事。

    至於楊阿若……

    如賈詡所言,他不是任何人的心腹。

    高順,和丁辰相識於洛陽獄之中,可謂是患難之交。

    而且高順心思簡單,醉心於軍事,對其他事情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無需去擔心。

    胡車兒,是賈詡的同鄉,更是賈詡把他推薦給了丁辰。

    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就可想而知。

    知道賈詡深淺的人當中,唯有楊阿若是外人。

    在這種情況下,賈詡選擇楊阿若做炮灰,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這,是一個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狠人!

    不過,丁辰卻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賈詡所作所為,有一半原因是不想暴露他自己,保護他自己之外,剩下的一半原因,卻是為丁辰著想,為丁辰的安危而考慮。

    這,讓丁辰如何發作?

    想到這裡,他站起身來。

    “先生,爾乃當世之毒士。”

    “嗯?”

    “只是,你怎知道,曹操一定會派兵追擊呢?”

    “我不知道。”

    賈詡笑了,“我只是覺得,那曹操依你所言,絕非一個會善罷甘休之人。

    他吃了這麼多的虧,不會忍氣吞聲,一定會想方設法找回顏面……如果,如果曹操沒有追擊的話,我就顧不得你了。不過,我還是會想想辦法,把那楊阿若干掉。”

    賈詡一番話,說的輕描淡寫。

    可是聽在丁辰的耳中,卻有一絲絲的陰森氣息。

    他心裡有些發冷,看著賈詡,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賈詡道:“走吧,咱們休息這麼久,也該趕路了。”

    “先生,你真會不管我嗎?”

    丁辰緊走兩步,追上了賈詡。

    賈詡愣了一下,突然間哈哈大笑道:“子陽,你猜?”

    “我……”

    賈詡在前方,停下了腳步。

    陽光,從枝葉的縫隙間灑落,照在了他那張清臒的面龐上。

    他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走吧,我若真不管你的時候,一定會提前與你說明。

    天已不早,咱們還要加快速度,爭取在天黑之前,抵達敖倉,並報與都督知曉。”

    不知為什麼,聽了賈詡這話,丁辰的心神為之一鬆。

    他緊走兩步,便追上了賈詡,“若你真不管我,那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拖你一起下水。”

    說完,他也笑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7 01:51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9-17 01:57 P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遷都(上)

    虎牢關外,呂布鏖戰群雄。

    以袁紹為首的聯軍,兵強馬壯。只可惜虎牢關地形險要,易守難攻,令袁紹束手無策。

    數次交鋒,呂布憑藉無雙勇武,斬殺聯軍十數員大將,虓虎之名,一時間傳遍河洛大地。

    然則,就在呂布氣焰正熾的時候,聯軍中卻殺出一人。

    此人姓劉名備,表字玄德,涿郡大樹樓桑人氏。

    據說,他本是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其父本為官吏,後因受賄被罷免官職。劉備的父親死後,家境更一落千丈。劉備無奈之下,只得靠著編織草蓆為生,落魄至極。

    不過,劉備性宏達,也就是非常樂觀。

    他並沒有因為貧寒而喪失志向,反而越發堅強。

    黃巾之亂時,幽州牧劉焉招募壯士,劉備欣然前往,並結識了兩個豪傑,一名關羽,一名張飛。此二人都是當時英雄,與劉備一見如故之下,猶若兄弟一般。之後,三人齊心協力,平定黃巾之亂,更立下不朽功勳。奈何朝政糜爛,三兄弟更無背景,以至於最後只得了一個縣令的官職。可不管怎麼說,三兄弟算是有了落腳之處。

    橋瑁矯詔,傳檄天下。

    有右北平太守公孫瓚起兵響應,領兵南下。

    公孫瓚和劉備,有同窗之誼,早年間曾拜師於中郎將盧植門下。

    所以當公孫瓚路過平原縣的時候,劉備聽聞他要去討伐董卓,立刻懇請要求隨行。

    公孫瓚,自然沒有拒絕。

    兩人抵達虎牢關下,正逢袁紹連戰連敗。

    於是,公孫瓚向袁紹力薦劉備三兄弟,為三兄弟爭取到了出兵迎戰的資格。

    說實話,出身於四世三公之家的袁紹,並不喜歡劉備三人。

    可公孫瓚的面子他卻不能薄了,於是出於拉攏公孫瓚的想法,他親自領兵在虎牢關下督戰。

    在袁紹看來,劉備三人雖賣相不錯,卻如何是呂布的對手?

    他本是想到時候設法救下劉備三人,可以和公孫瓚拉近關係。哪知道,這劉關張三人在虎牢關下與呂布一場大戰,竟打得那不可一世的呂布,最終狼狽逃回虎牢關。

    也是袁紹之前沒有準備,錯失了強攻虎牢關的機會。

    等他反應過來之後,呂布已經回到虎牢關中,閉門不出。

    雖然未攻取虎牢,可是劉關張三人的威名,卻漸漸傳開。袁紹甚至,為他三人獨立一營。

    此後,任憑袁紹如何挑戰,亦或者設計想要引誘呂佈出戰,呂布都置之不理。

    憑藉虎牢關城高牆厚,佔居地理優勢,聯軍接連猛攻,卻未有任何收穫。戰況,陷入了焦灼。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極不起眼的扈城亭,突然間出現在袁紹的視線之中。

    曹操,是袁紹的舊識。

    兩人少年相識,並且一起仗劍遊俠。

    後來,兩人又同為西園八校尉,一同在大將軍何進府中效力。

    董卓入京之後,廢立漢帝,袁紹不肯低頭,便反出洛陽。他和曹操之間的聯繫,也隨即中斷。直至聯軍討董,袁紹才聽說,曹操投奔了張邈。當時,袁紹感到可惜,但並非特別在意。直至曹操出奇兵,佔領了扈城亭,並且大敗董卓兵馬後,袁紹的目光,才再一次落在了曹操身上。

    “孟德熟讀兵書,謀略過人。”

    袁紹對聯軍諸侯道:“我與孟德,自幼相識,對他知之甚深。

    他在張孟卓那裡,只怕也難得重用。若能將之招來,定能助我一臂之力,攻破虎牢。

    立刻派人去扈城亭,請孟德前來助我。

    再著人送一批糧草去酸棗,就告訴張太守,就說孟德另有重任,暫時先借來我這裡。反正滎陽那邊,有公路督戰,更有那江東猛虎為先鋒,集合那許多兵馬,想來破城不難。還要,派人傳信孫文台,就說如果他能攻破陽人關,我定向朝廷表奏他為破虜將軍。”

    身為聯軍盟主,袁紹這一番話,自然頗具份量。

    加之他出身汝南袁氏,聲名響亮。

    即便是陳留太守張邈非他部曲,也不敢不聽從他的安排。

    也正是扈城亭一戰,雖然未達到最初的奇襲效果,但足以使得曹操終於在聯軍中獲得一席之地。

    而丁辰,也同樣因為和扈城亭一戰,與曹操三戰三捷,聲名鵲起。

    其實,有不少人見過丁辰。

    只不過那時候,丁辰是跟在曹操的身後,不為人注意。

    可是似一些與曹操比較熟悉的人,對丁辰還是有一些印象。所以當丁辰的名字傳到他們耳朵裡的時候,大多數人會覺得非常耳熟,旋即恍然道:“原來是那'當世飛廉'啊!”

    想當年,曹操就是這樣稱讚丁辰!
   
    洛陽,丞相府。

    董卓手捧從前方送來的戰報,露出一抹驚訝之色。

    他放下戰報,看向站在案前的李儒,道:“文優,此事你怎麼看待?那曹操和丁辰之間,是否早有預謀?”

    他擔心,扈城亭之戰,是曹操和丁辰聯手上演的一齣戲。

    李儒搖頭笑道:“相國多慮了。”

    “哦?”

    面對董卓那帶著疑問的目光,李儒深吸一口氣,開口解釋道:“相國有所不知,當初丁子陽離開洛陽獄之後,儒就一直在暗中觀察其人其事。此人……怎麼說呢,確有本事,不過胸無大志,並非那能做大事之人。之所以甘心為相國效力,不是因為他忠於相國,也非是想要趁機平步青雲。他有牽掛,所為者只是保他阿姐安全。”

    “你是說,曹操的娘子嗎?”

    “正是。”

    李儒道:“丁辰其人的過往,並不難查找。

    他跟隨曹操來洛陽多年,許多人都知道他的事情。他母親,並非正室,且在他出生後不久,便因病故去,所以不為家人所喜,經常被兄弟欺凌,性子非常的孤僻。

    後來,是他阿姐,也就是曹操的娘子把他帶在身邊,並保護他周全。

    甚至於在她阿姐出嫁時,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把丁辰帶在身邊,一起嫁去曹家。

    曹操對丁辰也極好,對他非常照顧

    後來,他長大了,就跟隨曹操左右,甘願做他的親隨。

    儒聽人說,丁辰以前對曹操極為敬重,並視作為英雄……太平道起事之前,丁辰還因為曹操和他阿姐被人羞辱,一怒之下,一個人殺了對方全家,而後去縣衙投案。

    若非太平道作亂,說不定他而今已變成了死人。”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7 01:54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9-17 01:57 P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遷都(下)

    董卓聽聞,不禁連連點頭。

    他笑道:“這丁子陽,倒是個烈性之人。”

    “可是這一切,卻因為曹操行刺失敗,孤身逃離洛陽,而發生了變化。

    丁辰因為曹操不顧他阿姐的死活,以至於對曹操恨之入骨。事實上,他對朝政從不關心,甚至對誰執掌朝堂,也沒有放在心上。據守衛曹府的賈衢說,丁辰回家後,除了教導曹操之子曹昂習武之外,幾乎就是陪阿姐說話,並且態度非常恭敬。

    這次他鎮守扈城亭,是華雄隨意安排,此前沒有和任何人商議。

    所以,曹操在兵臨扈城亭之前,甚至不知道丁辰在那裡。而丁辰也在與曹操相見後,勸說曹操退出叛軍不成後,憤而與之割袍斷義……綜上所述,儒以為丁辰並無問題。”

    董卓聽得很仔細,並不時點頭,表示對李儒話語的讚同。

    待李儒說完,他微微一笑,道:“文優,似乎對此人非常看重?”

    “一開始,儒對他留意,是因為溫侯舉薦。

    不過在當時,儒以為他是溫侯的人,所以只負責暗中觀察,卻從未與他有過接觸。

    到後來,儒發現他似乎並非溫侯手下,身份頗有些尷尬。

    嘿嘿,相國知道,儒今為中郎將,可身邊卻沒有幾個能夠做事的人,所以嘛……

    再說了,若丁辰非是溫侯手下,何不將之招攬過來?

    我涼州軍自呂布歸降以來,便一直處於下風。丁辰如果從我涼州軍,定能震我涼州軍的士氣……丞相,儒此舉絕無私心,只是不想我涼州軍一直被並州軍壓制。”

    涼州軍和並州軍之間有矛盾,董卓當然知道。

    不過,他並未去阻止,更沒有摻和其中。

    在他看來,涼州軍和並州軍相互爭鬥,其實有好處,更利於他掌控。

    只是,董卓畢竟起於涼州,涼州軍是他起家的隊伍。從內心而言,他更希望涼州軍能夠壓並州軍一頭。這樣的話,他會比較有面子,同時也方便他可以敲打呂布。

    “文優,你可以派人接觸。

    但記住,你拉攏歸拉攏,卻不能因此和奉先傷了和氣。你們都是我左膀右臂,真要是鬧得不可開交,我只會秉公處理。不過,若丁辰能歸順與你,對涼州軍也是好事。”

    “儒,明白。”

    李儒知道,說到這個份上,這個話題其實已可以結束。

    果然,董卓話鋒一轉,沉聲道:“昨日王司徒和鄭公業勸我,言叛軍勢大,讓我暫避鋒芒,並提出讓我遷都的建議。對此,我也很猶豫,不知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遷都?

    李儒心頭一振,忙躬身道:“儒正要與相國談論此事。”

    “嗯?”

    “前兩日,儒在街頭聽到了一曲童謠。

    東頭一個漢,西頭一個漢,鹿走進長安,方可無斯難……儒聽說後,立刻派人進行查探,但是卻未曾找到源頭。後來儒仔細想來,又覺得這童謠頗有一些道理。”

    “此話怎講?”

    “西頭一個漢,想來是說高祖入主關中,興於長安;東頭一個漢,毫無疑問,便是指光武皇帝中興與洛陽。想當年,高祖興於長安,至王莽之亂,時二百年;今距光武興於洛陽,恰好也是二百年。漢興於長安時,有王莽篡權。光武興於洛陽,至今正逢黃巾之亂和十常侍亂政。此無疑是說明,江山氣運流轉,已從洛陽轉向長安。

    丞相扶立新帝,百廢待興,正應該順應天時,保護陛下遷都長安,坐鎮於關中……

    古人云,得關中者得天下。

    丞相遷都長安之後,西連涼州,乃丞相起家之地;南接巴蜀,為天府之國。到時候,丞相可以函谷關為天塹,號令諸侯。到那時候,興復漢室,想必是指日可待。”

    董卓聽得非常認真,半晌後抬起頭,看著李儒,上上下下打量許久。

    那眸光銳利,如同鷹隼一般,令李儒不寒而栗。

    他不敢再說話,只垂手而立。

    良久,董卓才開口道:“文優今日所言,出你口,入我耳,切不可為第三人知曉。

    此事,關係重大,且容我三思。

    你派人前往滎陽,傳我命令。

    丁子陽氣度宏達,有雅量,當為世人所重。此次他鎮守扈城亭,破壞了叛軍的詭計,更大義滅親,三敗曹操。然其撤退時,為曹操所敗,損失慘重,不可不責罰。

    今陛下雖年幼,然天資聰慧,言:有功當賞,有過責罰,功過不相抵,功就是功,過就是過。故,任丁辰騎都尉,賞百金,此錦帛千匹;罰俸祿半載,責其戴罪立功。”

    李儒聞聽,頓時心中開懷。

    他知道,董卓讓他去傳遞這命令,實際上是把拉攏丁辰的機會,交到了他的手中。

   

    滎陽,陽人關外。

    聯軍大營延綿十餘里,遠遠看去,旌旗招展,氣勢驚人。

    孫堅端坐大營中軍寶帳,面色陰沉。

    “本初不公!”

    他心情有些低落,言語中更透著一股怒氣。

    “孟德雖佔領了扈城亭,然則三戰三敗,非但未能達到奇襲效果,反而損兵折將,更驚動了呂布。我兒首戰告捷,更取了胡軫首級。何以孟德得以封賞,我兒卻無人提及?

    袁本初如此賞罰不明,某家不服!”

    大帳裡,都是孫堅的親信。

    聽聞他這般牢騷,也不禁一個個義憤填膺。

    孫策坐在孫堅下首,更是一臉的不快。

    他殺了胡軫,雖說後來中了華雄奸計,以至於敗走陽人關,卻過不掩功。

    現在倒好,曹操不過是奪了一個荒僻的扈城亭,卻被諸侯稱讚。

    他父子在陽人關鏖戰多日,連個過來犒軍的人都不見,更不要說那袁術袁公路三番五次派人前來催促,讓孫堅盡快攻破陽人關。這也使得,孫堅肩頭壓力倍增。

    “文台,既然盟主不能秉公對待,我等何不退兵?”

    孫堅眉頭一蹙,猶豫片刻後,嘆了口氣道:“此時退兵,為時已晚。

    再者說了,我孫堅若這時候退兵,妾不是說我不如孟德,更怕了那華雄嗎?孫某自出世以來,每戰先登,從不後退,所以才被稱之為'江東猛虎'。如今若退了,定會被天下英雄恥笑,更少不得為袁公路羞辱……所以,我不但不能退,還要盡快拿下陽人關。到時候,我倒要看看他袁本初怎麼說,看他還敢厚此薄彼不成?”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7 01:56 PM

本帖最後由 朱鳳清 於 2018-9-17 01:58 PM 編輯

第四十二章 噩耗

    孫堅性情暴烈,且極為驕傲,甚至有些偏執。

    一旦他認准的事情,就不會改變。

    對於這一點,他的部曲都心知肚明,所以也無意去進行勸說。

    說白了,就是個面子。

    別看曹操入仕比孫堅早,而且家境也強過孫堅,可是在仕途上,卻不似孫堅順暢。

    自涼州之亂後,孫堅可以說是一帆風順。

    當他為長沙太守的時候,哪怕曹操做到了典軍校尉的位子上,也無法與孫堅相比。

    西園八校尉,名為皇帝親軍,實則並無太大權利。

    同樣是兩千石俸祿的官員,孫堅是一方諸侯,而曹操到後來,甚至變成一個幕僚。

    當然了,如果何進不死,如果朝廷平穩過度,沒有十常侍之亂的話,曹操早晚可以牧守一方,成為諸侯,而且絕對能壓過孫堅。只可惜,何進死了,曹操便失去了機會。

    所以,哪怕曹操名聲響亮,卻只能投靠張邈。

    而孫堅卻能起兵討董,甚至殺了一個刺史和一個太守,非但無罪,反而勢力越發強悍。

    天下大治時,中樞強過地方。

    可一旦到了大亂之際,地方便強於中樞……原因無他,誰讓諸侯手中,可以掌控兵馬?

    如今,孫堅主意已定,帳中眾將也就不再勸說。

    大家相視一眼後,程普站起身來。

    “文台,我有一計,或許可以一戰功成。”

    “願聞其詳!”

    “不知文台近來可曾留意,袁公路一方面催促我們奪取陽人關,另一方面卻暗地里克扣糧草。公覆之前就對我說,袁公路的糧草,比之前要慢許多,甚至藉口拖延。”

    孫堅臉色一沉,“此事我當然知道。

    若非這邊戰事吃緊,我早就去找他評論。”

    “其實,文台大可不必。”

    “此話怎講?”

    “那袁家兄弟雖是兄弟,卻並不和睦。

    袁紹雖為長子,奈何庶出。而袁公路乃嫡子,卻無法與袁本初名聲相提並論,所以非常不滿。他這次連番催促文台出戰,甚至拖延糧草,其實也與袁紹之前傳信,若文台攻取陽人關,便表奏破虜將軍有關。怕是那袁術因此,對文台產生了忌憚。”

    孫堅,沉默了!

    片刻後,他突然一擺手,大聲道:“我不管他袁家兄弟有什麼糾葛,我只想拿下陽人關。”

    “文台莫急,且聽我道來。”

    對於孫堅這不耐煩的態度,程普卻顯得出奇地有耐心。

    他並不生氣,反而笑道:“我的意思,便是利用此事,設一計策。

    文台可命一人前往陽人關假降華雄,就說因袁術延誤糧草,以至於軍中糧草不足。文台你不問青紅皂白,便把他責打,所以不堪凌辱,故而投奔。而後,在讓他獻策華雄,引華雄出關偷營劫寨。文台可以趁機設伏,待華雄到來後,一舉殺之。

    華雄一死,則陽人關不攻自破!”

    程普話音未落,黃蓋便忍不住道:“你說詐降就詐降,你道那華雄,是三歲孩童?”

    “所以說,就要委屈一下那詐降之人。”

    “嗯?”

    黃蓋感覺到了程普話語中的滿滿惡意,心里頓時一咯噔。

    他正要詢問,卻聽孫堅撫掌大笑。

    “德謀此計甚妙,不過,卻要委屈公覆。”

    黃蓋有點懵了,疑惑看著程普,又看看孫堅。

    突然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手指程普笑道:“程德謀,你這是要我去受一場罪啊。”

    “哈哈哈哈,正是。”

    程普笑罷,臉色一肅,“我知如此,會委屈了公覆。

    但仔細想來,這軍中除公覆外,再無其他人合適。卻不知,公覆可願意以身涉險?”

    黃蓋,是孫堅手下的監糧官。

    他曬然道:“區區皮肉之苦,倒也無妨。

    只是程德謀,若不得破關,斬了那華雄首級,可別怪我事後找你麻煩。”

    說完,黃蓋上前一步,插手向孫堅行禮道:“主公,此計可行,黃蓋願詐降華雄。”

   

    距離撤回滎陽,已過去了十天。

    丁辰的陷陣營也從敖倉,轉移到了滎陽城裡。

    別小看這一轉,其實也代表了華雄在某種程度上,對丁辰的認可。

    丁辰有點感激賈詡了!

    如果不是死了楊阿若,如果不是折損了那八百人,他恐怕也不會順利進入滎陽城。

    從華雄派來的使者言語中,丁辰聽得出,華雄對他還算滿意。

    可如果他真的全勝而歸,風頭壓過了華雄的話,不曉得華雄還會不會對他如此客氣。

    人心啊!

    丁辰一方面對賈詡有些畏懼,可另一方面,對賈詡有格外敬佩。

    直到六天后,當李儒的使者來到滎陽,並宣布了董卓的封賞之後,丁辰更徹底服了賈詡。

    騎都尉!

    比兩千石俸祿的職位。

    和此前那八百石的南宮衛士令,以及丁辰如今六百石的別部司馬相比,騎都尉也代表著,他正式進入到了董卓的圈子裡面。至於董卓賞賜他的黃金和錦帛,他除了留下極少部分給阿姐和曹昂外,其餘都分發給了陷陣士,作為他們搏殺的獎賞。

    要馬兒跑得快,就必須給牠吃飽才行。

    果不其然,陷陣士得到了那些賞賜後,對丁辰更越發敬重。

    “你如果全勝而歸,說不定會被人覺得,曹操和你早有預謀。

    現在,才是最好的結果。你要暴露出你的缺點,然後才能進一步保你阿姐的安全。”

    賈詡笑嘻嘻說道,言語中不無得意。

    而丁辰則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道:“其實封賞什麼的無所謂,你也知道,我早晚會走。”

    “我知道,可我也知道,你現在心裡很得意。”

    丁辰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

    “先生,你總是如此直白,小心以後沒有朋友。”

    賈詡也笑了,不過他的笑容卻帶著些許落寞,輕聲道:“從很久以前,我便沒有朋友了。”

    說完,他一甩袍袖,背著手走出房間。

    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不過,丁辰倒是能夠理解。

    好像賈詡這樣的才華,每每可以洞察人心,又有多少人願意與他交往?試想一下,作為他的朋友,在他面前卻毫無秘密可言,又是何等的壓力?那絕對非常痛苦!

    “先生,你覺得,這一戰,咱們能贏嗎?”

    賈詡一隻腳已經邁過了門檻,聽到丁辰的話,他又停下來,回身看了丁辰一眼。

    “內憂外患,絕難取勝。

    但要說大敗,憑那聯軍諸侯,還無法做到。

    這一戰,以我說,勝負難料……勝,也許是敗;敗,也許是勝,說不清楚,說不清楚。”

    他神神道道一番言語,著實把丁辰給說蒙了。

    待丁辰反應過來時,賈詡已不見了蹤影。

    裝神弄鬼!

    丁辰忍不住罵了一句,旋即又搖頭哂笑。

    賈詡這話說的很莫名其妙,但仔細想想,似乎又有深意。

    只是,這並非丁辰能夠明白和理解,同時他也懶得去深究,到時候一切自見分曉。

    就這樣,又過了數日。

    眼見著天氣越來越炎熱,可是戰況卻突然趨於平靜。

    從虎牢關傳來消息,袁紹強攻無果之後,暫緩攻勢;而酸棗方向,卻又增添了一支生力軍。

    徐州刺史陶謙,在經過一段觀察之後,決意起兵討董。

    他親率大軍三萬,以大將曹豹為先鋒,兵抵酸棗,使得張邈一方的勢力隨之暴漲。

    失去了曹操之後,張邈再添臂助。

    他本打算是坐山觀虎鬥,如今卻決意以鮑信為先鋒,兵發陽人關。

    正如賈詡所言,這聯軍諸侯,還真是各有打算。

    早在曹操兵進扈城亭之前,張邈就有攻打陽人關的意圖。

    可是後來,當曹操被袁紹調走之後,張邈卻停止了行動,藉口糧草不足,不肯出兵。

    說白了,就是保存實力!

    甚至,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打算真個出兵,就連曹操偷襲扈城亭,也以自己家鄉的子弟兵為主,輔以鮑信的一千兵馬。現在,他實力增強,於是就又有了其他算計。

    丁辰在滎陽城裡,一直觀察聯軍的動靜。

    而今,他以騎都尉之職,行將軍司馬之事。

    這將軍司馬,形同華雄負手。身為大督護的華雄,手下設有將軍長史和將軍司馬兩個職務,其中將軍司馬執掌軍事,而將軍長史則負責除軍事之外的一應事務。

    華雄而今不在滎陽,便等同於整個滎陽,掌控於將軍長史和將軍司馬手中。

    將軍長史名叫李肅,是呂布的同鄉。

    不過,他卻是實打實的涼州系,早在董卓還是河東太守的時候,李肅就在董卓帳下效力。而今,李肅官拜虎賁中郎將,行監軍使者事,領將軍長史,負責滎陽的事務。

    只從他這一連串的官職就可以看出,李肅的權利大於丁辰。

    不過,他對丁辰倒是非常的關照,至於原因……李肅和曹操,也有幾分交情在!

    所以說起來,李肅和丁辰算是舊識。

    也正是這個原因,丁辰接掌滎陽軍事頗為順利,並未收到刁難。

    從某種程度上而言,也算是得了曹操的便宜。

    這一日,丁辰巡視軍營之後,返回住處。

    他正準備沖洗一下,卻被李肅匆忙找去府衙。

    一進府衙大門,他就被李肅拉到了一旁,“子陽,大事不好了!”

    看著李肅那驚慌之色,丁辰便一愣,詫異道:“李君,出了什麼事,你如此慌張?”

    李肅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他再次開口,已不再慌張。

    但如果仔細聽時,仍能聽得出,他聲音有些顫抖。

    “子陽,大都督……死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7 02:01 PM

第四十三章 危局

    “什麼?”

    丁辰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李肅口中的'大都督'是誰。

    李肅苦笑道:“華雄都督昨夜偷營劫寨,不想中了孫堅詭計,被孫堅斬殺於陽人關。”

    嘶--

    丁辰倒吸一口涼氣,呆愣住了。

    昨日晌午,他們還收到華雄從陽人關傳來的消息,言局勢穩定,陽人關戰事順利。

    怎地這一夜間,就一下子風雲變幻了?

    丁辰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何以發生這種事情?”

    “據陽人關逃回來的士兵說,前幾日,孫堅的軍司馬,監糧官黃蓋叛逃,投降了大都督。那黃蓋說,袁公路心胸狹窄,見不得孫堅立功,於是在暗地里克扣糧草。

    營中糧草短缺,黃蓋不得已減少口糧,被孫堅發現。

    孫堅不問緣由,棒打黃蓋,險些要了他性命。黃蓋因而感到受了屈辱,所以投降了大都督。他獻計於大都督說,孫堅營中糧草短缺,軍心不穩。他在孫堅軍中,有幾個心腹,正看管糧草。只要大都督願意,他們可以里應外合,焚燒軍中糧草……

    大都督深信不疑,便率部偷營劫寨。

    可是那孫堅早有準備,大都督中了埋伏,更被孫堅斬殺,陽人關也不攻自破……”

    苦肉計!

    丁辰聽罷,也不禁連連搖頭。

    久聞那江東猛虎悍勇,未曾想如此狡詐多謀。

    此前,他兒子孫策便設計殺了胡軫,而今華雄也中計被殺……這父子二人,端地厲害。

    陽人關失守,也就意味著滎陽再無險可守。

    丁辰迅速調整了心情,道:“那叛軍今在何處?”

    “據斥候打探,孫堅已經和張邈聯軍的前鋒軍匯合一處,相信其兵馬很快就會抵達。”

    兵貴神速!

    孫堅既然是一個知兵且有計謀的人,想必會很清楚這一點。

    他不會在陽人關停留太久,一定會迅速派兵前來,乘勝追擊。

    丁辰咽了口唾沫,閉上眼沉思片刻後道:“叛軍士氣正旺,而我方則正慌亂。必須要設法打掉叛軍的勢頭,若不然兵臨城下,勢必會令我城中兵馬士氣更加低落。”

    “我亦如此想。”

    李肅看著丁辰道:“卻不知,子陽有何妙計?”

    我,一時間又能有什麼妙計呢?

    丁辰在庭院中徘徊,片刻後,他停下腳步道:“我有一計,卻不甚有把握。”

    “願聞其詳!”

    “滎陽而今,已成孤城。

    然城高牆厚,易守難攻……公可率部鎮守城中,我領騎軍出城,藏於浮戲山中。待叛軍抵達之後,我便從後偷襲。公見火光,可出城接應,你我前後夾擊,可獲全勝。”

    李肅聽完了丁辰的話,先是一喜,而後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他看著丁辰,猶豫再三道:“子陽,莫不是想要逃跑?”

    “跑?”

    丁辰苦笑道:“我往何處跑?

    我才得了丞相封賞,若不戰而逃,你道丞相能饒我不成?再說了,我阿姐與甥兒皆在洛陽,曹阿瞞可以對他們不管不顧,我卻不能棄之不理。又怎可能獨自逃走?”

    “啊,是我錯怪了子陽。”

    李肅對丁辰的事情,也知道一些。

    他連忙道歉,隨後眉頭緊蹙道:“可是,叛軍勢大。

    據我所知,張邈所部叛軍十五萬,加上孫堅部曲,近二十萬人,如何一戰而全勝?”

    “我說的不是叛軍全部,而是他的前鋒軍。”

    丁辰道:“憑滎陽一座孤城,並不過兩萬人,如何能與叛軍對抗?

    我的意思是,先乾掉他們的前鋒軍,打掉他們的勢頭,振奮我軍士氣,而後與之周旋。

    當然了,還請李君派人把大都督的噩耗送往洛陽,報於丞相知曉。

    我們在這邊與叛軍暫且周旋,相信丞相很快會有行動,到那時候,咱們再做主張。”

    聽起來,似乎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李肅雖然是虎賁中郎將,但一直做的是文官事務。

    對於行軍打仗,他並不擅長,甚至連出謀劃策都略顯吃力。他擅長的是具體的事務,以及口中的三寸不爛之舌。想當初,呂布橫行洛陽城下,就是被李肅所勸降。

    “如此,那就拜託子陽。”

    在城中危險,卻比在城外安全,舒服很多。

    “另外,我把高順留在城中,陷陣士一同留下,保護公之安全。

    請公速抽調三千騎軍隨我出城,事不宜遲,趁那叛軍尚未覺察,我們必須要早些安排。”

    丁辰也不客氣,大聲吩咐。

    李肅的心,又安定不少。

    陷陣士是丁辰的親軍,高順更是他的心腹。

    丁辰把高順和陷陣士都留下來,也進一步證明了,他並非想要怯戰逃離。

    “子陽稍待,我這就準備。”

    李肅匆匆離去,丁辰則返回大堂。

    走進大堂,就看到賈詡坐在那裡,神色悠閒。

    他不禁苦笑道:“先生,倒是好自在。”

    “呵呵,非是自在,而是求心靜罷了。”

    賈詡站起身來,走到了丁辰身邊,低聲道:“都謀劃妥當了?”

    “啊?”

    “啊什麼啊,華雄被斬首,你道我不知道嗎?”

    “還不是因為你,三番五次說,不要暴露你的存在。

    剛才李肅找我問計,卻讓我好生為難。被他催的急了,我只好獻出一計,卻不知是好是壞。”

    按照丁辰的想法,是想要賈詡拾遺補缺。

    不想,賈詡連問都不問,道:“如此甚好,你能想出辦法,那是一件好事。

    子陽,為大將者,需有自信。

    你既然想出了對策,就要相信自己。成與不成,只管去檢驗一番,莫要事事依賴別人。”

    丁辰看著賈詡,哭笑不得。

    “先生,此危急存亡之時,你怎可兒戲?”

    “非是兒戲……”賈詡的眸光深邃,輕聲道:“子陽,你不是問我為何不願張揚嗎?那我可以告訴你,我在等一個機會。我要知道,董卓是否值得我去為他出謀劃策。

    而今,這滎陽就是一個機會。

    相信用不得多久,就會見分曉了……”

    “什麼意思?”

    丁辰有點疑惑了,露出茫然之色。

    而賈詡則閉上了嘴,笑著沖他搖搖頭。

    “若想知道,就把眼前的事情做好。

    待你得勝回還時,我再擺酒,與你細說此事。”

    正說著話,李肅從外面走了進來。

    賈詡立刻口氣一邊,對丁辰道:“丁將軍,陷陣營的糧草和兵甲需盡快補充,而且咱們在扈城亭損失慘重,必須要盡快補齊人手。剛才老高還說,需六百銳士方可滿員。”

    “文和,這件事交給我吧。

    待會兒你讓高司馬去各營挑選,只要是你們看上眼的,就一併納入陷陣營便是……我這邊還有要事與丁將軍商議,你持我令牌,只管挑選,所需兵甲輜重一併拉走。”

    李肅正急著和丁辰商議出兵的事情,所以和賈詡說話時,也不甚客氣。

    畢竟,他身為虎賁中郎將,是真兩千石的職務。

    而賈詡不過是主簿從事,如何與他相比?再者說了,陷陣士是要留在滎陽城內,加強一下力量,也不是不可以。高順要的人又不多,六百人,在李肅看來不足掛齒。

    賈詡連忙躬身答應,只是在告退時,他和丁辰相視一眼,露出了一抹極為古怪的笑容。

    丁辰立刻反應過來,陷陣士滿員八百。

    此次扈城亭一戰後,陷陣士尚有四百五十多人,為何要選六百人呢?

    不過,他並未說破,而是衝著賈詡點點頭,“此事就辛苦文和,營中事務咱請你與老高多多費心。”

    “喏!”

    賈詡再次行禮,退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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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詡離開之後,李肅便急不可耐道:“子陽,都已經吩咐下去了,你可以隨時行動。”

    丁辰看得出,李肅真的是急了。

    於是,他也不推脫,便拱手道:“既然如此,我立刻出城。

    城中事務,便託付李君。若有事情,可以找高順幫忙,他在兵事上,還是知之甚多。”

    “子陽,請多保重。”

    李肅鬆了口氣,和丁辰道別。

    丁辰快步走出了府衙,就見外面胡車兒早已等候。

    他手中牽著爪電飛黃,看到丁辰出來,便屈膝單腿跪地。

    丁辰也不客氣,踩著他的腿翻身上馬,而後接過了韁繩,對胡車兒道:“咱們去校場。”

    “喏!”

    +++++++++++++++ +++++++++++++

    有了李肅的首肯,一應事情自然變得非常順利。

    別看丁辰是主管軍事的將軍司馬,但是在滎陽城中,他還遠遠比不得李肅的威望。

    好在,挑選騎軍時,也沒有什麼刺頭出現。

    就這樣,他帶領三千騎軍,悄然自城中離開,直奔滎陽縣城南面的浮戲山。

    浮戲山,自古有之。

    山海經中有記載:晨起伏而憑之,煙霞瀰漫,萬頃茫然,峰巒盡露其巔,煙移峰動,如眾鳥浮水而戲……天下奇觀也!

    浮戲山,也因此而得名。

    其早在夏朝時,夏都便建造於此。

    春秋戰國時,更有'九州之險,洛陽東方屏障'之稱。

    山中洞穴繁多,有一百多座,各具特點,千奇百怪。整座浮戲山,是由一百零八座俊俏山峰所組成,怪石嶙峋,山中道路更錯綜複雜,莫說三千人,就是三萬人藏於山中,也無人能夠覺察。

    丁辰率部進入浮戲山後,便在山中尋到一處峪谷,讓兵馬藏於其中。

    這浮戲山里,景色宜人。

    山外是酷暑難耐,可山中卻涼風習習。

    丁辰來不及去欣賞這山中的美景,直接喚來了斥候軍,命其出山偵察叛軍的動作。

    那斥候軍的軍侯,看上去年紀並不算大。

    他在丁辰面前,顯得有些拘束。

    “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龐德。”

    “龐德……好名字。”

    丁辰點頭,上前攬住了龐德的肩膀。

    這軍侯的個頭不低,長的雖有些稚嫩,卻透出一股子英武氣概。

    “你多大年紀?”

    “末將今年已十六歲。”

    “十六歲,很好!我十六歲的時候,已隨我阿兄征戰沙場,在亂軍中斬首了張寶。

    你而今,正好好年紀。”

    丁辰說罷,聲音放低道:“聽著,我要你帶著人前往陽人關,偵察叛軍的動作。你要弄清楚,叛軍前鋒軍的來歷,人數,主將何人……弄清楚後,要立刻回來報告。”

    龐德聞聽,立刻鄭重領命。

    “末將明白!”

    “好了,去吧……要小心點,前往莫暴露了行藏。”

    “喏!”

    龐德領命而去,丁辰則目送他率領斥候軍離開山谷,消失在遠方。

    待龐德離去之後,丁辰不禁鬆了一口氣。

    時局變成如今的模樣,的確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華雄被殺了,滎陽失去了陽人關的保護,能否抵擋住十數万叛軍的圍攻,尚未可知。

    不過,他並不在意這些。

    他獨自一人,走上了一座山崗,坐在山頂上,任山風吹拂。

    賈詡說,他在等待時機?到底等待什麼樣的時機?還有,他說很快就會有結果,又會是怎樣的一個結果呢?一想到這些,丁辰就感到有些沉重,心頭更有一絲茫然。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9-17 02:03 PM

第四十四章 夜襲(上)

    傍晚時分,龐德回來了。

    他風塵僕僕,身後十餘名部曲,也都顯得格外疲憊。

    不過龐德的眼睛晶亮,顯示出他旺盛的精力。他一下馬,就快步來到了丁辰面前。

    “將軍,已經打探清楚。”

    “講!”

    “叛軍以潁川太守李旻為前鋒軍,率潁川兵約八千人,已經開拔。

    末將仔細觀察了,根據他們的速度,末將以為,他甚有可能在亥時抵達滎陽城外。”

    潁川太守李旻?

    丁辰似乎有些印象,是個非常儒雅的男子。

    自有漢以來,潁川學風極為強盛,已成為天下士子所嚮往的聖地。

    而近百年,潁川更是名士輩出,無不引領天下的風尚。

    想當年,曹操從譙縣往洛陽赴任,途經潁川時,因仰慕李膺,故而專門在潁川停留數日,只為能在李膺墓前參拜。丁辰就是在那個時候,跟隨曹操,見到了李旻。

    見面並不是很愉快,看得出,李旻對曹操不甚待見,只因曹操是曹騰之後。

    當時黃巾之亂已經平息,天下人把目光從黃巾賊的身上轉移到了十常侍身上。自黨錮之禍以來,潁川就是黨人的集中地,而李膺更是黨人的代表人物。李旻是李膺族人,一直以來以李膺而倍感自豪,所以對閹人之後的曹操,自然沒有那麼客氣。

    說是不客氣,倒不如說是羞辱。

    當然了,那個時候的曹操官拜騎都尉,是奉詔返還洛陽。

    而李旻呢,不過被舉了茂才,尚不是潁川太守……

    “李旻,已經做了潁川太守嗎?”

    丁辰嘴角微微一撇,露出不屑之色。

    六年前不過一個白丁,六年後卻成為一位諸侯!

    看起來,這廝也不是他表現的那麼乾淨。

    諸侯討伐董卓之初,李旻並未參加。估計是看到聯軍聲勢越來越大,於是才跑了過來。

    這也不是一個好東西!

    丁辰想起了六年前的屈辱,心中頓時生出駭人殺機。

    好歹,也是一方太守。好歹,也是一個青綬!董卓承諾,只要他能斬首青綬,就可以答應他的一個條件。可事實上,想要斬首一方諸侯,又何其困難。那些諸侯沒有一個傻子,怎可能跳出來讓丁辰斬殺?而那些跳出來的,也都不是什麼易於之輩。

    這李旻,倒是一個極好的下手對象。

    “小龐做的極好,且先去休息吧。”

    “將軍!”

    “還有事嗎?”

    龐德一臉鄭重之色,道:“可否讓末將,隨將軍出戰?”

    “你想出戰?”

    “是。”

    “疆場之上,凶險萬分,一個不小心便有性命之憂。你尚未及冠,上陣為時太早。”

    “將軍此言差矣。”

    龐德聞聽,頓時急了。

    他大聲道:“小將雖年紀不大,卻已近弱冠年齡。

    且小將自幼習武,雖不敢說萬人敵,但是尋常人,幾十個也不是小將的對手。將軍方才也說,十六歲已斬將奪旗。還有,我聽說那叛軍之中,有孫堅之子孫策,號獅兒,比小將年紀還小,卻殺得騎督。何以將軍可以做的事情,小將就不能做得嗎?”

    “大膽!”

    一旁軍官見狀,厲聲呵斥。

    但丁辰卻擺手示意無礙,然後上下打量龐德。

    “對啊,你已經十六了。”

    “正是。”

    “可有表字?”

    “小將投軍時,家人與小將賜字令明。”

    “龐德,龐令明。”

    丁辰頷首,看著龐德的目光中,隱隱帶著一抹讚賞之色。

    人道初生牛犢不怕虎,眼前這龐德,與六年前的自己,又是何其相似……

    想到這裡,他笑了。

    “令明既然想要上陣殺敵,我自不阻攔。

    這樣吧,你就跟隨我身邊,讓我也好生領教一下,你龐德龐令明的勇武,如何?”

    龐德頓時大喜,插手道:“小將願從將軍左右。”

    “好了,先下去休息,然後等我命令。”

    “喏!”

    龐德興高采烈的走了。

    胡車兒上前,低聲道:“主公休小看這龐德,末將觀其人,並非易於之輩。”

    “我知道。”

    丁辰點頭,回身道:“傳我命令,所有人從現在開始,不得擅自離開峪谷半步,人盯人,若被發現有人擅自脫離,而知情不報者,便以連坐之罪論處,就地正法。”

    “喏!”

    眾將,齊聲應命!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隨著時間的流逝,一支兵馬抵達滎陽城下。

    看旗號,正是潁川太守李旻的部曲。不過,在抵達滎陽之後,李旻並未急於出擊,而是下令安營扎寨。

    此李旻,正是當年曹操帶著丁辰,在潁川見到的李旻。

    他是李膺的族人,黨錮之禍,更給潁川李氏家族,帶來了無與倫比的榮耀。

    雖說比之李膺,李旻並無所長。可是,只要他打著潁川李氏的旗號,就能受到無上的榮光。

    黃巾之亂後不久,李膺已茂才之身,得太尉楊彪舉薦,成為陽城縣令。

    他是潁川人,憑藉李氏的聲望,做事可無往而不利。任何舉措,都能得到潁川世家的響應。可即便如此,他在陽城五年,卻碌碌無為,沒有任何可以拿出的政績。

    李旻是個投機者!

    時大將軍何進掌權,他便找到了何進。

    又是憑藉李氏的名望,輕而易舉便被委任為潁川太守之職。

    可惜,未等他坐穩太守之位,何進被害,十常侍為禍洛陽,隨即便是董卓入洛陽。

    董卓進入洛陽後,廢立漢帝。

    身為黨人之列的李旻,本應該反對,卻不想他主動表奏,贊成董卓廢立之舉,令董卓大喜,不僅讓他繼續留任潁川,更拜他為後將軍,辰亭候,可謂是一步登天。

    只是,沒等他坐上辰亭候多久,諸侯討董。

    李旻就在一旁暗中觀察,當他覺察到聯軍聲勢越來越大之後,便下定決心追隨聯軍。

    袁術得知,自然大喜。

    別看袁家四世三公,可是潁川李氏,未必遜色於袁氏家族。

    不管怎麼說,有李膺這麼一塊招牌在,靠著潁川世家的扶持,誰都要給他一些面子。

    孫堅攻破陽人關後,李旻再次覺察到,機會到來。

    在諸侯匯合時,他便主動請纓,願為前鋒軍。

    孫堅久攻陽人關,也有些疲乏。而張邈、橋瑁、劉岱以及陶謙和鮑信等人,則敬重李旻是李膺後人,當然不會與他爭奪。在李旻看來,只要能第一個抵達滎陽城下,那就是大功一件。至於攻打滎陽,李旻從未想過,也沒有打算去真個用兵。

    所以,當大軍在抵達滎陽之後,李旻就立刻安營扎寨。

    天色已很晚,一路行軍下來,他也感到非常疲憊。

    於是,安下營寨之後,他便早早回大帳裡休息。身為主將尚且如此,那潁川軍也就可想而知。

    幾乎所有人,都不認為涼州軍會出兵,所以守衛非常鬆懈。

    一輪皎月,高懸夜空。

    月光皎潔明亮,更顯幾分靜謐祥和之氣。

    李旻睡得非常香甜,甚至在睡夢中,他夢到了自己殺進了洛陽,救出了漢帝,從此出將入相,走上人生的巔峰。夢的美妙時,他甚至露出了笑容,還發出呵呵的笑聲。

    “府君,府君醒來!”

    一陣急促的叫聲,把李旻從睡夢中驚醒,卻打斷了他的好夢。

    他睜開眼,一臉不耐之色道:“誰三更半夜擾人清夢?若是無事,我便取了你的狗頭。”

    喚醒他的人,是他的親隨。

    就見那親隨一臉慌張,大聲道:“府君,大事不好,有人偷營劫寨。”

    “胡說八道,這時候誰來偷營劫寨?”

    “府君,真的!若不信,你聽……”

    李旻這時候,才算是真正清醒過來。

    他忙側耳傾聽,就聽到大帳外,喊殺聲連連。

    激靈靈一個寒顫,李旻這一次,是真的醒了!

    “是何人偷營劫寨?”

    “尚不清楚……不過,後營迎接被敵軍攻破,正在向中軍逼近。

    府君,敵軍來勢兇猛,已經亂作一團。現在撤離還來得及,若不然等敵軍進入了中軍之後,再想撤退,就晚了。”

    李旻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響,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

    聽得親隨所言,他立刻道:“對,撤退,撤退……立刻備馬,撤退!”

    他從榻上下地,赤著腳不知所措。

    好在那親隨還算冷靜,道:“府君莫慌,先穿好衣服。

    馬匹已經備好,就在大帳外等候……”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18 PM

第四十四章 夜襲(下)

    李旻這時候,才算是真正清醒過來。

    他忙側耳傾聽,就聽到大帳外,喊殺聲連連。

    激靈靈一個寒顫,李旻這一次,是真的醒了!

    “是何人偷營劫寨?”

    “尚不清楚……不過,後營迎接被敵軍攻破,正在向中軍逼近。

    府君,敵軍來勢兇猛,已經亂作一團。現在撤離還來得及,若不然等敵軍進入了中軍之後,再想撤退,就晚了。”

    李旻只覺腦袋嗡的一聲響,一下子亂成了一鍋粥。

    聽得親隨所言,他立刻道:“對,撤退,撤退……立刻備馬,撤退!”

    他從榻上下地,赤著腳不知所措。

    好在那親隨還算冷靜,道:“府君莫慌,先穿好衣服。

    馬匹已經備好,就在大帳外等候……”

    李旻連連點頭,在那親隨的伺候下,手忙腳亂的把衣服穿戴整齊。不過,未等他套上足衣,穿上靴子,就聽大帳外一陣喧嘩聲響起。一名將官衝了進來,大聲道:“主公,大事不好,滎陽城裡的兵馬突然殺將出來,來勢洶洶,已經攻入轅門。”

    “什麼?”

    李旻更慌張了,甚至來不及穿鞋,便赤著腳跑出大帳。

    只是,當他走出大帳後就發現,整座大營已經亂成了一團。

    火光四起,睡夢中的潁川兵從小帳中跑出來,一個個衣冠不整,甚至不少人是赤手空拳。

    而遠處,喊殺聲正從轅門放下傳來,越來越近。

    “休走了李旻!”

    後營中,傳來一聲暴喝。

    一隊騎軍從後營裡殺將出來,為首一員大將,銀盔銀甲,胯下一匹四蹄金黃,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手持一桿招魂矟,在亂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殺得潁川兵人仰馬翻。

    這就到中軍了?

    李旻一下子懵了。

    好在,他身邊的親隨還保持冷靜,立刻大聲道:“保護府君,撤退,撤退!”

    “請府君上馬。”

    有親隨上前,匍匐地上。

    李膺光著腳走過去,踩著那親兵的後背,跨上了戰馬。

    “撤退!”

    他大聲呼喊,一邊喊,一邊撥轉馬頭。

    只是,他這一喊,卻暴露了目標。

    那白馬大將,正是丁辰和他的黃蹄子,爪電飛黃。

    他親率一支騎兵殺入中軍,正四處尋找李旻。如今,李旻這一叫喊,讓他喜出望外。

    “李旻,哪裡走!”

    丁辰一聲暴喝,躍馬便衝過去。

    兩名潁川騎兵上前阻攔,卻被他一矟戳翻一個之後,另一個錯身而過,他反手拔出佩劍,哢嚓一下子,便把那騎兵砍落馬下。寶劍卡在了騎兵的身上,丁辰甚至沒有拔出。他躍馬挺矟,向李旻衝去。那氣勢洶洶的模樣,只嚇得李旻魂飛魄散。

    “救我!”

    他大聲呼喊,催馬就走。

    之前那聯軍大將見狀,二話不說翻身上馬。

    “保護主公,我來阻敵。”

    說話間,他拍馬舞刀,就迎向了丁辰。

    “龐德!”

    “在。”

    “攔下這廝。”

    丁辰根本沒有理睬那員將,撥馬便讓開。

    從丁辰身後,衝出一員小將來,他面色猙獰,厲聲喝道:“休要攔我將軍,龐德在此。”

    他躍馬拖刀,眼見著和那聯軍大將就要撞在一起,突然兩腿夾緊馬腹,擰腰而起。

    那口七尺大刀,順勢輪開,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光,鐺的一聲便劈在聯軍大將的刀上。巨大的力量,只讓那聯軍大將手臂發麻。可是不等二碼錯身,龐德雙手握刀,呼呼呼連續三刀,快如閃電。聯軍大將根本來不及閃躲,只能要咬著牙封擋。

    一刀,兩刀……

    巨大的力量,讓他手臂已經失去了知覺,虎口裂開,雙手鮮血淋淋,再也拿不住兵器。手中那口刀脫手掉落,而此時,龐德的第三刀已經劈來。只聽一聲慘叫,那聯軍大將便跌落馬下,身上的鐵甲裂開,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從肩膀一直到胸口,鮮血汩汩流淌。

    龐德三刀得手之後,興奮不已。

    他在馬上擰腰挺身而起,大吼一聲,宣洩心中的暢快。

    而此時,丁辰已經快馬加鞭,追上了李旻。

    “攔住他!”

    李旻一邊跑,一邊回頭看。

    見丁辰越來越近,他也是真的怕了,忙嘶聲喊叫。

    十幾名親兵衝上來,就要攔下丁辰。

    而這時候,才斬殺了聯軍大將的龐德已經追了過來,見狀大聲道:“將軍只管追擊,這些人就交給小將來對付吧。”

    他說著,猛然一催馬,胯下戰馬長嘶一聲,竟越過了丁辰,把那些親隨攔住。

    這小傢伙,倒是生猛得緊啊!

    丁辰哈哈大笑,繞過那些親隨,便追了下去。

    身後,不時傳來慘叫聲。

    丁辰甚至沒有回頭觀看,因為他知道,那龐德一定可以平安無事。

    他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李旻!

    那可是他向董卓提出懇求的關鍵……其他諸侯,丁辰並不是很有把握。但是這個李旻,卻絕不能放過。

    爪電飛黃如同一道閃電,在軍營中飛掠而過。

    丁辰便匍匐在馬背上,根本不理睬別人,眼中只剩下李旻一個。

    李旻這時候,已經懵了!

    多大恨,多大的仇?

    你怎麼就盯著我一個人了?

    他已經不敢再回頭觀看,因為他能聽到,身後馬蹄聲越來越近。

    李旻趴在馬上,不停抽打胯下戰馬。那匹馬也是如同瘋了一樣,撒腿狂奔……只是,面對爪電飛黃,它的速度顯然是慢了。兩匹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李旻甚至能夠聽到身後那匹馬,傳來的呼吸聲。就在他慌亂的時候,突然間感到腰間佩帶一緊。

    丁辰追到他身後,猛然在馬上長身而起,輕舒猿臂,便抓住了李旻的腰帶。

    “你給我過來吧!”

    他大吼一聲,伴隨著李旻一聲淒慘的叫聲,李旻胯下馬飛奔離去,消失在夜幕中。

    “等等我!”

    李旻被丁辰拎在半空中,看著遠去的戰馬,大聲喊叫。

    而此時,丁辰已經坐回馬上,抬手把李旻橫置在身前,右手招魂矟的矟桿,便狠狠砸在了李旻的頭上。這一桿子,打得李旻頭破血流,一下子便昏迷過去,再無動靜。

    青綬得手!

    丁辰的心情,頓時變得愉悅起來。

    他並不急於殺死李旻,因為他還想要把當日李旻施加在曹操身上的羞辱,還給他。

    沒錯,他是和曹操分道揚鑣了!

    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想替曹操出那口惡氣。

    已經過去六年了,丁辰仍記得,那日李旻囂張跋扈的模樣,以及曹操在離開潁川之後,雙手握拳,咬牙切齒的狀態。我可以欺負阿兄,我可以羞辱阿兄,但別人不行!

    這就是丁辰最為簡單的想法……

   

    潁川軍大營,已經變成了火海。

    四散奔逃的潁川兵,或是死於亂戰之中,或是變成了俘虜。

    剩下逃出生天的士兵,不足兩千人。

    滎陽一戰,丁辰可謂是大獲全勝!

    捉到了李旻之後,丁辰已心滿意足,更無心繼續殺戮。

    沒錯,在他看來,戰況變成了眼前的模樣,就是殺戮,已經沒有絲毫的意義。

    他與龐德匯合之後,便撤出了戰鬥。龐德也很開心,因為今天一戰,他殺得很痛快。

    差不多一個多時辰後,戰鬥終於結束。

    涼州軍開始匯合,打掃戰場。

    李肅興致勃勃的來到丁辰面前,在馬上拱手笑道:“子陽妙計,果然高明!

    今夜一戰,勢必令我士氣大振……嘿嘿,待天亮後叛軍抵達,看到如此景象,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表情。

    丁辰聽罷,也不禁笑了。

    “想必那江東猛虎,一定會非常生氣吧。”

    他環視戰場,對李肅道:“潁川太守李旻已經被我抓到,我要回城好好審問一番,而後送他前往洛陽,交由丞相發落。這邊的戰事,也差不多結束了,就請李君安排,盡快撤回城中。我擔心,那叛軍會突然到來,那時候可就真的要有麻煩了。”

    對此,李肅自然不會反駁。

    他也知道,接下來的戰鬥,還要依靠丁辰良多。

    “如此,我們便回城!”

    李肅心中,同樣非常高興。

    這一戰下來,相信他在涼州軍中的地位,一定可以再次得到提升吧……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19 PM

第四十五章 遷都(二)

    滎陽城下,雷霆一擊。

    還沉浸在陽人關大捷的諸侯們,在得知潁川軍幾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後,呆若木雞。

    涼州軍可怕的戰鬥力,使得所有人新感到心驚肉跳。

    即便是狂妄如孫堅,在聽聞消息後,也沉默不語。

    那不是八十人,八百人!

    整整八千人啊!

    居然在一個時辰不到的時間裡,被涼州軍打得潰不成軍。

    好吧,你說潁川兵不強大?可事實上,黃巾之亂時,鬧得最兇的黃巾軍便來自於潁川。波才手下的潁川兵之強橫,即便是官軍也退避三舍。若非朝廷後來復起了朱雋、皇甫嵩這樣的名將,火燒長社,幾乎一戰消滅了潁川兵的精銳,勝負尚未可知。

    如今的潁川兵,自然和黃巾之亂是的潁川兵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八千人……

    哪怕是八千頭豬上了戰場,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潰敗啊。

    “未曾想,殺了華雄,滎陽居然還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

    張邈眉頭緊蹙,喃喃自語。

    鮑信突然道:“可打聽出來,昨夜主持滎陽之戰的人,究竟是誰?”

    “已經打聽到了,是董賊新任的騎都尉,丁辰。”

    “丁辰?”

    張邈和鮑信不約而同抬起頭,相視一眼。

    “這名字,有點耳熟。”

    東郡太守橋瑁,疑惑看向了張邈。

    張邈苦笑道:“元偉還記得孟德嗎?”

    “孟德,我怎會忘記。”

    橋瑁啞然失笑,“他不是前些日子,才被本初召去了虎牢關嗎?”

    “那丁辰,就是孟德的妻弟。

    此前孟德偷襲扈城亭,本萬無一失。不成想卻與丁辰相遇,三戰三敗之後,才攻占了扈城亭。可也正是因為此前三敗,使得奇兵全無效用,錯失了偷襲滎陽的良機。”

    “慢著!”

    一直沉默不語的孫堅,蹙眉說道:“丁辰既然是孟德妻弟,何以幫助董卓,助紂為虐?”

    “此事,說來話長。”

    鮑信長嘆一聲,解釋道:“文台有所不知,這丁辰丁子陽雖是孟德妻弟,如今卻已經和孟德反目成仇。扈城亭一戰,他更與孟德割袍斷義,還斬殺了孟德的軍師。”

    “怎麼回事?”

    對於曹操和丁辰之間的恩怨,孫堅的確是不太清楚。

    他認得曹操,而且在某種程度上,對曹操頗為讚賞,也是聯軍中,少有能被他稱讚的人。

    只不過,此前孫堅的精力都放在了陽人關上,和外界聯繫不多。

    而曹操被調走之後,更無人再提及丁辰。以至於當孫堅聽到丁辰名字時,竟一無所知。

    鮑信想了想,便開口把丁辰和曹操之間的恩怨解釋一遍。

    “我實未想到,董賊竟如此信任丁子陽。

    那丁辰,被孟德讚為'世之飛廉',我本不太相信。可現在看來,他不僅是勇武過人,更有名將之姿,不愧飛廉之名。只可惜,太不識大體,只念小家,卻目無蒼生。”

    說罷,鮑信搖搖頭,一臉失望表情。

    “世之飛廉?”

    孫堅卻冷笑起來,連連搖頭,“便再厲害,終究是個不識大體,助紂為虐的奸人。”

    “如此說來,文台必有把握,令其授首?”

    陶謙在一旁,突然開口。

    “文台有'猛虎'之名,想來是不懼丁辰。

    既然如此,還請文台再展神威,拿下那丁辰,奪取滎陽。我等,定當鼎力相助。”

    陶謙一開口,鮑信便蹙起了眉頭。

    這話說的,有問題啊!

    其實,鮑信也知道,由於孫堅攻占了陽人關,斬殺了華雄,使得諸侯產生了忌憚。

    說好大家聯手攻破,結果你一個人就解決了戰鬥。

    這傳揚出去,豈不是說我等無能,只襯托得你的手段?

    鮑信倒是沒考慮這些,但卻擋不住,其他人有想法。這不,兩方兵馬匯合之後,屯駐酸棗的各路諸侯,在不經意間形成了一個同盟,或多或少的對孫堅進行排斥。

    也是孫堅桀驁,雖明知道被人排擠,卻渾不在意。

    這,也更使得諸侯對他,心生不滿。

    “謙公,文台在陽人關征戰多日,想來也是兵馬困乏。

    不如讓他休整……此次討伐董賊,我等至今未得寸功。今次滎陽一戰,不如由我們來擔當吧。某不才,願為前鋒。早就聽孟德說那丁辰厲害,我也頗想領教一二。”

    鮑信是個實在人,主動為孫堅說項。

    孫堅聽罷,露出感激之色。

    如鮑信所言,他手下兵卒,確是人困馬乏,疲憊不堪。

    殺華雄,已經讓他感到萬分吃力。如今面對滎陽的高城,再打下去,怕也消受不起。

    別人的話,諸侯可以不放在心上。

    但鮑信畢竟算是山東諸侯,平日里頗有人望。

    他和孫堅不一樣,算得是當今名士,素以寬厚而著稱,被世人稱之為'魯君子',言他有古人之風。而孫堅呢?說穿了在大家眼裡,就是個暴發戶。雖然出身官宦家庭,但是……孫堅是江東人氏,相對於以中原大族為主體的東漢,不過蠻夷。

    哪怕孫堅立下再多功勞,在不少人眼裡,只是一個莽夫。

    而且,他此前起兵時,接連殺死荊州刺史王睿、南陽太守張諮。這兩個人,在士林之中也頗有名氣,卻死於孫堅之手。這是個以下克上的傢伙,與他合作,還需小心。

    所以,鮑信此言一出,諸侯紛紛點頭同意。

    孫堅出得大帳,與孫策一同返回自家大營。

    在回去的路上,孫策道:“父親,何以悶悶不樂?”

    孫堅長嘆一聲道:“想當初,涼州之亂時,我就曾建議太尉張溫,言董卓有虎狼之姿,不可不防。那時候我就想殺了董卓,但張公卻不贊同。此次,我響應橋公號召,起兵討伐董賊。原以為打下了陽人關,卻不成想,成為諸侯的眼中釘,肉中刺。

    諸侯各懷心思,不肯齊心協力。

    而董賊手下,卻多能人。

    先有華雄相阻,後有丁辰助紂為虐。

    涼州軍雖不必我聯軍兵強馬壯,卻齊心協力……我只擔心這樣下去,聯軍討賊無果。”

    這番話,頗有些意氣消沉。

    孫策有些心疼,便道:“父親,既然諸侯不肯齊心,我們何苦留在此地,受盡白眼?

    倒不如領兵返回老家,總好過受人欺凌。”

    “伯符,為大將者,切不可意氣用事。”

    孫堅道:“我們現在身處中原腹地,即便是想要返鄉,也有千里之遙。

    這一路上糧草供給,會非常困難。我們在這裡,尚不必擔心這些,可若要此時離開,勢必會被諸侯為難。再說了,還不到哪一步,我們不妨先看看,而後伺機行事。”

    孫策想了想,也覺得孫堅所言極有道理。

    他便不再勸說,而是隨著孫堅,返回了大營……

    ++++++++++++++++++++++++++++++++ +++++

    孫堅因為強攻陽人關,損耗頗大,於是屯駐梁東,休整兵馬。

    而諸侯則在鮑信的勸說之下,兵臨滎陽。

    鮑信親自出城搦戰,但丁辰和李肅,卻閉城不出。

    無奈之下,諸侯只得強攻。可滎陽乃古城,城高牆厚,且輜重完備,絲毫不懼諸侯。

    諸侯接連數日強攻,非但未能攻破滎陽,反而損兵折將。

    也就在這時候,虎牢關方面傳來了袁紹和冀州牧韓馥產生矛盾的消息,是諸侯不得不暫緩攻勢,後撤三十里紮營。

    袁紹何以會與韓馥產生矛盾?

    其實,也說來話長。

    當初袁紹逃離洛陽後,便去了渤海。

    憑藉個人聲望,他很快在渤海站穩了腳跟,並且結交冀州名士,聲名漸漸響亮起來。

    韓馥本來,就有些不滿,認為袁紹侵犯了他的利益。

    只是未等他發作,便出現了討董的事情,也使得韓馥不得不暫時放下了個人恩怨。

    一開始,韓馥很支持聯軍。

    冀州本就是錢糧廣盛之地,他親自坐鎮鄴城,為聯軍輸送糧草。

    最初,一切正常。

    可隨著戰事的發展,韓馥發現,袁紹借盟主之名,暗地裡不斷侵吞其他諸侯的力量,勢力一日強橫一日。而且,他身為盟主,得了討董先鋒的美名,在冀州越發被人稱讚。這也使得韓馥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於是在有意無意間,開始拖延糧草。

    而虎牢關下,十餘萬大軍集結。

    你拖延一日糧草,就可能會造成軍心混亂。

    袁紹也因此,對韓馥心生不滿。

    於是他派人前去和韓馥講道理,卻不想韓馥非但不理,反而讓人把他的使者狠狠羞辱。

    這一來,兩人的矛盾也隨之爆發!

    曹操在裡面努力調和,才使得袁紹最終沒有發作。

    只是這樣一來,虎牢關外的聯軍,便變得有些麻煩了……亦或者說,諸侯各自有了心思。

    無奈之下,袁紹也只好暫停攻勢,以穩定軍心。

    他決定,親自前往鄴城,與韓馥坦誠進行交流。

    原本,他讓曹操暫代他主持大局。可問題是,曹操在諸侯裡,威望雖高,卻不足以進行壓制。諸侯或許會聽他的勸說,但絕不會聽從他的命令。從這一點而言,曹操的威望遠比不得袁紹。沒多久,河內太守王匡便以剿匪之名,退出了聯軍……

    “我早就說過,聯軍成不得大事。”

    滎陽城裡,伴隨著聯軍後撤,迎來了難得的喘息之機。

    丁辰和賈詡登上了城樓,舉目向遠處眺望。

    在他二人周圍,有三百親隨,把他們和外界隔離開來。

    這三百親隨,正是當初賈詡從李肅手中挖來的兵卒。陷陣營八百之數補充完畢後,多出來的三百人,就變成了丁辰的親兵。

    用賈詡的話說:“子陽你而今已成為兩千石的騎都尉,身邊又怎能沒有扈從跟隨?”

    聽上去,似乎是很有道理。

    兩千石大員,這必要的排場還是要有的。

    君不見,那千石官員都有扈從,更不要說丁辰而今,還主持者滎陽的軍事,身份自然不同一般。

    “可是,我不懂先生,為何不看好丞相?”

    “也不是不看好,而是……”

    賈詡苦澀笑道:“若為亂世,天下群雄紛爭,我倒是願為丞相出謀劃策。

    可現在… …丞相卻來的早了!他雖兵強馬壯,手握並、涼雄兵,奈何這資歷太淺。”

    “我不明白。”

    賈詡卻笑了。

    “子陽現在不明白不要緊,但相信過些時候,就會明白。

    丞相願為天下先,可惜天下卻容不得丞相。洛陽城中,雲詭波譎,他應付不過來。”

    應付不過來?

    應付誰?誰又容不得董卓?

    賈詡說話,雲裡霧裡,著實讓丁辰感到茫然。

    他正要開口詢問,卻見李肅順著馳道,匆匆跑上了城樓。

    “子陽,可找到你了。”

    他氣喘吁籲,快步走過來。

    而賈詡見狀,則非常明智的轉身離去。

    丁辰明白賈詡的意思,所以也未阻攔,便迎上前,笑道:“李君,何故如此匆忙?”

    “子陽,丞相有命,讓咱們準備撤離。”

    “啊?”

    丁辰聽罷,頓時呆愣住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23 PM

第四十六章 三英

    而今,局勢正在好轉。

    諸侯大都各懷心思,聯軍內部已開始出現了裂痕。

    若繼續堅守,也許一個月、兩個月……總之,一旦聯軍矛盾加深到不可調和的時候,勢必會發生內訌。這個跡像已經顯露出來,也許用不得太久,就是收穫時節。

    可是董卓卻在這個時候,讓他們撤兵?

    丁辰有點轉不過彎來,看著李肅,半晌後道:“李君,你再說一遍?”

    李肅嘆了口氣,道:“子陽,我知道你想不通。

    不過丞相認為,洛陽現在身處諸侯包圍,危機四伏,實無堅守必要。丞相已下令,遷都長安。到時候八百里秦川,東有函谷之險,南接巴蜀之地,進可攻,退可守,更利於發展。

    自光武興復漢室以來,至今恰二百年。

    漢室江山氣運流轉,是時候該返回關中……所以,丞相有命,讓我們撤離滎陽。”

    這什麼和什麼啊!

    丁辰長大嘴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什麼氣運流轉?

    什麼坐擁關中……你這是在玩笑嗎?

    “子陽,我知道你有些無法接受,可丞相主意已定,我們還是聽命行事吧。”

    “那我們撤退,怎麼撤退?”

    “退守旋門關,接應溫侯。”

    丁辰聞聽,深吸一口氣,而後一聲嘆息。

    董卓素來精明,為何做出這等決定?

    他立足洛陽,可輻射整個河洛,震懾山東諸侯。

    可如果遷都長安,聽上去是非常美妙,有函谷之險,有八百里秦川沃土,卻如同是與中原隔絕。

    一旦他們退守關中,那麼諸侯勢必失去了威懾,到時候……豈不天下大亂?

    丁辰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讓董卓做出瞭如此糊塗的決定。可是他也知道,他根本無力阻止!雖說他現在逐漸被董卓看重,但說到底,他是個外人,董卓怎可能聽他勸說?

    “什麼時候撤離?”

    “盡快!”

    李肅低聲道:“丞相已命徐榮將軍率部屯駐廣成關,做出隨時出兵,與子陽夾擊諸侯之態勢。相信諸侯也很快會得到消息,到時候必然會後撤,我等可順勢撤離。”

    徐榮已經開始行動了嗎?

    這也說明,董卓已下定了決心。

    丁辰再次嘆了口氣,低聲道:“那如何撤退?”

    “趁諸侯如今休戰,子陽可領本部兵馬,前往旋門關駐紮。

    我再與子陽五千兵馬助陣,等待溫侯與你匯合。一俟你二人合兵一處,丞相之意,你暫時聽從溫侯差遣。等洛陽遷都完成之後,你就迅速撤離旋門關,屯駐澠池。”

    聽上去,好像是沒有問題。

    丁辰想了想,便點頭答應。

    旋門關,位於滎陽西南,乃洛陽八關之一。

    東漢已旋門關為洛陽東面第一關,當年班昭在《東征賦》中寫下了:望河洛之交流,看成皋之旋門。說的,也就是旋門關。洛陽向東過此關之後,便再無可以扼守的關城。

    董卓把這樣一個重要的關城交給丁辰來駐守,也說明,他對丁辰這一段的表現,非常滿意。

    “那李君你呢?”

    李肅溫和笑道:“子陽不必擔心我,你撤走之後,我就會向廣成關撤退,與徐將軍匯合。”

    丁辰想了想,便點頭應下。

    “如此,我今夜撤離。”

    “嗯,這樣最好。”

    “李君。”

    “嗯?”

    “諸侯之中,我唯擔心那江東猛虎。

    這些時日以來,孫文台一直未曾出現,說是屯守梁東休整。

    不過,他能斬殺華雄都督,想必也不是一個等閒之輩。你要多加小心,最好在撤離時,提前與徐將軍聯繫,讓他設法接應。

    嗯……這些時日,多虧了李君相助,我才能全力迎戰。

    呵呵,感覺嘛,我們挺有默契,也多謝李君對我的容忍。他日,我們在長安再見。”

    丁辰這一番話,發自肺腑。

    滎陽之戰,李肅的確是幫了他很多。

    幾乎城中所有的雜事,他都承擔下來,使丁辰可以免去後顧之憂。

    那些雜事,端地瑣碎。

    丁辰感覺著,若沒有李肅的配合,說不定他會被鬧騰的焦頭爛額。從這一點來說,他真的感謝李肅。

    李肅愣了一下,看丁辰的目光,也柔和許多。

    “子陽,你也多保重。

    呂布其人桀驁、孤高,且性情古怪多變。

    接下來你與他相觸,還需多忍耐才是……其實,對付他並不難,只要順著他便無妨。

    咱們,長安再見!”

    丁辰頗為感激的看了李肅一眼,躬身退下。

    “對了,丞相還有吩咐,命文和盡快返回洛陽。

    畢竟那丞相府中事務繁雜,文和精於此事,所以需早些回去。再說了,接下來你在呂布帳下,文和那邊怕是也沒有什麼作用。這件事,待會兒就由你告訴文和吧。”

    把賈詡調回去?

    丁辰聽了,有點發懵。

    別人不知道賈詡的本領,他又怎可能不清楚?

    這要把賈詡調走,如同斷他一臂……活該你要和光同塵,現在可好了,讓我為難。

    丁辰答應一聲,便匆匆走下了城樓。

    他才下來,就看到賈詡正沿著正街,慢悠悠的行走。

    “文和先生,請留步。”

    丁辰忙大喊一聲,飛快跑上前去。

    賈詡停下來,看著丁辰,一臉的平靜。

    “怎麼,要撤離了嗎?”

    “你怎麼知道?”

    “哈,我不僅知道你要撤離,我還猜到,丞相決意遷都。”

    嘶--

    丁辰聽了這句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看賈詡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賈詡卻渾不在意丁辰的目光,反而大笑兩聲,隨即壓低聲音道:“其實,我一直在等這一天到來。”

    “什麼意思?”

    賈詡揣著手,往前走。

    “沒什麼意思……月前,我就聽說洛陽城中流傳一首童謠:東頭一個漢,西頭一個漢。鹿走進長安,方可無斯難。你聽,這童謠多麼順口,多麼流暢,多麼押韻。”

    丁辰跟在賈詡身邊,眸光一閃。

    “先生的意思是……”

    賈詡點點頭,輕聲道:“之前,我對你說丞相來的早了,便是此意。

    如今,漢室衰頹,的確是需要有人扶持,但這個人,絕不可能是丞相。涼州,在世人眼中乃苦寒、荒僻之地。丞相以軍功起家,但是卻沒有聲望,更在朝中缺乏根基。

    早在何太后被鴆殺時,我就感覺到,洛陽城中有一隻黑手,在幕後操縱。

    曹操突然行刺,想必也與這件事有關聯。他正是感覺到將有大亂,所以才逃離洛陽。

    他未嘗不想帶你們走,但恐怕是有心無力。

    之後,弘農王被害,想必也與此有關……如今,那黑手再次出現,便使得丞相坐失大好局勢,其能力可見一斑。看著吧,丞相這一遷都長安,天下必然會隨之大亂。”

    這一點,丁辰也看出了端倪,所以並不奇怪。

    只是……

    難道說,阿兄逃走洛陽,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嗎?

    他心裡微微一動,問道:“既然如此,那先生可猜到,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是誰?”

    賈詡斜眼看了丁辰一眼,輕聲道:“可能是一個人,也可能是很多人,現在還說不清楚。

    不過,我相信等你到了長安之後,一定會與他有接觸。”

    “我?”

    丁辰指著自己的鼻子。

    賈詡點點頭,話鋒卻突然一轉。

    “我猜想,你來找我,應該是丞相召我回去吧。”

    “這你也能猜到?”

    賈詡高深莫測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他停下腳步,壓低聲音道:“子陽,你接下來駐守旋門關,我倒是有一件事提醒你。”

    “什麼事?”

    “你附耳過來。”

    丁辰湊過去,賈詡在他耳邊低聲細語。

    他剛開始時,眉頭緊蹙。

    旋即眉心又舒展開來,露出了心領神會的笑容……

    虎牢關外,聯軍大營。

    呂布突然撤離虎牢關,令聯軍措手不及。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以至於聯軍發現時,呂布已經從虎牢關撤走。

    袁紹不在,曹操只得把諸侯找來,相告此事。

    “呂布不戰而退,必然是洛陽發生了變故。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乘勝追擊?十餘萬大軍,被一個呂布阻擋於虎牢關外束手無策,傳揚出去,必然被天下英雄恥笑。某以為,應當立刻追擊,絕不能放走呂布。”

    說話之人,身高九尺,體格健碩。

    他在大帳中振臂喊喝,全然不把坐在主位的曹操放在眼中。

    此人,便是右北平太守公孫瓚。

    曹操倒也不生氣,他知道,袁紹之所以敢把聯軍教給他,就是因為袁紹清楚,他壓制不住各方諸侯。

    公孫瓚,字伯珪,遼西令支人。

    他出身遼東貴族公孫氏,只因母親地位卑賤,不得已做了郡中小吏。

    然,其相貌俊美,聲音洪亮,且文武雙全,又曾拜師盧植門下,故而被涿郡太守賞識,把女兒許配給他,從此平步青雲,一直做到了中郎將,更以強硬的態度對抗北方異族,作戰勇猛,威震邊塞。公孫瓚好騎白馬,故而在幽州有'白馬將軍'美名。

    而他身邊,常跟隨數十個善於騎射,且槍馬純熟,武藝高強的扈從,且全都是已白馬為坐騎,逢戰之時,扈從相互間為左右翼,奮勇殺敵,無人可擋,故而稱之為'白馬義從'。

    而今,他官拜中郎將,為右北平太守,無論身份和地位,都高於曹操。

    “伯珪,我知你忠義,可你要知道,董卓身邊也有能人,今呂布退走,怎會不防?”

    “能人?”

    公孫瓚聞聽,卻笑了起來。

    “孟德所言能人,莫非是你那'當世飛廉'不成?”

    這一句話,頓時令曹操色變。

    “伯珪,你這是何意?”

    “哈哈哈,只是玩笑,玩笑,孟德不必當真。”

    公孫瓚哈哈大笑,而後正色道:“呂布乃當世虓虎,性情高傲。

    我料他退走,必無防範,若此時追擊,定可大獲全勝。更何況,我有玄德相助,區區呂布,能奈我何?”

    曹操的目光,隨即落在了公孫瓚身後三人身上。

    那為首男子,白面黑須,身材高大,雙手垂膝。此人,便是公孫瓚當年在盧植門下求學的同窗,平原令劉備劉玄德。而他身邊兩人,那身高九尺的紅臉大漢名叫關羽,一部美髯飄灑胸前;另一個則膀闊腰圓,豹頭環眼,頜下短髯,氣宇軒揚。

    他叫張飛,和關羽一樣,都是劉備的結義兄弟。

    此三人之前在虎牢關下力戰呂布,打得呂布盔歪甲斜,狼狽而逃。

    也因此一戰,人言劉備三兄弟為'三英'。公孫瓚之所以敢如此張狂,也有他三人的緣故。

    曹操看了三人一眼,目光復又落在公孫瓚身上。

    他由於一下,輕聲道:“伯珪既然主意已定,操也就不再阻攔。

    不過,伯珪要追擊呂布,操又怎可落於人後?這樣吧,請伯珪先行,操隨後接應。”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27 PM

第四十七章 雙雄(上)

    呂布並未想到,董卓會突然決意遷都。

    時局看上去還不錯嘛!

    聯軍貌似強大,實則外強中乾,根本成不得氣候。

    哪怕呂布並不精通政事,也能看出諸侯各懷心思,實則並不齊心。大家都有各自的小算盤,你想要吞併我,我想要保全實力,總之相互間掣肘,並且是勾心鬥角。

    虎牢關戰事艱難,卻並非不可以堅持。

    而且,滎陽那邊雖折了一員大將,卻戰果累累。

    別的不說,只那個潁川太守李旻,就足以讓呂布感到眼紅。

    要知道,呂佈極為好強,可到現在,也沒能夠生擒活捉一位諸侯。偏偏滎陽那邊做到了,而且是在華雄被殺之後做到的,更凸顯出了這一戰果的來之不易……

    丁辰!

    這個當初因他一念之仁而救下的傢伙,竟然在如此情況之下,爆發出這般的能力。

    說實話,呂布嫉妒了!

    他不想撤退,或者說他不希望被丁辰比下去。

    可是,董卓命令已經傳達過來,哪怕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在大方向上,呂布還是不敢抗命。

    “溫侯,其實也不必如此頹喪。”

    部將郝萌湊過來,輕聲道:“我知溫侯不願弱了名頭,如此撤離,確實有些難堪。”

    “難不成抗命?”

    “抗命?卻萬萬不可。”

    郝萌連忙擺手,輕聲道:“茲事重大,溫侯切不可頂風而上,否則定被丞相怪罪。末將倒是有一計,說不得能為溫侯分憂。溫侯此次撤退,想那諸侯定不會善罷甘休。既然如此,溫侯何不把動靜鬧大,讓那些諸侯覺察,隨後率部來追擊我們?”

    “你什麼意思?”

    呂布劍眉蹙動,隱隱有些明白了郝萌的想法。

    “虎牢關西南四十里處,便是十里鋪。

    那裡毗鄰汴水,地勢平坦,最適合騎戰。溫侯騎戰,天下無雙,何不在十里鋪設一伏兵,而後伏擊追兵?十里鋪是虎牢關往旋門關必經之路,溫侯若取得勝利,也可讓那旋門關的丁辰不敢小覷。”

    呂布撤退的目的地,也是旋門關。

    他當然清楚,接下來他會和丁辰一起,駐守旋門關。

    丁辰武力不俗,呂布當然清楚。

    當初他和丁辰交過手,所以也知道丁辰的深淺。

    最重要的是,丁辰在滎陽先有扈城亭三戰三捷,雖說晚節不保,被曹操追擊,損失慘重,仍舊是大功一件。之後滎陽大戰,更生擒李旻,擊潰八千潁川子弟兵……這份功勞,不可謂不高。諸侯討董以來,大戰接連不斷,卻唯有丁辰建此奇功。

    所以,呂布也擔心,他壓制不住丁辰。

    而今的丁辰,可不是當初他在曹府外逼迫的喪家之犬。

    他已經得到了董卓的重視,在某種程度上而言,丁辰已不再是他可以隨意欺凌之人。

    當然了,呂布也知道郝萌這個主意,別有用意。

    當初在曹府門外,丁辰殺了他的侄兒,這讓郝萌念念不忘。

    只是如今郝萌也不敢輕易去找丁辰的麻煩,所以就想藉呂布之手,打壓丁辰氣勢。

    對他這點私心,呂布又怎可能不清楚。

    但是,他依舊願意聽從郝萌的這個計策,因為他不想在丁辰面前,弱了氣勢。

    而且呢,這也是一條好計策,不是嗎?

    呂布對自己有著充足的信心,在他眼中,聯軍諸侯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若敢追擊,定要他們好看。

    想到這裡,呂布就拿定了主意:“就依你所言,咱們在十里鋪設伏!”

    公孫瓚幾乎是傾巢而出。

    三千騎軍浩浩蕩盪殺入虎牢關,朝呂布撤退的方向追擊。

    劉備三人,也在隊伍之中。

    張飛顯得很興奮,咧嘴笑道:“兄長不必擔心,呂布既然已經敗退,此刻定然慌不擇路。那三姓家奴,某家早就看他不順眼。上次被他跑了,這次絕不再放過他。”

    劉備卻沒有因此露出釋然之色。

    “翼德切莫大意,那呂布乃世之虓虎,不可輕敵。

    且上次咱們雖將之擊敗,卻又諸多運氣在其中。他麾下猛將無數,也非等閒,你我還是小心謹慎。說實話,我這次並不願追擊,只是伯珪主意已決,我也不好拒絕。

    待會兒若有變故,咱們切不可莽撞出擊,看我眼色,伺機而動。”

    張飛聞聽,露出不滿之色。

    只是沒等他開口,就聽關羽道:“翼德,兄長所言極是,咱們當謹慎行事。

    不過兄長,又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家威風?呂布雖勇,關某卻不懼,定取他首級。”

    劉備不禁苦笑。

    他這兩個結義兄弟,要說好,是真好!

    想當初他們幽州從軍,他和關羽都身無長物,甚至連馬匹和兵器都沒有。

    張飛確是涿郡大戶,雖說是靠殺豬起家,但家境富裕,頗有資產,情況比他們強百倍。可是在決定從軍之後,他卻散盡家財,幫助劉備和關羽二人配置衣甲兵器。

    一路走來,更對他言聽計從。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莽撞衝動。

    那莽撞人的脾氣一旦發作,就算是劉備也會感到頭疼。

    二弟關羽好一些,只是卻清高自傲,誰也不放在眼裡……但願得,不會有什麼事吧。

    就在劉備心裡盤算的時候,一員白馬小將卻來到近前。

    “玄德公,主公找你。”

    這小將,是公孫瓚身邊的白馬義從。

    劉備忙點頭,催馬跟在他身後,很快就追上了公孫瓚。

    “玄德,探馬回報,已發現呂布兵馬。”

    “在何處?”

    “正在前方,十里鋪休息。”

    “可有埋伏嗎?”

    “呵呵,他現在正狼狽而逃,哪有什麼埋伏?

    據探馬消息,呂布兵馬疲憊不堪,已經潰不成軍。我想這時候只要我們殺過去,定然會一戰功成。”

    公孫瓚得意洋洋,也讓劉備鬆了口氣。

    “既然如此,便由小弟來打頭陣吧。”

    “誒,玄德此言差矣。之前你三兄弟在虎牢關外,已大出風頭。

    這次,就請你為我觀戰,如何?”

    說穿了,公孫瓚這是想吃獨食啊!

    劉備對此,倒是早有預料。公孫瓚這次南下討董,虎牢關外卻未曾立下寸功,早已不耐。而劉備呢,其實並不想去打頭陣,也想要觀察一番。公孫瓚既然讓他觀戰,他自然不會拒絕。如果真的一切順利,他沒有損失,若有危險,方顯得他的手段。

    “如此,小弟便靜觀兄長凱旋。”

    公孫瓚哈哈大笑,便率領白馬義從縱馬離去……

    ++++++++++++++++++++++++++++++++++ +++++

    十里鋪,位於汜水以南,汴水以西,地勢開闊而平緩。

    汴水從十里舖一側流淌而過,留下了一片茂密的蘆葦蕩。正是剩下,蘆葦蕩高而繁茂,遠遠看去,如十里雪場,故而有十里鋪之名。十里鋪,白雪鋪十里……這民謠中的白雪,其實就是指眼前這一望無際的白色蘆花,遠遠望去,景色頗為壯觀。

    無數並州軍正在河邊休息,一個個看上去衣衫不整,非常狼狽。

    他們有的就地而坐,捧著乾糧大快朵頤,有的則趴在河邊吃水,似乎完全沒有什麼防備。

    想想,似乎也正常。

    他們在半夜撤出了虎牢關,一路走來,的確是辛苦。

    向西,再有半天路程就可以抵達旋門關。

    於此地休整一下,倒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聽!”

    一個並州兵突然停止了咀嚼,放下手中的干糧,抬頭眺望。

    “什麼?”

    “馬蹄聲。”

    他話音未落,地面突然一陣劇烈的顫抖。

    那並州兵大驚失色,把手中乾糧往地上一扔,順手便抄起了身邊的長矛,厲聲喊道:“都起來,都起來,敵襲,敵襲!”

    他撕心裂肺的喊叫,就見地平線上,煙塵滾滾。

    一支騎軍,從遠處風一般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為首那幾十個身披白袍,胯下白馬的騎士氣勢洶洶,已經可以看清楚模樣。

    有那反應慢的,這時候才站起來。

    不過未等他們站穩,就見一道雪亮的刀光從空中滑過,剎那間血霧瀰漫,身首異處。

    匆忙迎戰的並州軍,徹底慌亂了。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29 PM

第四十七章 雙雄(下)

    一支騎軍,從遠處風一般而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為首那幾十個身披白袍,胯下白馬的騎士氣勢洶洶,已經可以看清楚模樣。

    有那反應慢的,這時候才站起來。

    不過未等他們站穩,就見一道雪亮的刀光從空中滑過,剎那間血霧瀰漫,身首異處。

    匆忙迎戰的並州軍,徹底慌亂了。

    “是白馬義從,是白馬義從!”

    他們從並州而來,對於同樣是征戰塞北的白馬義從,自然有所耳聞。

    不少並州兵匆忙上前阻攔,可是那白馬義從絕非是浪得虛名,刀光閃閃,槍影重重,呼嘯著便硬生生插入十里舖的亂軍之中,一路衝殺,直接鑿穿了亂軍的隊伍。

    隨後,是呼嘯而來的幽州鐵騎。

    並州軍幾乎是一觸即潰,全然沒有任何的抵抗力。

    原本寧靜祥和的十里鋪,一時間血色瀰漫。

    公孫瓚鑿穿了亂軍之後,一提韁繩,便撥馬回身。

    “白馬義從,隨我殺回去。”

    他舞動長矛,復又衝入戰場……

    “不好!”

    遠處觀戰的劉備,突然間臉色大變。

    “此地有埋伏,快隨我救援伯珪。”

    “哪裡有埋伏?”

    張飛看的兩眼冒光,可是聽到了劉備後面的話,卻愣住了。

    只是他話音剛落,未等劉備回答,就聽得一陣喊殺聲響起。從蘆葦蕩中,衝出一支騎軍,為首大將,赫然正是呂布。只見那呂布,身披唐猊寶鎧,外罩百花戰袍,頭戴束髮金環,手持方天畫戟。胯下是那匹赤兔嘶風獸,長嘶著,便衝入戰場。

    幽州鐵騎此刻由於身陷十里鋪,已經失去了衝擊力。

    而這支並州鐵騎殺出來的時候,令幽州兵大吃一驚。

    呂布一馬當先,單手持戟,所到之處殺的那幽州兵人仰馬翻。

    公孫瓚見狀,也不禁感到驚慌,忙拍馬舞矛,迎向呂布,“呂布小兒,休要猖狂。”

    他想要纏住呂布,卻不想未等到他殺出呂布面前時,身後卻傳來隆隆戰鼓聲。

    曹性、郝萌、宋憲、侯成、魏續,五路兵馬一起殺出,從四面八方向十里鋪衝擊而來。

    曹性更一馬當先,在馬上彎弓搭箭,唰的就是一箭。

    他的射術,絕對是呂布帳下,僅次於呂布的存在。

    那一箭快若流星,公孫瓚一個不防,正中肩頭。疼的公孫瓚大叫一聲,便從馬上載落下來。好在,公孫瓚也是個狠人。他摔下馬後,長矛已不知丟去了何處。一名並州兵挺槍重來。他從地上爬起,大叫一聲,拔出了肩上的箭矢,而後錯步旋身,躲過那並州兵的大槍之後,把手中的利箭狠狠貫入了那並州兵的咽喉之上……

    “公孫瓚在此,哪個敢來送死。”

    他秉性剛強,臨戰從不後退。

    只是,在這亂軍中,他目標本就明顯,這麼一喊,可就暴露了身份。

    郝萌距離他最近,聽聞公孫瓚大聲喊喝,頓時喜出望外。

    這是老天送給我大功一件啊!

    他立刻催馬輪刀,向公孫瓚衝去。

    眼見公孫瓚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時,卻聽到一聲如雷暴喝:“兀那狗賊,還不死來。”

    一員大將,頭戴黑鐵盔,身披黑鐵甲,腰繫黒蠻帶,手持一桿丈八蛇矛槍,如風一般撲上前,攔住了郝萌的去路。這大將,豹頭環眼,燕頜短髯,如同一尊黑鐵塔般。

    “燕人張飛再次,狗賊還不受死。”

    他聲若巨雷,手中丈八蛇矛呼的一聲刺出,勢大力沉。

    郝萌舉刀相迎,卻不想被那蛇矛槍一槍崩開,旋即被刺落馬下,氣絕身亡……

    而另一邊,關羽卻被呂布攔住。

    在這狹小的戰場之上,兩人都是那種大開大闔的打法。

    呂布看到關羽,眼睛都紅了。

    上次在虎牢關外,這廝以多打少,讓他狼狽而逃。如今,他怎地也不能放過對方……

    方天畫戟對上青龍偃月刀,刀戟碰撞,火星飛濺。

    呂布可算是找到了出氣的對象,那方天畫戟一戟強似一戟,戟戟相連,如同疾風暴雨般就把關羽圈住。關羽奮力抵擋,一開始尚可不分伯仲,可是十幾個回合後,他胯下的戰馬,卻先承受不住。關羽本就是身高體重,手中大刀更重達七十二斤。

    而呂布的方天畫戟更加可怕,重達百斤。

    他皆赤兔之威,全力施展。

    關羽的坐騎,說起來也不算太差,只是和赤兔馬相比,卻差了幾個等級。

    十餘個回合之後,關羽的馬先頂不住了,步履蹣跚。

    而另一邊,劉備救下了公孫瓚往外走,張飛卻被曹性等人死死纏住,根本脫不得身。

    呂布大笑道:“紅臉的,若識時務,趕快下馬投降,不然定不饒你。”

    關羽則奮力拼殺,一邊抵擋呂布的攻擊,一邊罵道:“三姓家奴,焉敢如此張狂?”

    這一句話,直讓呂布大怒,手下更再不留情。

    “翼德,快救雲長。”

    劉備救下了公孫瓚之後,就看到關羽已岌岌可危,於是忙大聲呼喊。

    就在這時,遠處有傳來一陣隆隆鐵蹄聲。

    曹操帶著典韋和夏侯惇趕了過來,見狀忙大聲道:“典韋,速救雲長。”

    曹操是很喜歡關羽的,從他來到袁紹帳下之後,不管別人怎樣,他待劉備三人都是非常客氣。

    劉備看到曹操趕來了,總算是鬆了口氣。

    他揮舞雌雄雙劍,保護著公孫瓚向曹操靠攏過去。

    與此同時,夏侯惇則領兵衝進了戰場之中,更一馬當先,朝著張飛趕了過去。

    “翼德休要驚慌,我來助你!”

    “元讓,休要管我,快救我二哥。”

    張飛說著話,手中丈八蛇矛舞動越發兇猛。

    夏侯惇見他並未落入下風,也不廢話,撥轉馬頭就想要過去幫助關羽。

    弓弦聲響,一支冷箭嗖的飛來,正中夏侯惇的眼睛。

    夏侯惇大叫一聲,險些跌落馬下。

    他扭頭看去,就見曹性在亂軍中正收起弓箭,頓時勃然大怒。

    他抬手,把那箭支拔出,連帶著眼珠子也一併拔出。不過,他卻毫不在意,一口吞下那眼珠子,厲聲喝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焉能丟棄?只敢偷襲的小兒,休走。”

    半張臉,被鮮血染紅。

    也使得夏侯惇遠遠看去,猶如凶神惡煞。

    他躍馬挺槍,便來到了曹性面前,二話不說,分心便刺。

    曹性此刻,也被夏侯惇那猶如鬼神一般的氣勢給嚇住了,竟忘記了躲閃,被夏侯惇一槍挑落馬下。

    曹性這一死,卻讓魏續三人亂了陣腳。

    三人本就是向纏住張飛,等呂布干掉了關羽之後過來救援。

    卻不成想……

    戰局,似乎有些不太妙啊!

    魏續心生退意,就想要招呼其他人。

    突然間,一陣喊殺聲突然從曹操背後響起。

    一支人馬從天而降,為首一員大將,頭戴亮銀盔,身穿亮銀甲,腰繫素白戰袍。胯下一匹爪電飛黃,掌中一桿招魂大矟。他出現在曹操等人身後,厲聲喝道:“溫侯休要慌張,丁辰來也。”

    隨著典韋的加入,戰況已經發生了變化。

    呂佈單挑關羽倒不成問題,可加入一個猶如凶獸般的典韋,頓時倍感壓力。

    聽得丁辰趕到,他頓時大喜。

    “子陽,助我!”

    以呂布的驕傲,絕不會說什麼'救我'的話來。

    能夠向丁辰求助,足以看出,此時此刻呂布的艱難困境。

    丁辰躍馬而來,在一片血色的戰場上,好像銀色閃電,眨眼間就到了呂布的旁邊。

    “典韋,上次放跑了你,這次看你往哪裡走!”

    他說話間,橫矟就攔下了典韋。

    關羽見狀,也知道麻煩了……因為他看到,在丁辰的身後,尚有兩員大將跟隨。

    他不敢戀戰,手中青龍偃月刀刷刷刷如雪片般舞動,硬生生逼退了呂布之後,撥馬就走。

    好在,他臨走時並未忘記典韋,大聲喊道:“君明,休得戀戰,快隨我撤退。”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31 PM

第四十八章 羈絆(上)

    小小十里鋪,風雲變幻。

    從公孫瓚殺到,到呂布伏軍四起,再到曹操增援,最後丁辰殺至。戰局不斷變化,眼花繚亂,令人目不暇給。曹操也有點發懵,特別是當丁辰出現的時候,他整個人竟呆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那瞬間,他心裡有種難言的複雜情緒。

    “孟德,還不快走!”

    劉備大聲喊叫,終於讓曹操反應過來。

    而這時候,就見龐德拍馬舞刀,向他撲來。

    “撤退!”

    他大聲呼喊,拔劍指揮。

    與此同時,張飛也逼退了魏續三人,保護著夏侯惇殺出了重圍。

    “玄德,你保護伯珪撤退,我來斷後。”

    曹操表情堅定,大聲說道。

    劉備這時候也顧不得客套,便答應一聲,在關張二人的簇擁下,撤離了戰場。隨同他們一起撤離的,還有夏侯惇。之前他被曹性射瞎了一隻眼睛,憑藉一股子剛烈之氣,殺死了曹性,報了這一箭之仇。可是,之後不久,夏侯惇就有些撐不住了。

    畢竟是一隻眼睛啊!

    哪怕夏侯惇再勇猛,也有些承受不起。

    “君明,休得戀戰,快撤!”

    曹操在亂軍中,揮劍劈斬,不知不覺已血染征袍。

    他邊打邊撤,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竟然和典韋失去了聯繫。

    身邊的兵卒越來越少,曹操也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於是撥轉馬頭,便衝出了十里鋪。

    他縱馬狂奔,甚至沒有看清楚方向。

    天色漸漸昏暗,他也長出了一口氣。

    只是,沒等他這一口氣出完,身後有鑾鈴聲響起,馬蹄聲陣陣,踏踏踏,越來越近。

    曹操不由大驚,向左右觀瞧。

    卻見四周曠野空無一人,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身處何方。

    曹操轉過身,就見一匹白馬緩緩而來。

    “子陽?”

    當他看清楚那匹馬,還有馬上之人的時候,頓時一驚,旋即臉上露出了一絲苦澀。

    “你到底是追過來了。”

    追來的人,正是丁辰。

    他橫矟身前,面無表情。

    黃蹄子看到曹操的時候,也非常歡喜,習慣性的便要跑過去。

    可是在距離曹操還有十步左右的時候,丁辰卻挽住了韁繩,勒馬停止前進。這讓黃蹄子感到困惑,它嘶鳴兩聲,搖頭擺尾的打了兩個響鼻,似乎是在詢問丁辰。

    丁辰拍了怕黃蹄子修長的脖子,示意它稍安勿躁。

    而後,他就看著曹操,一言不發。

    “子陽可是要取我項上人頭嗎?”

    曹操這時候,也冷靜下來,非但沒有感到恐懼,反而看著丁辰笑了。

    “笑什麼,你道我不敢嗎?”

    “哈哈,那倒是沒有……只是從未想到,有朝一日會在此時此景下,與子陽相見。”

    “哼,從你投靠叛軍那一刻起,你就應該想到這一刻。”

    “子陽,我們不是叛軍。”

    “不是叛軍,為何要兵犯朝廷?

    你以前與我說,以下克上,乃大逆不道之罪。你們現在的行徑,不就是在以下克上嗎?”

    曹操在任何問題上,都可以遷就丁辰。可是在這個問題上……

    他猛然挺直了腰身,大聲道:“子陽此言差矣,我並非是要以下克上,而是要清君側,扶助漢室。”

    “那,不過是以下克上,換了一種說法。”

    “子陽,你怎麼就不明白?”

    曹操急了,揮舞手臂道:“董卓,鄙夫耳,有虎狼之性。

    其人有何德能,執掌廟堂?今朝廷屢遭破壞,正需休養生息。可那董卓,如何懂得這些?他生長於邊荒之地,滿身胡蠻習性。對外,無赫赫武功震懾異族,對內更無高明德行,以令君子相助。你難道沒有看見,他在洛陽,又造成了多大災難?”

    曹操這番話,其實和賈詡之前的那些話有異曲同工之妙。

    總而言之,董卓沒有那個能力執掌朝堂。

    細想,似乎也正是如此。

    董卓對外,並無開疆擴土的功勳,對內,也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成就,讓世人臣服。

    他所依仗的,只不過是他手中那些虎狼兵將而已。

    賈詡說,董卓這樣的人,在盛世,可以守護邊塞,在亂世,也能為一方諸侯。而現在,正處於一個極其複雜的時代,需要有極高明手段,和極高明威望的人才能穩住局勢。

    而董卓,並非這樣的人。

    他的出現,非但不能給朝廷帶來穩定,反而會進一步激化矛盾。

    曹操也是同樣的一個意思,只是比之賈詡,他說的更加直白。

    “子陽,你要殺我,我絕無怨言,是我對不起你們。

    可是我希望,你千萬不要跟隨董卓,那對你而言,絕無半點好處。聽我的話,找機會離開,離開董卓。別看他現在得意,也許用不得多久,他就會有殺身之禍……”

    曹操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語,觸動了丁辰心中最為柔軟的地方。

    目光,漸漸變得柔和。

    他看著曹操,突然道:“我把李旻抓住了。”

    “我知道。”

    “當年他施與你的羞辱,我都幫你還給他了。”

    “啊?”

    曹操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呆呆看著丁辰。

    “阿兄,還記得咱們離開潁川時,我與你說過的話嗎?”

    一聲阿兄,讓曹操如此堅強的人,竟忍不住生出了淚奔的衝動。

    從扈城亭到現在,特別是在丁辰那絕情的一刀割袍斷義後,每每思及過往,曹操總會感到心痛。他還是想念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張口閉口喚他阿兄的小丁辰。

    “我說過,我可以欺負阿兄,我可以羞辱阿兄,甚至我可以殺死阿兄……但是除我之外,誰都不能傷害阿兄。

    當日,李旻對阿兄羞辱,我都記在心中。

    這次我把他生擒活捉之後,將當年他施與阿兄的羞辱,全都還了回去。

    還有,他被送到洛陽後,董卓把他給烹了。我不知道這樣子,算不算是為阿兄報仇。”

    “子陽,你……”

    曹操不禁淚如雨下,催馬往前走了兩步。

    “你別過來。”

    丁辰卻喝止了他。

    “現在,我有一個問題,你要如實回答我。”

    “什麼問題?”

    “當日,你逃離洛陽,可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我……”

    曹操嘴巴張了張,看著丁辰,一時間千般情緒湧上心頭。

    那個小尾巴,終於長大了!

    他這心裡,感到萬分欣慰。

    丁辰都明白了。

    賈詡說的沒錯,曹操當日行刺董卓,果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走錯方向了。”

    “啊?”

    “你們聯軍,應該是在那邊。

    你這樣悶著頭往前走的話,是往廣成關方向。

    那邊有董卓的大將徐榮鎮守,你若是過去,便自投羅網……另外,董卓已決意遷都,從洛陽搬去長安。而今,他留守關中的兵馬,盡數駐紮孟津一帶,有盡二十萬之多。

    她女婿牛輔,已經從河東退守。

    呂布手下大將張遼,也正趕往平津。

    你不要繼續留在聯軍了,他們成不得大事。若你真想成就事業,不如早點謀劃才是。

    十日之後,我將退出旋門關。”

    “子陽,隨我回去吧。”

    曹操看著丁辰,動情說道。

    丁辰笑了,卻搖搖頭道:“我隨你走了,阿姐和昂必死無疑。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等時機成熟了,我會想方設法,送阿姐與昂回老家去。 ”

    “那你,不怪我了?”

    “曹阿瞞,你記住,好好活著,千萬別再被人欺負了。

    下次見面時,我一定會好好的教訓你,不是為我,只為我阿姐還有昂,教訓你。”

    說到這裡,丁辰笑了。

    他的笑容很燦爛,讓曹操心中的那些陰霾,也一下子消散無蹤。

    “子陽……”

    “我走了,早點回去吧,估計你那些手下,都在找你。”

    丁辰也不拖泥帶水,猛然撥轉馬頭,催馬就走。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34 PM

第四十八章 羈絆(下)

    丁辰也不拖泥帶水,猛然撥轉馬頭,催馬就走。

    “子陽!”

    “阿兄,記住你可欠了我一頓好打呢。”

    丁辰在馬上回身,笑著向曹操一擺手,便打馬揚鞭而去。

    爪電飛黃速度奇快,眨眼間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而曹操卻呆愣在原處,不知為什麼,剛才丁辰回身向他告辭的一剎那,他心裡難受極了。

    “子陽,你等我,記住,要提防……”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催馬便追趕丁辰,一邊跑,一邊大聲喊叫。

    聲音,在空曠的原野上空迴響,而丁辰,已不見了蹤影。

    此一別,卻不知下一次見面,又會是什麼時候呢?

    曹操鼻子一酸,淚水無聲的流淌下來。

    子陽,終究還是原諒了我!

    他想到這裡,又忍不住笑了。

    此時的曹操,就好像傻子一樣,一邊笑,一邊流淚,看上去,真的是可笑極了……

    +++++++++++++++++++++++ +++++++++++++++

    丁辰徑自返迴旋門關,已是戌時。

    旋門關前,燈火通明。

    一輛輛車仗排成了長龍,自旋門關通過,向西而去。

    丁辰正要過去,卻聽到一陣喧嘩聲傳來。

    他眉頭一蹙,催馬上前查看,就見一輛馬車倒在路旁,一個涼州軍打扮的將領,正指著那馬車的主人破口大罵。

    地上,散落一地的簡書。

    “老東西,找死不成?”

    “明明是你縱馬驚了我家的車輛,怎地如此不講道理?”

    那涼州軍一口生硬的漢話,看長相,並非是漢人。

    而馬車的主人是一個老者,對那員將辱罵卻充耳不聞,在一個書生的攙扶下,從地上把那一捲捲簡書拾起。他不理睬,卻不代表書生能受得這辱罵,站起身便回道。

    他不開口還好,這一開口,立刻暴露了她女兒身的事實。

    那老人頓時慌了手腳,忙把她拽到一旁,“昭姬,休得胡鬧。”

    他抬頭,看著那胡將道:“將軍息怒,小孩子不懂事,老朽馬上,馬上就收拾好。 ”

    “呦,還是個雌呢!”

    胡將卻來了精神,翻身下馬,從一兵卒手中搶過了火把,朝那女子走去。

    “這位將軍,你這是何意?”

    “老東西,滾開!”

    胡將臉色一變,一把將老人推倒在地,而後便向那女子伸出手。

    “來,讓本將軍看看,長得什麼模樣?

    明明是個雌,卻扮成男兒裝,莫不是藏了什麼秘密?讓本將軍給你搜個身,檢查一下。”

    毛茸茸的大手,眼看著就要碰到那女子的身上,就聽弓弦聲響。

    一支利箭呼嘯飛來,穿透了那胡將的手腕。

    疼的那胡將慘叫一聲,抱著手向後跳開。

    “誰敢偷襲我?”

    呼啦啦,在他身後的十餘名胡騎,便衝上前來。

    人群頓時大亂,露出了在路旁,手持一張寶雕弓的丁辰。

    “你好大膽子,竟敢暗算與我?”

    那胡將手指丁辰,厲聲喝道:“給我上,抓住他。”

    丁辰卻不慌張,催馬上前,手中招魂矟空中虛斬,引魂珠一聲歷嘯,令人心驚肉跳。

    “那個敢上前一步,休怪我手下無情。”

    那胡將一見這架勢,也有些懵了。

    不過,他眼珠子旋即一轉,厲聲道:“此人必是叛軍奸細,來人,給我上,殺了他。”

    胡聲連連,十幾名胡騎齊聲吶喊,拔刀就要上前。

    就在這時候,遠處一陣馬褂鑾鈴響。

    “誰敢在此鬧事!”

    一聲暴喝,迴盪蒼穹。

    一匹遍體通紅,好像一團火似地赤兔嘶風獸便衝了過來。

    呂布端坐馬上,面沉似水。

    那胡將看到是呂布,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忙跑上前大聲道:“溫侯,末將發現了奸細。”

    “奸細?”

    呂布順著胡將手指的方向看,頓時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你說,他是奸細?”

    “正是……還有那個老頭,還有那個書生,其實是女扮男裝。

    末將發現他們行蹤詭異,便上前盤問,不成想那個奸細卻用弓箭,射傷了末將手臂。”

    呂布忍不住笑了。

    一開始,他笑聲還不大,到後來,卻止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他這一笑,卻讓那胡將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時候,老人走上前來,“敢問,可是溫侯呂布嗎?”

    呂布止住笑聲,在馬上居高臨下看去。

    老人,大約八尺身高,相貌清臒,鬚髮潔白。

    他舉止頗為有度,雖衣衫有些凌亂,卻不掩非凡氣度。

    呂布雖說在邊塞長大,但是到洛陽之後,也見過不少人。看著老人的風範,他就知道,這老人不一般。於是,連忙在馬上欠身道:“老人家,某家正是呂布呂奉先。”

    目光,旋即掃過了老人身後的女子。

    他雖然是書生打扮,可是眉眼間,卻極為動人。

    只是,她那氣質卻非呂布所喜歡。呂布喜歡的是那種嬌豔無雙,嫵媚成熟的女人。而這個女人,卻透著一絲冷意。雖長的嬌美,但是那股子冷意,讓人退避三舍。

    “老朽,蔡邕。

    奉丞相所招,前來相見。”

    蔡邕是誰?

    呂布不太清楚。

    不過他倒是知道,董卓這段時間,四處招攬名士。

    說不得,這蔡邕就是其中一個。

    “這就是你說的奸細?”

    呂布勃然大怒,揚鞭狠狠抽打在那胡將的身上。

    “攴胡赤兒,我看你是瞎了眼睛。”

    呂布雖是粗人,可是對讀書人,還是頗為敬重。

    他感覺自己失了臉面,特別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看他的目光裡,更有一絲不屑。

    胡將的名字,叫做攴胡赤兒。

    他被呂布這一鞭子,直接抽打的皮開肉綻。

    攴胡赤兒抱著頭,大聲喊道:“溫侯饒命,小將也許看走了眼,但卻真的是被那個人射傷。”

    呂布扭頭,向丁辰看去。

    老人連忙道:“溫侯,此事與這位壯士無關。”

    不過,呂布卻未曾理睬,而是跳下馬,朝丁辰走了過來。

    丁辰這時候,也下了馬,手裡牽著韁繩。

    呂布陰沉著臉,來到丁辰面前站穩腳步。他九尺身高,幾乎比丁辰高了一尺,所以依舊是居高臨下。

    “溫侯,你……”

    “父親,你別說話,他們似乎認識。”

    女子攔住了焦慮的蔡邕,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老人這才醒悟過來,默默退到了一旁。

    “你回來了?”

    “嗯!”

    “看樣子,是沒有追上。”

    “是。”

    “那你是動手,還是我來動手?”

    呂布這個人驕傲,狂妄,但卻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十里鋪,如果不是丁辰及時出現,他可能真的要折在那裡。

    一個關羽,他倒是不太放在心上。可如果加上一個典韋……若是等那個張飛再趕過來,三人聯手,他鐵定死在戰場上。這一點,呂布比誰都清楚,那三個人,可比虎牢關外的三英,更加凶狠。

    所以,他倒是挺感激丁辰。

    正是因為丁辰的出現,讓他保全了顏面。

    雖然十里舖一戰,他折了曹性、郝萌兩員大將,但他知道,這還真就和丁辰無關。

    只是,他從不知道如何道謝,所以見到丁辰時,顯得有些尷尬。

    丁辰聞聽,忍不住笑了!

    他不是很喜歡呂布,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呂布有的時候,的確是可愛。

    “溫侯喜歡就好,我卻是有些乏了。”

    “他是大方的人。”

    大方,是牛輔的表字。

    丁辰一愣,朝那胡將看了一眼,旋即笑道:“既然是牛將軍的人,那就留他一命?”

    呂布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只不過丁辰是事主,他不好做決定。

    至於蔡邕……就算他是董卓請來的人又怎樣?對於呂布這樣的人而言,能征善戰的丁辰,才是他關注的重點。

    丁辰的回答,讓他倍感有面子。

    心中對丁辰的好感又增添了幾分,呂布笑著道:“那就依子陽之意。”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37 PM

第四十九章 裂痕(上)

    攴胡赤兒是屠各胡人。

    董卓雄霸涼州,自然少不得與各部胡人打交道。

    涼州,本就是胡漢混居之地,屠各人居於休屠各,在涼州各部胡人之中,實力很強。

    董卓平定涼州之亂的時候,屠各精騎便是主力。

    此次來洛陽,董卓也是為了防止萬一,所以也帶了一部分的屠各精騎。

    攴胡赤兒,就是屠各精騎的一個小帥。

    屠各精騎歸牛輔統帥,本來這攴胡赤兒應該隨牛輔前往河東,卻不想突然生病,所以留在了洛陽。他此次便是奉命前來協助呂布,抵禦聯軍攻擊。只是,呂布別看也是胡漢混血,但內心裡對胡人極為排斥。當年在五原時,他殺胡人,從不留情。

    一百背花!

    這就是呂布給攴胡赤兒的懲罰。

    所謂背花,又叫杖脊。

    搭起一個木架子,把人兩手綁在架子上,令其站起在木架子下面,而後用木杖擊打後背。

    別說一百背花,二十背花就足以讓人皮開肉綻。

    一百棍下去,狠一點直接就打死過去,輕一點也要丟半條命進去。

    攴胡赤兒的慘叫聲,在旋門關外迴響。

    木棍擊打在後背之上,發出沉悶聲音。

    呂布已經回去了,而丁辰則留在原地,幫助蔡邕收拾地上的那些簡書。

    他知道蔡邕,那是當世名士,正經的高人。

    他學識淵博,性子也非常的耿直。早年間,曾多次與宦官集團進行抗爭,結果被發配,暗殺,最後不得不流亡到江東躲避。黃巾之亂結束後三年,他才返回家鄉。

    顛簸流離的生活,使得蔡邕早已沒有了當年的那股子銳氣。

    似今日攴胡赤兒的所為,若早年間,蔡邕說不定已拔劍相向,和攴胡赤兒拼老命。

    看著他花白頭髮,丁辰也滿是敬意。

    他聽曹操說過,當世之中,若論學識淵博,除了鄭玄之外,便算得上是蔡邕了。

    “先生,何苦來趟這渾水呢?”

    丁辰有些不忍,把書簡撿起,放在馬車上的時候,突然低聲問道。

    蔡邕愣了一下,詫異看著丁辰。

    而那個名叫昭姬的女子,則更顯出幾分好奇。

    昭姬,本名蔡琰,是蔡邕長女。

    早年間嫁給了河東衛仲道,卻不想衛仲道是個短命鬼,沒幾年就死了。

    這年月,女子出嫁的年紀都很小。

    衛仲道死的時候,蔡琰才不過十六歲。

    當時,蔡邕避貨於江東,衛家人更對她頗為虐待。蔡琰一怒之下便離開了衛家,孤身一人跑去江東尋找老父。後來,她又隨蔡邕返回家鄉,並幫助蔡邕整理書籍。

    這是一個才學極為過人的女子!

    “將軍,此話怎講?”

    蔡邕試探問道。

    “先生不必懷疑我,我阿兄是曹操,之所以從軍,也是有不得已苦衷。”

    面對蔡邕,丁辰並無任何的隱瞞。

    他相信蔡邕不會出賣他……哪怕被苦難磨去了棱角,但蔡伯喈就是蔡伯喈,值得他信賴。

    “你是孟德妻弟?”

    “正是。”

    “那個在滎陽城下,一己之力大敗八千潁川兵,被稱之為當世飛廉的丁辰丁子陽?”

    一己之力?

    丁辰忍不住笑了。

    “就算是八千頭豬一擁而上,我也不是對手,更別說八千兵馬。

    李旻無能,累死三軍。

    能夠在滎陽取勝,非是我有多厲害,而是因為對方太過愚蠢,才被我率部一舉擊潰。”

    “沒想到,當世飛廉,還是一個翩翩佳公子呢。”

    蔡邕忍不住笑起來,言語間對丁辰,也少了些許防範。

    “你的事情,我倒是聽人說過一些。

    其實,你也莫怪罪你阿兄,孟德想必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過,你為何說那洛陽,是一池渾水呢?”

    “洛陽城中,很是複雜。

    便是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先生若是沒有必要,最好原路返回……丞相已經下令遷都,如今的洛陽,必亂成一片。”

    “遷都?”

    蔡邕倒吸一口涼氣,久久無語。

    半晌,他苦笑道:“那我也要去……子陽有所不知,我若不來,我那鄉里族人,便必死無疑。”

    丁辰一怔,旋即明白了蔡邕的意思。

    想必是董卓派人去請蔡邕,他一開始不願意過來,於是董卓就以他的族人做威脅。

    嗯,這很董卓!

    典型的董卓風格,令人生厭。

    丁辰理解董卓,他想要找一些名士來為他助長聲勢。

    沒辦法,他在中原地區,確實沒有威望。而威望這東西,更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建立。

    那除了需要家世之外,更要有學養,氣度,風骨來做支撐。

    而這些,董卓一樣都不具備。

    如此一來,他想要強化自己的聲望,就只能從外部入手。

    比如,他重用黨人,委任楊彪、黃琬這些大臣,同時招攬名士,來表現他求賢若渴的態度。只是,那些名士也不是傻子,誰都知道,董卓這艘船並不牢靠。求不得,便威脅,這是典型的野蠻手段。但不得不承認,這種手段有時候,很有用處。

    當然了,威脅也要看人。

    似那種世家大族,董卓就不敢威脅。

    比如,潁川四姓,都是家大業大,而且家族中名士眾多,一旦碰觸,就會惹來麻煩。

    而蔡邕,顛簸流離多年,當年的老友、學生,在黨錮之禍中死的死,亡的亡,人脈關係早已經不復存在。而他更多年不在朝堂,也無甚權柄。家中除了兩個女兒,再無能夠出來支撐場面的人。這種情況下,董卓不威脅他,還又能威脅別人嗎?

    這世上,從來都是捏軟柿子!

    丁辰頗有些無奈的看著蔡邕,又看了一眼在他身旁的蔡琰。

    “先生,你不該讓令愛跟隨啊。”

    “為什麼我不能跟隨……家父老邁,身體日益衰弱。

    我若是不隨行照顧,萬一有個差池該如何是好?姓丁的,你少在這裡裝好人……”

    “昭姬,不得無禮。”

    蔡邕知道,丁辰是好意。

    他連忙呵斥了蔡琰,而後向丁辰道歉。

    丁辰並不在意,只笑了笑。

    他從地上,把最後一卷簡書撿起來,放在車上。

    “先生,不是我囉嗦。

    而今自旋門關以西,至洛陽,一路上並不安全。

    你剛才也看到了,那些胡騎大多是蠻橫無理。他們不知先生大名,難免會言辭粗魯,有辱斯文。更何況,我看先生也沒什麼隨從,就算到了洛陽,也要繼續西行,會有很多不便。如果先生信得過我,可以先到我營中停留。過些日子,隨我一同撤離,路上也能有一些照應。小子別的不敢說,但保護先生平安抵達洛陽,卻不困難。”

    當然不難!

    要知道,丁辰而今在涼州軍中,地位可不一般。

    華雄死了,涼州軍正需要一個能站出來撐門面的人。

    丁辰雖非涼州軍嫡系,也是涼州軍的一份子。加之他扈城亭三敗曹操,滎陽城下大敗李旻,那'當世飛廉'之名已經在涼州軍中傳揚開來,足以讓他有一席之地。

    這種情況下,一般人誰敢招惹?

    蔡邕聞聽,有些心動了!

    說實話,他也擔心路上遇到麻煩。

    女兒的安危,還有他那些心愛的書簡,有任何閃失,都足以讓他心痛。

    若是跟隨丁辰,至少安全可以得到保證。

    只是,他為何如此熱心?

    蔡邕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丁辰,而後又看了一眼蔡琰。

    蔡琰依舊是一副橫眉冷對的表情,而丁辰呢,似乎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蔡琰身上。

    也就是說……

    蔡邕多多少少,算是放心了。

    他很怕,害怕丁辰如此熱情,是對他這寶貝女兒動了心思。

    “子陽盛情,老朽若不接受,便是不知好歹了。

    也好,那老朽便叨擾子陽,還請子陽多多照顧才是。”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40 PM

第四十九章 裂痕(下)

    丁辰頓時笑了,“其實,我阿姐仰慕先生久矣。她雖不擅音律,可是卻很喜歡聽。先生所創曲譜,流傳甚廣,我阿姐非常喜歡。若知道我未能保護先生周全,她定不會饒我。”

    原來如此!

    蔡邕這一下,算是真的放心了。

    就在這時,遠處來了一隊人馬,為首正是龐德。

    他遠遠看到丁辰,忙催馬趕過來,翻身下馬,快走幾步到了丁辰跟前,插手行禮。

    “主公總算是回來了,若再不見你,高將軍非撕了小將不可。”

    “令明,咱們營地在何處?”

    “依照主公吩咐,高將軍建好營地之後,把主營讓給了溫侯。

    我們如今駐紮旋門關外,距離此地不遠。”

    “找幾個人,推車。

    要小心一點,千萬別損壞了車上的簡書……”

    “遵命!”

    龐德立刻招手,示意身後士兵過來推車。

    丁辰則攙扶蔡邕上了另一輛馬車,而後對蔡琰道:“蔡娘子,請上車吧。”

    “哼!”

    蔡琰看了丁辰一眼,飄然蹬車。

    一陣香風從丁辰的身邊掠過,丁辰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登徒子!”

    蔡琰臉一紅,輕聲罵道。

   

    成皋,虎牢關聯軍大營。

    袁紹終於趕了回來,但時局已發生了變化。

    在呂布退守旋門關後,遠在梁東的孫堅,卻遭遇了一場致命打擊。

    時,李肅自滎陽撤退,張邈等人不敢追擊。

    孫堅得知消息後,卻大為惱怒,認為張邈等人不足以成事,錯失了擊敗涼州軍的大好時機。

    豎子不足與謀!

    孫堅破口大罵,而後自梁東提兵追殺。

    卻不想,廣成關守將徐榮,與李肅早有安排。

    他們在梁縣城外設伏,待孫堅兵馬抵達之後,伏兵四起,殺的孫堅大敗。孫堅幾乎是全軍覆沒,與數十騎突圍而走。孫堅好戴赤幘,就是紅色的頭巾,在戰場是極為醒目。結果,他就被徐榮給盯上了,一路追殺……眼見無法甩脫徐榮,孫堅手下大將祖茂便站出來,把那赤幘討要過來,帶著人引開了徐榮,才使得孫堅自小路逃脫。

    然則,孫堅是跑了,可是祖茂卻未能倖免,被徐榮追上,當場斬殺!

    這讓孫堅萬分悲慟,發誓要為祖茂報仇。

    他向聯軍借兵,卻不料張邈等人用各種藉口推脫。

    最後,還是鮑信願意借給孫堅三千兵馬,但是與孫堅而言,三千兵馬也只是杯水車薪。

    孫堅,也因此和諸侯生出了間隙。

    他和諸侯之間,本就有矛盾。

    而今這裂痕越來越大,更使得聯軍開始分裂。

    袁紹返回聯軍之後,忙派人前去安撫孫堅,同時嚴厲斥責張邈等人。

    張邈還好說,主動向孫堅認錯。

    可是兗州刺史劉岱和東郡太守橋瑁卻相互推諉,互相指責,旋即反目成仇……

    在呂布撤軍後的第八天,劉岱突然派大將王肱襲擊橋瑁,並將橋瑁當場斬殺。

    東郡,本就歸屬兗州所治。

    橋瑁被殺之後,劉岱旋即命令王肱為東郡太守,也使得諸侯聯軍,趨於崩潰的邊緣。

    對此,袁紹也非常惱怒。

    好在他這次去鄴城,與韓馥取得了諒解。

    在三思之後,他召集諸侯齊聚成皋,商議事情。

    “紹與韓使君討論過,而今我們雖聯盟討董,但還是缺少一個真正可以令天下英雄信服之人。今,弘農王被害,而陛下年幼,又為董卓脅迫,相隔關塞,不知生死。

    有道是,天下不可一日無君。

    我以為,當另立新帝,主持大局,共同討伐董賊,方可一戰功成。”

    另立新帝?

    曹操在一旁聞聽,不禁眉頭一蹙。

    袁紹這是想要做什麼……此前董卓廢立漢帝,已經是破壞了綱紀。

    而今,漢帝尚在,他又要另立新帝,莫非別有用心?

    在聯想到之前袁紹的種種行為,使得曹操心生疑慮。只是,袁紹而今是盟主,他雖有心反對,也不敢站出來。劉岱已經殺了橋瑁,他若站出來,焉能保證,袁紹不殺他?

    “諸侯成不得大事,阿兄若想成就事業,還需設法退出,積蓄力量,方可有所作為。”

    那天晚上,丁辰對他說的話,在腦海中迴響。

    也許,是時候退出了!

    曹操此次刷威望,已經差不多了。

    事實上,那天他馳援公孫瓚,並主動掩護公孫瓚撤離。公孫瓚回來之後,對他是讚不絕口。而諸侯對待曹操的態度,也從最初的假情假意,而今變得鄭重許多……

    “我不同意!”

    袁術起身,大聲反對。

    “本初此舉,與董賊有何分別。”

    “公路還是太年輕了,我之所以做這個決定,乃是為大局著想。

    我以為,幽州牧劉虞乃漢室宗親,且德高望重,可以為帝。此當年我離開洛陽時,弘農王秘密與我的印璽,言若能找到合適人選,便可取而代之。今弘農王為董賊所害,而陛下年幼,更不知生死……廟堂為董卓把持,不立新帝,如何能正名? ”

    幽州牧劉虞?

    好像,確是一個合適的人選。

    只是你隨便拿出一塊玉印,就說是弘農王贈與,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之前會盟時,不見你拿這塊玉印說事。現在卻拿出來,給人的感覺,實在是……

    可是,卻無人敢提出異議。

    “諸君,以為如何?

    我與韓使君已經商議妥當,萬事俱備,只待劉使君答應。不過,劉使君性情耿直,還需諸君贊同……這樣吧,若是同意的,就請表示一下,我也好與劉使君聯繫。”

    說完,袁紹不停向曹操使眼色。

    曹操心裡膩歪極了,對袁紹這種行為,簡直厭惡到了極點。

    他不能反對,但也絕不會贊成。說句不好聽的話,這時候誰贊成,會被天下人唾罵。

    所以,曹操只能哈哈大笑,卻不肯發表意見。

    曹操不肯站出來,其他人也沒有任何動作,讓袁紹犯了尷尬。

    他只好說:“既然大家都不反對,那就是同意了。

    如此甚好,我這就命人與劉使君聯繫。”

    “本初,另立新帝先放在一邊,我想知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公孫瓚陰沉著臉,大聲道:“董卓遷都長安,把洛陽富戶盡數遷移,令天下人不滿。

    劉使君是否願意為新帝,且先不管,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那董賊得逞嗎?”

    “是啊,董賊不死,我等必成天下人笑柄。”

    孫堅對董卓恨之入骨,聽了公孫瓚的話,也大聲響應。

    袁紹的臉色變得難看了……可不管是孫堅,還是公孫瓚,都是那種兵強馬壯的諸侯。

    他就算想翻臉,也要考慮一下後果。

    所以,袁紹只好暫時忍耐下來,強笑道:“伯珪、文台忠勇可嘉,實乃天下人楷模。

    既然如此,就請兩位為先鋒,若誰可以先入洛陽,便為首功一件。”

    袁術一旁聽了,卻面積抽搐一下,看著孫堅的目光,也變得有些古怪起來……

    +++++++++++++++++++++++++ +++++++++

    曹操回到了營地,感覺疲憊不堪。

    一場議事,到最後卻變成了鬧劇,讓他無比的失望。

    他真的想退出了!

    聯軍這些人,沒有一個是想要真正扶立漢室的,所有人心裡面,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他甚至可以猜想到,就算他們兵進洛陽,也不會改變大局。

    董卓已經帶著漢帝前往關中,難不成讓這些人繼續出兵,討伐關中嗎?

    在曹操看來,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主公,可有歇息?”

    曹操睜開眼,沉聲道:“是奉孝嗎?”

    說著話,他便站起身來,“進來吧。”

    帳簾隨即挑起,只見郭嘉帶著一個青年文士,邁步走進帳來。

    那青年衣衫華美,器宇不凡。

    進入大帳後,他拱手向曹操行禮道:“潁川荀彧,聞公大名,特來相投,還望公不吝接納。”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44 PM

第五十章 尾聲

    荀彧,字文若,潁川人氏,年二十七歲。

    他出身於潁川四姓之一的荀氏家族,祖父荀淑知名當世,號為神君。

    荀淑有八個兒子,也都聞名於當世,號稱八龍。荀彧的父親,就是八龍之一的荀緄,而他的叔父,則是曾為司空的荀爽,而今被董卓強行徵辟,在丞相府中效力。

    永漢元年,漢帝劉辨登基。

    荀彧被舉孝廉,任守宮令,就是掌管皇帝筆墨紙張等物品的官員。

    不成想九月,十常侍為禍朝綱,董卓入京,廢漢帝劉辨。荀彧立刻就覺察到局勢不妙,二話不說便棄官歸鄉。

    回到老家之後,他就找到了家中父老,言:“潁川是四戰之地,今恐天下有變,潁川勢必會有波及。所以,還請儘早離去,千萬不可在這裡久留。”

    然則,鄉人懷念故土,不願離開。

    無奈之下,荀彧只好帶著宗族,前往冀州避難。

    不久,董卓討伐戰就拉開了序幕……

    從一開始,荀彧就不看好這所謂的聯軍,認為難有作為。

    但他還是決定,隨袁紹在暗地裡觀察。

    經過這半年多的戰事,荀彧發現,袁紹不是成就大事的人。他正準備返回冀州,卻偶遇同鄉郭嘉。並且在郭嘉的勸說下,荀彧繼續留下,觀察曹操,並頗為贊同。

    今日諸侯議事結束,荀彧已作出了決定。

    他找到了郭嘉,對郭嘉說,我想和曹公見一面。

    郭嘉對此自然不會拒絕,甚至他覺得,荀彧才學遠勝與他,更想要把他留在曹操身邊。

    而曹操,對荀彧也不陌生。

    在大將軍府的時候,曹操就認識荀彧的叔叔荀爽,並通過荀爽,和荀彧有過交道。

    他非常清楚,荀彧有王佐之才。

    所以當他看到荀彧的時候,整個人都呆愣住了。

    等荀彧說完,他才算是反應過來,哈哈大笑,上前一把拉住荀彧的手道:“若得文若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荀彧,卻笑而不語。

    待激動過後,曹操穩住了心神。

    三人分別落座之後,荀彧就問道:“今彧前來,是有疑問,想要請教曹公。”

    “文若休要客氣,但問無妨。”

    “今日,袁紹在大帳中所言,彧亦聞之。

    敢問曹公,如此局面下,有何打算?”

    曹操聽聞,不禁苦笑。

    “不瞞文若,你來之前,我正為此苦惱。

    先前,操以天下蒼生為計,不惜妻子涉險,投奔聯軍。可是這些日子下來,卻心灰意冷。諸侯各懷心思,不肯盡力。原以為本初有大志向,卻不想他亦另有圖謀。

    虎牢關一戰,群雄止步。

    滎陽城下,八千潁川子弟盡沒,更使得董卓氣焰囂張。

    操聞董卓現正欲遷都長安,洛陽繁華,盡毀於一旦……操,實心痛之。

    然操而今,兵不過三千,將不過數人。縱有心殺敵,卻苦於無力,故欲退出聯軍。”

    荀彧聽了這番話,大吃一驚。

    “曹公,萬萬不可!”

    他站起身來,大聲道:“曹公千萬不要在此時退出,否則必前功盡棄。”

    “文若此話怎講?”

    荀彧深吸一口氣,道:“董卓殘暴,已超出常理,故而早晚會因禍亂暴斃,難有作為。

    公實力弱小,若與董卓為敵,不異螳臂當車。

    然越是如此,公就越不能退!

    此次諸侯討伐董賊,結果卻徒增笑柄,為天下人所恥笑。袁本初空有名望,然私心太重,根本無法號令群雄。諸侯避戰,不肯盡力,方使得董卓接連取勝,氣焰熏天。

    唯有曹公,自投奔以來,不予餘力,奮勇爭先。

    扈城亭雖三戰三敗,卻猶自不肯氣餒,而後一戰功成,為天下人所稱讚。此前十里鋪上,又是曹公不顧危險,率部馳援公孫瓚,身先士卒。後斷後壓陣,抵禦董卓虎狼之師,乃真豪傑也。而今,成皋諸侯提起曹公,又有哪一個不是交口稱讚?”

    曹操聽罷,心里美美的。

    不過他臉上仍舊是一派淡然之色,輕輕擺手道:“文若,此非我之功也。”

    荀彧卻正色道:“曹公,此時此刻,絕非謙讓之時。

    公不聞:行百步者半九十乎?

    曹公而今,只差一步,就是兵進洛陽,方為有始有終。

    為此,哪怕是兵卒盡沒,只要曹公在,便有復起之時……曹公當知,入洛陽與此時退出,結果截然不同。只要曹公你能入得洛陽,到時候天下英雄必會欣然投奔。”

    嘶!

    曹操聽完了荀彧的話,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他閉上眼,反復琢磨荀彧話語中的意思,越想就越覺得,荀彧說的是非常有道理。

    他,必須要展現出全心全意為漢室江山拼殺的忠臣形象。

    要知道,他出身不如袁紹,這是先天的弱點。可這個弱點,如今聽荀彧所言,似乎並不是不能彌補。

    當然了,這裡面肯定會有風險。

    可自古以來,富貴險中求,又有什麼事情,能不冒險呢?

    子陽不惜背負罵名,留在董卓身邊,保護妻兒。我若不能有所成就,如何對得起子陽?

    想到這裡,曹操猛然睜開眼睛。

    “文若所言極是,我亦將奮戰到底!”

    陽光,熾烈。

    暮夏時節,天氣卻越發的炎熱起來。

    在通往關中的大路上,一支兵馬正列隊而行。

    丁辰跨坐馬上,神色悠閒。

    在他身後不遠處,只見兩輛馬車參雜在這支隊伍之中,沿著大路,吱呀吱呀的行進。

    “子陽!”

    從馬車上,傳來蒼老的聲音。

    丁辰忙撥馬迴轉,來到馬車旁邊,恭敬道:“先生,有何吩咐嗎?”

    “我想過了。”

    “嗯?”

    “到了澠池之後,我先不進長安。”

    “為什麼? ”

    “丞相召我,我亦前來。

    不過,今丞相遷都,想來朝中事務繁多。

    而我在長安也無甚親朋,冒然前去,人生地不熟,萬一遇到麻煩,只怕是無人相助。

    子陽為人忠厚,我亦深信之。

    所以我想先隨子陽在澠池落腳休整,待子陽返還長安時,我一同前去,想必丞相不會怪罪。”

    “這個…… ”

    “難道子陽不願意嗎?”

    人道人老奸,鬼老滑,大體上便是如此。

    蔡邕蹉跎十餘載,如何不懂得這個道理?

    他為人耿直,有的時候甚至比較天真,可不代表他就是傻子。相反,蔡邕很聰明,哪怕是十幾年前在朝中為官時,也非愚蠢之人。不過骨子裡有點書生氣,加之當年黨錮之禍正激烈,身為讀書人,蔡邕自然要表明立場,所以和閹人鬥得激烈。

    十幾年過去,很多事情就看得開了。

    想當初,那些所謂的至交好友,見他挺身而出時,都表現出鼎力支持。

    可是等他落難之後,只看到落井下石的人,卻不見有人為他說項。後來,還是跑去了江東,在他學生家中避難。那時候,就連他的親家,也就是河東衛家都不肯幫忙。

    這次被逼而來,蔡邕其實是有顧慮的。

    如果不是董卓用族人性命威脅他,他未必會向董卓低頭。

    沒錯,他到了長安,董卓絕對會對他待若上賓。

    可又如何呢?

    長安局勢那麼複雜,連丁辰都說了,那就是一池渾水。

    蔡邕不是一個人,他還帶著女兒,所以必須要安全一些,能找一個可以依靠之人最好。

    但長安城中,他確無朋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遇到了丁辰,讓他眼前一亮。

    曹操這個人,他也有了解。雖然,他對曹操的了解,還止步於當年曹操為雒陽北部尉,設五色棒棒殺蹇叔,而後刺殺張讓的時候,可他卻知道,那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丁辰為保護自家阿姐和甥兒,不得不加入董卓軍中,可以理解。

    在旋門關的時候,蔡邕更仔細觀察了丁辰一番。

    在確定丁辰並非好色之徒,對他那寶貝女兒也沒有什麼不良居心後,終於做出了決定。

    丁辰在滎陽,立下了戰功。

    而在旋門關時,不管是涼州軍還是並州軍,對丁辰也都持有尊重。

    就連那眼高過頂的呂布,也對丁辰非常客氣。這就說明,丁辰已經有了足夠實力。

    有他幫忙,想來在長安的日子也不會太難!

    丁辰卻沒想到蔡邕這麼深的考慮,被蔡邕一逼,他連忙道:“先生說的哪裡話,你願意隨我駐守澠池,我求之不得。不過軍營之中吵鬧,我擔心擾了先生的清靜。”

    “不擾,不擾!”

    蔡邕呵呵笑道:“子陽可以在軍營旁邊為我安排一個住處,這樣一來,也不會影響子陽。”

    得!

    老先生看樣子是纏上自己了!

    對蔡邕,丁辰並不反感。

    這老先生不似以前,他跟隨曹操時拜見的那些老學究,一個個拿著架子,好生厭煩。

    蔡邕為人很風趣,談吐也很隨意。

    至少,這十幾天來,老先生從沒有在丁辰面前擺什麼架子,讓丁辰感覺著,非常舒服。

    “既然先生如此決定,小子求之不得。”

    他陪著蔡邕又聊了一會兒,這才催馬離去。

    “父親,為何要跟著他呢?”

    蔡琰坐在一旁,露出不滿之色。

    蔡邕笑道:“跟著他有什麼不好嗎?

    那董卓,虎狼之性。為父如今已老邁,無力與之相爭。有丁子陽保護,你我也能在長安少些麻煩。”

    “憑他?”

    蔡琰有點不太相信。

    蔡邕道:“昭姬莫小看了他,且不說他之前立下了戰功,只看他隨行的兵馬,皆驕兵悍將,卻對他惟命是從;而過往兵馬,則自動退避,不敢與之相爭,就知道他有些手段。昭姬,今時不同往日,你記住,到了長安之後,滿腹經綸比不得三尺青鋒。

    只要有丁子陽在,就不會有人來找麻煩。”

    滿腹經綸,比不得三尺青鋒?

    聽了蔡邕這句話,蔡琰不禁有些難過。

    也許,這就是讀書人的悲哀吧……在刀劍面前,縱有千般道理,也無法講的清楚。

    不過,也許父親說的不錯!

    有那個一身懶散氣息的傢伙在,說不定長安之行,不會如想像中那麼艱難吧……

    想到這裡,蔡琰對丁辰突然有了一些好奇。

    當晚,丁辰一行人在新安宿營。

    新安守將魏越,出身涼州軍,所以對丁辰非常客氣。

    也許他聽說了,丁辰已經接受了李儒的招攬。從某種程度上,丁辰已進入涼州軍的高層。

    加之丁辰在滎陽立下大功,更生擒了潁川太守。

    可想而知,到長安之後,董卓一定會加以封賞……君不見,此次遷都,董卓專門派人護送丁夫人和曹昂,一路上保護非常周全,更顯示出董卓其人,對丁辰的重視。

    對魏越的示好,丁辰自然沒有拒絕。

    他當晚參加了魏越設下的酒宴,一 到半夜才返回營中。

    “洛陽方面,可有什麼消息?”

    他坐下之後,從龐德手中結果了一條毛巾,便敷在臉上……那些涼州人,真能喝!

    “剛得到消息,諸侯聯軍,已兵臨洛陽。

    孫堅進入洛陽城,而曹操……”

    高順話說到這裡,有些遲疑。

    丁辰猛然睜開眼,把濕巾拿開,坐直了身子。

    “阿兄怎麼了?”

    “曹操未入洛陽城,而是獨自領兵,繼續西進……在谷城遭遇徐榮伏擊,全軍覆沒,今不知去向。”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47 PM

第五十一章 情愫

    大帳裡,一陣死一般寂靜,空氣幾近凝固。

    龐德、胡車兒在旁邊,甚至大氣都不敢出,怯生生看向丁辰。

    丁辰咬著牙,一言不發。

    良久,他突然抬手,哐當一聲把面前帥案掀翻在地。

    “他為何不聽我的勸告?他為什麼非要跑來送死?

    我告訴過他,讓他退出聯軍,為什麼還要追過來?難道,他就那麼想做那該死的英雄?”

    丁辰低聲咆哮,令高順三人面面相覷。

    高順還算好一些,知道丁辰和曹操之間的感情深厚。

    而胡車兒和龐德就有些困惑了,不明白丁辰為何如此。因為在世人眼中,丁辰和曹操早已反目成仇。此前,丁辰幾次三番要殺曹操,甚至和曹操割袍斷義……至於他們之間的恩怨,二人也知道一些。不過說實話,他們並不認為那仇恨有多麼深。

    此刻,丁辰意外的爆發,讓他們困惑不解。

    胡車兒是懶得去想,而龐德也只是有些奇怪,並未真個在意。

    發洩了一番之後,丁辰總算是冷靜下來。

    他閉上眼,沉思片刻後,沉聲道:“令明。”

    “末將在。”

    “我要你帶上一隊機靈的人,入關打探我阿兄的消息。

    設法弄清楚他的生死,一旦有結果,立刻回來向我稟報……對外,就說是為我打探一下聯軍的消息,其餘事情,不必過問。

    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這有什麼不明白,無非就是藉打探戰況為由,尋找曹操。

    若曹操有危險,便伺機營救嘛。

    龐德此前做過斥候隊長,對打探消息並不陌生。

    他連忙道:“主公放心,龐德明白。”

    “去吧!”

    “喏!”

    龐德不敢遲疑,立刻轉身出了大帳。

    丁辰則又坐下來,一旁高順喚來了親隨,把帥案重又放好。

    “子陽,你也不必太擔心。

    令兄也算是當世豪傑,英雄一世,絕非那短命之人。你想想看,當初你把他殺的那麼慘,他還不是照樣逃走了嗎?似他那等人,都有氣運加身,又怎可能出事呢?”

    丁辰沒好氣道:“我才不是擔心他,我只是害怕他死了,我沒辦法向阿姐和昂交代而已。”

    高順不禁笑了,朝胡車兒擺擺手,示意他在外面警戒。

    “怎麼,和好了?”

    “什麼和好,說了不是擔心他。”

    看著丁辰那一副死鴨子嘴硬的樣子,高順越發覺得有趣。

    不過,他沒有再談論此事,因為他害怕,會引起丁辰更多的煩躁情緒,於是話鋒一轉。

    “子陽,我們馬上就要到長安了。”

    “哪又怎樣?”

    “可曾想過,該如何自處呢?”

    “什麼意思?”

    “你不是說過,回到長安後,要向丞相請辭嗎?”

    “是啊!”

    丁辰嘆息一聲,壓低聲音道:“這次丞相遷都,過於突然,給我感覺這背後似有人在推動。

    雖說遷都之後,聯軍不再形成威脅,但始終感覺到了長安,局勢會更複雜。

    你我都不是那種好勾心斗角的人,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會遭人算計。我想,與其在長安被人算計,不如離去……那里,一定會更加危險,更加復雜,不適合你我。”

    說到這里,丁辰看著高順道:“老高,是不是有些不舍?”

    高順聞聽卻曬然笑道:“有甚不舍,只不過那陷陣營好不容易有些成績,放棄的話,感覺可惜。

    不過,你說的不錯,你我的性子都不喜歡勾心斗角,留在長安,反而更加危險。”

    丁辰沒有問高順的打算,而是直接問他舍不舍得。

    這在以前,是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也許是此次滎陽大戰,讓他的性子里不知不覺中多出了一些强勢的味道,所以言語中,直接就為高順做出了決定。亦或者,在丁辰眼中,高順就是他身邊的人吧。

    高順倒也不覺得被冒犯,甚至沒有感覺到丁辰的變化。

    聽了他的回答,丁辰總算是笑了。

    “我出征前,丞相曾對我說,只要我斬首青綬,便答應我一個要求。

    這次我生擒了李旻,也算是完成了任務。我想,他應該不會反悔,你也做好准備吧。”

    高順聞聽,點頭答應。

    ++++++++++++++++++++++++++++++++++++

    就這樣,丁辰在新安城外休整了一晚之后,第二天一早,繼續啟程。

    澠池位于新南以西,是出函谷關之后的第二座城池,也是長安以東的一處軍事要地。

    歷史上著名的澠池會,就發生在這里。

    丁辰奉命駐守澠池,也是董卓的安排。

    由此可以看出,丁辰在董卓心目中的地位,伴隨著滎陽之戰後,發生了巨大改變。

    這屯駐澠池,形同獨領一軍。

    在此之前,丁辰是絕無可能享受到如此高的待遇。

    不過這也讓丁辰有些擔心。董卓如此看重他,他向董卓請辭,董卓會答應他離開嗎?

    這心裡,有些憂慮。

    澠池不大,丁辰抵達澠池之後,非常順利的接收了駐紮在澠池的兵馬。

    此前的澠池守將名叫李蒙,也是涼州軍的將領。

    由此可以看出,在董卓帳下,呂布雖然備受重視,可真正為董卓所信任的,還是涼州軍。

    李蒙和丁辰交接之後,連夜便趕往長安。

    丁辰則巡視了澠池周遭,便決定駐守城外……澠池縣城不大,相傳最初,這裡只是一個水池,名為黽池。後來因古代趙秦會盟而聞名天下,於是就有了黽池縣城。

    整個縣城,有人口三萬,是個中等縣城。

    而駐守黽池的兵馬,卻有八千。

    在加上丁辰帶來的一千多兵馬,將近一萬人。

    小小的縣城,突然增加一萬人,絕對是一個巨大的負擔。所以丁辰也不想麻煩地方,索性把帥府就放在了城外。這樣一來,更方便操練兵馬,也省去了不少事情。

    只是,曹操依舊沒有音訊。

    龐德還沒有回來,不過根據從前方撤下來的涼州軍口中,丁辰大體上弄清楚了事情的緣由。

    他們退出洛陽不久,聯軍便抵達偃師。

    時,洛陽因遭遇董卓的強行遷移,以至於房舍被毀,宮殿被燒,昔日偌大的繁華都城,變得殘破無比。

    袁紹等人擔心會有埋伏,所以在偃師遲遲不肯前進。

    時曹操和孫堅感到不滿,於是向袁紹主動請纓。

    曹操是率先抵達洛陽,不過他沒有進入洛陽城,而是繼續向西追擊。孫堅呢,從宣陽門進入洛陽,撲滅了洛陽大火。相比之下,曹操的運氣有些糟糕。他一路追擊,解救了不少難民。可是在抵達谷城時,卻遭遇徐榮和呂布聯手夾擊,慘敗而逃。

    也不是什麼徐榮設伏,只能說是曹操的運氣太壞。

    他解救難民,恰逢呂佈出巡。

    徐榮隨後得知消息,便出城夾擊……

    曹操身邊不過三千多兵馬,而夏侯惇則被送回老家養傷。夏侯淵與曹仁,被派去揚州徵兵,所以曹操隨行只有典韋和曹洪兩人。面對呂布和徐榮的夾擊,又怎能不敗?

    只是,他這一敗,卻音訊全無,讓丁辰感到擔心。

    不過,他相信高順所說,曹操有氣運加深,一定會逢凶化吉。

    在澠池駐紮下來後,丁辰便清閒下來。

    扈城亭、滎陽、旋門關……這一場大戰,他奔波三地,不知不覺中就是半年之久。

    時已入秋,天氣開始變得涼爽起來。

    這一日,丁辰在營中有些無聊,於是帶著十幾名親隨離開了營地,信馬由韁的漫步。

    官道之上,行人簇擁。

    一眼看去車輛滾滾,熱鬧非凡。

    不過,丁辰卻知道這些人,大都是被董卓強行從洛陽撤離的富戶。

    據說此次遷都,為了避免長安清冷,董卓自洛陽強行搬遷十萬人,又從洛陽周圍遷移富戶,遇難者多達三十萬。這許多人口,要陸陸續續的趕赴長安,以填補關中人口不足。只是,背井離鄉之後,人們感到不知所措,猶如行屍走肉般的趕路。

    一路上,餓死的,被害的,亦或者是遭遇涼州兵劫掠的人,不計其數。

    陽光明媚,可大路之上,卻是愁云密布。

    時不時,可以聽到隱隱哭泣聲。

    “你們不能帶走他們?”

    “娘子,這些孩子,是我花錢買的。”

    “然後呢?你要把她們當作牲口一樣販賣,時不時?”

    一陣爭吵聲從前方傳來,丁辰勒住馬,挺直了腰身舉目看去。

    就見在官道的拐彎處,聚集了許多人,那吵鬧聲,就是從那人群之中傳出來……

    “怎麼回事?”

    丁辰感到有些好奇,於是催馬上前。

    因為,從那爭吵的聲音中,他聽出了其中一人,正是蔡邕的女兒蔡琰。

    對於這個冷豔的女子,他頗有好感。

    只是,每次他過去拜訪蔡邕時,老先生都會用一種防賊的態度來對待他,嚴禁他和蔡琰接觸。

    這,也讓丁辰感到有些好笑。

    “全都讓開,讓開!”

    在親隨的驅趕下,人群向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來。

    丁辰策馬走了進去,就看到蔡琰好像一頭髮怒的小獅子一樣,攔著一個矮胖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衣著華美,身後還跟著十幾個僕從。

    而蔡琰的身後,則躲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阿姐,我們不是他買來的……我們本來是好人家的,可是家中遭遇兵禍,爹娘都死了。

    我們本來是想要去洛陽投親,不想路上遇到他,就把我們抓起來。

    他那邊,還要好多和我們一樣的人……聽那些人說,他要把我們賣去涼州做奴隸。”

    小女生怯生生道,卻激怒了蔡琰。

    面對十幾個彪形大漢,她卻絲毫不肯退讓。

    張開手臂,她怒視對方道:“我不管你們是什麼來歷,可我今天絕不讓你們得逞。”
作者: 朱鳳清    時間: 2018-10-9 10:50 PM

第五十二章 求救

    矮胖子怒了!

    之前,他看蔡琰氣質不俗,所以言語間還算客氣。

    可現在,蔡琰擺明了要壞他財路,又怎可能再給蔡琰好臉色,神情旋即變得猙獰。

    “賤婢好膽,連我的事也敢管?

    不打聽打聽,某家的事情豈是那麼容易管的嗎?把人交出來,某不與你計較,若不然就休怪某不客氣了。”

    “那你不客氣一個給我看看唄。”

    他話音未落,卻聽到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

    “哪個混蛋說話?”

    矮胖子頓時大怒,轉身便吼叫起來。

    他今天也是出師不利,就一個愣神的功夫,兩個抓來的小崽子便跑了出去,然後引出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

    而蔡琰聽到那聲音,卻笑了。

    她這一笑,當真好看。

    恰如冰川雪蓮綻放,讓人不禁眼前一亮。

    “就是我這個混蛋。”

    丁辰下馬,走了過去。

    他今天出門,只穿了一件便服,看上去很平常。

    矮胖子咬牙切齒道:“看樣子這天底下管閒事的人還真多……倒要讓你知道,多管閒事是什麼下場,給我打死他。”

    身後的僕從立刻齊聲吶喊,便撲向了丁辰。

    周圍的圍觀者,則一個個驚恐喊叫起來,場面頓時亂成了一團。

    不過,丁辰卻背著手,笑瞇瞇看著那些衝過來的僕從,一點閃躲,甚至動手的意思都沒有。

    “小心!”

    蔡琰心裡一緊,忙喊道。

    只是未等她聲音落下,十幾個親隨便從人群中衝了出來。

    他們更不客氣,直接拔刀出鞘。

    那些個僕從還沒等弄清楚是什麼狀況,就有幾個人倒在血泊中。

    剩下的那些僕從懵了!

    這一言不合,便拔刀殺人?未免也太兇殘了吧!

    雖說這年月裡,輕俠眾多,目無法紀。

    但似這些人如此不講道理,卻是少見……

    丁辰也不阻止,牽著馬,走到了蔡琰身邊,打量她一眼之後,點點頭,便轉過身來。

    他這做派,立刻讓蔡琰心生不滿。

    “你怎麼如此隨意行凶?”

    “行凶?”丁辰道:“我這是在執法。”

    “你又執的是哪家律法?再說了,執法自有公門中人。”

    丁辰道:“在澠池,我便是法。

    我現在懷疑這些人是奸細,殺了也就殺了……蔡娘子,麻煩你弄清楚狀況,而今正是戰亂之時,哪有什麼律法可言?以後,別強出頭,我未必每次都能為你出頭。”

    “你……”

    蔡琰聽得心裡一怒,之前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可細想下來,丁辰的話並非沒有道理。

    今時不同往日,戰亂四起,盜匪橫行,哪裡有什麼律法可言呢?

    她抿著嘴,惡狠狠瞪著丁辰。

    不過,丁辰卻沒有看他,而是面無表情看著那矮胖子。

    耳邊的慘叫聲,他更是充耳不聞,那周身所散發出了冷酷之氣,令人不禁心境肉跳。

    而今的丁辰,可不是那個在曹操庇護下的懶散人。

    在經歷過了滎陽之戰以後,丁辰見過的血,足以匯聚成一條河流。而他殺過的人,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有多少。眼前這場面對他而言,不過是小的不能再小罷了。

    就這麼幾句話的功夫,矮胖子那十幾個僕從,再無一人能站立。

    運氣好的,被當場砍死。

    運氣不好的,缺胳膊斷腿,在血泊中哀嚎。

    官道上,頓時一陣寂靜,所有人都不敢再說話,更不敢在逗留,扭頭便沿著官道離去。

    那矮胖子站在那裡,渾身發抖,兩腿發軟。

    事實上,他此刻站在一堆屍體當中,而周圍則是十幾個虎視眈眈的大漢,手中的鋼刀,還沾著血跡。

    “你剛才說要不客氣?”

    “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矮胖子撲通就跪在了地上,也顧不得那地面上,血流成河。

    這時候,一隊兵馬趕了過來,為首的軍侯認得丁辰,忙上前兩步,插手行禮。

    “參見將軍。”

    “這些人,似乎是一幫人販子,那兩個孩子,便是他們擄掠而來。

    好像他們手裡還有不少孩子,你帶上這兩個孩子,去查看一下。若有人膽敢阻攔,格殺勿論。”

    說著話,他扭頭看了一眼蔡琰,又看了看那兩個孩子,便嘆了口氣道:“孩子救出來後,先安置在後營裡。等我查清楚了具體情況,再做打算……記得,格殺勿論。”

    “喏!”

    那軍侯領命,便向那兩個孩子看了過去。

    兩個孩子嚇得往蔡琰身後直躲,根本不敢露頭。

    蔡琰見狀,便自告奮勇道:“他們被嚇壞了,想來是離不開人,我陪他們,隨你一同前往。”

    丁辰眉心蹙動,而後苦笑一聲。

    “保護好蔡娘子,切不可有閃失。”

    說完,他邁步向矮胖子走過去。

    “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矮胖子連連磕頭,一臉的血污。

    “這些孩子,你是從哪裡擄來?”

    “回將軍的話,有一部分是從潁川陽翟,也有一部分,是沿途擄掠。”

    “潁川陽翟?”

    “是……丞相出兵往潁川平亂,小人,小人也是鬼迷心竅,才做了這等的差事。

    將軍大人大量,還請看在我家老爺的面子,饒過小人。”

    咦,貌似是有後台哦!

    丁辰本想問兩句,而後殺了了事。

    可是聽了這矮胖子的話之後,他頓時有了一點興趣。

    “你家老爺何人?”

    “我家老爺,我家老爺就是溫侯帳下騎督,魏續魏將軍。”

    矮胖子說到這裡,彷彿一下子有了底氣,原本顫抖的身體,突然間不顫抖了,更抬起了頭,挺直了腰。

    丁辰見狀,不禁笑了。

    “原來是魏將軍的人啊,好大的來頭。”

    “呵呵,將軍定然識得我家老爺,還請饒過小人這一回。

    小人回去之後,一定會在我家老爺面前,為將軍美言幾句……”

    “呱噪!”

    丁辰突然冷喝一聲,拔劍出鞘。

    那寶劍寒光一閃,一顆人頭飛起,血霧噴濺。

    矮胖子那無頭死屍,直挺挺便栽倒在了地上……

    人群中,傳來一陣壓抑的驚呼聲,所有人看丁辰的目光,頓時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而丁辰則面無表情,從親隨手中接過一塊乾布,擦拭去劍上的血跡,而後把乾布就丟在地上。

    “以為魏續就能嚇到我了嗎?”

    丁辰冷笑一聲,收劍換鞘,轉身上馬,便揚長而去。

    他的親兵則把目光落在了那些個僕從的身上,就見一個親兵努了努嘴,七八個人上前,一陣砍殺,就把那些個僕從,砍成了死人。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血腥氣息,令人作嘔。

    地上的十幾具屍體,就那麼橫七豎八的倒在那裡,冷冷清清。

    過往的行人看到,也多是表情麻木,卻沒有一個人停下來,去為他們收拾,直到天將黑下來的時候,蔡琰路過此地,看到這遍地的屍體露出不忍之色,讓軍士把他們的屍首收攏起來……

    夜,深了。

    大帳中點上了燭火。

    丁辰便靠在圍床上,雙目微合。

    他在想事情……

    董卓出兵潁川,他才知道。

    說實話,對於董卓的這種行為,他並不讚賞。

    董卓出兵潁川的原因,其實不難猜測。潁川太守李旻,讓董卓的虎狼之性徹底爆發。

    當初,董卓行廢立之事後,李旻貼上來,各種諂媚。

    得了好處之後,又立刻翻臉,起兵討伐。

    這換做是誰,都不會開心,會感覺自己受了欺騙。

    但是董卓在潁川暴烈的手段……據說,潁川幾乎被董卓血洗了一遍,而陽翟更是十室九空。如此殘暴的手段,也證明了賈詡對董卓的判斷,這是一個暴虐非常的人。

    他或許真心想要輔佐漢室,他也許是真的希望能夠漢室中興。

    但,當他的能力無法掌控局勢之後,用殺戮來解決問題,結果一定是越發的失控。

    事實上,從董卓決意遷都的那一刻起,局勢已經失控了!

    想到這裡,丁辰不由得嘆了口氣。

    長安,絕非久留之地。

    只要董卓一點頭,他就立刻帶著阿姐和曹昂離開。這是非之地,離的越遠越好……

    “蔡娘子,請留步!”

    大帳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打斷了丁辰的思緒。

    他露出不滿之色,睜開眼睛。

    卻見蔡琰撩起了帳簾,大步走了進來。

    “你為何如此殘忍,把那些人都殺了?”

    丁辰眉心淺蹙,神色淡漠道:“不殺,留著他們繼續害人嗎?”

    “可是……”

    “蔡娘子,我與你說過,今時不同往日,亂世當用重典。

    你那套律法,已經沒了用處,如果我留下他,他就會在魏續面前搬弄是非。我殺了他,反倒省事。而且,你可知道魏續何人?那是呂布的妻弟!你們將來到了長安,就不怕被他找麻煩嗎?我殺了那人,是為了你們好,也讓魏續心裡忌憚三分。”

    蔡琰,沉默了!

    而在大帳門口的親隨,見狀也退了出去。

    “一共救下了二十三個孩子。”

    “嗯?”

    “這麼多孩子,該怎麼安排?我問過了,他們都是因家破人亡,被那個人擄掠而來。”

    “不是說,先留在後營里安置嗎?”

    “男孩子你留在軍營可以,但裡面還有八個女孩子,怎可留在軍營中。

    還有,你營中盡是五大三粗的莽夫,這些孩子都受了驚嚇,如何能照顧他們妥當?”

    “那你想怎樣? ”

    丁辰無奈的看著蔡琰道。

    “能不能,幫我建一座小營,給我一些糧食,我可以想辦法照顧他們。”

    丁辰詫異看著蔡琰,眸光中,多了一絲暖意。

    “你倒是好心……也罷,誰讓我攤上了這事情呢?

    我待會兒就讓人在你家周圍建一座小營,然後再分撥你一些糧食。

    不過蔡娘子,醜話說在前面。你心地善良,我很敬佩,卻要量力而行,不要逞強。”

    丁辰話音未落,蔡琰就變了臉色。

    她哼了一聲,“要你管!”

    說完,便轉身往外走。

    丁辰有點目瞪口呆,看著蔡琰的背影,突然笑了。

    蔡琰平日里一副冷艷模樣,也許只是她一種自我保護的方式,骨子裡還是個善良的女人……嗯,和阿姐挺像的!阿姐對外人的時候,也是冷冰冰,但對他卻極好。

    只是,想起阿姐,就不可避免的想到了曹操。

    丁辰頓時有些焦躁,惡狠狠罵了一句:笨蛋!

    至於是罵誰'笨蛋',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

   

    時間,飛逝。

    涼州軍陸陸續續出關,而洛陽方面的局勢,也漸趨平穩。

    孫堅由於是第一個進入洛陽,名聲大噪,也引來了諸侯的敵視。

    本來,孫堅想要西進攻打函谷關,可是卻無諸侯響應。非但無人響應,他的糧草也開始供應不上。

    這也讓孫堅,心灰意冷。

    與此同時,在洛陽更出現了一個流言,說是孫堅進入洛陽之後,在皇宮的一口深井之中,發現了一具女屍。那女屍的懷中,竟抱著一枚玉璽,正是那枚傳國玉璽。

    一時間,孫堅就變成了眾矢之的。

    天曉得孫堅是不是真的得到了玉璽,總之不久後,他便率先告辭,離開了聯軍……

    伴隨著孫堅的離去,聯軍徹底破裂。

    也就是這時候,龐德帶著人回來了,他為丁辰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曹操,依舊活著!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19-3-1 09:31 PM

第五十三章 鬧劇

    曹操的運氣不差!

    谷城遇伏之後,賴部曲死戰,他總算是殺出了重圍。

    不過,經此一戰後,曹操手下精銳幾乎全軍覆沒,可謂元氣大傷。但正如荀彧所言,在諸侯都避戰不前的時候,曹操卻奮勇爭先,更解救下無數被董卓裹挾的百姓。

    聲望達到了極致,且諸侯對他,更多是敬重和憐惜,卻無一人對他心存惡意。

    原因?

    非常簡單!

    一個失去了兵馬的曹操,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在他們的眼中,此時的曹操已經無法對他們產生威脅,既然如此,客氣一些有何不可?

    而曹操在返回偃師之後,也沒有繼續在聯軍中逗留。

    他找了個藉口,與諸侯告辭。

    而諸侯更無人阻攔,甚至還有人贈與他些許兵馬。

    兗州刺史劉岱更提出了建議,詢問曹操是否願意在東郡棲身。

    如果曹操同意的話,他可以提供一應輜重糧草,並且幫助曹操招募兵馬。

    別以為劉岱是好心,因為他看得出來,曹操現在,根本沒有自立的能力……可是他名氣大,人望也好。如果拉攏到手下,可以給劉岱帶來許多好處,又何樂而不為?

    東郡,是橋瑁的地盤。

    而橋瑁,卻死於劉岱之手。

    如今東郡太守王肱,也是劉岱的心腹。

    可以說,整個東郡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曹操到了東郡之後,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眼睛。

    如此一來,劉岱有何懼之?

    曹操也確實需要一個棲身之地,休養生息。

    劉岱邀請之後,他稍作考慮便同意了,隨後帶著不足一千人的殘兵敗將,前往東郡。

    他走的很安靜,全不似後來孫堅離開洛陽時,那麼的聲勢浩大,幾乎被所有諸侯監視。

    也正是這個原因,龐德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打聽到了曹操的消息。

    丁辰頓感如釋重負,鬆了一口氣。

    他感謝了龐德一番之後,便讓龐德下去休息。

    回到大帳中,他立刻鋪開執掌,給丁夫人寫了一封書信。

    阿姐如今已經在長安城外揭水陂。

    那揭水陂是一處地名,依山傍水,景緻很美。

    之所以在揭水陂定居下來,一是這裡清靜,二來遠離長安城中的喧囂。它距離長安不遠,治安環境也不錯。再說了,隨行的還有賈衢所部,來保護丁夫人的安全。

    丁夫人怨恨曹操不假,可一日夫妻百日恩,又怎能不牽掛?

    如今丁辰得到了曹操的消息,第一個念頭,就是給丁夫人送信,免得阿姐繼續擔憂。

    曹操,可真是命大啊!

    寫完信,丁辰就找來了胡車兒。

    “車兒,帶上書信,前往長安揭水陂,送給我阿姐。

    帶上一曲親隨,見了我阿姐後,不必急著回來,便留在那邊,聽我阿姐吩咐,保護他周全。 ”

    “喏!”

    “告訴我阿姐,就說我會盡快回去。

    一俟我回去,就準備行動,讓她早作準備。 ”

    胡車兒不明白,但是阿姐一定明白。

    把一切都安排妥當後,丁辰總算是鬆了口氣,坐下來,忍不住搖頭輕笑。

    不得不承認,曹操命大!

    他的運氣真不錯,雖然是全軍覆沒,但給他帶來的好處,卻難以想像。

    去了東郡,哪怕寄人籬下,也算是有了棲身之地。

    以曹操的手段,把控住局勢,想來對他必不困難……他這一次亡命,倒是頗有幾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意思。同時,更悄無聲息的退出了聯軍那個亂七八糟的聯盟。

    挺好!

    +++++++++++++++++++++++++++++++++++++

    不過,曹操是脫身了,可屯駐在洛陽的諸侯,卻亂成了一團麻。

    孫堅離去,令袁紹心生不滿。

    更重要的是,他隨身可能還帶著傳國玉璽。

    袁紹倒是去詢問了孫堅,可是孫堅卻拒不承認有此事。

    不得不說,有的時候人會利欲熏心,更容易被慾望沖昏了頭腦。

    孫堅越不承認,袁紹就越感覺可疑。

    想想也正常,任何人得了那東西之後,會站出來承認呢?

    所以,袁紹又提出來,我要搜查你的營地。

    這一下,卻徹底激怒了孫堅。他不禁嚴詞拒絕,而且在當天晚上,就開拔離開洛陽。

    可他這一走,在袁紹等人看來,更像是做賊心虛。

    傳國玉璽一定在他手中,一定是被他帶走了!

    他一個江東蠻子,有何德能佔居國之重器?不行,絕不能讓他把那傳國玉璽帶走。

    但身為聯軍盟主,袁紹卻不能真個就對孫堅動手。

    傳揚出去,別人會說他是貪圖孫堅的寶貝,所以才如此做。這對於袁紹而言,絕對不可以……他是袁氏子弟,名滿天下,絕不能在品行上,出現任何不利於他的污點。

    所以袁紹靈機一動,便想出一計。

    此前,孫堅殺了荊州刺史王睿,只是這刺史之位空了出來。

    在諸侯廝殺之際,董卓並未停止行動。

    他在反覆思量之後,選擇了劉表劉景升接掌荊州。

    這劉表是山陽人氏,乃漢室宗親。

    而且,論德行和名望,劉表絲毫不遜色於袁紹,乃‘八俊’之一。

    讓劉表出任荊州刺史,不會有任何人站出來阻攔,同時還能夠得到漢室宗親的擁護。

    更重要的是,憑藉劉表八俊之名,他董卓也能得到一個不錯的名聲。

    於是,當滎陽和虎牢關激戰正酣時,劉表卻帶著幾十個隨從,幾乎是單槍匹馬,前往荊州赴任。

    袁紹的計策,就是請劉表出手,劫殺孫堅。

    孫堅,雖是長沙太守,卻非荊襄人氏。

    荊襄世族,有非常強的排外性,對孫堅並不是特別喜歡。

    加之此前孫堅為了出兵,斬殺了刺史王睿。在某種程度上,也觸動了荊襄世族的利益。

    所以,那些人一定不會歡迎孫堅回去。

    而劉表呢?

    單身匹馬去了荊州,身單力孤。

    他需要籠絡荊襄世族,同時也需要消耗荊襄世族的力量。

    那麼孫堅就是一塊磨刀石,相信以劉表之能,一定能想出辦法,讓孫堅和荊襄世族火拼。

    袁紹計劃的非常得當,只等劉表行動。

    但是在劉表行動之前,他還想要繼續把諸侯籠絡一起,等候幽州牧劉虞的消息。

    他派人前去拜訪劉虞,想要立劉虞為帝。

    在袁紹看來,同為漢室宗親的劉虞,一定不會拒絕這帝位的誘惑。

    可是,這人心的確是已經散了……

    河內太守王匡,率先退出聯軍。

    隨後,徐州刺史陶謙,也藉口州內發生叛亂,需要盡快回去平亂。

    濟北國黃巾復起……嗯,這不是藉口。

    要知道,黃巾之亂雖說平息,但黃巾餘孽依舊散落各地,四處為禍。其中,尤以青州最為嚴重。濟北相鮑信收到了消息之後,不敢繼續逗留洛陽,便急匆匆離去。

    最讓袁紹惱怒的,還是他那個不知輕重緩急的兄弟。

    袁術居然也在這個時候請辭,甚至連個藉口都沒有。

    “兒郎們離家已久,而壽春也入收割季節,大家都歸心似箭。

    左右這邊有兄長坐鎮,小弟也出不得什麼力氣,就先告辭了,還請兄長切勿見怪。 ”

    袁家兄弟矛盾已久,不過以前還有一個袁隗可以居中調解。

    可現在,袁隗已經死了。

    袁紹兩兄弟之間的那點情義,早已不復存在。

    所以,袁術絕不可能聽從袁紹的差遣,而袁紹想要翻臉,也沒有十足把握。當然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二人如果真個翻臉,勢必傳為笑柄,為天下人所恥笑,非他所願。

    於是,袁紹也只能眼睜睜,目送袁術離開。

    “豎子不足以謀!”

    袁紹在心裡,破口大罵。

    但這並不是最嚴重的打擊,真正的打擊是劉虞那邊有了消息。

    當初袁紹和韓馥定下了讓劉虞登基的決定之後,命謀士張歧前去幽州勸說劉虞。

    哪知道,劉虞聽說後,卻勃然大怒。

    “現今天下大亂,國君失去政權。

    我受重恩,但未能清雪國恥,已是罪不容恕。各位據有州郡,理應一起合力,盡心為報王室。何以不思報國,反而在謀圖造反,與那董卓又有何異?簡直是恥辱啊! ”

    一番話,說的謀士張歧面紅耳赤,掩面而走。

    消息傳到了洛陽之後,袁紹可以清楚感受到,諸侯態度的變化。

    特別是公孫瓚,在劉虞予以回覆之後的第二天,故意路過了中軍大帳,而後在大帳外,當著諸侯的面,大叫三聲'恥辱啊',而後扭身離去,令得袁紹倍感羞辱。

    當天,公孫瓚就率領部曲,拔營起寨,返回右北平。

    幽州兵絕對是這支聯軍之中,戰鬥力最為強大的諸侯之一。

    公孫瓚一走,其他人也就跟著動了心思。張邈等人也紛紛告辭,最終袁紹見大勢已去,也明白事不可為,只能隨諸侯一起離開。可是這心裡,卻對諸侯生出怨恨。

    而其中,尤以公孫瓚為最!

    ++++++++++++++++++++++++++++++++++++++++

    “鬧劇!”

    蔡邕在澠池,也一直在留意諸侯動向。

    隨著時間流逝,當諸侯散盡,業已進入寒冬時節。

    董卓依舊讓丁辰屯駐澠池,沒有任何讓他前往長安的意思。而丁辰呢,也不好抗命。因為他還期盼著董卓能夠答應他的要求,這時候自然不可能跑去觸怒董卓。

    閒來無事時,他常會找蔡邕聊天。

    蔡邕雖說書生氣很重,但畢竟曾在宦海沉浮,甚至一度成為漢帝最為信任的大臣。

    這眼力價確是有的,很多事情也都能看的明白,不過有的時候,卻按耐不住他那書生氣發作,說一些聽說去很是滑稽的話語。可即便如此,丁辰在蔡邕這裡也獲益良多。

    “袁本初空有虛名,難成大事。

    心無君王,私信作祟,這大好的局面,被他生生給毀了。

    不過這樣一來,丞相想必可以高枕無憂了。這時候,他只需要稍施小計,定可讓諸侯反目,互相征伐。如此一來,中原亂矣,天下亂矣……漢室江山,恐不久矣。 ”

    “父親,你又吃多了酒,胡言亂語了。”

    一旁在酒壚旁溫酒的蔡琰,忍不住開口嗔怪。

    而坐在她身邊的一個小姑娘,卻笑著道:“阿翁吃多了酒,就喜歡亂說話的……”

    “你看看,你看看,連妮兒都知道你這毛病。”

    妮兒,就是那天被蔡琰救下的女童之一。

    蔡琰把那二十多個失去父母的孩子收攏在一起,每天教他們讀書寫字,頗有樂趣。

    “父親,以後你再這樣子,就不許你再吃酒了。”

    蔡邕見蔡琰真的怒了,忙拱手求饒,熱的妮兒咯咯直笑。

    而丁辰則坐在一旁,看著他父母的互動,心裡也不禁一陣羨慕。

    這時候,想必阿姐一定在家等我回去。可是,董卓遲遲不見動靜,難不成想要反悔?

    一時間,丁辰的思緒變得有些混亂。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19-3-2 04:25 PM

第五十四章 唐姬

    初平元年十一月,于毒、白繞、眭固、於夫羅肆虐東郡。

    東郡太守王肱率部平亂,結果面對黑山軍兇猛的攻勢,卻是大敗而逃,王肱戰死。

    王肱一死,整個東郡都陷入動蕩之中。

    而這個時候,劉岱想起了棲身在東郡的曹操。

    過去幾個月裡,曹操表現的非常低調,彷彿消失了一般,幾乎聽不到關於他的半點消息。

    可實際上呢?

    夏侯淵和曹仁自揚州招募了五千丹陽兵,並悄然返回東郡。

    幾個月來,他寄居在東郡的東武陽城,秣兵厲馬,積蓄力量。同時,他又在東郡招來壯士李典,與謀士陳宮。在二人的幫助下,逐漸在東郡紮根,而且頗為牢固。

    劉岱想起了曹操,立刻派人把曹操招來濮陽,並委以重任。

    “若孟德能平息叛亂,願以東郡太守相贈。”

    曹操卻客氣道:“使君不嫌操鄙薄,收留操於東武陽城,更贈與兵馬軍械,操感激不盡。今有反賊禍亂東郡,正是操報使君大恩之時,焉得什麼東郡太守之說。

    若使君同意,操願盡起本部,與叛賊作亂,還東郡以平靖。 ”

    劉岱聞聽大喜,那裡有什麼反對的意見?

    當下他便委託曹操平定黑山賊,並贈與曹操三千兵馬,糧草無數。

    “孟德,真義士也!”

    待曹操離去之後,劉岱忍不住對身邊人發出感慨。

    +++++++++++++++++++++++++++++++++++++

    而此時,正關中大雪。

    兗州大地發生的事情,距離澠池有千里之遙。

    丁辰也不會知道,此時的曹操已經開始了他重新崛起的道路。

    其實,最近一段時間來,他過的倒是頗為愜意。

    每日操練兵馬,閒來去蔡邕家中飲一壺蔡琰親自調製的美酒,小日子過的倒也悠閒。

    而他和蔡琰的關係,也從一開始唇槍舌劍,漸漸得到改善。

    對此,蔡邕看在裡,卻沒有任何表示。

    他究竟是怎麼想?

    沒人知道。

    反正,他並未阻止丁辰和蔡琰之間的交往。

    而長安的董卓,始終未曾召見丁辰,更沒有催促蔡邕前往。

    他只是封了蔡邕一個東觀學士的職務,任由他留在澠池。事實上,對於蔡邕是否願意效命,董卓並不看重。他看重的,是蔡邕的名望。他在不在長安,沒有關係,只要他聽候差遣就是。那東觀學士,其實就是一個虛職,更沒有任何實際權利。

    雙方不必相見,彼此和洽相處。

    在董卓看來,無疑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這一日,丁辰在蔡邕家中吃了些酒,然後冒著雪,返回大營。

    從大營到蔡邕的住所不算太遠,騎馬也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這樣既可以讓蔡邕得到清靜,又能給予蔡邕足夠的保護。不管是丁辰還是蔡邕,對這樣的安排都很滿意。

    白雪皚皚,一望無邊。

    茫茫雪原中,遠眺可看到軍營旌旗招展。

    鵝毛大雪飄落,紛紛揚揚,落地無聲,令人心感靜謐。

    丁辰微微有些酒意,騎著馬,沿著小路緩緩而行。

    差不多走了一半的路程,丁辰卻突然間勒住馬,整個人一下子變得精神起來。

    他反手握住了腰間寶劍的劍柄,舉目向四周眺望。

    就在這時,弓弦聲響起,一支利箭呼嘯而來,射向丁辰。

    丁辰在馬上一側身,抬手就抓住了那支利箭。

    “往哪裡走!”

    他看到,不遠處疏林之中,有人影一閃而過,於是便下馬追過去。

    積雪很深,真要是騎馬追趕,未必能追的上對方。丁辰一口丹田氣提起,身形如燕,在雪地上飛掠而過。只是,前方的人影速度卻絲毫不慢,甚至比丁辰還快一些。

    加之那人影先行啟動,很快就跑到了大路上。

    一匹棗紅色的大宛良駒就等在那裡,人影幾個掠起,便到了那匹紅馬旁邊,翻身上馬。

    “丁將軍,路途遙遠,不勞遠送。

    不過,請不要忘記了當初將軍曾立下的承諾。 ”

    聲音嬌媚,帶著一絲絲嗲意。

    是個女人?

    丁辰愣了一下,腳下隨之一沉,一隻腳便沒入了積雪之中。

    而那女人卻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催馬揚長而去。

    那匹馬四蹄飛揚,踏踩著大道上的積雪飛濺,眨眼間就不見了蹤影。

    丁辰拔出腿來,目送那紅馬越來越遠,直到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以後,才狠狠跺腳。

    這是什麼情況?

    剛才這女人用弓箭射他,他就覺察到,對方並無殺意。

    而且,弓箭的力量也不是很大,若不然他酒後反應難免遲鈍,未必能抓住那支箭。

    很明顯,這女人是衝著他來的。

    不過,她說的什麼當初立下承諾,又是什麼意思?

    丁辰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在雪地里站立了一會兒,感覺腳下冰涼,他這才轉身往回走。

    沒走多遠,就看見爪電飛黃跑了過來。

    他翻身上馬,下意識看了一眼手中的那支箭矢,卻發現這支箭沒有箭頭,箭桿上還纏著一紙冷香箋。

    箭書嗎?

    他當下把上面的冷香箋取下來,隨手把箭桿丟在雪地上,這才催馬返回大營之中。

    回到營地裡,天色已經很晚了。

    龐德帶著親兵,仍守在大帳周圍,見到丁辰,忙躬身行禮。

    “主公,怎地這麼晚回來?”

    “哦,路上遇到了一點小麻煩。”

    “啊?”

    “別緊張,沒什麼大礙。

    不過傳我命令,今晚大營中加強巡邏。

    另外派幾個人去蔡先生那裡,增強守衛……這馬上就到年關了,又是一年過去了! ”

    去年此時,他才從洛陽獄中出來,而後擔當了南宮衛士令。

    慢著,南宮衛士令?

    丁辰眼珠子一轉,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也顧不得和龐德說話,便匆匆走進大帳之中。

    在燭光照耀下,他取出那張冷香箋。

    紙面光滑,色澤略有些發黃,卻透著若有若無的香味。

    這是只有在達官貴人家裡才會使用的冷香箋,箋紙不大,主要是用於傳送信息而用。

    丁辰把箋紙打開,就見上面寫著娟秀小字。

    去年今時,南宮阿閣。

    聖上託付,請君勿忘。

    十六個字,卻清楚表達出了含義。

    丁辰閉上眼睛,腦海中便浮現出那個臉色蒼白的瘦弱少年的模樣。

    “丁君,若有一日,孤遭遇不測,可否請你代為照顧唐姬?”

    “孤走之後,她一介弱女子,難免被人欺凌。

    還請丁君設法送她去會稽,到她父親身邊……若真能如此,孤定然有一件驚喜與你。 ”

    嘶--

    丁辰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而後臉上,露出了苦笑。

    他是真的快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這一年來,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弘農王被害,諸侯起兵。

    他先殺了袁隗,之後又率部出征……

    這一眨眼,就是整整一年。

    去年的今天,正好是弘農王與他相見,在那南宮阿閣的大殿門口,與他說話的日子。

    只是……他真的忘了!

    可這件事,似乎只有弘農王與丁辰二人知道。

    對了,賈詡問過他,他也只說了一個大概,但是並未說得詳細。

    弘農王死後,他的妃子,也就是會稽太守唐瑁的女兒唐姬,便離開了南宮。沒辦法,阿閣被一把大火燒得不成樣子,總不成讓堂堂的王妃,住在那一片廢墟之中。

    所以,董卓就把唐姬安置在了北宮的一座宮殿裡,並派人專門保護。

    按道理說,董卓不會為難唐姬。

    可這封書信出現,以及那個送信女人所說的話語,分明是說,唐姬惹了一個大麻煩。

    這,可是有點難辦了!

    他人在澠池,而唐姬如果也跟著董卓遷都,那現在應該是在長安。

    難不成讓他擅離職守跑回長安?

    可就算他去了長安,也不知道唐姬住在何處。

    這下可真是麻煩了……

    丁辰的性子很懶散,但是卻極重信諾。

    那天晚上,不管他是出於怎樣一種心思答應了弘農王劉辯,可答應了,就是答應了。

    說好要幫忙照顧唐姬,可這一年來,他幾乎沒有想起過唐姬的事情。

    想到這裡,丁辰越發感到頭疼。

    實在不行的話,派人去找賈詡打聽一下?

    自丁辰和賈詡在滎陽分別之後,賈詡警告過他,沒有必要,不要去主動和他聯繫,以免被人看出他們之間的關係,而後暴露了賈詡,影響賈詡那和光同塵的大計劃。

    可是現在……

    罷了,明日還是派個人去長安,找賈詡問一問吧。

    他在丞相府,終歸是消息靈通一些,想必能知道唐姬的情況。

    丁辰把冷香箋湊到燭火上點燃,而後看著那冷香箋在火光中一點一點的化作灰燼,這才丟進了一旁的火盆之中。這時候,那酒意有些上頭,他也感覺有點困了,於是便起身走出大帳,和龐德交代了兩句之後,一個人徑自返回一旁的小帳休息。

    +++++++++++++++++++++++++++++++++++

    大雪,在後半夜停息。

    第二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不過,可能是昨晚在雪地裡站的久了,又被寒風激了一下,以至於丁辰第二天,感覺有些昏沉。

    讓伙房煮了一碗驅寒湯,丁辰喝下去之後,出了一身汗。

    他正準備再去躺一會兒,卻見龐德急匆匆跑進了大帳,躬身道:“主公,外面有自稱是丞相差遣的使者求見。”

    對了,忘記派人去找賈詡了!

    丁辰一拍額頭,露出懊悔之色。

    但他也顧不得懊悔,站起身道:“快快有請。”

    董卓這時候找我,又有什麼事情嗎?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19-3-2 04:41 PM

第五十五章 長安

    長安,長樂宮。

    長樂宮與未央宮分列於長安城安門大街東西兩側,故而有分別稱之為東宮和西宮。

    長樂宮是東宮,未央宮是西宮。

    然則,有漢以來,帝王尚右,方位也是以西為尊。

    於是乎,西宮未央宮就成為皇室正宮,即所謂的‘公宮’。

    而長樂宮呢,在西漢時,則是用以太后安寢居住的地方。除兩宮之外,還有一座建章宮,是漢武帝時期修建,與未央宮、長樂宮統稱‘三宮’。不過,在新莽之亂的時候,建章宮被一把大火焚毀。後漢光武帝劉秀定都洛陽,再未對建章宮修繕。

    二百年來,那裡依舊是一片廢墟。

    長安,乃龍興之地,掌控八百里秦川。

    漢高祖劉邦入關中後,蕭何就勸說他定都於此,並言‘得關中者,得天下’。

    當時的關中,是華夏人口最為密集之地。

    可惜,在經過了新莽之亂,光武帝定都洛陽之後,關中漸趨沒落,而長安也變得殘破無比。

    初平元年,董卓遷都長安,開始了對長安的修繕。

    冷寂了二百年的未央宮和長樂宮重又啟用,只可惜而今的長樂宮,卻變成了漢帝的居所。

    原因無他,董卓的丞相府,建在了未央宮中。

    “董賊召那丁辰回來,莫非是暴露了?”

    漢帝劉協,端坐在長樂宮的御書房裡,看著面前披著一身黑袍,看不清面目的男子。

    男子道:“倒也未必是為了覺察到了主公的動作。

    主公以為,董賊召丁辰,更多是為了防範呂布。 ”

    “呂布?他怎麼了?”

    男子聲音沙啞,帶著一絲遼東口音。

    他輕聲道:“呂布好漁色,不過這一次,卻勾搭上了董賊的愛婢。

    據說是三天前,董賊在朝中議事,那呂布卻偷偷跑去了鳳儀亭中,與那女子幽會,被董卓察覺。 ”

    “不過一女人罷了,何以董賊竟如此珍惜?”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

    “這麼說,董賊並未發現王師的動作,那朕就放心了。”

    “陛下,主公讓臣來,是要傳一句話與陛下。

    如今外面有傳言,說傳國玉璽被孫堅所得。此事真假,目前尚無法分辨。所以,王師準備再試探一下,看能否把弘農王逼得現身出來。若傳國玉璽還在弘農王手中,那就另做打算;如果弘農王未曾出現,亦或者傳國玉璽真在孫堅手裡……主公的意思是,不必再費事,設法除掉董卓老賊之後,傳詔孫堅,命其將玉璽奉來長安。 ”

    “怎麼逼?”

    “這,卻需要陛下出面。”

    “怎麼?”

    “主公言,弘農王最愛唐妃。

    若唐妃嫁人,他還能躲藏不出嗎?

    只是,唐妃畢竟是陛下的王嫂,旁人也不好開口,只有陛下提議,想來董卓也不會反對。 ”

    漢帝聞聽,輕輕頷首。

    那張看上去略顯天真,帶著幾分稚嫩之氣的面龐,此刻卻流露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惡毒之色。

    “如此甚好……不過,你以為嫁給誰好呢?”

    “這個,臣也不知道。”

    “嗯,讓朕想想……”

    劉協一臉燦爛笑容,片刻後道:“朕記得,董卓手下有一大將,名叫李傕,對不對?”

    “是。”

    “那李傕相貌醜陋,而且極為粗鄙,朕甚為不喜。

    之前朕見過他一次,不如讓王嫂嫁給李傕?這樣的話,相信董卓一定不會反對吧。 ”

    那黑衣人聞聽,心裡不由得一顫。

    眼前這少年,看似一副無邪模樣,怎地恁心狠?

    李傕是什麼人?

    他當然清楚。

    此人不但是長的醜,而且還是胡漢混血。

    這要是讓唐姬嫁給李傕,簡直是一種羞辱……

    他猶豫一下,輕聲道:“應該會同意吧。”

    “嘿嘿嘿嘿……”劉協笑出聲來。他努力想要壓抑住這種奇異的快感,但不知為什麼,就是無法抑制。只是如此一來,卻使得他那本應稚嫩的笑聲,變得很陰森。

    “如此,那就告訴王師,朕已經知道了。”

    “臣先行告退。”

    “王越,你小心些。”

    這最後一句話,讓黑衣人心裡不由得一暖,先前對漢帝的恐懼,也隨之減少許多。

    “臣,遵旨。”

    他說完,轉身便離開。

    深宮大院裡,四處都是衛士,守衛森嚴。

    可那黑衣人卻全然無視,如同一個黑夜中的幽靈,神不知鬼不覺離開了這座長樂宮。

    劉協,走到了書房門口。

    他抬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空,烏雲遮月。

    漢帝突然笑了,彷彿自言自語道:“王師,你真以為朕是傻子嗎,可以任由你擺佈?

    丁辰,丁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朕才是這大漢江山的主人呢! ”

    書房裡,燈火閃爍,照映得那張滿是稚氣的面龐,竟猶如厲鬼一樣的猙獰。

    +++++++++++++++++++++++++++++++++++++

    這,就是長安城!

    在長安城外,丁辰勒住馬,舉目眺望眼前這座殘破的城池。

    城外,不少人在修築城牆。畢竟二百年未曾修繕,這座昔日的漢家都城,已有些破爛了!

    兩天前,丁辰收到了董卓的命令,讓他返回長安。

    澠池軍務,交由其他人接手,而他則先行趕赴長安,陷陣營隨後也會跟著來和他會合。

    董卓的信裡,沒有說讓他回來做什麼,只是用簡單的詞句把他召回。

    不過,那信裡字跡,丁辰卻不算陌生,乃是賈詡所書。

    這說明他還在丞相府,並未離開。

    同時,正是因為賈詡的這封書信,也讓丁辰鬆了口氣。董卓找他,應該不是壞事!

    否則的話,賈詡一定會在信中有所表示。

    “子陽,我們進去吧。”

    就在丁辰在感慨長安城的破敗時,身後馬車的車簾掀起。

    蔡邕露頭出來,催促丁辰。

    這一次,董卓另有一封書信,是送給蔡邕,請他前來長安。

    蔡邕知道,他躲不過去了!

    能夠在澠池逍遙了小半年,其實他也心滿意足。

    既然躲不掉,那就只有面對。

    所以,蔡邕帶著蔡琰,跟隨著丁辰一起前來。隨行的,還有蔡琰在澠池救下的二十三個孤兒。

    本來蔡邕是不想帶他們一起來的。

    可是如果不帶他們,誰來照顧他們?

    這天寒地凍,一俟丁辰離開澠池,他們也會被趕走。到那時候,或是沿街乞討,或是凍死街頭。和這些孩子也相處的久了,蔡琰不忍心,丁辰也不會置之不理。

    “昭姬。”

    “在。”

    “你帶上孩子們,去子陽家中暫且落腳。”

    “好!”

    蔡琰點頭答應,然後偷偷看了丁辰一眼。

    見丁辰沒有反對的意思,她心裡不由得一喜,眼中多了些許的笑意。

    “令明,帶上人,送他們去揭水陂。”

    “喏!”

    丁辰旋即看向了蔡邕,沉聲道:“先生,咱們進城吧。”

    早在丁辰抵達長安之前,就有細作把他們的行蹤傳遞到了長安城。所以,當他們來到長安城下時,就看見一個瘦高的中年人,身披一件黑色大氅,在城門口等候。

    看到他,丁辰忍不住笑了。

    他跳下馬,向前幾步,道:“文和先生,別來無恙。”

    原以為賈詡會給予回應,哪知道他對丁辰卻不理睬,而是徑自走到了蔡邕的馬車前。

    “學生賈詡,拜見蔡公。”

    “你……”

    蔡邕露出疑惑之色,打量賈詡。

    賈詡道:“蔡公也許忘了,當年我奉詔入京為郎,曾在蔡公手下做事。”

    “我……想起來了,賈詡,賈文和,武威人,對吧。”

    蔡邕露出恍然之色,對賈詡連連點頭。

    “對了,你怎麼也在這裡?”

    “稟蔡公知曉,學生而今在丞相面前做事,忝為丞相府主簿從事。

    哦,前些日子,我曾隨子陽在滎陽做事,後來因為丞相召喚,才離開了軍中……若早知道能夠遇到蔡公,學生怎麼也不會離開。那樣的話,還可以多聆聽蔡公教誨。 ”

    “文和,客氣了,客氣了!”

    蔡邕連連擺手,與賈詡寒暄。

    賈詡道:“本來丞相是準備親自前來迎接蔡公,卻不想陛下臨時相召,故而命我前來迎接。

    蔡公,請隨我來吧。

    丞相已經在府中設好酒宴,只等蔡公到來呢。 ”

    說著,他把蔡邕附上了馬車,轉身往城裡走。

    在和丁辰錯身而過的一剎那,就聽賈詡壓低聲音道:“子陽,長安局勢多變,越發危險。若有可能,盡快離開這裡。若不然陷入其中,說不定會有那性命之憂……”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6-26 01:16 PM

第五十六章 衝突

    未央宮,丞相府。

    當蔡邕看到設在未央宮中的丞相府時,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

    歷經了無數蹉跎,他的確是變得比以前圓滑很多。但如果是觸及了他底線的事情,依舊無法忍受。

    董卓已經從長樂宮返回。

    他看上去情緒不錯,整個人也顯得非常精神,所以在迎接蔡邕的時候,更格外熱情。

    可是,蔡邕卻臉色陰沉。

    “丞相莫非想行那大逆不道之事嗎?”

    他毫不客氣,便厲聲質問。

    董卓一怔,旋即臉上青氣一閃,心中格外彆扭。

    你一個過氣的老傢伙,我好心好意把你請來,更對你百般縱容,怎地如此對待我呢?

    不過,畢竟是執掌了一段時間的朝政,董卓的養氣功夫,確有進步。

    “蔡公何出此言?”

    “你可知,這未央宮所代表何意義?”

    “這個,不就是平日裡朝議、論政之地嗎?”

    “非也!”

    蔡邕大聲道:“此乃天子居所!”

    “啊?”

    “自高祖斬蛇,定都長安以來,帝王居右,以西為尊。

    這未央宮正是在長樂宮以西,乃天子所居之地。丞相既然是要復興漢室,又何以把丞相府設立在這未央宮之中,卻讓天子居住在長樂宮中?此豈不是大逆不道之舉? ”

    董卓聞聽,頓時就懵了。

    說實話,他是真不太清楚這種禮儀問題。

    他遷都長安之後,見未央宮殘破,而長樂宮看上去尚完好,所以才讓漢帝住在長樂宮中。把丞相府設立在未央宮,其實也有保護天子之意。畢竟當初南宮阿閣大火,讓他記憶猶新。他住在未央宮中,至少可以令那些宵小,不敢輕舉妄動……

    可這怎麼就牽扯到了大逆不道?

    其實,這也難怪。

    董卓生於涼州,喜歡和豪酋打交道,個性比較粗放,對這種禮儀典籍閱讀也不多。

    這也是為什麼中原士族對他排斥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僅僅是因為他威望不夠,他的學識和素養,更被那些名流名士做鄙薄。

    在那些士大夫的眼中,董卓就是一個土包子。你一個土包子,居然想把持朝政?簡直痴心妄想。

    董卓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可是在他身後眾人之中,確有一人變了臉色。

    “伯喈此言差矣。”

    一個老者站出來,沉聲道:“丞相之所以居未央宮,乃是為陛下安全所慮。

    伯喈久不在朝堂,所以這些時日來發生的事情,你並不清楚。今有亂黨橫行,年初時更發生了火焚阿閣的慘案,致使弘農王被​​害。遷都以來,長安頗有些混亂,城中游俠兒眾多,更有不少居心叵測者,對陛下蠢蠢欲動,令丞相感到非常的不安全。

    正因此,丞相才會住在這未央宮中,以期能引出亂黨。 ”

    聽了這老者的話,董卓連忙道:“司徒所言極是,某正是這個想法。”

    董卓不怕那居心叵測的小人,卻害怕那種帶有浩然正氣的大儒。

    蔡邕雖說這些年來閉門不出,幾乎不與外界進行交道,可一旦發怒時,依舊很嚇人。

    說話的人,名叫王允,官拜司徒。

    他與蔡邕相識,想當初黨錮之禍時,王允便是河南尹。

    按道理說,王允既然站出來說話,蔡邕若識相,就會順坡下,稱讚幾句董卓,而後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歡喜。

    可是,這未央宮的主人,不僅僅關係到國體,更是禮儀之爭。

    哪怕蔡邕而今變得不願惹事,但面對著原則問題,依舊是寸步不讓。

    “子師此言差矣。”

    他大聲道:“禮法,乃國之根本,焉能隨意破壞?

    丞相若有心復興漢室,保護陛下,大可以加強宮中守衛,整治長安混亂,又為何要居於未央宮中?難道你王子師就不知道,這未央宮有天子氣,你讓丞相住在這裡,豈非是讓他為萬人唾罵乎? ”

    “伯喈,今時不同往日,正所謂大丈夫不拘於小節,你又何苦如此死板?”

    “在你王子師的眼中,莫非這禮法綱常,只是小節嗎?”

    王允的臉色陰沉下來,看著蔡邕的目光,也顯得有些陰冷。

    至於董卓,則面色鐵青,凝視蔡邕。

    而蔡邕卻絲毫不懼,梗著脖子,對視董卓。

    什麼事情都可以退讓,但是這禮法綱常,絕不能退讓。

    丁辰在一旁看情況不妙,也不禁為蔡邕叫好的同時,有隱隱有些擔心。

    董卓喜怒無常,萬一老先生真的把他激怒了,到時候董卓一刀看了他,怎生是好?

    想到這裡,丁辰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搶身而出,大聲道:“恭喜丞相,賀喜丞相。”

    董卓本來有些壓不住火了……說實話,他今天乘興而來,卻被蔡邕狠狠打臉。想他乃是朝中丞相,卻連這最基本的禮法綱常都不明白。傳揚出去,豈不是被人恥笑?

    就在他快要爆發的時候,丁辰出現了。

    董卓怒道:“子陽,莫非恥笑我乎?”

    “丞相,末將絕無恥笑丞相之意,乃是為丞相真心道喜。”

    “喜從何來?”

    “丞相,有道是直臣出,天下興。

    這世上不缺忠臣,卻少直臣。直臣者,剛正不阿,不畏權貴,敢於直言犯上,卻無半點私心。

    蔡公正是那直臣,方才的話雖有些不妥,確發自肺腑。

    有道是,良藥苦口,忠言逆耳。有蔡公如此正直之人在身邊,豈不是天助丞相,復興漢室嗎? ”

    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董卓不禁眼睛一亮,心中的怒氣頓時減少了許多,看蔡邕的目光,也柔和了不少。

    他嘴角微微一翹,向蔡邕拱手一揖道:“若非蔡公秉公直言,卓險些犯了大忌。

    卓自幼長於邊塞,多與塞外豪酋結交,身邊少有人與卓提及禮儀綱常。

    可是剛才蔡公一番言語,卻讓卓深感淺薄。故,卓有意請蔡公為師,能時常指點,不知可否? ”

    董卓粗豪沒錯,卻不是一個愚蠢之人。

    真正的蠢人,是不可能成為一方諸侯,更不可能穩坐中樞。

    他非常乾脆利索的承認了自己學識不高,不僅讓蔡邕緩和了臉色,也讓他身後的一些大臣,對他感官大好。不怕你你沒文化,就怕你沒了文化,還裝作學富五車。

    至少,你承認自己沒文化,就代表著你還有挽救的餘地。

    甚至連董卓都不會想到,他這靈機一動,會有如此好處。

    只是,誰都沒有看到,在一旁的王允面帶尷尬之色,同時看蔡邕的目光中,更帶著一絲絲的恨意。

    他王允就不知道帝王尚右,以西為尊的道理?

    你蔡邕一來,就指出了錯誤。

    還有哪個曹家的小混蛋,更還說什麼直臣出,天下興……這,又讓他王允如何自處?

    “丞相既然知錯,何不遷出未央宮,還與陛下?”

    蔡邕依舊不肯退讓,大聲問道。

    董卓則道:“蔡公所言極是,未央宮有天子氣,是非董某可以居住。

    董某這就讓人把丞相府遷出未央宮,擇他處重建。不過,今日乃是為蔡公接風洗塵,不若請蔡公移步鳳闕。代為蔡公接風之後,便立刻搬出未央宮,不知蔡公意下如何? ”

    鳳闕,又名柏梁台,是漢武帝元鼎二年所建。

    柏梁台鑄銅為柱,是一座高大二十丈的高台建築。因此台建築是以香柏木為樑架,建成之後,香聞數十里,所以叫做柏梁台。又因台頂置有銅鳳凰,也喚作‘鳳闕’。

    以董卓的性子,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是極致了!

    蔡邕也並非那種不知進退之人,所以聽了董卓的話語後,更顯得格外開心。

    他覺得,他做了一件好事!

    對於讀書人而言,能夠指點他人的錯誤,讓人改惡從善,便是善莫大焉。

    不過,丁辰在一旁,卻暗自替蔡邕感到擔心。

    董卓不明白未央宮的含義,他身邊的人,就一個都不知道嗎?

    且不說那些漢室老臣,就算是李儒,也應該清楚這一點。可是,卻無人願意提醒董卓,真的只是疏忽?亦或者,是有別的緣故?蔡邕如此,克就等於是得罪了人。

    才一到洛陽,就得罪了一大群莫名其妙的人。

    怪不得蔡邕自己都說,他脾氣不好,容易得罪人……在澠池的時候,丁辰感覺著蔡邕脾氣不錯,為人溫文儒雅,和他說話時,更極為親切,看不出他脾氣有甚不好。

    可是現在,丁辰明白了那‘脾氣不好’的含義。

    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讀書人的倔強,讓他很容易遭到別人的嫉恨。

    可是,這位老先生怕一輩子都改變不了!

    怪不得他不願意來長安,寧可躲在那澠池軍營旁邊的簡陋房舍裡。說穿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毛病,眼睛裡容不得沙子,在一些大是大非的問題前,更不會退讓。

    沒錯,這的確是一個名士應該具有的風骨,但同時更容易被人記恨。

    不過,丁辰對蔡邕倒是挺敬佩的。

    不說別的,只說他那兩根硬骨頭,足以羞煞無數人。

    “今日董某得遇高士,乃一大喜事。

    待一會兒柏梁台上,某與諸公一醉方休……蔡邕,請! ”

    “丞相請。”

    董卓前方領路,與蔡邕並肩而行。

    諸位大臣則跟隨董卓身後,亦步亦趨。

    丁辰這時候,才算是鬆了口氣,輕輕擦拭額頭上的冷汗。

    他正要跟上去,卻見王允走過來,看了他兩眼,突然笑道:“久聞子陽之名,未曾想今日方得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氣宇軒揚的緊呢。”

    他說到這裡,停頓一下,笑道:“我與孟德交情甚厚,若他日子陽閒暇,不妨多多走動。”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8 03:38 AM

第五十七章 李傕

    丁辰並不認得王允!

    說實話,當王允找他說話的時候,他有點迷糊。

    曹操在洛陽的時候,交友還是比較廣闊。雖然身份不高,但他和袁紹等人走的近,所以混的還算不錯。

    只是,曹操交友廣闊,丁辰卻少與人接觸。

    大部分時候,他寧願在家裡曬曬太陽,和曹昂一起戲耍,亦或者陪著阿姐逛街、閒聊。在他看來,曹操那些聚會,無聊至極。一群大老爺們儿聚在一起,高談闊論又有什麼意思?了不起加入一些歌舞伎,但在丁辰感覺,純粹是浪費他的時間。

    所以,曹操交友廣闊,丁辰卻是兩眼一抹黑。

    他剛要詢問王允,王允已經轉身走了。

    這時候,賈詡湊過來,在他身邊低聲道:“提醒伯喈公,他得罪人了。”

    “你以為,他不知道?”

    賈詡愣了一下,旋即笑了。

    當年,他曾在蔡邕手下做事,焉能不知道自家這位老上司的秉性。

    一晃十載,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卻並無太大的改變。想想,似乎真的是他的性格。

    “剛才那人是誰?”

    “你不認得王子師?”

    “王子師是誰?”

    丁辰依舊是一臉的迷糊。

    “司徒王允,似乎與你阿兄關係很好,如今在丞相面前,頗受信任。

    丞相居未央宮,也是他推波助瀾。這老兒,心腸九曲,你最好不要和他走的太近。 ”

    賈詡說完,就走了。

    丁辰則跟上了隊伍,看著王允的背影。

    他就是王允?

    阿兄留下來的那口七星刀,就是他所贈嗎?

    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丁辰隱隱捕捉到了什麼線索。

    曹操說過,他刺殺董卓,確有不得已的苦衷。只是當時丁辰忘了問他,到底是誰逼他刺殺董卓。

    可是,以阿兄的性子,凡事必有後招。

    他刺殺董卓不成,逃離洛陽,卻又偏偏留下了那口七星刀,莫非是意有所指嗎?

    丁辰想到這裡,不由得機靈一個寒蟬。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有人喚他名字,於是抬頭看去,就見呂布站在他不遠處……

    “見過溫侯。”

    “子陽,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隨蔡公回來。”

    “是嘛,才回來就被主公請來赴宴,看起來主公對子陽還是非常看重。”

    “哦……”

    丁辰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因為從呂布的語氣中,他聽出了一絲絲古怪。

    上一次見呂布,還是在旋門關。

    而從旋門關撤退後,呂布奉命留守谷城,為董卓斷後,和丁辰就再也沒有任何聯系。

    但在那之前,丁辰覺得,他和呂布的關係緩和不少。

    十里舖一戰讓兩人感情加深,雖說不得事至交好友,但相處的時候,卻無甚間隙。

    可是現在,他卻感覺到,呂布話語中,透著一絲絲的疏遠。

    除了疏遠之外,更有一種隱隱的敵意。

    丁辰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想了想,正準備回答,卻見呂布已笑著離開。

    什麼情況?

    丁辰不禁蹙起眉頭。

    呂布何以會對自己產生敵意?

    他開始後悔,不該來長安。

    這次回來之後,雖然才短短的時間,可是他卻能感受到,在城門口賈詡對他說的,雲詭波譎!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透著詭異,讓他有點疑惑。

    +++++++++++++++++++++++++++++++++++++++++

    柏梁台上,已經擺好了酒宴。

    別看董卓灰溜溜從洛陽遷都長安,也別看長安破敗,今不如昔,但柏梁台上,卻依舊金碧輝煌,透著幾分華貴之氣。

    董卓請蔡邕上座,卻被蔡邕拒絕,在一旁坐下。

    “今日某甚歡喜,得見蔡公。

    當年某自河東太守之位卸任時,曾返洛陽述職。

    當時某就想要去拜會蔡公,可惜蔡公卻離開洛陽……此,某常以為憾事。今日能夠與蔡公相聚長安,相聚在這柏梁台上,乃某人生一大快事,當浮一大白……哈哈哈! ”

    董卓暢快大笑,舉杯邀酒。

    可是,這柏梁台上,迎者寥寥。

    不少人只是抿了一口酒水,便放下酒杯。

    蔡邕對此卻不在意,他剛得罪了眾人,如今又被董卓推崇,其他人怎可能給他面子?

    這種事情,他早已看淡。

    只不過蔡邕看淡,卻不代表董卓能無視。

    他濃眉一蹙,露出不快之色,“今日與諸公相聚柏梁台,乃一大幸事。

    而今,關東諸侯聯盟分崩離析,而天子遷都​​,坐擁關中,有函谷之險,必成大事……今日請諸公飲酒,也是想與主公知曉。過往之事,卓不再計較。而今百廢俱興,復興漢室,更需諸公鼎力相助。所以,請大家今日之後,能夠與卓齊心協力。 ”

    說到這裡,董卓眸光一凝,突然笑著道:“既然要一醉方休,便需有監酒官。”

    他目光掃過兩邊,眾將無不挺胸腆肚。

    “子陽之前在扈城亭,大義滅親,三敗曹操。

    而後在滎陽城下,生擒李旻,大敗八千潁川兵。

    十里鋪,與奉先聯手擊潰叛軍,功勞​​卓著,實不愧‘當世飛廉’之名。對了,子陽,當初你出征之前,某曾與你說過,若你斬首青綬,便任你提一要求,可還記得? ”

    丁辰聞聽,頓時精神一振,心中更是大喜。

    老董果然是爽快人,我正不知道怎麼提醒他,他卻搶先提了出來。

    丁辰忙上前,躬身道:“此丞相運籌帷幄之功,末將不過奉命行事,何來功勳顯赫?”

    “哈哈哈,子陽說的甚好。

    不過是你的功勞,誰也搶不走……這樣吧,今日酒宴結束前,你便提出你的條件。任你任何條件,某定然允許。

    子陽,一定要想好才是。 ”

    涼州眾將也好,並州眾將也罷,包括許多老臣,看著丁辰的目光,都發生了變化。

    你個董卓!

    這不是把我往風口浪尖上推嗎?

    不過,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打算留在長安太久,得罪了便得罪了!

    想到這裡,丁辰就想要開口。

    董卓擺手打斷了他,沉聲道:“今日的監酒官,就是丁辰丁子陽。”

    而坐在董卓一旁的呂布,聞聽頓時變了臉色。

    他臉色發黑,看上去極為難看。

    要知道,自呂布投降了董卓之後,似這種場合裡,那監酒官都是由他來擔當。這並非是一種單純的榮耀,更是代表著董卓對他的信任。可現在,監酒官卻換了丁辰。

    呂布看丁辰的目光,旋即變得有些冷厲。

    這今晚的高潮,還真是一個接著一個……丁辰聞聽之後,不禁在心裡苦笑。

    風頭太過了!

    他現在,也隱隱明白了賈詡那番話的意思。

    長安,而今真的是很複雜!

    伴隨著聯軍解體,也代表著董卓集團外部的壓力和威脅全部消失。於是乎,長安城中的各方力量便要展開角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相互間的爭鬥越發激烈。

    而他,作為一個不歸屬任何集團的外人,得到董卓如此重視,豈能不被人嫉妒呢?

    丁辰嘆了口氣,在呂布那如同噴火的目光注視下,躬身道:“末將,遵命!”

    這一次,怕是要變成了呂布的眼中釘了……

    ++++++++++++++++++++++++++++++++++++++

    酒宴氣氛很是熱鬧,在董卓的頻頻勸酒之下,眾人莫不盡興。

    丁辰作為一名監酒官,在這種場合裡,反而是無法飲酒。

    所以,他只坐在一旁,手捧寶劍,含笑不語。

    “蔡公,此來長安,某已準備好了一處宅院。”

    “啊,多謝丞相厚愛……不過老朽已經有了住所,就不勞丞相費心。”

    “哦?蔡公已經找到住所了?不知在何處呢?”

    “就是揭水陂,子陽家中。”

    原本一直在一旁,幾乎被人遺忘的丁辰,隨著蔡邕這一句話,再次成為眾人的關注。

    而董卓則頗感興趣道:“原來,子陽和蔡公還有如此交情?”

    “子陽為人敦厚,頗有任俠之氣,吾心甚喜。

    且老朽此次來長安,途中還收養了二十餘人孩童,若住在城內,只怕是有些麻煩。當年我去五原,曾途經揭水陂,對那裡的景色身為喜愛。且老朽而今也已年邁,更喜歡清靜之地。再加上那邊還有子陽照顧,所以在來長安途中,才做出決定。 ”

    丁辰聞聽,不禁心中暗自叫苦。

    你老人家不提我就不可以嗎?

    我已經在風口浪尖上了,你這般誇讚我,豈不是讓我成為眾矢之的?

    不過,經蔡邕這麼一說,在場倒是有一些人,看丁辰的目光,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如此,便依蔡公喜歡。”

    董卓倒是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擺擺手,便贊同了。

    他突然站起身來,舉起銅爵,笑道:“之前,陛下召我商議事情。

    確是一樁美事……弘農王業已故去,而弘農王妃正是妙齡。陛下實不忍她獨守空閨,故而提議,想要將弘農王妃許配。此次李傕鎮守長安,迎奉陛下頗有功勞,甚得陛下看重。故而陛下提議李傕……李傕,你這老小子,卻是得了好大的便宜。 ”

    在座眾人聞聽,莫不色變。

    而李傕在一旁乍聽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先一怔,旋即狂喜。

    李傕是一個羌漢混血,身高八尺,看上去略顯瘦削,但確是董卓手下的一員大將。

    董卓率部入洛陽時,便是李傕鎮守長安。

    由此也可看出,董卓對李傕的看重。

    這李傕已年近四旬,相貌醜陋。

    董卓話音才落下,李傕已經站起身來,快步到董卓面前,插手行禮道:“末將……”

    他想要說幾句道謝感激的話語,可是未等他說完,一個人卻搶身而出。

    “丞相,且慢……末將反對!”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10 01:48 AM

第五十八章 信諾

    “丁子陽,你什麼意思?”

    李傕看清楚那人之後,勃然大怒。

    他是個粗人,且是羌漢混血,一直以來都備受歧視。

    憑藉自身的戰功,還有那七巧玲瓏心,不斷的鑽營,十數年下來,終於有所成就。

    嗯,如果從李傕早年來看,他而今的確是成就不低。

    可是,若能娶了弘農王妃……

    李傕很清楚,他那羌漢混血的身份,很難被人接受。但如果能娶到唐姬,對於他而言,絕對是一個飛躍。嗯,至少在李傕看來,他未來成就的上限,會被提高許多。

    唐姬,不過是一個死去的弘農王的妃子。

    但如果這位弘農王,曾是執掌天下的帝王,就變得不一樣了。

    他娶得可是皇帝的老婆,那將是一樁何等榮耀的事情?更不要說,這樁婚事還是漢帝所賜,那豈不是代表著,皇家對他的認可?聽說,那弘農王妃,生的千嬌百媚!

    這種好事,就好像天上掉餡餅,過了這村,就沒這店。

    李傕本來心情極好,卻不想被人阻攔,又怎能開心?

    丁辰,則心中苦笑!

    如果可以,他真不願意出這個頭。

    但是那天晚上,他與弘農王的承諾,卻讓他不得不站出來。

    “李將軍息怒,且聽我說完。

    弘農王妃,乃弘農王妻子,而弘農王,不管怎樣都曾為九五之尊。

    李將軍若娶了弘農王妃,與李將軍而言是一件好事,但是與丞相,確是一樁滅頂之災。 ”

    董卓聞聽,眉頭一蹙。

    “子陽,此話怎講?”

    “丞相,弘農王是被何人廢黜?”

    董卓一愣,旋即露出不快之色,“當日某見弘農王懦弱,而當今聖上聰慧,所以便廢黜了弘農王。

    此事,你當時就在洛陽,應該清楚。 ”

    丁辰道:“那弘農王,又死於何時?”

    “去年末,你當時就是南宮衛士令,怎能不知?”

    “可是天下人卻認為,是丞相害死的弘農王。

    更別忘了,當初諸侯起兵,也是因弘農王……今弘農王故去不過一載,弘農王妃便下嫁給李將軍,世人當如何看待丞相?他們只會說,弘農王是丞相害死,而弘農王妃下嫁給李將軍,更是丞相逼迫。丞相欲成人之美,乃一件好事。不過,可曾問過弘農王妃呢?若弘農王妃得知這消息,含憤而自盡,那丞相辛苦得來的名聲,必將毀於一旦。

    到那時候,天下必然再生戰亂。

    而這一次,不管是否是丞相本意,可破壞皇室,踐踏皇室尊嚴,害死弘農王妃的罪名,就等於是坐實了。 ”

    “這個……”

    董卓聽了丁辰這一番話之後,心裡不由得咯噔一下,也陷入了沉思。

    丁辰說的沒錯,萬一弘農王妃不同意,到時候含憤而自盡,這個罪責到頭來還是他來背負。

    可一旁的李傕卻不答應了。

    他看董卓猶豫,頓時急了,“丁子陽,焉知弘農王妃就看不上某家?”

    這一句話出口,莫說是丁辰,幾乎這柏梁台上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露出譏諷之色。

    甚至,連董卓都不禁莞爾!

    你李傕,可真是好大的自信。

    也不看看你長的什麼模樣?弘農王妃如果真的看上了你,那隻有一個可能,她眼瞎了。

    而事實上,李傕這話出口,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只不過這到了嘴邊的肥肉,放棄了豈不可惜?

    他惱羞成怒,手指丁辰道:“丁子陽,欺人太甚,如此羞辱某家,某與你不死不休。”

    說話間,他反手拔劍出鞘。

    丁辰自然不會束手待斃,二話不說,同樣拔出了寶劍。

    二人眼見著就要衝突,董卓卻怒了!

    他拍案而起,厲聲喝道:“都與我住手!某家還沒死呢。”

    言罷,他一腳就踹翻了面前的酒案,只聽哐當一聲,整個柏梁台上,都是噤若寒蟬。

    董卓面沉似水,厲聲道:“來人,把他二人手中武器拿下。”

    自有侍者走上前,來到兩人身邊。

    李傕雙目好似噴火,怒視丁辰。

    而丁辰則順從交出寶劍,對李傕的目光,視而不見。

    他這會兒,可不敢亂來……沒看到那邊呂布已經起身了嗎?

    丁辰相信,以呂布之前在路上所表現出來的態度,一旦他真的和李傕動手,呂布絕對會對他不利。

    “李將軍,請莫讓奴婢為難。”

    侍從想要拿走李傕的寶劍,可是李傕卻不肯鬆手。

    直到董卓哼了一聲,他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寶劍交給了侍者,只是看丁辰的目光,越發冷厲。

    “丁辰,我承認,你方才所說,有些道理。

    不過,這婚事乃陛下所賜,並非我逼迫弘農王妃。 ”

    “可是,丞相今執掌廟堂,天下人也會說,陛下所賜,也是因為丞相所迫。”

    “你,好大膽子!”

    董卓怒喝一聲,看著丁辰。

    呂布一旁站出來道:“丞相,丁辰膽大妄為,更污衊丞相,其心可誅。”

    “丁子陽話雖有道理,但是,確有不妥。”

    王允也站出來,表面上是為丁辰開脫,可暗地裡,卻另有深意。

    蔡邕有些急了,見狀忙站起身來。

    只是,未等他開口,卻見董卓擺手,示意他坐下。

    “子陽,我知你心思單純,剛才所言,未必就是真的在指責我。

    只不過,你這個理由,卻難以讓我接受。畢竟是陛下賜婚,我若拒絕,豈非抗旨? ”

    丁辰聞聽,卻沉默了。

    他低下頭來,心思百轉千迴。

    見他不再說話,李傕不禁得意起來,笑呵呵道:“丁子陽,聽清了嗎?那是陛下賜婚。”

    “此事,就這麼決定了……”

    “慢!”

    董卓話未說完,丁辰再次開口。

    他的臉色,看上去很難看,眸光中甚至有一絲絲的頹廢。

    不過,他還是咬著牙,攔阻了董卓道:“丞相,你之前說過,我有所請,你必不推辭?”

    這句話說出口來,丁辰的心裡,如同刀絞。

    可是,他卻別無選擇。

    董卓聞聽,頓時愣住了,凝視丁辰。

    而柏梁台上,更鴉雀無聲,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丁辰竟然如此堅決。

    李傕見狀不妙,忙開口道:“丞相,休要聽他胡言亂語,這是陛下……”

    “李傕,你給我閉嘴。”

    董卓怒吼一聲,嚇得李傕不敢再言語。

    而蔡邕,則好奇看著丁辰。

    “丁子陽如此阻攔,莫非也看上了弘農王妃嗎?

    倒也是,當初丁子陽守衛阿閣,而弘農王妃正青春妙齡,說不定……哈哈哈,若如此,某倒是可以理解。李阿福,論長相,丁子陽可是比你,不曉得俊俏多少呢。 ”

    “溫侯如此毀人名節,難道是並州的風俗嗎?”

    丁辰明白,這件事情已無法善了。

    而且,他對呂布三番五次的挑釁,也覺得有些厭煩了。

    他不想招惹呂布,卻不代表他怕了呂布!

    他這句話話,其實也是諷刺呂布,胡風太重……那並州,其實和涼州也差不太多,同樣是胡漢混居之地。

    呂布怎可能聽不懂丁辰話語中的嘲諷之意,頓時大怒。

    他上前一步,厲聲道:“丁子陽,莫非找死?”

    “奉先,退下。”

    “我說了,讓你退下。”

    董卓厲聲喝退了呂布,然後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目光,上上下下,反覆打量起丁辰。

    對於丁辰,說實話他並不真的了解。

    只不過丁辰一連串的戰功,以及他強悍的身手,讓董卓對他頗為讚賞。

    讚賞歸讚賞,卻不代表他真的就信任丁辰。而今,丁辰接連頂撞,讓他有點下不來台。心裡面,非常惱怒,可同時,又有一些好奇。這個丁辰,為何要阻止我呢?

    “丁子陽,我想聽你真正的理由。”

    丁辰聞聽苦笑,深吸一口氣之後,挺起了胸膛。

    “去歲今時,末將為南宮衛士令。”

    “這個,我知道。”

    “有一日……嗯,應該是末將擔任南宮衛士令不久,那天小張將軍是值守白晝,而我值守夜間。當時末將在阿閣巡視,不想遇到弘農王獨自一人,站在阿閣大殿前。

    那天,他衣著單薄,看上去有些低落。

    於是末將就上前,勸他回大殿,免得著涼。弘農王卻未聽從,反而拉著末將閒聊。

    丞相,末將當時不過是南宮衛士令,而弘農王雖非天子,卻仍是漢室宗親,末將自然不可能強迫,所以就陪著他在那裡聊了一會兒。那天弘農王情緒不是很好,聊天的內容,無非是一些瑣事……嗯,這件事當時,我曾與主簿從事賈詡先生提過。 ”

    董卓輕輕點頭道:“文和倒是也與我說過此事,你接著說。”

    “後來,末將見天色不早,便再次勸說弘農王休息。

    而這一次,弘農王沒有拒絕……不過,他在回去之前,突然問末將:你可是漢家臣子?末將自然回答,生為漢家郎,死為漢家鬼……弘農王當時聽了,似乎非常高興。

    他接著說:丁卿,孤有一事相求。

    末將當時急著勸他回去,就順水推舟道:請大王吩咐。

    弘農王說:若有一日孤有不幸,留下唐妃一人實在牽掛。若丁卿有可能,請代為多多照顧,若能送她回她父親身邊最好。

    既然是弘農王所託,末將自然無法拒絕,於是便答應下來。

    本以為弘農王那天是因廢黜而心生悲戚,胡言亂語……可是卻不曾想到,他竟然……”

    丁辰說到這裡,沉默了。

    董卓則直勾勾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胡說,爾一小小南宮衛士令,弘農王又怎會與你託付?”

    “此事,若李將軍不信,大可以去找人打聽。至於弘農王為何託付我……哦,我想起來了,他說他認得我阿兄。不過到底是不是這原因,末將愚魯,實在是不清楚。”

    李傕咬牙切齒,惡狠狠盯著丁辰。

    一樁在他看來,可以讓他鯉魚躍龍門的好事,卻生生被丁辰破壞,他心裡豈能善罷甘休?

    可是,他也必須承認,這可能是真的!

    否則丁辰沒必要冒著得罪他的風險,站出來阻止。

    畢竟,二人此前並無任何交集,也沒有什麼恩怨。甚至說,在李傕看來,丁辰也算是涼州軍一員。

    “丞相!”

    李傕再次把目光,轉向了董卓。

    而董卓卻擺了擺手,對丁辰道:“丁子陽,你可知道,我此前答應你,可以提出任意要求,我都會答應。如果你現在把這個要求提出來,說不定就錯失了升遷之機。”

    一句話,令柏梁台上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落在了丁辰身上。

    任何要求,董卓都會答應!

    這代表著就算是丁辰想要做真正的將軍,董卓也會同意。

    可現在……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丁辰的答案,更使得柏梁台上,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丁辰閉上了眼睛,深呼吸幾口氣。

    “丞相,末將不改要求,懇請丞相放唐妃還家……末將也知道,這會讓我錯失天大機緣,可是末將不後悔。君子守信,末將雖非君子,卻願意效仿君子所為。若不能完成當年弘農王的託付,末將就算是做到了一方諸侯,只怕到最後,也難以心安。”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10 01:54 AM

第五十九章 釋然

    丁辰覺得,突然輕鬆了很多。

    那一份可說是莫名其妙的託付,說實在話,讓他頗有壓力。

    在此之前,他甚至把這件事都給忘記了!但是從那份箭書出現,到董卓突然提婚,丁辰整個人的感覺就不好了。

    他無法忘記,在那個清冷的夜晚,那個可憐少年,用一種乞求的目光看著他。

    他無法忘記,在那個血色的夜晚,變成了一具被燒焦的屍體的少年淒慘模樣……

    人,不可以無信!

    哪怕那份承諾是何等的荒謬,可答應了就是答應了。

    正如丁辰所言,如果他不能守住這個信諾,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心安,別想去自在。

    一念通達,他臉上,旋即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

    “壯哉子陽!”

    蔡邕突然撫掌,看著丁辰,露出讚賞的笑容。

    “古有季布千金一諾,今子陽不輸季布,真君子也!”

    他這一贊,也讓不少人為之響應。

    這其中,更有太尉楊彪,和司空黃琬。

    而董卓也露出了笑容,輕聲道:“我曾聽人說過,上古時的人們,遵守信諾,講究道義,故名'義士'。然自我入仕以來,卻從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我原本以為,那只是道聽途說的傳說罷了,卻未曾想今日見到了真正一諾千金的守信'義士'。

    我聽說,只有在盛世到來的時候,才會有真正的義士出現。

    今天看到子陽的所作所為,我很開心,更相信這漢室江山,終究有復興的一天……”

    說完,董卓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這麼一說,在場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李傕更是面色鐵青,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羞辱。

    可是他更加清楚,當董卓把‘義士’二字贈與丁辰的一剎那,他和弘農王妃,便再無干系。

    除非,那弘農王妃是心甘情願嫁給他。

    可是那可能嗎?

    連李傕自己都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惡狠狠瞪了丁辰一眼,默默退了下去。

    而董卓則笑著對丁辰道:“子陽,我給你三天。

    若是這三天裡,你後悔今天的事情,我可以當做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若三天后,你依舊堅持剛才的決定,我亦會成全你,並且派人把弘農王妃送回去會稽郡。

    如何? ”

    丁辰卻默默搖頭,“末將心意已決,不會反悔!”

    +++++++++++++++++++++++++++++++++++++++++

    這頓酒,吃到了天將黑,才算結束。

    董卓倒是一個守信的人,柏梁台酒宴結束之後,他就立刻下令,把丞相府搬出未央宮。

    蔡邕和丁辰一起走出未央宮,不過在宮門外,卻意外與李傕相遇。

    “丁子陽,今日之辱,某會記在心裡,早晚必報。”

    他凝視丁辰,一臉怨恨之色。

    對此,丁辰也只能無奈苦笑,目送李傕的背影,消失在長街盡頭。

    “子陽,可曾後悔?”

    “後悔嘛,肯定是有一些,卻不是因為得罪了他李阿福。”

    丁辰說罷,笑著道:“蔡公,倒是你……今日一番言語,怕是得罪了不少人,要多小心。”

    “我這已經成習慣了,無法改變。

    有些事情我可以無視,但有些事情,我絕不能袖手旁觀。

    此關乎綱常倫理,就如同當年我明知道不會有任何結果,卻依然在先帝面前彈劾閹人……不過,我有一件事想要拜託子陽,他日如果我真個出事,還請代為照顧昭姬。 ”

    在黑暗中,昏幽的火光照映在蔡琰的臉上,陰晴不定。

    但他卻目光堅定,絲毫沒有任何畏懼,讓丁辰不由自主的,產生出一種敬慕之情。

    這為老先生,擁有著那些在朝中為官的大佬們,所不具備的優秀品質。

    想到這裡,他輕聲道:“蔡公不必擔心,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保證,定會保你們父女周全。”

    “這,算是承諾嗎?”

    “算!”

    丁辰用力點點頭,絲毫沒有露出猶豫之色。

    蔡邕見此,突然間,笑了……

    揭水陂,坐落於長安城西。

    這是一個並不算太高的土坡,坐落著一個小小的村莊。

    丁辰的家,就位於村莊的盡頭,靠近山坡,地勢略高,周圍的風景,也非常動人。

    時已近年關,不少地方還殘留著積雪。

    丁辰和蔡邕兩人來到村口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座宅院,門前豎著一根旗桿,上面掛著一盞燈籠。

    那燈籠裡,點燃一點火光,在寒風裡忽隱忽現。

    那是我的家!

    當丁辰看到那燈籠的時候,卻突然間勒住了馬,呆呆凝視。

    “子陽,是這裡嗎?”

    “是吧!”

    丁辰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

    他沒有來過這裡,但是從阿姐來信的描述中,卻能夠肯定前方的宅院,正是他的家。

    沒回來時,他日思夜想,恨不得能早些回來。

    可是現在,當他看到自己的家時,心裡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惶恐,和愧疚。

    “是小辰嗎?”

    當丁辰和蔡邕來到家門口時,門吱呀一聲開了。

    丁夫人和蔡琰,帶著曹昂從裡面走出來,在她們的身後,則是胡車兒與幾個親隨。

    “阿姐!”

    丁辰忙下馬,快走兩步。

    “你怎麼出來了?這麼冷的天。”

    “你這個傢伙,怎地沒有禮數?蔡先生親臨,乃是我們家的福分,自當相迎。 ”

    說著話,阿姐的目光便落在了丁辰身旁的蔡邕身上。

    不得不說,蔡邕其實極有風度,雖然年邁,卻自有一種莫名的氣質,令人心折。

    他快走兩步,拱手道:“蔡某攜小女來府上叨擾,還請大娘子勿怪。”

    “先生說得哪裡話,先生能住在我家,本就是我們的福氣,正求之不得,何來叨擾之說。”

    丁夫人說著,便把蔡邕讓進了府中。

    自有蔡琰上前,陪伴老爹離開。

    而胡車兒則帶著其他人,悄然退下。

    大門口,只剩下了丁辰、丁夫人和曹昂。

    火光照耀下,丁夫人看上去有一些憔悴,但是整體而言,精神還算不錯。

    丁辰心裡不禁一顫,快走兩步,來到丁夫人面前道:“阿姐,我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丁夫人拉住了丁辰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後,才低聲道:“小辰,你瘦了,不過看上去,比以前精神許多。

    你在滎陽的事情,我都聽說了。

    我想說,你做的好!既然那個薄倖之人全無眷戀咱們的想法,那你也不必去和他講什麼情義。你知不知道,後來我聽說你住持了滎陽戰局,可真的把我擔心壞了。 ”

    丁辰嘴巴張了張,但到了嘴邊的話,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他很想告訴丁夫人,曹操之所以當初拋棄他們,是不得已而為之。

    可是,他卻不能說……阿姐的性子比較外向,喜怒哀樂都形於色,很容易露出馬腳。

    所以,丁辰只能閉上了嘴巴,決定等有了合適機會,再與阿姐知曉。

    他低下頭,伸出手揉了揉曹昂的腦袋。

    “昂,先回屋去,我有話與你娘親說。”

    “好!”

    曹昂確是很聽丁辰的話,他二話不說,便跑了進去。

    丁夫人見狀,卻不禁臉色一變。

    “子陽,莫非你又在外面惹禍了嗎?”

    “啊?”

    “裝什麼糊塗……從小到大,你一旦做了虧心事,就一定會使這幅模樣。”

    丁辰頓時笑了,雖然他笑容有些苦澀。

    “阿姐,我對不起你。”

    “嗯?看樣子,你這次惹的禍事,不小啊。”

    “我是說真的!”

    不知為何,看丁夫人這幅表情,丁辰反而覺得輕鬆許多。

    他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把唐姬的事告訴了丁夫人。

    “本來,我這次在滎陽,生擒了潁川太守李旻,算是斬首青綬,完成了和丞相的約定。我本打算是找機會與丞相提出條件,然後咱們一家人,就可以設法離開這裡。

    可是……

    唐姬不管怎樣,終究是弘農王妃。

    而弘農王,更曾是漢家天子。我不知道當今天子為何下了這樣的決定,可是我卻不能坐視不管。當日,我與弘農王的約定雖有些兒戲,可不管怎樣,那畢竟是約定。

    所以,我……”

    丁辰話說到這裡,頭幾乎垂到了胸口,不敢和丁夫人直視。

    丁夫人則沉默了!

    良久,就聽她輕聲道:“小辰,抬起頭來!”

    丁辰忙把頭抬起來,向丁夫人看去。

    就見丁夫人的臉色在此時,顯得格外凝重。

    “阿姐,對不起。”

    “小辰你何錯之有,為什麼要道歉呢?”

    丁夫人長出一口氣,突然笑了。

    她伸出手,揪住了丁辰的耳朵,笑罵道:“我還以為是什麼事情……莫不是在你心中,阿姐我就是那不知輕重,不曉黑白的女人嗎?我覺得,你做的很好,非常正確。

    不管當初你和弘農王的約定是如何定下,也不管你當時是真心,還是虛情假意。可你答應了,就是答應了,便不能反悔。更何況,弘農王妃乃弘農王所遺,終究是漢室宗親。如果她真的嫁給了那個勞什子李傕,不僅是漢家顏面無光,相信弘農王妃,也不會答應。

    真不明白,那小皇帝究竟是怎麼想的?

    說一千,道一萬,弘農王妃都是他嫂嫂,怎能如此對待? ”

    言語中,丁夫人流露出了對漢帝的不屑。

    其實,丁辰也知道,丁夫人對而今的漢帝,從來都不待見。

    之所以不待見,原因也很簡單……弘農王死後,哪怕你沒辦法把他風光安葬,卻至少應該給他一個妥帖的結果。再怎樣,那弘農王都是你的兄長,更曾經是九五之尊。

    可是,小皇帝又是怎樣處理弘農王的屍體呢?

    他把弘農王葬在了中常侍趙忠,為自己修建的陵墓裡面。

    那趙忠,是一個太監,一個閹人……你讓堂堂的王爺,更曾經是皇帝的弘農王安葬在一個閹人為自己準備的陵墓之中,豈不是在羞辱弘農王?當然了,在羞辱弘農王的同時,小皇帝其實也等於把自己羞辱了,更令得整個漢家皇室都顏面無光。

    刻薄,寡恩,心胸狹窄。

    好吧,那小皇帝畢竟還是個孩子,似乎也並不奇怪。

    但是丁夫人,卻依舊看不上那漢帝的嘴臉……

    “阿姐,你不怪我嗎?”

    “你如果是見死不救,那我才會怪罪你呢。”

    聽到了阿姐這一句話,丁辰的心情,頓時大好,臉上的笑容,隨即也流露了出來。

    不過,他旋即顯得很失落,再次垂下了頭。

    “這次能生擒李旻,絕對是一個意外。

    而今聯軍諸侯都已經撤走,甚至開始相互攻擊……以後,似李旻這樣的機會,一定會非常少。 ”

    “那又如何,難不成你還要拋棄我們母子?”

    “怎麼會!”丁辰聞聽,連忙擺手,更瞪大了眼睛道:“阿姐休要胡說,我怎會有這樣的想法。”

    “那不就是嘍?”

    丁夫人笑道:“有你保護我和昂,我已心滿意足。”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11 02:13 AM

第六十章 無題(上)

    阿姐的原諒,讓丁辰的心情輕鬆很多。

    不過,這也讓他更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設防讓阿姐和曹昂,平安離開長安才是。

    長安的水,太渾了!

    才回來第一天,丁辰就清楚感受到,那空氣中所暗藏的詭異氣氛。

    柏梁台酒宴的第二天,丁辰‘義士’之名,就傳遍長安的街頭巷尾。

    這也為丁辰增加了不少的麻煩,一時間揭水陂丁府門前,變得熱鬧起來,不少人慕名前來拜訪丁辰,不過卻都被丁辰婉拒。他並非那沽名釣譽之人,生性好靜的他,更不喜歡那種喧鬧的氣氛。所以在第三天,他就離開丁府,陪伴蔡邕父女,帶著幾個童子前往終南山,尋幽覽勝。如此一來,多多少少也打消了人們的熱情。

    畢竟,年關將至!

    伴隨著丁辰入山的當天,李傕率部離開長安,返回自己的駐地。

    因為他也看出來了,丁辰是不可能改變主意。

    既然如此,那他留在長安的意義也就不大,繼續留在這裡,不過是被人恥笑罷了。

    第三天,也過去了!

    丁辰沒有回家!

    董卓心知,丁辰不會改變主意。

    這讓他心裡有些不快,但是對丁辰,卻又平添幾分好感。

    而此時,董卓已經把丞相府從未央宮內遷出。不過,新的丞相府尚未修建完成,所以他也只能選擇一處相對華美的府邸作為臨時駐地,距離那未央宮也不是太遠。

    “文優以為,這丁子陽如何?”

    丞相府內,董卓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詢問李儒。

    李儒也不禁有些撮牙花子,道:“此人,我看不太懂。

    其實,我曾聽文和說過一件事情……當時丞相命他出征時,允諾會答應他一個請求。丁子陽其實,是想帶他阿姐和那甥兒離開洛陽,並不想留在丞相身邊效力。

    可我沒想到,他居然為了一個承諾……

    這樣的人,或者真如丞相所言,乃真‘義士’,亦或者,圖謀甚大,另有其他算計。 ”

    “依你之見,他是哪一種?”

    李儒沉默了!

    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亦或者說,他並不知道答案。

    過了許久,李儒才苦笑道:“以我之見,他更像是前者。

    不過我對他真的是不了解,所以也不清楚,他如今所展現的,是真,亦或者是假。 ”

    董卓道:“既然如此,姑且當作是真吧。”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突然間話鋒一轉,道:“文優,可否使他真心為我效命呢?”

    “啊?”

    李儒一愣,詫異向董卓看去。

    他沒有想到,董卓在明知道丁辰別有心思的情況之下,仍想要把他拉攏過來。

    不過細一想,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董卓喜好勇武之人,如呂布、如華雄,都是如此。

    想當初,呂布投降,也並非是真心想要為董卓效力,而是奔著榮華富貴而來。所以,相比之下丁辰的這種情況,好像也不是不能夠接受,而且更值得去拉攏一下。

    沒等他開口,董卓卻道:“奉先其人,虎狼之性。

    別看他而今對我頗為恭敬,實則另有盤算。我現在有些後悔,當初他投降以後,為安撫他,未把並州軍拆散,以至於他現在手握並州兵馬,隱隱已成就了氣候。

    丁子陽心不在我這裡,但是卻願意為我盡心。

    滎陽一戰,勞苦功高,我都看在眼裡……李肅對他,也非常讚賞。文優,你知道的,李肅這個人,表面溫和,骨子里高傲,待人嚴苛。哪怕呂布與他是同鄉,但他卻非常不屑。這次滎陽之戰結束後,李肅返回,在我面前曾對那丁子陽贊不絕口。 ”

    董卓說到這裡,突然笑了。

    “文優,一個心不在我這裡的人,卻為了親眷,為了那一個承諾,而盡心盡力。如果他真心願為我效力,我又何愁不成大事?況且,他與蔡邕交好,全不似呂布粗鄙。”

    最後一句話,赤裸裸表明了董卓對呂布的厭惡。

    李儒也知道,董卓近來對呂布有諸多不滿,可是似今日這般,如此直白的表達出來,卻從未有過。

    仔細想想,似乎也正常。

    丁辰也是個驕傲的人,但待人溫和,從外表看去,很容易令人親近。

    可呂布,卻把那驕傲表現在外,一副驕狂之態,誰也不放在眼裡,甚至是飛揚跋扈。

    相比之下,就算是李儒也覺得,更喜愛丁辰一些。

    一個把驕傲藏在骨頭里面,一個卻展現在外。

    更重要的是,兩人的能力似乎並無太大的差距,就很容易讓人分出高下。

    李儒閉目,沉思不語。

    片刻,他睜開眼,對董卓道:“子陽其人,眷顧親眷。

    據我所知,他以前對曹操是極為敬重。後來接連與曹操衝突,更多是因為怨恨他不顧妻子安危,頗有些因愛生恨之感。我覺得,內心之中,他對曹操的感情未變。 ”

    “嗯?”

    “這些時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麼事?”

    “孟德其人狡詐多謀,雖說青年時有些遊俠兒的脾氣,但是從黃巾之亂以來,為人已穩重許多。此人多謀,從這次他親率兵馬,偷襲扈城亭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說實話,如果不是華雄當時把丁辰隨意扔在了扈城亭,怕是戰局此時已有變化。

    我就在想,如此一個多謀之人,何以會倉促行刺丞相?

    恕小婿斗膽,如果換做是我,我會先設法把妻子送出去,而後讓丁辰隨行。這樣一來,就算當時丞相覺察,以丁子陽之勇武,怕是丞相也很難有機會倖免吧……”

    董卓頓時坐直了身子,露出凝重表情。

    他仔細想了想,點頭道:“確是如此!”

    細想那日的情形,如果曹操身邊帶著丁辰的話,他真的會非常危險。

    李儒道:“所以,小婿覺得,孟德當日行刺,怕是迫於無奈,或者是被人逼迫,不得已而冒險行刺。丞相你看,他行刺之後,匆匆逃離,甚至連家人都未來得及通知,是何緣故?據我所知,孟德與子陽的阿姐可是非常恩愛,可謂伉儷情深呢。”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孟德既然並非真心要行刺丞相,且其人頗有才幹,丞相何不予以獎賞?”

    這話鋒變的,讓董卓措不及防。

    但細想,似乎很有道理。

    “文優別繞圈子了,直說無妨。”

    “丞相要拉攏丁辰,其實可以通過曹操向他示好。

    我聽說,他之前寄居在東武陽城,招募了不少兵馬和壯士。

    前些時候,東郡太守王肱被殺,劉岱啟用了曹操,去平定黑山賊……丞相何不趁此機會派人下書,正式委任曹操做東郡太守,一來可以讓他名正言順平定黑山賊,另一方面則可以向曹操示好,表現出丞相的大度;其三,還可以令山東諸侯對他生出不滿。

    到那時候,他為山東諸侯排斥,就只有依靠丞相這一條路。

    這樣一來的話,丁辰自然會為丞相真心效力……”

    不得不說,李儒是有真才實學。

    他在短短時間裡,便想出了一個一箭三雕的計策,令董卓感到非常滿意,更連連點頭稱讚。

    “文優此計甚妙,就依你所言。

    不過,一個東郡太守,未免有些小氣,在給曹操加一個費亭侯!我記得他祖父當初便是費亭侯,便讓他世襲費亭侯,如此才能展現出我的誠意,文優以為如何呢? ”

    費亭侯,和世襲費亭侯,可是完全不同。

    李儒現在都有點羨慕曹操了,就因為娶了一個老婆,得了一個小舅子,就能世襲費亭侯?

    “丞相,果然高明。”

    “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吧。”

    “喏!”

    李儒領命,躬身要走。

    就在他出門的剎那,卻忽然聽到身後董卓低沉的聲音道:“文優,未央宮的事情算過去了,但我希望,你以後不要擅自做主。我知你想法,可是我也有我的打算。”

    李儒激靈靈一個寒蟬,腳下緊跟著就一個趔趄。

    讓董卓把丞相府設立在未央宮,並非李儒的主意。

    但他是讀書人,又怎可能不清楚未央宮所代表的意義呢?

    當時董卓同意把丞相府設在未央宮,是他真不清楚,那禮儀綱常。而李儒卻未提醒,其實在他內心裡,何嘗沒有一些渴望,希望董卓有朝一日,能夠真登上九五之尊。

    現在,董卓把話挑明了,則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敢再停留,匆匆離開。

    待李儒走後,董卓才慢慢站起身來,步出書房。

    今日,陽光明媚,也是初平元年的最後一天。

    明天就是新年了,丁辰依舊躲在終南山中,也等同於是向董卓表明了他的態度。

    放走唐姬?

    似乎並無不可!

    弘農王死後,他也監視了唐姬一段時日,可以確定,弘農王是真的死了,而那傳國玉璽,怕並不在弘農王的手中。此前,有傳言孫堅在洛陽皇宮的井裡找到了傳國玉璽,董卓半信半疑。不過而今,看諸侯的行動,他對這個傳言,又有些相信。

    那傳國玉璽,莫非真的在孫堅手中?

    仔細想想,似乎也很正常。

    傳國玉璽,一直以來都是有皇帝身邊的侍從官保管。

    當日十常侍之亂,漢帝被張讓劫持離開,怎可能隨身攜帶那傳國玉璽?也就是說,玉璽一定是在他身邊的女官手中保管。而當日亂兵衝入皇宮,女官為避免受辱,跳入井內自盡……嗯,合情合理!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11 02:17 AM

第六十章 無題(下)

    放走唐姬?

    似乎並無不可!

    弘農王死後,他也監視了唐姬一段時日,可以確定,弘農王是真的死了,而那傳國玉璽,怕並不在弘農王的手中。此前,有傳言孫堅在洛陽皇宮的井裡找到了傳國玉璽,董卓半信半疑。不過而今,看諸侯的行動,他對這個傳言,又有些相信。

    那傳國玉璽,莫非真的在孫堅手中?

    仔細想想,似乎也很正常。

    傳國玉璽,一直以來都是有皇帝身邊的侍從官保管。

    當日十常侍之亂,漢帝被張讓劫持離開,怎可能隨身攜帶那傳國玉璽?也就是說,玉璽一定是在他身邊的女官手中保管。而當日亂兵衝入皇宮,女官為避免受辱,跳入井內自盡……嗯,合情合理!

    想到這裡,董卓不禁有些悔恨。

    當日在洛陽,如果他仔細搜查一下皇宮,也許就能找到玉璽。

    可是,他卻未曾往這方面想,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弘農王身上,以至於錯失良機。

    可恨,真真個可恨!

    +++++++++++++++++++++++++++++++++++++

    初平元年,在嘈亂和喧嘩中悄然過去。

    新的一年來到,東武陽城中,卻是喜氣洋洋。

    曹操受劉岱委託,調兵遣將,擊潰了肆虐在東郡的那些黑山賊,也使得東郡百姓,格外歡喜。

    終於平安了!

    希望新的一年,會有一個新氣象。

    而東武陽城府衙,更張燈結彩。

    所有人臉上都帶著笑容,迎接這新年的到來。

    可是,在後宅的書房裡,曹操卻坐在那裡,呆呆發楞。

    往年這個時候,丁夫人一定會在張羅操持,曹昂會前院後院的來回跑個不停,而丁辰則會笑嘻嘻跟在他的身後。而今年,他卻孑然一人,這心裡面更是格外的孤獨。

    “主公,為什麼不去走走?”

    “不想動。”

    和荀彧聯袂而來的郭嘉,看到曹操這模樣,便很快明白了他心中的苦惱。

    只是,曹操卻賴在床榻上,一副你不要管我,我很不開心的表情。

    荀彧道:“主公,不如派人回去,把家眷接來?”

    曹操並非只有丁夫人一個老婆,家中還有卞氏和環氏兩個妾室,以及兩個孩子。

    荀彧這番話,也是好意。

    卻惹怒了曹操道:“讓她們來作甚,吵吵鬧鬧,煩死個人。”

    荀彧還想再勸說,卻被郭嘉拉扯了一下。

    他扭頭,就見郭嘉沖他搖搖頭,那意思是,你別再說了!

    “主公,那你先休息,我和文若去公房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

    “好!”

    曹操應了一聲,旋即伸手,把被子蒙在了頭上。

    郭嘉見狀,嘆了口氣。

    他拉著荀彧走出房門,才低聲道:“文若,你剛才好端端,提家人作甚?

    “有什麼不對嗎?”

    荀彧茫然,看著郭嘉問道。

    “其實,也沒什麼不對。只是主公這心裡,有一個死結。”

    “什麼死結?”

    “你可知道,那當世飛廉?”

    “這我怎能不知……對了,我記得丁辰好像是主公的……”

    “主公伉儷情深,而且和丁辰的感情非常深厚。

    當初他刺殺董卓不成,匆忙逃離洛陽,卻把丁辰和妻子都陷落在了洛陽城中。也幸虧了那丁辰力保,才使得妻兒無礙。可是,丁辰卻因此和主公反目,累得主公心情低落。

    想來,今天主公是想起夫人她們了,所以才鬱鬱寡歡。 ”

    荀彧聞聽,眉頭淺蹙。

    “主公乃是為了大義而棄家不顧,又有什麼錯呢?

    那丁辰是非不分,因此而怨恨主公,實屬不該。 ”

    在這個時代,女人大多是男子的附庸。

    日後,劉備會說出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話語……其實,不止是劉備,很多人都如此想法。

    哪怕是智謀高強如荀彧,也未能免俗。

    “你不懂……丁辰此人,無欲無求,並非那種野心勃勃之輩。”

    郭嘉說到這裡,見荀彧一臉不屑的表情,便苦笑著搖搖頭。

    其實,他挺理解丁辰。

    只是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和荀彧說不清楚。

    “走吧,去公房裡看看,有沒有什麼事情……若無甚事,不若我們去昨天的酒肆吃酒。

    主公非常人,雖一時興致不高,但相比過一會兒便能調整過來。 ”

    荀彧聞聽,點頭答應。

    兩人聯袂前往公房,卻發現堆積了不少事務。

    他二人也就坐下,翻看公文。

    突然間,荀彧拍案而驚嘆道:“此,乃真義士也!”

    “什麼?”

    郭嘉抬起頭,疑惑向荀彧看去。

    卻見荀彧走過來,把手上的一份公文遞給郭嘉。

    那是一份從長安傳來的情報,上面所寫的,正是當日里,丁辰和董卓在柏梁台上的對答。

    郭嘉看罷,也不禁為之動容。

    他輕聲道:“一諾千金,有古人之風。

    怪不得主公對他贊不絕口,即便是屢次被丁子陽所敗,也未有怨恨……這,並非沒有道理。 ”

    “是啊!”

    荀彧突然有些糾結,“如此義士,又為何被那兒女之情所牽累,與主公錯之交臂呢?”

    郭嘉,笑了。

    “文若,不管怎樣,丁子陽都是主公妻弟。

    也許他現在和主公為敵,但早晚有一日會回來。我可要提醒你,剛才那些話,千萬別在他面前說。否則,他要真的發起火來,就算是主公,也不敢為你出頭求情。 ”

    荀彧聽罷,雖有些不滿,卻出奇的沒有開口辯解。

    就在這時候,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主公大喜,主公大喜!”

    夏侯淵匆匆跑進來,見只有郭嘉和荀彧兩人,不由得疑惑問道:“主公呢?今在何處?”

    “尚未起身。”

    “妙才,什麼喜事,讓你如此失態?”

    “朝廷派遣使者,拜主公為東郡太守,費亭侯。

    使者已快到城外,我特地前來通知主公。 ”

    “朝廷?”

    荀彧眸光一凝,看了一眼郭嘉,旋即道:“莫非是董卓?”

    “哦,正是!”

    說實話,荀彧和郭嘉,也希望曹操能夠早一日有一個正式的身份。

    否則的話,他越是兵強馬壯,留在東郡就越是尷尬,甚至有可能被劉岱所猜忌。

    到那時候,曹操想要繼續留在東郡,只怕是會有一些麻煩。

    所以說,這份東郡太守的任命,來的非常及時。

    可問題就在於,如果這份任命是來自於袁紹,或許名不正言不順,但憑藉袁紹四世三公的出身,可以令諸侯不至於反對。但這份任命來自董卓,那問題可就大了!

    接,還是不接?

    荀彧有些猶豫。

    他考慮的很多,不僅僅是曹操在東郡這塊土地上的利益,還有曹操和東郡以外各方勢力的關係。

    曹操若是接下了這份任命,會不會觸怒其他諸侯?

    亦或者讓其他諸侯產生了錯覺,曹操已經臣服於董卓?

    若如此的話,曹操日後必將舉步維艱。

    可如果不接這份任命,同樣是非常麻煩。

    袁紹什麼時候會給曹操這個任命?要知道,袁紹如今已返回渤海,且與冀州牧韓馥產生了間隙。他根本沒有精力來顧及曹操,想必也不會主動的過來幫助曹操。

    如此一來……

    錯過了,曹操再想接掌東郡,可就難了!

    畢竟,黑山賊已經被驅逐出去,一旦徹底平穩下來,劉岱真會好心把東郡交給曹操?

    反正在荀彧看來,這種可能幾近於無。

    “奉孝,你怎麼看?”

    荀彧想到的事情,郭嘉同樣也想到了。

    他苦笑道:“此事,依我看還是要主公來決斷……你我不如先把此事告知主公。”

    “告訴我什麼?”

    郭嘉方說完,屋外就傳來了曹操的聲音。

    眾人忙回身看去,就見曹操邁步走進了房間。

    “奉孝,你剛才說,要告訴我什麼事情?”

    荀彧和郭嘉相視一眼,上前一步,把董卓派來使者,任命曹操為東郡太守的事情說了一遍。而後,他又把他的顧慮,與曹操詳細解釋,最後才道:“此事,利弊各半,還需主公做出決斷。”

    “董卓,這是想要我成為眾矢之的啊。”

    曹操何等聰明的人,一下子就看破了董卓的意圖。

    他坐下來,雙目微合,陷入沉思。

    片刻後,曹操坐直了身體,一雙細長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精光。

    “東郡,有百萬之中,跨大河兩岸,土地肥沃,更是兵家必爭之地。

    今橋公被害,王肱被殺,使之成為無主之地,我常為此而擔憂。董卓,國賊也,但其終究代表了朝廷正統。我奉的,並非董卓任命,而是天子恩賜,又何懼流言?

    至於諸侯……”

    曹操說到這裡,卻冷笑一聲。

    “我曾立志,復興漢室,難免征伐。

    諸侯若伐我,乃悖逆天子,我伐諸侯,乃順應天意。若連這一點小小的危險都不敢承擔,操又何以復興漢室?妙才,傳我命令,出城十里,列隊迎接天使到來。

    文若,我要你馬上謀劃,製造聲勢,助我坐穩東郡太守之位。

    二月二,龍抬頭……我要在那一天進入濮陽,成為東郡之主,不知你可有辦法? ”

    那睥睨天下的氣概,令荀彧為之心折。

    大丈夫,唯有如此才能建立功業!

    他再也不去顧慮什麼諸侯的想法,而是躬身對曹操道:“主公有此志向,荀彧必效死命!”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20 08:50 PM

第六十一章 王允

    初平二年,入春之後,接連幾場春雨,使得關中大地漸漸從冰封中復蘇。

    寂寥原野之中,出現了些許綠色,點綴著一片荒涼中,卻襯托出一種別樣的勃勃生機。

    初平二年正月,曹操奉詔出任東郡太守。

    對此,袁紹大怒,派人至東武陽城嚴厲斥責曹操。

    董卓乃國賊,何以孟德要接受他的任命?

    而曹操則回答說:我接的並非董卓的任命,乃是天子的任命,朝廷的任命,與董卓無關。

    除非,你袁紹認為,當今天子不是天子!

    不管袁紹如何驕橫,也不敢否認劉協是漢帝的事實。

    若不然,他那個渤海太守的職務,就名不正言不順……使者之後返回渤海,把曹操的回覆告知了袁紹。袁紹很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曹操在二月初二,進駐濮陽,正式接掌了東郡。他有心征伐,卻又騰不出手來,因為這個時候,他和韓馥之間已經徹底撕破了面皮,一場事關冀州的掌控權之爭,已拉開序幕。

    而兗州刺史劉岱,卻沒有就曹操接掌東郡,發表任何言語。

    之所以沉默,乃是濟北相鮑信的勸告。

    “孟德有大義,非是那野心勃勃之人。

    否則,在偃師諸侯止步不前時,他大可以保存實力,卻率部追擊,幾乎是全軍覆沒。

    而今,黑山賊雖然已經被驅趕出去,可是青州的黃巾軍卻蠢蠢欲動。

    孟德善戰,手下更有精兵強將。若他接掌東郡,與兗州而言,如同多了一支勁旅,何樂而不為? ”

    鮑信其人,威望很高,哪怕是劉岱也非常尊敬。

    他這麼一說,倒是讓劉岱放了心。

    仔細想想,確實是這麼一個道理……青州黃巾餘孽號稱百萬之眾,橫行青州,無人能敵。哪怕是劉岱,對此也頗為擔憂,害怕有朝一日黃巾餘孽會殺入兗州治下。

    曹操確實善戰,有他鎮守東郡,對兗州來說,的確是大有好處。

    所以,劉岱在思忖再三之後,決定聽從鮑信的勸說,對曹操接掌東郡太守之職不予置評。

    袁紹無暇南顧,劉岱置之不理,鮑信更力挺曹操。

    如此一來,其他各地諸侯也就沒有再說什麼,除了袁術對曹操得了世襲費亭侯的爵位有些不滿之外,大都保持沉默,算是默認了曹操成為一方諸侯的事實……

    也就是在同月,荊州發生了一場大戰。

    孫堅和荊州本地士族衝突,雙方損失頗重,最後不得不罷手言和。

    可是,也正是這一場大戰,使得荊州世族和孫堅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他們想要驅逐孫堅,但又奈何不得孫堅。於是,以蔡諷為首的本地士族,決意和劉表聯合。

    蔡諷,更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了劉表,以表達兩家的深厚感情。

    劉表更因此,在荊州逐漸站穩了腳跟,目光旋即便放在了盤踞在長沙郡的孫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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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平二年開春,其實是非常熱鬧。

    曹操接掌東郡,孫堅在長沙開戰,袁紹與韓馥反目成仇……

    但是這一切動靜,對於遠在關中的長安而言,沒有任何影響。

    二月中,董卓下令,護送弘農王妃唐姬離開長安,前往會稽郡和她的父親唐瑁團聚。

    為此,唐瑁更親自表奏,表達了對董卓的感激之情。

    在此之後,董卓又任命蔡邕,希望他出任大司馬,但是被蔡邕委婉拒絕。

    他對董卓說:“我脾氣不好,性格直,很容易得罪人。

    大司馬之職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可擔當,我實在是沒有這個德行。我現在更願意把所有的精力投注於編纂漢書的事情之上。如果丞相真的看重我,請允許我可以出入石渠閣和天祿閣兩個地方,那麼對我而言,已經是心滿意足,再也沒有遺憾了。 ”

    石渠閣和天祿閣,都是皇家藏書閣。

    從洛陽遷都來之後,洛陽皇家藏書閣裡的藏書,幾乎都放置於這兩個地方,普通人根本無法靠近。

    董卓對此,頗感無奈。

    為什麼我看重的人,一個個都這麼清高呢?

    蔡邕如此,而丁辰更是如此……

    好在,丁辰並不似蔡邕那樣,而是接受了董卓的封賞。

    董卓對丁辰的封賞很重!

    拜虎賁中郎將,扈城亭候。

    虎賁中郎將是一個比兩千石的官職,總體而言,與丁辰之前的騎都尉職務相差不多,屬於平級。但其職權,卻有天壤之別。騎都尉更多是一種虛職,沒有什麼實權。

    從之前丁辰為騎都尉,但是在滎陽之戰中,卻只能為將軍司馬,位列李肅之下,看出些許端倪。

    而虎賁中郎將,確實實打實的官職,統帥一千二百名虎賁郎。

    至於扈城亭候的爵位,是董卓對丁辰的一種嘉獎。

    用董卓的話說,丁子陽乃義士,區區亭侯,除了是表達我對他的讚賞之外,更是對他之前出鎮扈城亭,擊敗叛軍的一個獎勵。丁辰斬首青綬,生擒李旻的功勞,已經以他提出的要求作為賞賜,但是他在扈城亭立下的功勞,卻不能因此而忽視。

    這,也表明了董卓對丁辰的喜愛!

    對此,涼州軍中,無人反對。

    哪怕是李傕,雖然對丁辰恨之入骨,也必須要承認丁辰的功勞。

    至於並州軍一邊,由於呂布沒有任何的動靜,所以他們也就沒有人站出來挑釁。

    如此一來,丁辰幾乎是順風順水,登上了虎賁中郎將的位子。

    “丁子陽,你這是幹什麼?”

    在虎賁郎署衙的偏房中,賈詡黑著臉,怒視丁辰。

    “我已經提醒過你,讓你莫要在長安停留。本來大好的機會,你自己放走了,還要把我扯進這渾水之中……你到底什麼意思? ”

    賈詡有足夠的理由生氣,因為丁辰在接受了虎賁中郎將的職務之後,再一次從董卓手中,把賈詡討要過來,出任虎賁中郎之職,並且還要代丁辰,執掌虎賁右署。

    虎賁中郎將,下轄虎賁左、右署。

    有虎賁中郎擔當署理。

    左署負責操練兵馬,安排宿衛值守;右署則負責花名冊,輜重糧草,以及大小事宜。也就是說,虎賁左右署分管文武事務,相互節制。賈詡的右署虎賁中郎,秩比六百石;而左署虎賁中郎則毫無疑問由高順接掌,而龐德與胡車兒則分別為虎賁侍郎。

    丁辰的扈從,有一百二十六人被選為節從虎賁。

    之後,丁辰還從張遼那裡討要了賈衢過來,出任中郎。

    八百陷陣士,併入虎賁郎之後,還需再增加四百人,湊足一千二百人的名額。

    這許多事情,必須要有人專門負責。

    在丁辰眼中,賈詡無疑就是最為合適的人選。

    “先生息怒,我這不是沒有辦法,所以才找先生來幫忙嘛。”

    “你沒有辦法就來找我,那我又去找誰?”

    賈詡手指丁辰,氣得渾身顫抖:“某在丞相府,樂得清閒自在。你倒好,把我找過來,好像牲口一樣的使喚。我在滎陽就和你說過,不想再摻和進來。可現在呢,你把我找來,分明是讓我成為眾矢之的。你可知道,這長安城裡,有多少人想你死嗎? ”

    “我知道,我知道!”

    丁辰的態度極好,更一臉諂媚笑容。

    “可是我也知道,先生你一定不捨得我死。”

    “我恨不得你趕快去死。”

    “是,是,是!”

    賈詡素來是吃軟不吃硬,如果丁辰硬氣一點,說不定他扭頭就走。

    可現在,丁辰一副痞賴的模樣,任他從晌午罵到正午,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減少。

    伸手不打笑臉人,碰到這麼一個傢伙,賈詡也頗感無奈。

    “好了,找我來有什麼事情,便直說吧。”

    賈詡嘆了口氣,道:“你整日倒是清閒,卻把我累得厲害。那老高整日找我,讓我給他補齊人手……而且,還要求很高,必須上過戰場,且粗通武藝。這也就罷了,還要身強力壯之人。我那裡去給他找這麼多的人?為此,我都快跑遍了涼州軍。”

    “是是是,先生辛苦。”

    “哼!”

    丁辰道:“其實我找先生來,是想要請教一下,王允其人。”

    “王子師?”

    賈詡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嘴角旋即微微一翹。

    “王允出身官宦世家,十九歲即為郡吏,曾得到並州刺史鄧盛的提攜。

    後為豫州刺史,在黨錮之禍中遭遇彈劾,被迫去官隱居,一直到中平六年,何進掌權之後才重新出仕,歷任從事中郎與河南尹,而今在朝中算是老臣,頗有威望。 ”

    賈詡這番話,說的是四平八穩,沒毛病。

    可是丁辰卻感覺到,賈詡的話裡,似乎有話。

    他閉上眼睛,沉吟片刻後突然道:“那鄧盛呢?”

    賈詡露出一絲讚賞之色,點頭道:“第三次黨錮之禍時,被十常侍所害。”

    他說到這裡,輕聲道:“我依稀記得,當年王允去官時,曾對好友道:有朝一日重返朝堂,定還一個朗朗乾坤。”

    丁辰為人不笨,立刻醒悟。

    這一句話聽上去很平常,但也能夠透出王允的野心。

    其實,他想要把持朝綱……

    他是黨人,自認是這漢室江山的中流砥柱。

    可惜,黨人在黨錮之禍中死傷慘重,元氣大傷,也使得他生出了別樣的想法?

    也許吧,這個事情,誰也說不准。

    但是他已經想明白了曹操留下那口七寶刀的含義。

    七寶刀是王允所贈,而刀乃凶器……曹操的意思其實就是在提醒丁辰,他不過是王允手中的那口刀而已。

    這樣想來,許多疑問就迎刃而解。

    曹操或許對董卓並不認可,但要說刺殺,還沒有到那個地步。

    畢竟,董卓行廢立之事的時候,朝中許多大臣也表示了贊成,也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廢立漢帝,並非董卓一人所願,而是有其他人在推波助瀾。

    只不過,當時跳到檯面上的人是袁隗罷了!

    依著袁隗這些人的想法,廢立之後,本應該是有他們控制漢帝。

    可董卓強勢,而且骨子裡還有一種來自邊荒的獨有蠻性,使得漢帝最終為他控制。

    如此一來,袁隗這些人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他們希望把持廟堂,唯一的辦法,就是殺死董卓。

    誰都知道,殺死董卓,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所以在這個時候,一直渴望被黨人所認可的曹操,便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中。曹操的祖父曹騰,是一個閹人。而他父親曹嵩雖做過太尉,卻是花錢買來。正因為這樣,曹操雖很努力,始終不得他們認可。

    現在,他們需要曹操去冒險行刺,於是便進行了拉攏。

    而曹操自己何嘗不知道刺殺董卓的危險性?

    可在洛陽,他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如果不同意,只怕接下來,就要面臨黨人的報復。

    他那時候,手中無兵無權,空有些許名聲,卻當不得用處。

    他也無法把妻子偷偷送走,因為他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黨人所監視……

    所以,他最後只有留下了七寶刀給丁辰。

    其目的,就是為了提醒丁辰,要小心防範王允和他的同黨。

    王允,王允!

    丁辰在心裡,反覆念叨王允的名字,眸光旋即變得陰冷下來。

    “丁虎賁,沒什麼事情的話,我就告辭了!”

    賈詡見丁辰半天不說話,有些不耐煩道:“你沒事就回家去,我還要捨了臉面,去求人湊足四百兵馬。若今天再湊不齊四百人,高順一定會把我鬧騰的雞犬不寧。”

    “啊,先生請自便。”

    “哼!”

    賈詡氣呼呼的走了。

    不過,那氣呼呼的架勢裡,有幾分真,幾分假,誰也說不清楚。

    丁辰目送賈詡離開之後,緩緩站起身來。

    我怎麼這麼笨,阿兄一早就已經給我留下了線索,可惜我卻視而不見,實在不該。

    同時,他又感到了一絲絲輕鬆。

    此前他提心吊膽,說穿了就是因為不知道對手是誰。

    看不見的敵人,最為可怕!

    而今,那敵人已經顯現出來,丁辰心中的恐懼感,也就隨之減輕許多。

    倒要看看,那王子師接下來會有什麼手段。

    他並不認同董卓,但他更討厭王允這些個只敢隱藏在暗處,偷偷摸摸的野心家……

    抬起頭,看了一眼天色。

    此時,陽光正好!

    丁辰伸了一個懶腰,而後慢慢悠悠走出了署衙。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20 11:36 PM

第六十二章 暗香

    暮春的天氣,變化莫測。

    走出署衙時還是晴空萬里,可是待步出長安城後,已陰雲密布。

    靡靡細雨,倏忽而至,全無半點的預兆。

    丁辰本打算回家偷懶,卻不想才走到半路,就被這突如其來的細雨,逼得躲進道邊的涼亭之中。

    灞橋的楊柳,在細雨中飄動。

    而路邊的桃杏,卻開始凋零,花瓣被雨水打落,灑滿一地,遠遠看去,桃紅杏白落在地上,宛如紅白相間的花海。丁辰負手站在涼亭中,看著眼前這一片景色,也不禁心馳神蕩。

    這本是他原來的生活。

    坐觀風雲起,笑看人間百態。

    不問紅塵是非,悠悠然,逍遙自得……

    偏那世事,逼得他走進漩渦。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才能再過上原來的逍遙日子。

    踏踏踏!

    馬蹄聲響起。

    從遠處,有兩匹馬急行而來。

    那馬上的騎士,似乎是兩個女人,看上去騎術非常精湛。

    她們原本是縱馬疾馳,可其中一個女人,在無意間看到了站在涼亭裡的丁辰,突然勒住戰馬。

    “娘子,何故停下來?”

    旁邊的女騎士見狀,也急忙停下來。

    “看到那個人了嗎?”

    “嗯,傻乎乎的,沒什麼稀奇。”

    “他就是丁辰。”

    “啊?”

    未等她再開口,先停下來的女騎士,已撥轉馬頭,直奔涼亭。

    丁辰當然留意到了這兩個女人,不過他並未流露出驚訝之色。關中民風彪悍,莫說是女人騎馬,就算是女人持刀上陣,他也見怪不怪。上個月,他曾看到在長安城外,兩個村莊為了爭奪水源大打出手的場面。其中,就有幾個女人騎馬持刀參戰。

    相比之下,洛陽女子雖同樣英武,卻比這長安女子,多了幾分溫婉。

    嗯,當然了,如果和蔡姐姐比起來的話,丁辰感覺,還是蔡姐姐更好,更有氣質。

    人常說腹有詩書氣自華,似蔡姐姐那等女子,才是真正的賢妻良母。

    不知為何,丁辰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了蔡琰的影子。

    而這時候,兩名騎士已經到了涼亭外。

    她們並未下馬,就見為首的女子道:“丁子陽!”

    “啊?”

    丁辰從幻想中清醒過來,忙抬頭​​看去。

    平日裡,他身邊會帶有緹騎一百二十六人跟隨。

    不過今天他是想偷懶回家,所以才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裡。當然,如果他帶有緹騎的話,也就不會在這涼亭裡駐足避雨,欣賞著雨中長安城外的景色,更不會與這兩個女人相見。

    丁辰回過神來,疑惑的看著對方。

    兩個女人,全都是勁裝打扮,為首的女子披一件暗紅色的披風,遮掩住了婀娜體態。

    而她身後的女子,顯然是一個隨從。

    丁辰感覺這女子有點面熟,困惑問道:“娘子,你認得我嗎?”

    “大名鼎鼎的當世飛廉,真義士丁子陽,奴怎能不識?”

    “你們是什麼人?”

    “嘻嘻,丁義士勿擔心,奴並無惡意。之所以過來,是為了與丁君道謝。 ”

    “道謝?”

    “嘻嘻,是啊,多謝丁君仗義相助……過幾日,奴自當有驚喜奉上,到時丁君自會明了。”

    “喂……”

    那兩個女人說完,撥馬就走。

    而丁辰卻是一頭霧水,見她們要走,忙衝出涼亭,緊跑了十幾步。

    可是兩條腿,終究比不得四條腿來的快,兩個女人已縱馬遠去,消失在大道的盡頭。

    “我記得你!”

    丁辰緊追幾步之後,見追不上,忍不住大聲喊道:“那天,你射了我一箭!”

    空氣中,浮游一縷暗香。

    丁辰在大路上站立了片刻,才返回涼亭之中。

    沒錯,就是這種香氣……他可以肯定,剛才那個女人,便是當日在他返回澠池大營途中,向他射箭書的女人。

    是唐姬的人?

    丁辰有些困惑!

    他很清楚,唐姬身邊沒什麼人,此次董卓送她返回會稽,也是派了自己的兵馬護送。

    但是,這女子一定和唐姬有關。

    只是她又怎麼知道,唐姬會遇到麻煩?

    根據那天在柏梁台上情況來看,董卓下嫁唐姬,乃是漢帝臨時決定。可是這女人卻能夠提前知曉,並且找他求助。而且,他和弘農王之間的承諾,知道的人並不多。這女人又是從何知曉?難道說……

    丁辰腦海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

    他感覺到,這時局,似乎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該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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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司徒府。

    王允急匆匆回到了府中,就見一個瘦削,但卻精壯的老者迎上前來。

    “王越,怎麼回事?”

    王允見到這老者,忙開口詢問。

    王越道:“主公,請隨我來。”

    他領著王允走進了後院裡,在一件柴房門外停下。

    王越上前,推開了柴門。

    柴房裡燈光昏暗,有四名彪形大漢站立其中。

    王允走進來,就看到那柴房的地上,躺著一個歌姬打扮的女子,遍體鱗傷,身上的衣服甚至已經無法遮掩身體,在閃爍的燈光下,妙處隱現。若非那一身的傷痕,這原本是一個絕代尤物。可是現在……王允走上前,把那女子翻了一個身,看清了她的樣貌。

    “是貂蟬?”

    “正是!”

    貂蟬,本是漢代皇帝身邊侍從官身上的飾物。

    王允伸出手,放在女子的鼻下,氣息全無……

    “死了?”

    “她咬舌自盡。”

    “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貂蟬,原本是王允頗為喜愛的歌姬。

    他甚至準備等時局穩定下來後,把她納為妾室。

    可沒想到……

    “今日,卑下去後院書房,發現這賤婢正在偷偷翻看主公擺放在書案上的書信。”

    嘶!

    王允聞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臉色隨之變得很難看。

    “其實,卑下早就懷疑這賤婢是奸細。

    主公此前幾次行動,都莫名其妙的失敗。而弘農王在阿閣,又離奇的失蹤……卑下一直覺得,弘農王的失蹤,絕非偶然,而是早有謀劃。甚至,弘農王也知道,鴆殺太后,和火燒阿閣的人,就是主公指使,所以才提前準備,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

    可這一切,又如何走漏了風聲?

    細想,唯有主公身邊的人,才可能知曉這些事情。

    這賤婢甚得主公喜愛,甚至在某些時候,主公談論事情,也未曾讓她離開。卑下本打算她下次行動時,跟蹤她,追查弘農王的下落,卻不想……這賤婢也是烈性,卑下對她嚴加拷打,卻死活不肯招認。最後,熬刑不過,竟然咬舌自盡了……”

    王允閉上眼,緩緩站起身來。

    他走到王越身邊,輕輕拍打王越的胳膊道:“王越,你做的好,做的非常好!”

    說著,他抽出寶劍,狠狠刺在那屍體上。

    “賤婢,賤婢……老夫對你如此寵愛,竟如此待我?該殺,該殺……恨不得把你碎屍萬段。”

    他一邊咒罵,一邊惡狠狠的用劍劈砍屍體。

    那一臉的猙獰,配上濺在他臉上的血污,格外恐怖。

    終於,王允發洩完畢,把寶劍丟在了地上,轉身走出柴房。

    王越對那四個面無人色的彪形大漢道:“把屍體抬出去,小心掩埋,切不可被人發現。”

    說完,他也緊跟著離開。

    他行走的速度很慢,來到王允書房外的時候,王允已經換了衣服,洗掉身上的血污,更恢復了平靜。

    王越輕輕叩響門扉,就聽王允道:“進來吧。”

    他拉開門,走進了書房。

    王允坐在一張圍床上,已恢復了往日的溫文儒雅。

    他深吸一口氣,對王越道:“子遠,你做的很好。這賤婢,本是當初十常侍之亂時,我救下的一個女子。當時我看她衣著,似來自於宮中,所以留在身邊。又因她身上有貂蟬飾物,故而為她取名貂蟬,卻沒想到……子遠,此事你如何看待? ”

    王越沉吟一下,輕聲道:“主公可聽說過‘女騎’?”

    “哈,子遠莫非考校我嗎?”

    王允道:“女騎乃天子身邊女官,皆精通騎射,武藝高強。

    女騎共有六人,隨行侍奉天子……不過,先帝駕崩之後,我記得那六個女騎都已經自盡陪葬,後來弘農王登基,還未來得及挑選出女騎,便發生了十常侍之亂。 ”

    “可主公莫非忘了,弘農王登基時,跟隨她身邊的女官嗎?”

    王允聞聽,激靈靈一個寒顫。

    他抬頭向王越看去,卻見王越一臉鄭重道:“先帝在時,卑下曾跟隨先帝左右……依稀記得,有一年太后在宮中挑選出了一個少女,讓她跟隨弘農王左右,加以照顧。

    那少女,本是常山人氏,好像是早年間被人拐賣,後來進入宮中。

    姓什麼,我卻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槍法過人,身手不弱……太后對她非常喜歡,並賜她貂蟬飾物,還為她起名做貂蟬……沒錯,就是貂蟬,卻非是那個賤婢貂蟬。 ”

    王越說到這裡,深吸一口氣。

    “弘農王與她,情同姐弟,非常依賴。可是在十常侍之亂後,貂蟬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反而在司徒的府中,出現了一個貂蟬。司徒莫忘記,那貂蟬可是弘農王身邊的侍從女官,弘農王的印璽,都由她來保管。 ”

    王允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至極……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7-20 11:43 PM

第六十三章 暗流

    “先生,你說弘農王會不會沒死?”

    坐在署衙的書房裡,丁辰不停眨著眼睛,一臉天真的表情。

    而在他對面,則坐著賈詡。

    昨天在歸途遇到了那神秘女子,讓丁辰徹夜難寐。

    天一亮,他就急匆匆跑來署衙,然後命人把賈詡找來。

    賈詡本來是一臉不耐煩,不過聽到了丁辰的這個問題之後,立刻變了臉色,露出鄙視之態。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你終於想清楚了?”

    “啊?”

    賈詡冷笑道:“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能想明白。

    丁虎賁,你讓我非常失望……那麼多明顯的破綻,你都沒發現,居然現在才想明白。 ”

    “你早就知道?”

    “在那天你對我說,弘農王託付你照看唐妃時,我就猜到了!”

    “什麼?”

    丁辰呼的站起來,看著賈詡。

    “你早就猜到,卻一直不告訴我?”

    “告訴你作甚?害死弘農王,亦或者是害死你嗎?”

    賈詡一臉嫌棄,搖頭嘆息,表達著他對丁辰的失望。

    “堂堂弘農王,何以託付你照顧唐姬?

    你真就覺得,那是無意為之?他身處南宮,雖說不太自由,但是有南宮衛士宿衛保護,理應非常安全。可是他卻託付了你,說明什麼?他早就猜到,會發生變故。 ”

    “可是,為什麼託付我?”

    丁辰一臉茫然道:“我那時候,不過是一無名小卒罷了。”

    “因為你蠢!”

    “什麼?”

    “曹操逃離洛陽,你本有機會逃走,卻為了你阿姐母子,甘願就縛。

    你道弘農王身在宮中,真就不清楚外面的變故?能成為帝王,又有哪個是易於之輩。

    你這等重情義的蠢貨,又恰好宿衛南宮,豈不是自己送上門嗎?

    當然,弘農王也有賭博的意思,因為他知道,如果繼續留在宮中,他早晚死於非命……所以,他把唐姬託付給你,也就了卻了後顧之憂,而後趁機假死,脫身。

    可惜,當時所有人都被那具屍體給蒙蔽了,卻未曾發現,那屍體比之弘農王,骨頭架子明顯要大許多,有怎可能是弘農王的屍首?他在賭,連唐妃也被瞞過……不過到最後,看起來他沒有賭錯。你這個蠢貨自己跳出來,成全了他最後一步。 ”

    “你,你,你……”

    丁辰手指賈詡,氣得渾身發抖。

    “賈文和,我這麼尊重你,你居然不告訴我?”

    “都說了,告訴你有什麼用嗎?之前你入長安時,我就提醒過你,局勢複雜,盡快離開,結果是你自己跳出來……

    而之前,我怎麼知道你會這麼愚蠢。 ”

    賈詡厲聲咆哮,把丁辰嚇得,又縮回了圍床上。

    “可是,你總要給我提個醒嘛。”

    “這種事,你覺察到了,也就覺察到了;沒覺察到也好,至少可以讓弘農王安全一些。”

    賈詡說到這裡,輕輕搖頭嘆息。

    “可惜了弘農王,太后和大將軍為他付出良多,他卻無心帝位。

    如果他能夠把他的才智用於朝堂之上,也不至於會被董卓廢黜,更不會有今日之亂。不過,大家各有各的想法,也許在弘農王看來,那江山對他,並無太大吸引力吧。 ”

    說完,他微微一笑。

    “子陽若是不信,只管靜觀變化。我相信,用不得多久,會稽就會有唐妃遇害的消息。 ”

    丁辰面頰抽搐一下,頹然倒在圍床上。

    “若真如此,也是好的!”

    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劉辯的模樣。

    那天夜裡,他眸光精亮,在和丁辰談話時,隱隱流露出祈求之色。

    你,真是一個混蛋!

    丁辰突然間笑了……

    只能說,劉辯的演技太好了,好到讓丁辰一直被蒙​​在鼓裡。

    他無心帝位,也不喜歡這勾心鬥角的生活。在何太后被鴆殺之後,這世上他唯一牽掛的,便是唐妃。好一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漢帝,這一次,相信你能得償所願。

    丁辰心裡,並無半點怪罪之意,反而想要對劉辯,以深深的祝福。

    “不過,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發現的?”

    賈詡的聲音,打斷了丁辰的思緒。

    他疑惑向賈詡看去,就聽賈詡道:“你這麼愚蠢,居然可以看出端倪,真是奇怪。”

    “賈文和,我終於明白,你為何要和光同塵了!

    你這張嘴,如果不低調一下,早晚死無葬身之地……”

    賈詡聞聽,哈哈大笑。

    丁辰道:“我在澠池的時候,曾收到過一份箭書,提醒我遵守當初的承諾。

    而在昨天,我又在路上遇到了那個射箭書的女人……這才讓我反應過來,弘農王可能活著。 ”

    賈詡聞聽,臉色微微一變。

    “女人?長什麼樣子?”

    “我怎知道……她蒙著面紗,我未能看清楚她樣貌。”

    “那也就是說,她仍在長安?”

    “應該是吧。”

    賈詡在屋中徘徊,沉思不語。

    片刻後,他突然走到圍床一邊,低聲道:“子陽,那你要小心了。”

    “什麼意思?”

    賈詡並未回答,而是用手指蘸水,在桌上寫下‘玉璽’二字。

    “女人,而且曾以箭書提醒你,說明弘農王對她非常信任。

    你剛才說,你還在澠池的時候,她就提醒你履行承諾。而在你入長安的那天,陛下突然告訴丞相,要賜婚與李傕……這不是天子臨時決斷,而是早有預謀。而這個女人能夠提前警告你,說明她就在天子,亦或者王允身邊。那,可是非常危險的地方。

    按道理說,唐妃已經離開,她大可不必回來。

    而她偏偏又回來了……說明她身上,還有未了之事……子陽,你想想,會是什麼事? ”

    “孤走之後,她一介弱女子,難免被人欺凌。

    還請丁君設法送她去會稽,到她父親身邊……若真能如此,孤定然有一件驚喜與你。 ”

    那天夜裡,弘農王與丁辰所說過的話語,一句一句在丁辰腦海中迴響。

    半晌,他苦笑一聲。

    看了看桌案上的字跡,丁辰伸手抹去。

    “我本無心富貴,要這勞什子作甚?”

    “也許,他的意思,是要把這漢家江山,託付與你。”

    “我?”

    丁辰聞聽,頓時哈哈大笑。

    他想要對賈詡說‘你這是胡說八道’,可是滑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口,笑聲也隨之變得越來越小。

    “我累了!”

    他說著,便站起身。

    “身體不舒服,我要回家休息。”

    賈詡聞聽,頓時怒道:“丁子陽,從你接任這虎賁中郎將以來,你身體可有好過?”

    “呵呵!”

    丁辰冷笑一聲,便往外走去。

    當真相一點一點的浮出水面之後,丁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種感覺,他很不喜歡,偏偏又無能為力!

    偌大的長安城裡,似乎每一個人都藏著自己的秘密。這讓他,感覺到非常辛苦……

    看著他的背影,賈詡的目光,漸漸凝重起來。

    “子陽,我知你不喜這些事情,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有些事,又豈是你能躲掉?”

    他自言自語,而後用力嘆息一聲。

    ++++++++++++++++++++++++++++++++++++++

    陽光,很好。

    可是丁辰卻感覺自己,被一種徹骨的寒意所包圍。

    他回到家中,就看到曹昂正帶著十一名少年,手持木刀木劍,在庭院之中操練。

    那十一個少年,是蔡琰在澠池收留的孩子。

    剩下八個女孩子,則分別跟隨丁夫人、蔡琰和蔡邕身邊。

    “舅父!”

    看到丁辰回來,曹昂顯得非常開心,快步跑了過來,抱住了丁辰的手臂。

    “我在阿一他們習武,就是阿舅交給我的那些招數……阿舅,快來看看,我有沒有教錯呢?”

    阿一,是曹昂為那十一個少年起的名字。

    丁辰覺得,這些少年和曹昂年紀相仿,不如跟隨曹昂,將來可以作為親信。

    曹昂便給他們起了名字,只是……他才多大年紀,如何能起得太好的名字?所以,他乾脆從一到十一挨個下來,就有了曹一、曹二、曹三這類讓丁辰哭笑不得的名字。

    不過,你開心就好!

    至於那八個女孩兒,則被丁夫人留在身邊。

    丁夫人沒有讓她們跟曹姓,而是遂了丁姓,算是她的人。

    對此,蔡琰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丁辰伸手,揉了揉曹昂的腦袋。

    “阿舅今天身體不太好,昂先教他們,等阿舅好了,再指點他們。”

    “舅父,你這是怎麼了?最近兩天,無精打采。”

    “呵呵,沒什麼,可能是睡得少了些。”

    丁辰和曹昂寒暄兩句,便直奔自己的房間。

    他坐在桌案前,呆呆發楞。

    賈詡的那一番話,給了他巨大壓力。

    “弘農王是想要把江山,託付於你……”

    換個人,也許會喜出望外。

    可是在丁辰而言,卻感受到了莫名的壓力。

    一縷暗香浮游,丁辰扭頭,看到蔡琰捧著一個食盤走了進來。

    “啊,蔡姐姐,你怎麼過來了?”

    “剛才聽昂說,你身體不好……阿姐為你煮了羊羹,讓我給你送來。”

    “多謝了!”

    蔡琰把羊羹放在桌上,並未離開。

    她反而在一旁坐下,輕聲道:“子陽,你這是怎麼了?看上去精神如此低頹,是何緣故?”

    蔡邕住在揭水陂之後,整日里就泡在那藏書閣內。

    而蔡琰就在家陪著丁夫人,閒暇時看書撫琴,漸漸的也和丁家的人熟絡起來。而她和丁辰,更是無話不談。雖然時常會諷刺幾句,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兩人的關係密切。

    丁辰搔搔頭,沉默不語。

    良久,他輕聲道:“蔡姐姐,若是有人與你天大的責任,而你偏不想做,該如何是好?”

    “天大的責任?有多大!”

    “很大,很大!”

    “可是你,不想承擔?”

    “是啊,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是做大事的人……我只喜歡過悠閒的日子,照顧好身邊的人。”

    蔡琰聞聽,忍不住笑了。

    她的笑容非常好看,宛如那盛開的空谷幽蘭。

    “既然不想承擔,就交給那些願意承擔的人,然後你依舊可以過悠閒的日子,不是嗎?”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8-2 04:24 PM

第六十四章 知己

    曹操!

    丁辰腦海中馬上就閃現出一個名字。

    蔡琰說的不錯,他不願意承擔責任,可這世上,多得是願意承擔責任的人。

    比如阿兄,就是那其中之一……

    聽說他現在做的很不錯,在東郡站穩了腳跟,並且招攬了不少人,可謂是兵強馬壯。

    而且,他願意管閒事!

    這一點非常重要。

    曹操是屬於那種非常願意攬事上身的人,常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張口大義,閉口蒼生。

    也許,他會非常喜歡接受這個任務!

    想到這裡,丁辰也就豁然開朗,精神隨之也振奮不少。

    “蔡姐姐,多謝你!”

    他握住蔡琰的一雙柔荑,興高采烈說道。

    只是,蔡琰卻羞紅了臉……她想要把手抽出來,但不知為何,卻又有些捨不得。於是,便低垂螓首,任由丁辰握住她的雙手,那心裡面,更有一絲絲甜蜜的羞澀。

    “你們在做什麼?”

    丁夫人得知丁辰身體不適,也有些關切。

    她忙完了事情,便過來探望,卻不想正看到丁辰握著蔡琰的手,而蔡琰更紅著臉,低著頭。

    “呃……”

    丁辰愣住了。

    而蔡琰則羞得臉通紅,嚶嚀一聲,抽出手來,奪門而出。

    “阿姐,事情是這樣的,我剛才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幸得蔡姐姐為我解惑,一時激動,所以有些失態。”

    丁辰連忙解釋,但話出口之後,卻感覺他的解釋,似乎有些缺乏力度。

    不過,丁夫人卻未在意,反而笑盈盈看著丁辰,連連點頭。

    “我明白,我明白!”

    “阿姐,你不明白……”

    看著丁夫人的笑容,丁辰就知道麻煩了。

    他連忙開口,但是被丁夫人擺手製止,“我家小辰長大了,我又怎能不明白呢?

    好了,你沒什麼事情就好,我就不打攪你休息了。 ”

    說完,丁夫人扭頭便走。

    丁辰追到了門口,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來。

    仔細想想,好像是有些說不清楚。

    況且,蔡姐姐的小手好柔軟,握著很舒服呢……嗯,而且蔡姐姐笑起來,也很美!

    ++++++++++++++++++++++++++++++++++++++++++++

    暮春雨季,悄然過去。

    伴隨著炎炎夏日的到來,長安城中,又有了一些變化。

    特別是在虎賁郎組建完成之後,董卓的身邊也有了變化。

    此前,董卓出入,必有呂布隨行。

    不僅如此,就連那丞相府,呂佈出入從來都不需要稟報,可以隨意進出。但是現在,董卓出行時,身邊的人變成了丁辰。不僅如此,呂布想入丞相府,也不在那麼隨意。

    整個丞相府的護衛,從之前的飛熊軍,逐漸變成了虎賁郎。

    丁辰似乎得到了董卓的重視,在大部分時間裡,都會陪伴董卓左右,甚至寸步不離。

    這,更讓呂布心生不滿!

    天氣越來越熱,呂布卻好像越來越清閒。

    這一日,他帶著魏續、侯成兩人出門吃酒。

    也許是心煩的緣故,酒也就吃多了,於是熏熏然,和魏續兩人走出了酒肆,準備回家。

    “溫侯留步。”

    就在呂布準備上馬的時候,突然有人在身後喚他。

    呂布醉眼一斜,就看到在酒肆旁邊,一個白衣老人快步走過來,挽住了赤兔馬的韁繩。

    “你是誰,敢攔我去路,莫非想死嗎?”

    “溫侯息怒!”

    老人連忙道:“是我家主人想要請溫侯吃酒,還請溫侯賞光。”

    “哈哈哈,你這老匹夫,長安城裡想請我吃酒的人多了去……若是我都答應的話,豈不是一年到頭都吃不完酒嗎?好了,回去告訴你家主人,心意我領了,改日再說。”

    說完,呂布就想撥開老人的手。

    可是當他的手碰觸老人手掌的時候,卻不禁變了臉色。

    那老人的手,猶如生鐵鑄成一樣,且上面遍布老繭,絕非等閒之輩。

    似這種情況,只有兩個可能!

    那手上的老繭,或是長期務農所致,亦或者是習武造成。

    很明顯,眼前這白衣老者,絕非務農之人。

    老人微微一笑,輕聲道:“我家主人乃溫侯故舊,並非外人……只是這大街上,實不好提及名諱,還請溫侯見諒。”

    “故舊?”

    呂布眸光一閃,若有所思看著老人。

    而在他身後,魏續和侯成已經縱馬而來,大聲道:“溫侯,發生了什麼事情?”

    呂布看了一眼老人,旋即道:“沒什麼,遇到一位老朋友。

    你們先回去吧,我去見見老朋友……對了,回去之後,莫忘了去未央宮中值守。 ”

    沒錯,如今的呂布,還有他的飛熊軍,被安置於未央宮。

    若是放在從前,這絕對是一個好差事。

    宿衛未央宮,乃是羽林郎的任務。不過由於百廢待興,羽林郎早已不復存在,所以就變成了飛熊軍的差事。這,可是一個接觸皇帝的最好機會,很容易就能得到升遷。

    可是現在……

    怕十個漢帝,也比不得一位董相國。

    呂布隨著那白衣老人,沿著大街行走,在拐入一條小巷之後,來到一座宅院門口。

    老人推開門,躬身道:“溫侯,裡面請。”

    呂布眉頭微微一蹙,邁步走進了庭院。

    他也想看一看,那自稱是他故舊的人,到底是哪一個?

    “王司徒?”

    庭院裡,擺放著兩張酒案,上面各有菜餚。

    一張桌上,山珍海味,盡是美味佳餚,而另一張桌上,則顯得很清淡,多為素食。

    一個老人,就坐在那素食桌後,看到呂布,便招手道:“奉先,來的正好,這酒剛從冰窖裡取出,此時飲用,最為可口。”

    那老人,正是司徒王允。

    在呂布走進宅院之後,白衣老人便合上了門,在外面守候。

    而呂布則濃眉一蹙,心中頗有些奇怪。

    他和王允的確是認識,但要說故舊,卻算不上!

    “司徒,怎地好大興致,請我吃酒呢?”

    “哈哈,聽說奉先最愛西域酒,我這裡正好弄來了幾壇上等的西域葡萄酒,所以想請奉先品嚐。

    來來來,先入座。

    老朽年邁,吃不得大葷,不過奉先正是好年紀,想必會符合胃口。 ”

    王允語氣溫和,也使得呂布放鬆了警惕。

    他坐下來,就見酒桌旁放著一個酒壇子。

    那壇子上還掛著一層霜氣,化作一道道水痕,順著酒壇子滑落。

    呂布也不客氣,便打開了泥封。

    撲鼻的酒香迎面襲來,讓他忍不住大聲道:“好酒!”

    他連忙把酒倒入杯中,就見酒色殷紅,看上去格外誘人。

    呂布二話不說,端起來就一飲而盡,而後放下酒杯,對王允道:“司徒,果然好酒。”

    “哈哈哈,我就知道,此酒定會是奉先滿意。

    若奉先喜歡,我這裡還有幾壇。待會兒走的時候,帶走便是……反正,我吃不慣此酒,倒不如贈與識貨的人。 ”

    呂布忙到:“如此,布就不客氣了。”

    說著話,他連吃三杯,那冰涼的酒水,也隨之驅散了原先的酒意。

    呂布清醒許多,一手扶酒杯,斜眼看著王允,冷笑道:“司徒突然請我吃酒,莫非有事?”

    “呵呵,倒也說不上有事,只是這兩日每逢相府議事,卻不見奉先,故而有些想念。”

    呂布臉色一沉,一雙虎目微合。

    “司徒,莫非是想要恥笑某家?”

    “奉先這是哪裡話?”

    王允忙連連擺手,露出無辜的表情道:“我實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總見丁子陽陪伴丞相左右,所以有些奇怪。我記得,在此之前,不一直是奉先陪伴丞相嗎?

    前幾日,老夫身體不適,所以未去相府議事。

    結果這兩日身體康復,再去相府,發現值守相府的都是陌生面孔,更不見了奉先……奉先,莫不是惡了丞相?若真如此,我豁出這張老臉,遠在丞相面前美言幾句。 ”

    呂布心裡,不由得一暖。

    王允雖說不熟,但是這份熱心腸,倒是讓他頗為感動。

    本來,呂布並不想說什麼,可是被王允這麼一勾,這憋在肚子裡的牢騷,再也忍不住了。

    “司徒,而今丞相更喜丁辰,布早已不復恩寵了。”

    “啊?”

    王允頓時大吃一驚,露出驚訝表情。

    “怎會如此?

    我承認,那丁辰確有些本事,滎陽一戰,也的確是立下戰功。

    可要說勇武,他怎能與奉先相提並論?更不要說,當日若無奉先虎牢關前獨占群雄,他丁子陽在滎陽,怕也不會那麼輕鬆立功?再者說了,奉先何等英雄,早在五原之時,就有虓虎之名,那些胡人,聞奉先之名,莫不抱頭鼠竄,乃當世真豪傑。

    想當初,丞相入洛陽,若非奉先,何以迅速穩定局勢?

    丁子陽小小年紀,依我看只是運氣好,浪得虛名而已,又如何比得聊奉先真英雄呢? ”

    一番話,說的呂布心花怒放。

    他突然對王允產生了一種知己的感受,忍不住落淚道:“司徒說的極是。

    布或許小節有虧,可是對丞相卻忠心耿耿。

    而現在,丞相只寵那丁子陽,卻把我和飛熊軍調去鎮守未央宮,布心中有苦卻無處訴說。

    不過,司徒是明白人!

    有司徒理解,布心中煩悶也得緩解……來來來,且敬司徒一杯,布先飲為敬! ”

    說著話,他舉杯飲酒。

    而一旁王允,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酒水,嘴角旋即撇了一下。

    “奉先不必心懷怨念,老朽以為,丞相對奉先還是看重的。

    也許只是一時誤會,亦或者是被宵小所乘。這樣吧,明日我去相府,便向丞相求情。

    相信,丞相會給老夫些許面子。 ”

    “啊,那如此,就多謝司徒!”

    呂布又滿上一杯酒,一飲而盡。

    在他看來,有王允出面說項,他和董卓之見的誤會,想來也不難解開。

    不過,這老兒當真是體貼啊!呂布看王允,越發順眼,便徹底放鬆下來,與王允推杯換盞。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0-8-11 10:18 PM

第六十五章 貂蟬

    從內心而言,呂布對董卓,還是頗為感激。

    世人只知道他在五原號稱虓虎,橫掃八方,卻不知道他在並州軍中,地位並不高。

    並州刺史丁原,厭惡呂布身上的胡風,所以對他極力打壓。

    闖陣斬將奪旗,放在其他人身上,絕對是大功一件。

    可是在呂布的身上,卻往往不會予以獎賞,甚至有時候,丁原還會覺得他是匹夫之勇。

    所以一直到丁原回到洛陽出任執金吾,屢立戰功的呂布,還只是主簿從事。

    那時候,他甚至連獨領一軍的權利都沒有。

    董卓入京之後,與丁原反目。

    丁原命呂布搦戰,勝了不聞不問,可是敗了,就一頓臭罵。

    當時張遼不在,而涼州軍中,又有華雄、張繡、魏越這樣的猛將。一對一或許不成,但一擁而上,呂布就算是三頭六臂,也難以抵擋。可是丁原卻從不考慮這些,在眾將面前,把呂布罵的狗血淋頭,狼狽至極。這正因此,呂布對他心懷恨意。

    李肅策反呂布,不過是寥寥數語。

    很多人以為呂布是貪戀錢財,殊不知,他對丁原,早已經是恨之入骨。

    在投到董卓帳下之後,董卓待他甚厚。

    呂布也因此,聲名遠揚,虓虎之名,更在中原大地傳頌。

    他有很多缺點,可內心中,還是希望能夠得到董卓的重視……

    和王允見面的第二天,呂佈滿懷希望,主動到王允府上詢問結果。

    王允卻苦笑道:“未想丞相恨奉先如斯。”

    “啊?”

    “今日我見丞相,與之談及奉先。本想為奉先求情,可誰料想,才提及奉先之名,丞相就怒不可遏。他大罵奉先乃卑鄙小人,竟不念提攜之恩,反而勾引他的愛妾,實乃忘恩負義的三姓家奴是也。 ”

    呂布聞聽這話,頓時變了臉色。

    三姓家奴,是張飛在虎牢關前第一次提及,令呂布惱怒不已。

    而今,這四個字已經成了他的心病,聽到王允說起,心中頓時一股怒火騰地生氣。

    “丞相他,果真如此說?”

    王允臉色難看,道:“這種事,老夫敢隨意亂說不成?若奉先不信,大可以詢問丞相。”

    呂布咬著牙,臉色鐵青。

    “他還說了什麼?”

    “唉,奉先,那些話實在難聽,我還是不說吧。”

    “司徒,只管說來,我不怪你。”

    “丞相說,奉先你不識禮儀,膽大妄為,實蠻夷之人。”

    王允每一句話,都捅到了呂布的要害。

    想當初,不正是因為他的胡人血統,所以被丁原打壓欺辱?

    而今聽到王允說,董卓再次提及他的胡人血統,呂布再也無法忍耐,氣得一腳就踹翻了桌案。

    “丞相欺我太甚。”

    “奉先,息怒!”

    呂布,卻無法平息心中怒火。

    沒錯,他的確是勾引了董卓的小妾。可是在他看來,這又算得是什麼大事?男歡女愛而已,在五原郡,這種事情不算稀奇。卻沒有想到,董卓竟因此事與他反目。

    王允見狀,連忙安慰。

    他命人擺上酒宴,拉著呂布又是一陣勸說。

    呂布這一次,是真的吃醉了酒!

    離開王府之後,他騎馬直奔丞相府。

    正好董卓在府中商議事情,得知呂布醉酒鬧事,也勃然大怒,命丁辰出去制止呂布。

    若呂布清醒時,與丁辰平分秋色。

    可是他卻吃醉了酒,加之未乘赤兔馬,也沒有那方天畫戟,只幾個回合就被丁辰制服。

    董卓也知道,呂布心中有怨氣。

    但他就是要好生磨一磨呂布,把呂布那骨子裡的野性磨掉。

    以前,他顧不上這些,加之身邊也沒有人能夠與呂布抗衡。而今他騰出手來,更有丁辰這等可以與呂布匹敵的對手,那麼對待呂布,自然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的客氣。

    丁辰制服了呂布之後,就把他丟去了飛熊軍,而後揚長而去。

    待第二日呂布酒醒之後,聽聞魏續等人說起昨晚的事情,也是嚇了一跳,急忙忙前往丞相府,想要向董卓請罪。

    “溫侯,還是請回吧。”

    丞相府出面接待呂布的,是董卓的侄子董簧。

    他對呂佈道:“丞相並未怪罪溫侯,只是覺得,溫侯有失禮儀,還需多讀些書才是。

    什麼時候,溫侯學會了禮儀,丞相自會找你。 ”

    禮儀?

    董卓本來是一番好意,可是昨日聽了王允一番話之後,呂布就覺得,這話裡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說白了,還不是嫌棄我身上的胡人血統?

    這不禁讓呂布感到心灰意冷,垂頭喪氣返回家中。

    王允,則一直在暗地裡關注此事,見到呂布離開,他心中不由得一陣狂喜……

    這離間計,成了!

    +++++++++++++++++++++++++++++++++++++

    夜,已經深了。

    董卓仍在書房裡,翻閱表奏,處理政事。

    丁辰在一旁,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引起了董卓的注意。

    “已經這麼晚了嗎?”

    他伸了一個懶腰,站起來活動身體。

    “子陽這兩日一直都跟著我,想必也疲乏了。”

    “有勞丞相掛念!”

    丁辰連忙插手行禮,心中感慨萬千。

    這些日子來,他一直都跟隨在董卓身邊,看著他接待大臣,處理那些繁瑣的政事。

    沒錯,董卓其實很粗魯。

    這與他以往的經歷有關,長年在邊塞,加之與那些胡人打交道,難免會染上一些習慣。

    可是,丁辰也必須承認,董卓真的是在很用心的處理政事。

    他想要成為霍光那樣中興漢室的名臣,可以名留青史。只不過,可以看得出來,他能力略有些不足。很多事情,在丁辰看來其實可以委婉一些,董卓卻用極為粗暴的手段來解決;而某些必須要用粗暴手段解決的事情,他又猶豫不決,錯失良機。

    而且,董卓的耳朵根子很軟,很容易被人左右。

    這也與他威望不足有關!

    在一些事情上,他不太有把握,於是就去找一些老臣詢問。

    可是,明明他原來的方法是正確的,在聽了別人的勸說之後,就變得有些拿捏不定。

    不過總體而言,董卓這個人倒還不錯。

    “子陽不必如此,這兩日拉著你,陪我處理事務,也著實辛苦了。

    左右今日無甚大事,不如回去休息,順便探望一下你阿姐,免得她日夜為你操心。 ”

    丁辰忙道:“丞相,這樣怕是不妥。”

    “有什麼不妥!”

    董卓一擺手,笑道:“這丞相府內外,有重兵把守,我這裡更無甚事情。回去吧,和你阿姐好好說說話……這事務再繁忙,也不能冷落了家人。便是我,每日還要向母親請安,陪她說一些家常。你在長安,只有你阿姐,更不可怠慢了。 ”

    其實,董卓還是一個孝子!

    他的母親,是一個瞎老太太。

    董卓每天都會留一些時間,陪伴母親。

    這一點,也讓丁辰非常稱讚。

    他又客氣兩句,不過看董卓態度堅決,也就只好答應。

    走出了丞相府,他叫上了龐德,正準備離開,卻在這時候,他看到在不遠處的巷口,有一道人影晃動。那人似乎是故意引起丁辰的注意,還專門在巷口停留一下。

    丁辰看到之後,不由得一怔。

    那身影,看上去非常眼熟。

    丁辰猶豫一下,對龐德道:“令明,你帶人先去城門口等我,我有點事情,待會兒與你匯合。”

    “主公,可要我陪伴?”

    “不用,些許小事,我很快就回來。”

    丁辰擺了擺手,示意龐德先走。

    而後他騎上馬,直奔巷口而去……

    小巷裡,黑漆一片,寂靜無聲。

    然則丁辰還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息。

    那浮游在空氣中的奇妙香氣,讓他一下子明白了對方的身份。

    猶豫一下,他翻身下馬,走進小巷。

    巷陌幽深,裡面更頗有些曲折。丁辰循著那香氣拐了兩個彎,突然停下腳步。

    “姑娘,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這裡。

    有什麼事情,便直說好了,這般偷偷摸摸,實在無趣的緊。 ”

    “嘻嘻,丁將軍還是個急性子。”

    小巷的身處,火光一閃。

    一個身著黑衣的女子,擦亮了火折子,站在了小巷的另一邊,朝丁辰欠身一副。

    “之前多虧了將軍仗義相助,救得王妃脫險,貂蟬這裡代王妃向將軍道謝。”

    “貂蟬?”

    丁辰愣了一下,突然道:“據我所知,貂蟬不過是天子身邊女官所佩戴的飾物。”

    “也是妾身的名字。”

    好吧,終於出現了!

    丁辰不禁啞然失笑,看著對面那朦朧的身影。

    “怕是姑娘並非是代王妃向我道謝,而是弘農王吧。”

    貂蟬,沉默了!

    片刻後,她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沒想到,丁將軍已經看出了端倪。”

    “是啊,好像一個蠢貨般,被你們玩弄於股掌。”

    丁辰說到這裡,發出一聲嘆息,“我早就該明白,天子心術,豈是常人可以揣摩?

    不過,既然王妃已經脫險,何苦姑娘還逗留長安城中? ”

    “嘻嘻,莫非丁將軍忘了,陛下曾與你說過,若能保護王妃周全,便有一個驚喜。”

    “驚喜?”

    丁辰冷笑道:“依我看,是驚嚇才對。”

    “莫非丁將軍,已知曉了那驚喜嗎?”

    “玉璽,對嗎?”

    貂蟬再次沉默了……

    “將軍,似乎不喜歡這樁驚喜。”

    “啊,有甚喜歡?喜倒是沒有感覺到,只覺得驚了……那般國之重器,又豈是我能持有?姑娘,我對弘農王的驚喜一點興趣都沒有,倒不如你還給弘農王,亦或者交給當今聖上,都好過交給我,讓我擔驚受怕。”

    “可是,陛下說過,此物必須要交給你,妾身的任務才算完成!”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2-6 08:52 PM

第六十六章 英雄

    “子陽乃信人,若漢室得其輔佐,興復指日可待。”

    “可是,萬一那丁辰不願意呢?”

    “不願意?”

    會稽山上,劉辯忍不住笑了,“這可以如伊尹、霍光般的功績,他丁子陽又怎能拒絕?”

    “可是,陛下卻寧可拋棄這大好江山。”

    貂蟬輕聲辯駁,使得劉辯頓時沒了聲音。

    是啊,他可以拋棄江山,又怎知那丁辰不能拋棄所為的功績呢?

    突然間,他感覺有些失算了!

    當日,他選擇丁辰,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他沒有其他的選擇,而丁辰又是個重情義的人,在他看來,重情義的人,至少值得託付。

    後來,劉辯逃出了洛陽。

    在昔日侍從官貂蟬的保護下,一路南下,來到會稽郡。

    會稽郡太守是劉辯的丈人,同時又對劉辯忠心耿耿。唐瑁不過是一個小官宦家庭的出身,沒有任何背景。虧得後來何進提攜,從一個郡吏,一躍而成為會稽太守,一方諸侯。其實,劉辯的苦惱,唐瑁也很清楚。他知道自家女婿並無心帝王之位,卻被大勢逼迫,變成了漢家帝王。可是,劉辯內心中,卻渴望能逃脫出囚籠。

    沒錯,就是囚籠!

    在劉辯的眼中,偌大的宮城不過是一個囚籠罷了。

    他內心中,其實更嚮往當年在宮城外,寄居於史道人家中的日子,無憂無慮,自由自在。

    之後董卓入京,在其強大的武力面前,劉辯根本沒有抵抗之力,被廢黜皇位,困居在阿閣之中。不過,劉辯並未因此而難過,反而有一種輕鬆自在的感覺。隨後,他就與在十常侍之亂中,流落宮城之外的女侍從官,也是從小照看他長大,被他稱之為‘阿姊’的貂蟬取得聯繫。貂蟬本打算要幫他重登皇位,但卻被劉辯阻止。

    因為,隨著母親被鴆殺,他已經預感到了,在洛陽宮城的上空,籠罩著一隻黑手。

    董卓雖然霸道,卻能恪守君臣之禮。

    而那黑手,比之董卓更加兇殘,更加沒有顧慮。連太后都敢鴆殺,還有什麼不敢呢?

    劉辯那時候就知道,那隻黑手,早晚會找到他。

    之所以一直沒有動手,是等待他交出玉璽。可是,劉辯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使得那黑手漸漸失去了耐心,最終決定下毒手,於是也就出現了火焚阿閣的那一幕。

    幸虧,貂蟬早有安排,並且覺察到了王允等人的古怪。

    她是宮中侍從官,手下自有一群宮女,唯劉辯是從。而她們每一個人,都有一個代號,叫做貂蟬。

    混入王允家中的貂蟬,不斷傳來消息,使得貂蟬可以提前準備。

    前些日子,她暗中隨行,護送唐姬前往會稽,而後又匆匆趕往會稽山,向劉辯請示。

    劉辯得知唐姬已經抵達會稽之後,整個人也就輕鬆許多。

    他無心富貴,並且與老丈人唐瑁早有安排。所以當貂蟬來到後,他就讓貂蟬把傳國玉璽交給丁辰。丁辰信義無雙,且在滎陽更展現出了非凡才能,也讓劉辯很看重。

    他希望通過傳國玉璽,讓丁辰成為輔佐漢室的中興之臣。

    畢竟,他是劉姓子孫,是漢光武帝的後代,哪怕無心帝位,也希望漢室江山穩固。

    可是……

    劉辯自嘲般的笑起來,輕輕搖頭。

    “阿姊,若他真無心功名,就告訴他,請他擇人贈之。”

    “為什麼?”

    貂蟬疑惑道:“臣妾承認,那丁辰的確是一個信人,且能力不俗。

    可是這天下間,英雄豪傑眾多,比他強的人,多不勝數,為何陛下獨獨選中丁辰? ”

    “英雄豪傑?”

    劉辯冷笑一聲,那張瘦削卻略顯清秀的臉上,露出森然之色。

    “阿姊以為,誰是英雄?”

    這問題,可真的是難住了貂蟬。

    她想了想,道:“渤海袁紹,四世三公,名列八俊,為天下人所稱讚,可為英雄?”

    “袁紹?”

    劉辯冷笑道:“其人野心勃勃,卻謀而不斷。

    舅父生前曾說過,這個人可以用,卻不可重用。他雖身世高貴,且名聲響亮,他日或許能成一方諸侯,卻不足以興復漢室。 ”

    “那幽州牧劉虞,坐鎮邊塞,抵禦胡人,戰功顯赫,又是漢室宗親,可為英雄?”

    “劉皇叔……其人剛烈,然則性情耿直,不曉變通。

    他若登九五之尊,或許能成就事業。可是其性格迂腐,難成大事,也算不得是英雄。 ”

    “益州牧劉焉,如何?”

    “十年前坐鎮幽州,抗擊胡人的劉焉,或許能成大事。

    可自他去了益州之後,已變得畏首畏尾,私心甚重,且偏安一隅,雖坐擁巴蜀,卻遲遲不得掌控,怎算英雄? ”

    貂蟬又提出了幾個諸侯,卻被劉辯一一否決。

    “我之所以選擇丁辰,也是因為他並無野心,使我不必擔心祖宗江山落入他人之手。且其人頗有責任心,即便是不肯擔此重任,可是擇人之後,也會在一旁協助。

    有他在,我自然可以放心不少。 ”

    說一千,道一萬,就是劉辯相信丁辰。

    貂蟬自然也就不再勸說,同意了劉辯的請求。

    “阿姊,你真的不願隨我走嗎?”

    “陛下,臣妾自幼被人拐帶,遠離家鄉。

    幸太后相救,得以生存。後跟隨陛下左右,片刻不得離,一晃已近二十載。

    以前陛下尚無決斷,妾身自不願分離。可現在……等回去之後,將玉璽交給丁辰,臣妾就準備返回老家,尋找昔日的親人。只是不知道,當年的親人,是否還在。 ”

    “是哦,我記得阿姊是常山人氏?”

    “正是。”

    “我以前曾派人查找過,依照阿姊所說的地方,如今已經變成了廢墟。

    想來,是當年黃巾之禍造成。阿姊若要尋親,可往真定縣城附近尋找。據說當年受黃巾之亂,不少村舍都避難於縣城之中。若阿姊親人還在,想來應該住在那裡。 ”

    貂蟬抬頭,看著劉辯。

    昔日這個柔弱的小弟弟,已經能夠謀劃未來。

    這,也讓她內心裡,格外開心。

    只是這一別,也許再無相見之日,又讓貂蟬感到難過。

    她輕聲道:“陛下放心,我定會把玉璽交給丁辰,也會設法讓他,為陛下守護這漢家江山。”

    ++++++++++++++++++++++++++++++++++++++++++++

    思緒驀地回還,貂蟬依舊把身體藏在小巷的暗影中。

    “丁將軍,這是陛下的一番心意。

    他既然選擇了將軍,自有他的道理。還請將軍莫為難妾身才是。陛下還說,若將軍不願擔當重任,也可以擇人贈之。相信以將軍之信義,一定不會讓陛下失望。

    將軍,還請迎接玉璽。 ”

    說著話,貂蟬翻手,從隨身的兜囊中,取出一個六寸見方的盒子。

    可是,就在貂蟬取出盒子的一剎那,丁辰突然間臉色一變。

    他踏步上前,探手從腰間取出兩支小矟。

    “姑娘,小心。”

    丁辰大聲提醒,同時旋身抖手,兩支小矟便脫手飛出。

    叮!當!

    兩聲脆響,貂蟬身後的黑暗中,閃過兩道劍芒。

    小矟,是丁辰在扈城亭,眼見典韋使用小戟而得來的靈感。

    他精通射術,槍馬純熟。

    但是,似乎始終差了些什麼,一直到典韋使用小戟攻擊,他才反應過來。

    暗器!

    在這個時代,使用暗器並不丟人。

    歷代名將,大都精通此術,只是在史書中,絕不會有相關記載。

    丁辰駐紮澠池後,從過往的流民中選出了一些能工巧匠,依照他招魂矟的式樣打造出小矟,並且沒有聯繫。而今,雖不說是百發百中,但是十中八九卻沒有問題。

    貂蟬一開始,也有些吃驚。

    她還以為丁辰是要攻擊她,探手便拔出了寶劍。

    不過,隨著那兩支小矟從她身邊飛過,緊跟著身後傳來金鐵交擊之聲,她就立刻醒悟過來。

    身形就地一轉,寶劍旋即刺出。

    一道赤色劍影飛出,如閃電般便刺向了黑暗之中。

    “赤霄?”

    黑暗中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緊跟著一道劍芒飛起,叮的一聲,正中赤色劍影。

    貂蟬只覺手一麻,一股巨力襲來。

    她暗叫一聲不好,嬌俏身影騰空而起,輕飄飄彷彿一羽鴻毛,隨著那股巨力後退。

    而丁辰此時,也拔出了寶劍,上前兩步,來到貂蟬身邊。

    貂蟬手裡的火折子落在了小巷角落裡的一堆枯葉上,把枯葉點燃,火光旋即照亮了巷陌。

    他斜眼看了一眼貂蟬手中的那口寶劍,就見那寶劍非鐵非銅,看不出是什麼材質製成,劍脊之上鏤刻花紋,並配有一顆七彩珠作為裝飾,劍身如玉溫潤,卻寒氣逼人,劍刃恰如霜雪,流轉一抹赤影。

    赤霄?

    這名字聽上去好耳熟!

    丁辰依稀記得,這赤霄劍好像是漢高祖所用佩劍。

    據說當年高祖流落芒碭山中,在南山得貴族常服和一把佩劍,就叫做赤霄。後來,他在山中斬蛇,令天下英雄莫不跟隨,最終建立了漢室江山,並且延綿至今。

    赤宵劍在新莽之亂時曾一度消失,後來卻落入漢光武帝劉秀手中。

    此後,此劍就一直供奉於北宮,在十常侍之亂後再次消失,原來是在這貂蟬手中。

    看起來,這個貂蟬,是真的很受劉辯重視。

    所謂失蹤於十常侍之亂,估計就是一個謊言。

    估計在此之前,赤霄就落入到了貂蟬手裡。因為從她持劍的姿勢來看,怕是有些年月。

    這漢家皇帝,可真是喜歡裝神弄鬼!

    如果不是董卓之亂,恐怕不用太久,赤宵劍就會用另外一種方式,重歸於宮城之中,來證明大漢江山,有祖宗護佑,而劉辯的帝位,也是被祖宗所認可的正統。

    那時候,天降異象,勢必令天下人信服。

    可惜未等這一切推行,董卓就廢黜了劉辯,更使得這赤宵劍從此不復現身宮城之中!

    丁辰感覺到,自己簡直就是一個傻子!

    那弘農王劉辯看似柔弱,可是在深宮中長大,眼睜睜看著母親舅父聯手對抗董太后,甚至能夠令漢靈帝改變廢立太子的決定……就算劉辯再柔弱,又豈能是等閒?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7-31 03:47 PM

第六十七章 巨闕

    “赤霄,原來在你手裡。”

    沙啞的聲音響起,火光照耀下,就見在不遠處,站立一名黑衣老者。

    他身穿黑色大袍,頭戴黑色綸巾,只是那一頭灰白的頭髮,在夜晚頗有些顯眼。

    手中,拖著一口大劍。

    那大劍長約四尺,看上去純而厚重,劍身寬闊,劍刃鋒利。

    “沒想到,弘農王看似柔弱,確有非凡心機。

    如果不是他那老舅太過愚蠢,死於十常侍之手,還引來董卓入京……說不得而今已經局勢變化,他皇位穩固。不過,這也正好證明了,天意不屬弘農王,合該主公得勢。 ”

    說著話,他大劍一轉,斜指腳下。

    “聰明的,交出玉璽和赤宵劍,老夫或許可以饒你一命。”

    這老頭是誰?

    丁辰看著對方,感覺格外陌生。

    而貂蟬則露出了驚慌之色,看著老人手中的那口巨劍,喃喃自語道:“巨闕,王越?”

    “貂蟬,王越是誰?”

    丁辰有點茫然了!

    毫無疑問,對面這個老人絕對是敵人。

    而且從他身上散發的那種卓然氣勢,也令丁辰心中忌憚。

    那不是殺人的氣勢,而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卓然不群的高手氣勢。

    雖然還未交手,丁辰就已經知道,這老人不好對付。

    不過,他又有些奇怪。

    貂蟬給他的印象,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可是在這老人面前,卻明顯露出畏懼之色。

    “原來,你也叫貂蟬。”

    王越笑了,沉聲道:“我就知道,那賤婢來歷古怪,普通人又怎可能持有貂蟬呢?”

    什麼意思?

    丁辰更加困惑。

    貂蟬這時候,已冷靜下來。

    赤宵劍慢慢揚起,遙指王越。

    “未曾想,昔日帝師,竟成了王允的鷹犬。”

    她沒有看丁辰,不過所說的話語,卻句句是對丁辰解釋:“王越,遼東人氏,精於劍術。

    早年間來到洛陽,憑手中一口寶劍,打遍天下無敵手,得到了先帝青睞。

    後請入宮中,教習先帝劍術……只是,其人好漁色,又貪戀權勢,故而漸漸不為先帝所喜。黃巾之亂以後,王越與一無名劍客在北邙鬥劍,並死於對方的劍下。

    他手中那口巨劍,名為巨闕,相傳乃越國名將歐冶子所造,純而厚重,非神力者不得用。只是這口劍,乃先帝贈與……在那日鬥劍之後,也不翼而飛,只留下一具面目全非的屍體。王公,原來你並沒有死,而是隱姓埋名,做起了別人的鷹犬。 ”

    “鷹犬有什麼不好?”

    王越笑了,“至少主公看的起我,願意給我機會。

    我教習先帝劍術十載,黃巾之亂時,馬元義在洛陽發動暴亂,亂兵幾乎攻下了宮城。是我,單人獨劍,在宮城下硬抗叛軍數千人,遍體鱗傷,幾乎丟掉了性命。

    可結果呢?

    黃巾之亂平息之後,升官的升官,封賞的封賞,連那個蠢豬一樣的何進,都做上了大將軍之位,而我卻孤零零躺在家裡養傷;其後,先帝設立西園八校尉,連蹇碩都可以成為上軍校尉,卻依舊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貂蟬,換做是你的話,怎麼辦? ”

    王越冷笑不停,目光卻從貂蟬身上,轉到了丁辰的身上。

    那目光中,有羨慕,有嫉妒,更有濃濃殺意。

    “丁虎賁,你當真是運氣好。

    我和你這麼大的時候,孤身一人來到洛陽,無親無故,靠著自己手中的劍,歷經數百次挑戰,才算是站穩了腳跟。我苦苦掙扎幾十年,到頭來,卻比不上你滎陽城下一場衝殺……而今,你已經是秩比兩千石的虎賁中郎將,而我卻已被人遺忘。

    今日正好,殺了你們,拿走玉璽,主公定然會非常高興。 ”

    說話間,他一腳邁出。

    原本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步,當他的腳落地剎那,丁辰臉色頓時一變,心口好像被重錘擊打,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慢著,你怎麼找到的我?”

    貂蟬厲聲喝問:“貂兒今在何處?”

    “貂兒,就是那個混到主公身邊的賤婢吧。

    嘿嘿嘿,她死了……賤婢在偷偷翻閱主公往來書信的時候,被我發現了!不過那賤婢倒是硬骨頭,死活不肯招供。老夫費了不少手段,到頭來還是被她咬舌自盡。

    不過,那貂兒倒是個妙人,怪不得主公能對她如此著迷。

    是不是練了深宮之中的秘術?那處緊的很,又滑爽的很,便是老夫也頗有些不捨呢。 ”

    說著,王越笑了起來。

    而貂蟬更變了臉色,握劍的手,輕輕顫抖。

    “至於找你?

    老夫的確是費了心思!

    你躲藏的很好,所以老夫乾脆把目光放在丁虎賁身上。當日丁虎賁不惜以功勳換來唐妃的自由,主公就隱隱猜到,你和丁虎賁一定會有聯繫。那賤婢死後,我猜測你很可能還會出現,與丁虎賁聯繫……所以,我只需要盯著丁虎賁,自然能找到你。

    貂蟬,看你剛才使劍,也有些火候。

    不如把玉璽交給我,我不但可以饒你性命,還可以收你做徒弟,傳授你無上劍術。 ”

    那目光,卻透著一股子淫邪之氣,在貂蟬曲線玲瓏的身體上,掃過來,掃過去!

    貂蟬怒道:“老賊,該死!”

    她踏步騰空,手中赤宵劍化作滿天劍影,飛向王越。

    而王越則哈哈大笑,手中巨闕劍揮舞,只聽叮噹金鐵交鳴聲不斷,瞬間把那滿天劍影化作無有。

    “賤婢不識好歹,便讓老夫教教你,如何用劍。”

    他逼退了貂蟬之後,旋即一聲暴喝。

    踏步而出,只聽蓬的一聲沉悶聲響,一旁丁辰甚至感覺到,地面都好像顫動了一下。

    火光中,他清楚看到,在王越腳下的地面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那一步看似步幅不大,王越卻瞬間到了貂蟬面前。

    巨闕劍舉起,嗡的一聲劍嘯響起,一道匹練般的劍光劈斬而下,將貂蟬籠罩在劍光之中。

    貂蟬見狀,也不禁慌了。

    這一劍,古拙無比,毫無半點的花招。

    劍出之後,天地都彷彿為劍光所籠罩,貂蟬明知道無可抵擋,可是想躲卻無處躲避。

    她咬緊牙關,挺劍相迎。

    只聽鐺一聲響,貂蟬那嬌俏的身軀好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向後飛去,蓬的一下便砸在那巷陌一側的夯土矮牆上。那段矮牆,更轟然倒塌,令得煙塵滿天飛揚……

    貂蟬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廢墟之中。

    手中的赤宵劍已經跌落在一旁,想要起身,卻感到渾身無力。

    “賤婢,你道宮中那些劍術是何人所授?

    嘿,那不過是老夫留下的一些花拳繡腿。對付普通人還可以,在老夫面前不過雕蟲小技。 ”

    滾滾煙塵中,傳來王越的聲音。

    就見他揮舞大袖,驅散了身邊的煙塵,便向貂蟬走來。

    貂蟬掙扎了一下,還是動彈不得。

    這王越雖已年邁,可是劍法依舊是剛猛無鑄,而且越發的古拙,頗有幾分大巧不工之意。

    心中不禁有些絕望!

    原以為憑藉自己和丁辰,至少能夠和這王越斗上一番,可沒想到……

    不對,丁辰呢?

    貂蟬陡然又生出了希望,掙扎著撐起身體,探手去抓一旁的赤宵劍。

    “賤婢倒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這時候還想反抗?”

    王越冷哼一聲,提劍就要砍下貂蟬的手。

    也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沉喝:“餵,老傢伙,看槍。”

    一股銳風自身後傳來,王越心裡一驚,旋身躲避,就見一根兒臂粗細的木桿從身邊擦過,蓬的戳在他旁邊的土牆上,把那土牆一下子戳垮了一半。丁辰虛握木桿,身形一閃,便到了木桿的盡頭,而後單手握緊,反手一棍再次戳向了王越……

    木棍,長約一丈五尺,粗若嬰兒手臂。

    丁辰這次過來,並未攜帶武器,所以在貂蟬和王越動手的時候,他目光四處打量,在巷陌的一邊,找到了一根可能是用來晾衣服的木棍。入手很重,似乎是柘木製成。

    不過,等他轉過身,就見貂蟬已經被劈飛了出去,心頭就是一驚。

    這老兒,好凶悍!

    只不過,丁辰自出世以來,何曾怕過誰?

    就算是那虓虎呂布當面,他也絲毫不懼,更何況一個從未聽說過的老傢伙?再說了,他更不可能丟棄貂蟬不管,哪怕他和貂蟬並無聯繫,也絕不可能袖手旁觀。

    木棍在丁辰手中顫動,嗡嗡作響,宛如一條隨時可以噬人的巨蟒。

    而王越也露出了凝重之色,巨闕大開大闔,劍光更越來越盛。

    說實話,他並未把丁辰放在眼裡。

    哪怕是呂布,在他眼中也只是一個敢打敢殺的莽夫而已,又怎知道何為格鬥的技藝?

    只是現在,當他和丁辰面對面交手的時候,才感覺到了那巨大的壓力。

    那根木棍好像有了生命一樣,翻飛舞動,在這巷陌中,逼得他連連後退。

    而且,丁辰的力量極為驚人!

    王越甚至想像不出,在那他看似單薄瘦弱的身體中,如何蘊藏著如此可怕的力量。

    “丁虎賁,你乃是丞相重臣,何以幫這賤婢?”

    “我不是幫她,我是在為我阿兄出氣……你道我真不知道,當日.逼迫我阿兄行刺丞相的人,不就是你那身後的勞什子主公王允王老烏龜嗎?休要廢話,看槍……”

    丁辰說話間,手中的木棍突然劇烈抖動,猶如一條巨蟒般,便撲向了王越。

    王越身後是一面土牆,已無半步退路。

    而丁辰這一棍,看似平淡無奇,卻讓王越感到,那一棍無論如何躲閃,都躲避不開。

    當下他睜大了眼睛,一隻腳踩在牆上,腳下猛然發力。

    手中的巨闕劍劃出一個個的奇異圓弧,蓬的一聲,劍尖擊中木棍的一端,而後就見他手腕圓轉,大劍卻變幻出千般奇妙的變化,一個又一個奇詭劍弧迎入丁辰眼中。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7-31 03:53 PM

第六十八章 俱傷

    “雕花劍!”

    貂蟬拄劍半跪,瞳孔猛然收縮,發出一聲驚呼。

    想當年,她在宮中學劍時,曾看過一篇記錄,說是曾有人以二十八斤重的巨劍,在一塊方寸的木板上雕刻出一個栩栩如生的人像。記錄中,沒有提及那人的名字,只說當時皇帝詢問,說你這叫什麼劍法?而那人就回答說:雕花劍!

    當時,貂蟬覺得可笑。

    二十八斤重的巨劍,在方寸木板上雕刻人像,又怎麼可能?

    可現在她明白了,那記錄中所謂的‘劍手’,恐怕就是眼前這王越!

    記錄中層記載:那劍手手持巨劍,可以在瞬息之間把人凌遲。

    由此也可以看出,這雕花劍何等的毒辣……

    可是,即便貂蟬認出了那劍法,丁辰卻無法躲閃逃脫。

    因為當劍弧出現剎那,他有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感覺,上下左右全都是對方的劍弧,根本無處可擋。除非,他後退!但是他更清楚,如果他退後,勢必就會被對方壓制。

    要知道,他面前的這個老人,並非等閒之輩,而是有天下第一劍手之稱的王越……

    劍弧光閃,木屑瀰漫。

    丁辰手中的木棍越來越短,可是他的眼睛卻越來越亮。

    眼見著兩人只隔著一根不過八尺長短的木棍時,丁辰卻突然撒手,跨步向前邁出一步。

    與此同時,王越手中巨闕一振,那弧光頓時暴漲,把丁辰圈入其中。

    只聽蓬的一聲悶響,人影向兩邊乍飛。

    丁辰飛出去了四五米遠,重重摔落在地上,全身上下,遍布劍痕,胸前更有一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

    他倒在地上,就再無力動彈。

    而王越則噴出一口鮮血,撞塌了身後的土牆,一屁股坐在了廢墟之中。

    “一式雙飛,雙飛掌?”

    他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是那赤腳郎中的徒弟?”

    王越一生,唯有一次失敗,就是被一個雲遊郎中打傷。

    當時他正值壯年,在山中練劍,偶遇一個採藥的郎中。那郎中身上有一枚野參,引來王越的垂涎,於是就想要殺死郎中,搶走野參,卻不想被那郎中打傷……而那郎中當時所用的招數,也正是剛才丁辰所使用的雙飛掌。若非對方手下留情,也許當時王越就死在了山里。

    這件事,王越一直記在心裡,所以當他看到丁辰使出雙飛掌的時候,頓感莫名驚恐。

    “什麼雙飛掌,這叫鶴舞拳。”

    丁辰強撐著身體,滿口血沫,笑呵呵說道。

    這鶴舞拳,是那個當初在譙縣教他引導術的郎中所傳授。

    丁辰依稀記得,當時那郎中傳授他時,說這一套引導術,是他在山中採藥時,根據猛獸的動作,而後結合莊子二禽戲(熊經鳥伸)所創。其最初的目的,是為了強身健體,故而也叫百步汗戲、或者五禽戲。意思是說,行此功法,百步大汗淋漓。

    再後來,郎中雲遊返鄉,把這百步汗戲又進行了改進,就有了而今丁辰所用的拳法。

    王越胸口遭受重擊,肋骨斷裂。

    此時此刻,他便是一呼吸,都會感到全身疼痛。

    不過,他卻咬著牙站起來,吃力的拖著巨闕劍,緩緩向丁辰走來。

    “管你雙飛掌,還是鶴舞拳……當年一掌之辱,正好從你身上討要回來。”

    說話間,他咬牙舉起了巨闕劍。

    可就在這時候,貂蟬猛然撲上前來,赤影舞動。

    “賤婢,找死!”

    王越大怒,揮劍相迎。

    如果是在他未曾受傷的時候,三個貂蟬加起來,也不是他對手。

    可現在……

    莫說再使出那雕花劍,就算是揮舞巨闕,他都感覺到非常吃力。

    該死,該死!

    如果不是這丁辰,今日定能大功告成。

    王越被貂蟬逼得連連後退,眼角余光也看到了一旁丁辰,正掙扎著想要起來。

    “小賊,死來。”

    他猛然揮劍,逼退了貂蟬,轉身便挺劍刺向丁辰。

    而丁辰,此刻根本沒有還手的力氣,他眼睜睜看著巨闕襲來,心中不禁暗叫一聲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從巷陌的入口處,跑來一人。

    “老賊,休傷我家主公。”

    一個少年手捧大刀,便撲向了王越。

    這少年的步伐非常古怪,一步、兩步……他的步幅很大,但頻率卻不是很快。可不知為什麼,卻在眨眼間就到了丁辰身邊,手中大刀斜撩而起,口中更一聲暴喝。

    王越被這少年突如其來的一刀給嚇到了!

    這少年的刀,快如閃電,且勢大力沉。

    速度和力量在這一瞬間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刀光閃爍,更令那王越無處閃躲。

    他不禁大怒!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如果他剛才沒有受傷的話,眼前這少年,他只需三個回合就能將之擊殺。

    可現在……他強忍胸前劇痛,橫劍封擋。

    只聽鐺的一聲巨響,這少年的力氣實在是太過驚人,而經過連番激戰,已身受重傷的王越根本無法抵擋。手中巨闕劍一下子脫手飛了出去,他也忙錯身向後暴退。

    噗!

    身後赤影一閃,貂蟬手持赤宵劍,狠狠貫入了王越的後胸。

    赤宵劍透體而出,王越瞪大了眼睛,低頭看去,就見胸口處,出現了一截劍身。

    那鮮血,正順著寶劍滑落……

    “賤婢!”

    王越厲聲吼道,就想要轉身擊殺貂蟬。

    只是,未等他身體轉過來,少年已經到他跟前,手起刀落。

    一蓬鮮血沖天而起,一顆六陽魁首便落在地面……鮮血,順著腔子噴湧而出,無頭死屍直挺挺撲倒地上,瞬間把地面染紅。

    丁辰這時候,實在是有點撐不住了,倒在廢墟里,強撐著身子。

    “令明,好刀!”

    他大聲稱讚,更有一種死裡逃生後的莫名歡愉。

    那少年,正是龐德。

    他本來奉命去城門口等待丁辰,可是走到一半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太對勁,於是讓緹騎先走,他撥轉馬頭,回來尋找丁辰。也幸虧他直覺靈敏,否則今晚丁辰必死無疑。

    “龐德救援來遲,還請主公恕罪。”

    “令明啊,何罪之有……你今天要沒及時趕到,我怕是死定了!”

    丁辰笑著說道,卻引起一陣劇烈的咳嗽,口中湧出一口鮮血。

    “貂蟬姑娘,快走吧!”

    他在龐德的攙扶下,慢慢半坐起來,對貂蟬道:“你現在這模樣,真見不得人……趕快回去洗漱,養好傷之後,打扮的漂漂亮亮再來找我,到時候咱們再商量吧。”

    貂蟬的情況,倒是比丁辰好一些,不過也僅僅是好一些罷了。

    她苦笑一聲,看了看丁辰。

    巷陌外,腳步聲響起。

    以丁辰現在這模樣,玉璽交給他也無法保護。

    “那好,我現在走了,你多保重。”

    貂蟬拔出了赤宵劍,轉身就走。

    丁辰則對龐德說:“令明,用那口巨闕劍,給我砍爛王越的屍體,特別是他身上的劍傷。”

    巨闕?

    龐德聞聽這名字不由得一愣,但旋即起身,拾起那口巨闕劍,上前在王越屍體上一陣亂刺。赤宵劍細窄,很容易暴露。所以乾脆用巨闕劈砍,可以掩蓋住赤宵劍的創口。

    雖然不明白丁辰為何如此,但他隱隱約約能猜到,丁辰是為了掩護剛才離去的女人。

    龐德心裡非常奇怪,可是並未詢問。

    而這時候,一隊巡兵手持火把,從巷陌外跑了進來。

    “放下兵器!”

    為首的軍官,高聲喊喝。

    龐德倒是沒有慌亂,大聲道:“我乃虎賁侍郎龐德,丁虎賁遇刺重傷,快找郎中。”

    丁虎賁?

    那隊長一怔,看到倒在血泊中,遍體鱗傷的丁辰。

    丁辰此刻,滿身的血污,不過依舊能看出他的樣貌來……

    “快找郎中,快找郎中!”

    “慢!”

    丁辰突然喊道:“傳我命令,封鎖巷陌。今日發生的事情,不得傳出一星半點,若不然連坐論罪。 ”

    而後,他對龐德道:“令明,速去找丞相,就說王允意圖謀害丞相。”

    “喏!”

    龐德二話不說,抄起大刀,便往巷陌外跑去。

    而丁辰此刻,卻好像洩了氣的皮球,一下子便癱倒在地上,腦袋越來越昏沉。

    那隊長見狀,連忙上前攙扶,同時嚴格遵守他的命令,把巷陌封鎖之後,才派人去找郎中。

    “子陽,子陽醒來?”

    迷迷糊糊,丁辰依稀看到有人上前。

    “我是李肅,李肅啊!”

    “李君,刺客乃劍客王越,就是那個洛陽第一劍手的王越。

    他跟隨王允,意圖刺殺我……弘農王之死,何太后被害,都與王允有關,請速速告知丞相。 ”

    丁辰的神智越來越昏沉,聲音也越來越小。

    李肅看他臉色蒼白如紙,也不禁急了,大聲喊道:“郎中呢?郎中怎麼還沒有來?”

    巷陌入口處,出現了一個郎中,手提藥箱,氣喘吁籲跑來……

    +++++++++++++++++++++++++++++++++++++++++

    “什麼,子陽遇刺?”

    董卓本來已經睡下,得到消息之後,頓時大驚。

    他甚至顧不得穿著打扮,披散著頭髮,光著腳就跑到了丞相府的前廳。

    前廳大堂上,擺放著一具身首分離的屍體。

    丁辰已經昏迷不醒,在前廳廂房裡,接受郎中的治療。

    董卓看到那屍體,眉頭不禁一蹙。

    “李肅,怎麼回事?”

    李肅面色凝重,看看前廳大堂內的其他人。

    董卓立刻明白過來,厲聲道:“所有人都退下,大堂外嚴加警戒,百步之內不得有人行走,否則格殺勿論。”

    在丞相府值守的,是虎賁郎,也是丁辰的部曲。

    而今,自家老大昏迷不醒,虎賁郎也格外的憤怒。

    他們立刻響應,呼啦啦退出大堂,散落周圍。

    “此人,乃王越!”

    “王越?”

    董卓愣了一下,疑惑道:“有點耳熟,是哪一個?”

    “丞相莫非忘了,當年先帝的劍術老師,黃巾之亂時,曾在宮城外單人獨劍對抗黃巾亂民的洛陽第一劍手王越王子遠嗎?”

    “帝師,王越?”

    董卓脫口而出。

    確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王越的確算得上帝師。

    不過這個稱呼,更多是帶有一種嘲諷的意思。一個遼東來的劍手,焉能稱之為‘帝師’?而那些士大夫和黨人,更不可能接受,所以稱呼王越帝師,更多是諷刺。

    當然了,在董卓看來,王越的確是帝師,並無半點不敬之意。

    “他不是死了嗎?”

    “卑職也不清楚,聽說早在中平二年的時候,他在北邙山與人鬥劍,結果被人殺死。

    那個和他鬥劍的人是誰?

    至今無人知曉……而當時為他收斂屍體的,是他的徒弟史阿。

    現在想來,只怕是他假死脫身,金蟬脫殼之計。那具屍體,其實並不是王越的屍體。 ”

    董卓的臉色,陰沉下來。

    “既然假死,為何又跑出來?還刺殺子陽?”

    “不知道……不過,子陽昏迷之前曾說,這王越乃是奉司徒王允之命行事。

    他還說,王允和火燒阿閣,殺死弘農王,鴆殺太后有關。我聽說後,也是非常吃驚。 ”

    董卓眼中,凶光閃爍。

    王越是王允的人?

    而王允又和弘農王劉辯與何太后的死有關?

    那就是了!

    許多疑問,伴隨著王允浮出水面之後,一下子變得清楚起來。

    王允,乃是黨人。

    他與袁隗交往密切,而且在士大夫之中,也很有威望。

    他想要把控朝堂,所以……他手下有王越,而王越曾為帝師,對洛陽的宮城自然不會陌生,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覺殺害何太后,而後嫁禍給董卓,令他名聲掃地。

    袁隗,怕也只是個替死鬼吧!

    董卓一雙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

    他心中有一股怒火越來越旺,雙手握成拳,嘎巴直響。

    他已經肯定,丁辰並非胡言亂語,王允才是這一切事情的幕後黑手。

    董卓恨不得立刻抓捕王允,可是想了想,還是忍住了!

    這王允雖然沒有什麼實權,但是在朝中,卻名聲響亮……無緣無故的對王允動手,又沒有真憑實據,很可能會令局勢變得更加混亂和復雜。那麼,該怎麼對付他呢?

    董卓陷入了沉思!

    “丞相,若那王子師果然是真兇的話,絕不能輕易放過他。 ”

    “我知道……可是王子師在朝中的威望不低,如果冒然行動,很可能引來更大麻煩。”

    “那就派人監視!”

    李肅沉聲道:“王越行刺失敗,他必然驚慌。

    如果他心裡有鬼,一定會設法逃走。丞相就盯著他,他不動,可以等子陽醒來後指認;他如果跑,丞相就立刻抓捕,到時候按上一個罪名,再慢慢的拷問不遲。 ”

    董卓聽罷,輕輕頷首。

    “既然如此,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

    對了,把風聲傳出去,就說王越,已被我生擒活捉。 ”

    李肅一怔,旋即明白了董卓的意思。

    他連忙躬身道:“主公果然高明!”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7-31 03:57 PM

第六十九章 捧殺

    “小辰?醒醒!”

    “該起床了,怎麼還在賴床?”

    “小辰,你再不起床,阿姐要生氣了……”

    “阿舅,阿舅?”

    “子陽!”

    凌亂而嘈雜的聲音,在丁辰的腦海中響起。

    很亂,非常亂!

    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在他耳邊亂成了一團麻,他甚至有些聽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呼喚。

    他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也見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物。

    他在一個漫長的甬道裡行走,四周的畫面卻變幻不停,他不清楚,到底身處何方。

    他走的很慢,也很累!

    時間彷彿凝固了,又好像是跨越了千年之久。

    終於,他的四周變成了黑暗,在一片寂寥而陰冷的世界裡,他漫無方向,全不知要去何處。

    好累,真的好累……

    丁辰很難形容,那究竟是怎樣一種奇妙的感受,總之令他非常疲憊。

    他想躺下來休息,可是身體卻好像不受控制一般,在這漆黑的虛空之中不停行走。

    走啊走啊,也不知走了多久。

    他看到了一點亮光,頓時興奮起來。

    有亮光,就有方向……他朝向那亮光奔跑,跑啊跑啊,跑的身體好像要飄飛起來,在虛空中前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亮光也越來越大,彷彿一輪驕陽。

    他伸出手,朝著那光亮飛去,猛然間發出一聲喊喝,雙手一下子抓住了那光亮……

    “子陽醒來,子陽醒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丁辰慢慢睜開眼。

    一個模糊的,朦朧的,又是曼妙的身影向外跑,一邊跑,她還在一邊叫喊。

    不多時,腳步聲響起。

    “昭姬,子陽醒了?”

    聲音好老!

    “阿舅,阿舅……”

    “小辰!”

    “主公?”

    丁辰努力想要睜開眼睛,可是感覺著,眼皮子很重。

    “昭姬,你是不是看錯了?”

    “我沒有看錯……剛才我就趴在他身旁,他的手動了,真的動了,我真的感覺到了!”

    “可是,沒什麼變化啊?”

    一連串的長吁短嘆響起,帶著濃濃的失望之意。

    丁夫人看著在圍床上雙目緊閉的丁辰,鼻子一酸,眼睛泛紅。

    她強忍著悲傷,輕聲道:“昭姬,你怕是累了!

    這幾天你一直就守著他……看看你,都憔悴了。去休息一會兒吧,我在這裡看護。 ”

    “可是……”

    蔡琰的眼淚無聲流淌下來。

    她委屈道:“我剛才真的感覺到了。”

    “嗯嗯,那就說明,他快醒來了……昭姬,你看你現在的樣子,莫讓子陽醒來時,看到你這幅模樣,一定會笑話你的。去休息一下吧,再這樣下去,你身體就先垮了。”

    丁夫人心中慘然,但臉上卻不能流露出來。

    她低聲勸說,總算是讓蔡琰相信,也許她剛才,真是是一個錯覺。

    蔡琰點點頭,在妮兒的攙扶下準備往外走。

    突然,曹昂喊叫起來:“娘親,娘親……阿舅他動了,他剛才,真的動了!”

    “你看他的手,他的手真的在動。”

    屋中眾人聞聽,不約而同的轉身看來。

    真的,真的在動!

    丁辰的手指輕輕彈動幾下,緊跟著發出一聲低弱呻吟。

    “小辰!”

    丁夫人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撲到了圍床邊上,緊張的看著丁辰。

    與此同時,曹昂、蔡邕、蔡琰、高順也都一窩蜂的跑到圍床邊上,看著丁辰,慢慢睜開眼睛。

    丁辰的目光,仍有些散亂,視線也有些模糊。

    “阿姐?”

    他低聲道,聲音很低弱,幾乎如同蚊蠅的聲音一樣。

    可即便是這樣,還是令得屋中人,發出一連串的歡呼聲。

    那歡呼聲傳到了屋外,在門外緊張守護的胡車兒和龐德兩人也不約而同長出一口氣。

    “別吵,別吵,他剛醒過來。昭姬,快去找郎中來,讓他查看一下。 ”

    蔡邕連忙提醒眾人,這才算是讓大家清醒過來。

    蔡琰轉身就往外面走,腳下踉蹌。

    高順也長出一口,對丁夫人道:“大娘子,我就說了,子陽有氣運在身,不會有事。”

    “沒錯沒錯,他不會有事。”

    而一旁,曹昂緊緊握住了丁辰的手。

    +++++++++++++++++++++++++++++++++++++++++

    一天后,丁辰終於清醒過來。

    巷陌一戰,他受傷極重,以至於在李肅趕來之後,便昏迷不醒。

    他這一昏迷,整整七天……

    屋外,陽光明媚。

    丁辰雖然不能動,但還是要胡車兒把他抱出了房間,半躺在門廊之上,沐浴在陽光之中。

    “先生,外面情況如何?”

    “有點亂!”

    蔡邕坐在旁邊,不遠處還有蔡琰和丁夫人在那裡坐著女紅。

    曹昂就蜷在丁辰的身旁,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丁辰讓胡車兒把毯子蓋在了曹昂身上,然後和蔡邕閒聊起來。

    “沒想到,太后竟然是被王允鴆殺。

    子師……唉,因為他這件事情,太尉楊彪和司空黃琬都被丞相罷黜了。監察御史鄭泰也被牽連進來,被丞相杖斃。將作大匠鄭渾則被趕出了長安,命他閉門思過。

    還有一些老臣,也都受到牽累!

    子師這件事……反正鬧得挺大。誰也沒想到,這一切的混亂,竟然是他一手策劃。 ”

    丁辰聞聽,沉默了!

    他也沒想到會變成這個樣子,聽蔡邕的意思,好像半個朝廷,都收到了牽連。

    其實,想想也不意外。

    王允是黨人,楊彪、黃琬、鄭泰、鄭渾,這些人也都是黨人。

    此前,董卓就曾罷黜過楊彪和黃琬,後來又把他們請了回來。

    而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恐怕楊彪和黃琬這兩位漢室老臣,將徹底被隔離出去。

    還真是……

    不過,似乎有哪裡不對?

    丁辰說不出原因,但是卻隱隱覺察到,有什麼問題。

    他正思忖著,忽然間眼前出現了一張蒼老的面容。

    “蔡公,你做什麼!”

    他嚇了一跳,待看清楚那張臉後,沒好氣的說道。

    蔡邕卻咧開嘴,笑了。

    他偷偷朝旁邊的蔡琰和丁夫人看了一眼,湊上來,壓低聲音道:“子陽,弘農王真的還活著?”

    “啊?”

    “王允都交代了,說弘農王沒死。”

    “你聽他胡言亂語。”

    “呵呵,到這時候你還要隱瞞嗎?”

    “什麼意思!”

    “你那麼費心把弘農王妃送去會稽,不就是為了讓她和弘農王團聚?”

    “你聽誰說的!”

    丁辰臉色微微一變,看著蔡邕道。

    “當然是王允……你不知道,這件事出來之後,滿朝文武為之嘩然。

    子陽你現在,可是名氣越來越大。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漢室忠臣,對你更讚賞有加。 ”

    “和我有什麼關係?”

    丁辰這心裡,有一種不祥之兆。

    “王子師說,他之所以謀害弘農王,實則也是為了復興漢室,不願朝堂被奸人把持。

    而你丁辰,卻是漢室大大的忠臣。

    雖然被你破壞了行動,但是卻對你敬佩不已。

    他還說,他日興復漢室,非你莫屬……王子師其人還是很高傲的,卻對你如此推崇。 ”

    推崇?

    丁辰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這哪裡是什麼推崇,分明是想要捧殺我!

    想想看,董卓一直把自己視為興復漢室的不二人選,可現在,卻蹦出來了一個丁辰,把他的風頭徹底掩蓋。好吧,就算董卓心胸寬廣,怕也會對丁辰心生疑竇。

    最重要的是,王允把弘農王和丁辰聯繫在了一起。

    弘農王曾是真正的天子,後來被董卓廢黜。

    好,你丁辰可以是興復漢室的人選,但是你興復的漢室,卻不是我董卓選擇的漢室。

    畢竟,廢黜弘農王的人,正是董卓!

    在他看來,以漢帝劉協為首的漢室,才是他要興復的漢室。

    而丁辰呢?

    他幫助弘農王,其實就是在和他作對……

    想到這裡,丁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王允王子師!

    好厲害的離間之計……

    王允這樣做,接下來董卓絕對會對他有芥蒂。

    好不容易才和董卓拉近了關係,卻被王允這一手破壞的乾乾淨淨。

    高,實在是高!

    丁辰不得不佩服那個和他並無太多交集的老傢伙,雖然被丁辰破壞了計劃,卻又把丁辰,推到了董卓的對立面。

    這,算不算是報仇呢?

    “他現在如何了?”

    “誰?”

    “王允啊!”

    蔡邕露出一絲不忍,輕聲道:“怕是兇多吉少。丞相已經決定,將他秋後問斬……算算日子,怕也沒多久活頭了!他現在被關押在長安獄大牢,有重兵把守。不過呢,因為他招供很爽快,所以並未吃太多苦頭。 ”

    “沒動刑?”

    “動什麼刑!”

    蔡邕笑道:“王子師聰明的很,被丞相抓獲之後,就立刻承認了所有的罪名。

    畢竟,他也算是當今名士,雖說那手段卑劣了些,可畢竟……丞相自然就放過了他。 ”

    “有沒有搞錯!”

    丁辰聞聽,勃然大怒。

    “居然沒有動刑?

    那老東西害得我成現在這個樣子,至少應該施以肉刑,再不濟,也要給他一百棍才是。 ”

    “哈哈哈,一百棍只怕要打死他了。”

    蔡邕哈哈大笑,旋即又情緒低落道:“其實,子師為人不差,只是做事情太過激烈。”

    “激烈?”

    丁辰閉上了眼睛。

    那老兒聰明的很呢!

    不對,不對,他這麼痛快的招供,絕對不是想要坐以待斃。

    他一定還有後手!反正,丁辰是不會相信,王允真就這麼認輸了?哪怕他現在背負著鴆殺何太后,殺死弘農王的罪名,可事實上,就黨人而言,並不看重那母子。

    何太后,是何進的妹妹!

    滿朝文武,又有哪一個真正看得起何進?

    我不信,我絕不相信,那王允老兒會真的這麼認輸?

    想到這裡,丁辰的心裡,莫名多了許多憂慮……

    “對了,丞相已派人前往會稽郡了。”

    “啊?”

    “如果弘農王沒死,恐怕也隱瞞不得多久。若真如此的話,你恐怕會有一些麻煩。”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7-31 04:00 PM

第七十章 疏離(上)

    有一些麻煩?

    丁辰才不會相信蔡邕的話。

    因為他知道,他會有很大的麻煩。

    這一點,伴隨著他的甦醒,很快就顯現出來。

    在他甦醒後的第三天,董卓就下令,命虎賁軍從丞相府中撤出,並改回陷陣之名。

    他自涼州軍抽調一支精銳,號鐵甲軍,進駐丞相府內。

    也就是說,丁辰原本隨行護衛董卓的責任,被鐵甲軍取代。

    不兩日,董卓再次下令,遷丁辰北中郎將,北軍中候,監領北軍五校。

    乍一聽上去,北中郎將也是秩比兩千石的職位,好像和虎賁中郎將沒什麼分別。可實際上,北中郎將不授實缺,也就是說,是一個虛職,手中並無任何兵馬統帥。

    而北軍中候,監領北軍五校,似乎也很不錯。

    但是,北軍中候秩中六百石,手中並無兵權。

    那就是一個類似於監軍一樣的職務,主要責任是監管北軍五校。可實際上呢?北軍五校各有校尉統帥,全都是比兩千石的職務。北軍中候,依舊是沒有任何的實權。

    也是董卓不想做的太過分,沒有撤銷陷陣營。

    畢竟,如果他真這麼做了,會非常明顯,更容易惹來非議。

    不過丁辰可以確定,只要有適當的機會,適當的藉口,董卓最後一定會廢除陷陣營。

    沒辦法,誰讓他是弘農王的人呢?

    ++++++++++++++++++++++++++++++++++++++++++

    “丞相忒絕情了,竟然將陷陣營遷出長安。”

    丁辰的身體好轉一些,已經可以不需要人幫忙,自己坐起來。

    他的身體體質非常出眾,加之長年修煉那百步汗戲,而且保持童子身,精氣充沛,元氣充足,所以比之普通人的恢復,要快上很多。這,也是當初那位華郎中專門提醒過他,讓他在二十歲之前,保持童子身,這樣對他的身體,會有莫大好處。

    天氣,越來越熱。

    高順坐在門廊上,很快就汗濕衣衫。

    不過丁辰看上去倒是很正常,似乎感受不到那炎炎烈日的酷暑。

    蔡琰坐在他身邊,切開了一個西瓜,然後遞到丁辰嘴邊。

    “多謝蔡姐姐。”

    丁辰道了聲謝,而後對高順道:“老高,莫生氣,吃個瓜。”

    “我現在,哪有胃口吃的進去?”

    高順說著,把那半個瓜就拿起來,兩手用力,哢嚓就把那半個瓜掰成了兩半。

    汁水四濺,他卻毫不在意,拿著那西瓜便吭哧吭哧的狂啃,完全不像是沒胃口的人。

    丁辰見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其實,是我連累了大家。”

    “誒,主公怎能這麼說。”

    我是說真心話……若非我暗助弘農王,使得丞相對我生了疑心,連帶著對你們也變得有些警惕。 ”

    “主公,話不能這麼說。”

    高順一邊吃著西瓜,一邊口齒含糊道:“陷陣營是你一手所創,能有今日的威名,也是你一手打出來。兒郎們對你,還是非常敬佩,雖被看出,卻並沒有什麼怨言。

    你不知道,兒郎們如今走在長安巷陌,一說是陷陣士,就會被人稱讚。

    丞相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等過些日子,消除了誤會,一定會重新重用主公。 ”

    丁辰笑了笑,彷彿呢喃自語般道:“但願吧,卻不知還有沒有機會。”

    這兩天,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而這不安的感覺,便來自於王允王子師。

    在許多人的眼中,王允而今已是階下囚,必死無疑。

    只待秋後,董卓就會拿他開刀問斬,昭告天下。這種人,又能翻出什麼樣的浪花呢?

    可是丁辰,卻不以為然。

    王允,覺不是那種束手待斃的人,他的智謀更不可能那麼簡單……

    按道理說,到他這種地步,應該是臭名遠揚。

    而事實上,根據丁辰的打聽,還有通過對蔡邕的觀察,似乎並非如此。世人言及王子師,大都是感覺可惜。他們當然不會說王允做的沒錯,但是卻認為,王允只是用錯了方法。他內心裡,其實是為漢室江山著想,手段或許有些被逼和過分,卻並非不可原諒。

    甚至,蔡邕在提及王允的時候,還會流露出可惜的表情。

    這說明什麼?

    王允鴆殺太后,火燒阿閣,謀害弘農王……換做其他人,絕對是罪大惡極。可是放在王允身上,只是用錯了方法。為他叫屈,為他求情,甚至為他感到可惜的人,大有人在。

    一個能把自己的大惡變成大善的人,又怎可能坐以待斃?

    他還有名望,依舊有著巨大的影響力,並沒有窮途末路……

    在丁辰看來,這樣的人其實更加危險,他的危害性,絕不是董卓想像的那麼簡單。

    可是,丁辰沒人傾訴,而且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

    “老高,你們到了新的營地之後,如果有什麼欠缺,就去找李肅,我想他一定會幫忙。”

    “嗯,這個我記下了。”

    “另外,告訴大家,稍安勿躁。

    兵馬操練不可缺少,甚至還需要加大訓練量。

    此外,我會讓阿姐把丞相封賞我的那些錢帛給你,你想辦法,多購買一些馬匹。

    至少,要給我湊出兩支騎隊。 ”

    一支騎隊三百人,兩支就是六百人。

    可別以為只有這六百人……事實上,在任何時代,騎兵都是一個極為耗錢的兵種。

    六百人的騎兵,少說要一千人的僕從。

    “主公,這可要花費不少呢。”

    高順聞聽,臉色一變。

    “而且,我並不擅長訓練騎兵啊。”

    “騎兵,就交由龐德統帥……至於錢糧嘛,你派人去一趟函谷關,找小張將軍,就說我要找他借錢。能借多少,就盡量借……不僅是小張將軍,還有文遠將軍那邊,你也盡量借錢。”

    “這個……我明白了!”

    高順說到這裡,卻突然間放低了聲音。

    “子陽,是不是有情況?”

    “我不知道,只是為了防範萬一……總之,到時候就知道了。”

    “好,那我這就去操辦。”

    高順做事,向來是雷厲風行。

    他離開之後,蔡琰忍不住問道:“子陽,你借那麼多錢糧,將來怎麼還呢?”

    丁辰朝她微微一笑,輕聲道:“若我猜錯了,自然會想辦法償還。

    若我沒有猜錯,估計這筆錢就不用還了。 ”

    “啊?”

    “千萬不要和蔡公說這件事。

    對了,到年底之前,你出門的話,就叫上胡車兒隨行。 ”

    “子陽,是不是有什麼危險?”

    蔡琰那張小臉,有些發白,看上去很害怕。

    丁辰搖搖頭,“沒事……都只是我胡思亂想罷了,可能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你不要太緊張。”

    他和蔡琰的感情,其實頗有進展。

    丁夫人看在眼裡,而蔡邕也心知肚明。

    不過,他二人沒有把那層窗戶紙戳破,丁夫人和蔡邕更不會輕易開口,只靜觀變化。

    丁辰年紀不小了!

    換做其他同齡的人,許多人都已經有了子嗣。

    可丁辰呢?

    他性子懶散,丁夫人不願意勉強他,一切都隨他心意。

    而蔡邕,則是有所顧慮。蔡琰已經嫁過一次,他不知道丁辰對此,是否會有芥蒂。

    這種事,水到渠成比較好。

    若開了口的話,弄個不好,會很尷尬,反而不美。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8:33 PM

第七十章 疏離(下)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一切都風平浪靜。

    丁辰在家養傷,而出於各種原因,並無人前來探望。

    不過,張遼和張繡二人倒是很慷慨。高順找上門去,聽說丁辰要藉錢,兩人二話不說,湊出了共十萬貫交給了高順。以至於高順回來,對他二人也是讚不絕口。弄得丁辰也很不好意思,有時候想來,他是不是太壞了?居然準備欺負兩個老實人!

    但又一想,他還是狠下心來。

    有些事情,必須要早作籌謀……

    又過了幾日,丁辰可以下地走動了。

    他身體康復速度之快,就連郎中看到,都感到震驚。

    不過丁辰卻知道,之所以能夠如此迅速的恢復,除了那百步汗戲的功勞之外,還有其他的原因。

    這一日,他在蔡琰的攙扶下,在庭院中走動。

    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傳來,緊跟著就看到賈衢匆匆走到面前,躬身向丁辰行禮。

    “主公,大喜!”

    “嗯?喜從何來?”

    “方才卑職進城,偶遇昔日袍澤。

    他如今在丞相府做事,對卑職說了一件事情……青州黃巾餘孽暴動,百萬黃巾殺入兗州。 ”

    嘶!

    丁辰心裡一緊,隱隱猜到了賈衢所說的喜事是什麼。

    不過,他還是很緊張的問道:“那兗州情況如何?”

    “兗州刺史劉岱,濟北相鮑信提兵出戰,結果被黃巾軍所害。”

    “那我阿兄呢?”

    “正要與主公說此事……曹公率部抵禦黃巾,並且將之擊退,並且穩住了陣腳。他派人前來長安,向丞相求援。我聽那袍澤說,丞相似有意任曹公為兗州刺史。”

    丁辰聞聽,不禁笑了!

    曹阿瞞果然是曹阿瞞,從一窮二白,到如今尚不到一年光景,已經站穩了腳跟……

    想當初,董卓懷著拉攏丁辰的想法,提拔曹操為東郡太守。

    才幾個月的時間,曹操就做出了功績,並且在董卓面前證明了能力。

    董卓既然準備任命曹操為兗州刺史的話……那就說明,他對丁辰的戒心已經鬆動。

    只是,才這麼短的時間裡,董卓就不再提防自己了?

    丁辰有些困惑。

    他送走了賈衢,扭頭看向了蔡琰。

    “你看我作甚?”

    蔡琰那如同羊脂白玉般光滑柔嫩的面龐,顯出一抹緋紅。

    “蔡姐姐,最近長安城裡,可有什麼風吹草動?”

    “這個……卻不太清楚。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照顧你,所以不怎麼了解外面的情況。怎麼,你想要打聽不成? ”

    “嗯!”

    丁辰斬釘截鐵的回答。

    蔡琰當下,把丁辰攙扶到了門廊坐下。

    “那我去問問父親。”

    “他在家嗎?”

    “哦……他這些日子,都在石渠閣看書,已經好久沒有回來。”

    “石渠閣在未央宮中,而今那是天子居所,守衛森嚴……你根本就沒辦法見到他。”

    “那怎麼辦?”

    “這樣,你去一趟丞相府,找賈詡。”

    “找他作甚?”

    蔡琰聞聽賈詡的名字,頓時露出不快之色。

    丁辰倒是理解,蔡琰為何會有這樣的表情。

    當初董卓把虎賁郎趕出丞相府後,高順、龐德、胡車兒甚至還有賈衢都跟著陷陣營離開。

    唯有賈詡,留在了丞相府,繼續擔當那虎賁中郎之職。

    而且,丁辰受傷這麼久,賈詡都沒有過來探望一次,也使得高順幾人對他非常不滿。

    這樣一來,自然連帶著讓蔡琰對賈詡的印像很差。

    不過,丁辰倒是沒有在意。

    他太了解賈詡了……

    留在丞相府,絕非是他貪戀那勞什子虎賁中郎的權勢。

    以賈詡之才學,想要出人頭地,絕非難事,至少不可能一直裝瘋賣傻似地做那主簿從事。丁辰相信,他留在丞相府一定有他的原因。之前不好去接觸,現在倒是可以打聽一下。

    “蔡姐姐,你不懂!”

    “我不懂什麼?”

    “你不懂賈文和。”

    “嘁,我幹嘛要懂他一個老臭男人?”

    “嘻嘻,也是……那不如,蔡姐姐多了解一下我這個小臭男人吧。”

    丁辰這一句調笑,頓時羞紅了蔡琰了臉頰。

    她狠狠啐了丁辰一口,便轉身匆匆的走了……

    其實,蔡姐姐挺好的,知書達理,長得漂亮,氣質又好,性格還很溫柔。

    唯一的缺陷,就是女紅和廚藝極差……她給丁辰做的衣服,永遠不是大就是小,從沒有合身過;而她做的飯菜,闔府上下,除了丁辰之外,沒有一個人敢去嘗試。

    哪怕是丁辰,每次也要含淚吞嚥。

    要是她能不再做飯,該有多好?家裡有僕人,難道還缺你那口飯菜嗎?可蔡琰卻是越敗越戰,越戰越敗……丁辰甚至覺得,如果不吃蔡琰的飯菜,他可能恢復的更快!

    對了,也不知道那個貂蟬,現在情況如何?

    那天和王越一戰,貂蟬雖然比之丁辰的傷勢輕,但也好不得太多。

    以丁辰的身體素質,尚且要昏迷這麼久。想必她回去之後,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康復。

    一想到貂蟬,丁辰就蹙起眉頭。

    說實話,他有點怕那個女人!

    她會把一些事情強加到丁辰的頭上。而這,恰恰是丁辰最不想去面對的事情……

    傳國玉璽,與我何干?

    漢家天下,我視若糞土。

    可是,他能夠感覺得出來,那娘們儿也是一個死心眼。

    他若是不接那傳國玉璽,只怕貂蟬不會善罷甘休。也罷,真躲不過,便接了,然後送給阿兄吧。

    反正,他最喜歡這種事情。

    ++++++++++++++++++++++++++++++++++

    天,將晚了!

    夜幕即將到來,揭水陂昏黑一片。

    丁府裡,燈火通明。

    其實,這些天來,丁府差不多都是這幅模樣。

    賈詡一襲青衫,頭戴綸巾,衣袂飄揚,看上去別有一番風度。

    他站在門廊之上,看著坐在門廊上的丁辰,手握銅爵,抿了一口冰涼的酒水,似乎有些得意。

    “先生,你這樣很不厚道!”

    丁辰陰沉著臉,看著賈詡道:“郎中說,我如今不能吃酒,你卻這樣逗我,有意思嗎?”

    “哈,有意思極了!”

    賈詡哈哈大笑,令丁辰臉色越發的黑了。

    “你還好意思說這話嗎?我臥床不起,差不多二十天了,你卻是第一次來探望我。 ”

    “哈,若非蔡娘子,我今天也不會來。”

    “賈先生,咱們好歹曾在滎陽並肩作戰,你這又何苦呢?”

    “我何苦?”賈詡冷笑道:“這一切,不都是你自找的嗎?你喜歡做英雄,現在多好。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丁子陽是忠義無雙的真‘義士’,真‘豪傑’,多麼快活。”

    “你……道我想嗎?”

    丁辰,低下了頭。

    “你可知道,因為你一時衝動,把我所有的安排都給毀了。

    我本來想監視那王允,看他有什麼動作。現在可好,他被關進了大牢,想要做什麼,我根本無法知曉。 ”

    “你也覺得,王允有問題?”

    “哼!”

    賈詡陰沉著臉,冷哼一聲。

    “我就說嘛,這叫做英雄所見略同。

    那老烏龜詭計多端,怎可能這麼容易,就坐以待斃? ”

    “那又如何?”

    賈詡坐下來,指了指丁辰,又指了指自己。

    “你知道,我也知道……可是除了你我,還有誰會相信?

    你沒看到,這全天下人都在為他求情,為他說好話嗎?就算是死了,也能名留青史。

    我去長安獄偷偷看過他一次,一副悠然自得,好像等死的模樣。

    可是,我們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怎麼做……我總覺得,這時局越來越危險。 ”

    “嗯,我亦如此感覺。”

    丁辰輕聲道:“所以我讓高順去找張遼和張繡借了十萬貫,想要組成兩隊騎軍……手裡有兵心不慌,任他詭計多端,惹急了我就帶兵殺進去,一刀把他了斷了。”

    賈詡聽到這裡,那張冷峻的臉上,方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你總算還沒有蠢透,知道未雨綢繆。

    這樣也好!雖說你手中兵馬不多,但陷陣營戰鬥力驚人,也算是能夠自保,我就放心了。 ”

    他話鋒突然一轉,道:“我知道你今天找我來,是什麼事情。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運氣不錯。

    本來,丞相對你非常不滿,認為你不和他一條心,所以才故意將你冷落……不過,在十天前,會稽郡遭遇海賊攻擊。會稽太守唐瑁,以及他女兒唐妃,都葬身於火海之中。雖然沒有發現弘農王的蹤跡,但是丞相認為,這其實是弘農王的一個信號。 ”

    “唐瑁和唐妃,死了?”

    “剛說你聰明,你就又變得傻了。”

    賈詡手指丁辰,輕聲道:“不過是故技重施而已!雖說吳縣近海,但是卻沒那麼容易攻破。且不說會稽兵善戰,那吳縣城中的豪強也多有私兵,海賊如何能夠輕易破城?弘農王只是用這種方式向丞相傳遞一個信息:他無心帝位,也不想再出現……我估計,他早就已經做好了遠赴他鄉,隱姓埋名的準備。 ”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8:44 PM

第七十一章 紛亂

    其實,丁辰早就猜測到了劉辯的意圖。

    他才不會相信,一個甘願交出玉璽,費盡千辛萬苦才逃脫牢籠的鳥兒,會心甘情願再次回來。

    沒錯,那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劍的滋味確實美妙。

    可如果遇到一個根本無心於此的人,就算那滋味在美妙,也不過如形同嚼蠟一般。

    沒錯,對於劉辯而言,這江山不過是一個雞肋!

    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丁辰的眼前再次浮現出了那張蒼白而清秀的面容。

    只不過他不復在阿閣大殿外的那般淒苦表情,一張臉上,流露出燦爛笑容,向他頷首。

    “陛下,願你心想事成吧。”

    丁辰忍不住呢喃自語,臉上也浮現出了燦爛笑容。

    “子陽,子陽!”

    “啊?什麼事。”

    賈詡沒好氣的看著他,“我剛才在和你說話。”

    “說什麼?”

    看著丁辰那一臉茫然,賈詡忍不住一拍額頭,露出無奈表情。

    “我是說,我準備走了。”

    “走?”丁辰一愣,旋即露出緊張之色,“先生,要去那裡?”

    “長安,如今已山雨欲來風滿樓,我若繼續留在這裡,只怕是會有危險……你先別說話,聽我說完。我知道你有八百陷陣士,還有兩隊騎兵。可如果一旦局勢變化,你要面對的局面,一定會非常危險。與其把兵馬分散,倒不如聚集在一起,才可以發揮最大力量。

    子陽,你有很多要保護的人。

    而我同樣,也有未了的牽掛……

    如今我留在長安,已無太大用處,所以在日間,我已經向丞相稟報,準備前往涼州。 ”

    “去涼州?”

    “樊稠如今駐紮涼州,我去投奔他,必然不會有事。

    再說了,今年燒當有些不太安分,我也有點擔心,他們會襲擊武威,所以我準備把家人接到身邊。

    如果你我能平安渡過這次危局,我一定會去找你,到時候,還望你能夠收留。 ”

    賈詡,語氣很真誠。

    他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非常不易。

    要知道,賈詡是個很內斂的人,一般不會流露心聲。

    “先生,真如此危險嗎?”

    “我不知道!”

    賈詡長嘆一聲,苦笑著搖頭。

    “這一次,我真的是遇到對手了!

    王允沉浮宦海多年,終究是老謀深算。現在,他藏身在長安獄,看似危險,實則安全。而你我,甚至包括丞相在內,誰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如何行動。我自認可算無遺策,但這一次,我真的是猜不到了……子陽,若你康復,還是找機會離開。 ”

    丁辰聞聽,嘴角抽搐。

    和賈詡相識以來,不管是什麼情況下,他都能自信滿滿。

    丁辰雖未見到賈詡似如今這幅模樣,他如此表現,也說明那危險,真的要來了……

    “何不請丞相立刻動手,殺了王老烏龜?”

    “難!”

    “怎麼說?”

    “想必你也知道,而今王允雖甘心認罪,可是外面的聲望卻絲毫不減。

    他這一手,實在是太可怕了!

    在世人眼中,他所作所為都是為漢室江山著想,哪怕是犯了大逆不道的罪行,可是依舊能夠得到世人的稱讚。這種情況下,丞相……你知道,丞相其實並不太果決。 ”

    賈詡這話,說的很含蓄。

    但是丁辰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董卓不敢殺,或者說,不敢在這個時候對王允動手!

    無他,王允把自己一手打造成了一個悲情英雄的形象,得到無數人的憐憫。

    除非弘農王劉辯能夠出現,否則……

    “對了,今日丞相已表奏曹孟德為兗州刺史。”

    “我聽說了!”

    “這,其實挺好。”

    賈詡輕聲道:“你那阿兄,著實是一個聰明人。

    而今,諸侯亂鬥,征戰不休,已經成為散沙。而曹操卻在這個時候,率先承認了朝廷的正統,自然可以得到豐厚回報。你那阿兄,看起來身邊有高人為他出謀劃策!丞相現在的情況有些尷尬,曹操率先歸順,可以使丞相的威信得到一些提高。

    嘿嘿,我早就說過,你阿兄非池中之物,而今果然應驗。 ”

    “如此說,他派人來了?”

    “嗯!”

    賈詡道:“是一個叫程昱的人,好像是東郡名士,而今在曹操麾下出任東郡主簿從事之職……是個有本事的人!曹操不過一年,身邊就聚集如此多的人才,很不簡單。”

    丁辰聽罷,眉心蹙動。

    他聞到:“那程昱還在長安?”

    “那倒沒有……他領了聖旨後,就直接離開。”

    “曹阿瞞!”

    丁辰忍不住惡狠狠咒罵了一句,旋即輕輕嘆了口氣。

    他大體上能夠理解曹操的苦衷,曹操怕是擔心,他如果和丁辰接觸,會對丁辰造成危險。

    可即便如此,丁辰還是很不高興。

    你,至少應該和阿姐報個平安,亦或者想辦法,把阿姐和昂接走才是。

    真是,太可氣了!

    “哦,對了,丞相還讓我送你一件禮物。”

    賈詡說著話,就把放在門廊上的一個鹿皮兜推到了丁辰面前。

    那鹿皮兜,呈長條形狀,約四尺,看上去非常沉重。

    丁辰眸光一凝,伸出手放在了上面。

    “巨闕?”

    他甚至沒有打開那鹿皮兜,就已經猜出了裡面是什麼物品。

    賈詡,笑了。

    “看起來,你這是一直都惦記著呢。”

    惦記嗎?

    丁辰也笑了!

    也許,真的有些惦記。

    習武之人,又有哪個不喜歡神兵利器?

    巨闕劍乃越五劍之一,劍體堅硬,無堅不摧,與承影、純鈞、魚腸、太阿、湛盧、龍淵、工布合稱八荒名劍,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不過,這種名劍實在是太過神秘,甚至比赤霄那等寶劍還要神秘,並且隨著歷史的沉澱,有著非凡意義。

    這把劍,一般人無法使用。

    可是在丁辰眼中,卻是最為合適。

    他本就神力,持此寶劍,用一分力,便增一分威,到戰場之上,更是威力無窮……

    原本,他以為董卓會把這口寶劍留下。

    卻沒有想到,最終還是給了自己。

    丁辰扯開鹿皮兜,就見裡面是一個黑色的,式樣古拙的劍鞘。

    劍鞘之上,沒有任何裝飾,卻透著一股子殺氣。

    他坐直了身子,拔劍出鞘。

    “嘿嘿嘿,丞相的厚愛,丁辰領受了。”

    “好了!”

    賈詡站起身,笑著道:“事情說完了,東西也交給你了,我也該回去覆命了。

    明日一早,我就會離開長安。子陽留在這邊,更要多加小心,咱們有緣再相聚吧。 ”

    “先生,真要走嗎?”

    丁辰話語中,透著一絲絲不捨之意。

    賈詡笑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對了,接下來,你一定要提防呂布。”

    “嗯?”

    “據我所知,呂布對你恨之入骨。

    上次他醉酒在相府鬧事,你把他制服了。

    雖然他後來表現的非常恭順,可是我覺得……子陽,你何時見過一頭猛虎受辱,而不記恨呢? ”

    “我,明白了!”

    丁辰咬著牙,站起身來。

    他把胡車兒喊過來,讓胡車兒攙扶著他,把賈詡送出了丁府大門。

    賈詡輕車簡行,顯得非常瀟灑。

    他向丁辰揮了揮手,便揚長而去……

    目送著賈詡離開,丁辰的心頭,突然間沉重起來。

    賈詡,居然和他是一樣的想法,那就說明,他之前的擔憂,並不是無的放矢……

    該死,這時候身體卻遲遲不能康復!

    萬一真有變故,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些,丁辰的心情就變得越發沉重起來。

    他在胡車兒的攙扶下回到了府中,在前廳和阿姐還有蔡琰說了一會兒的閒話,總算是讓心情放鬆了一些。

    他沒敢告訴丁夫人,曹操派人來了。

    因為他知道,以阿姐的脾氣,若知道曹操派人來,卻對她母子不聞不問,一定會異常惱怒。

    阿姐的性子,有時候很剛強。

    之前在丁辰有意無意的開脫解釋下,她對曹操的恨意,已經減輕了不少。

    丁辰可不想到頭來,兩個人又反目成仇!

    若真如此,那他這些日子以來的努力,可就算是無用功了。

    他身子還有些虛,和賈詡聊了很久,又陪著阿姐和蔡琰說了會兒話,便有些頂不住了。

    “子陽休要逞強,你身子還沒好,趕快回去休息。”

    丁夫人太了解丁辰了,見他那副模樣,就開口說道:“我這裡和蔡娘子說話,不曉得有多開心。你坐在這裡,我們也說的不痛快……好了,胡車兒,把子陽送回去吧。”

    “是啊子陽,回去歇息吧。”

    蔡琰也開口勸說。

    丁辰是卻是有些累了,聽兩人都這麼勸說,也就不再堅持。

    “如此,我就先去休息了。”

    他讓胡車兒攙扶著他,回到了後宅。

    “胡車兒,你也去休息吧。

    對了,明天一早你去陷陣營,讓賈衢帶一百緹騎過來,加強府中的守衛。 ”

    賈詡既然警告了,丁辰自然不會大意。

    哪怕陷陣營的營地距離揭水陂並不是很遠,可如果真發生危險,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畢竟,他如今傷勢還未康復。

    嗯?

    丁辰扶著門框,一隻腳邁進了臥室。

    他突然停下來,目光掃過屋內,而後向左右觀瞧。

    “貂蟬姑娘,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他沉聲喊喝,可是卻不見一點動靜。

    如果不是空氣中浮游的那一抹熟悉的暗香,丁辰甚至會以為,他一定是感覺出錯。

    但,貂蟬並未出現。

    丁辰眉頭輕蹙,目光再次在屋中掃過。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圍床前的矮桌上?

    他記得非常清楚,之前矮桌上什麼都沒有。可現在,那桌上卻有一大一小兩個盒子。

    丁辰猶豫一下,邁步走進了房間。

    有些吃力的站在桌前,他扶著桌子,緩緩坐下,而後身手把拿過一個盒子。

    盒子,是用金絲楠木支撐,只有巴掌大小。

    他打開來,卻看到裡面放著一紅一白,兩個用羊脂白玉製作而成的白玉小瓶。

    這是什麼?

    他心裡有些奇怪,於是拿起其中一個瓶子,在手裡掂了掂,復又放下。

    目光,旋即又落在了另一個體積大的盒子上。

    難道說……

    他隱隱約約,猜出了那盒子裡放的是什麼物品。

    她,居然這麼快就康復了?

    那暗香,是貂蟬特有的體香,丁辰絕不會記錯。

    按道理說,她應該和自己一樣,臥床養傷才是……可是她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進入丁府,說明她已經可以行動自由。要知道,丁府的守衛或許比不上丞相府,但府中還有五十名陷陣士,一般人根本進不得府中。而且,她的傷勢雖然比丁辰輕,但丁辰相信,她的體質絕不可能比自己好……怎麼這麼快,就恢復了傷勢?

    想到這裡,丁辰便伸出手,打開了那個盒子。

    一塊印璽,四寸見方。

    那是一方色澤極為光潤的無暇美玉雕刻而成的印璽,上紐交五龍,巧奪天工。

    丁辰看到這玉璽,心跳頓時一陣加快。

    他吞了口唾沫,伸出手緩緩把那印璽從盒子裡取出,就見那玉璽的一角,用黃金鑲嵌。

    沒錯,金鑲玉,傳國玉璽!

    丁辰把玉璽拿走了手中,小心翼翼湊到燭火旁邊,就見印璽正面刻有八個篆字: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8:48 PM

第七十二章 密謀

    即便丁辰從來都不是一個眷戀權勢的人,在捧起那玉璽的剎那,也不禁有些心蕩神馳。

    這枚傳國玉璽,從它出世的那一天起,就被神秘色彩所包圍。

    和氏璧、澠池會,再到後來秦始皇將之製成為玉璽,使之成為正統的代表之物,它已經從一塊美玉,變成了代表著國家命脈的國之重器,擁有了無上的神性……

    君不見,王莽篡漢,為了這玉璽不惜逼迫親生女兒。

    君不見,漢帝登基,為了這玉璽,更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冷漠和刻薄。

    丁辰捧著玉璽,也不禁深吸一口氣,才算是把心中的激蕩平息下來。

    他把目光移開,就看到了那木盒子底層,還放著一封書信。

    把玉璽放在了手邊,丁辰從盒子裡取出書信,打開了湊到燭火旁邊。

    依舊是一張冷香箋,依舊是熟悉的娟秀筆跡。

    這一次,貂蟬寫了很多內容。

    她的意思是,感謝丁辰信守承諾,不管他是否願意接受這枚玉璽,她都會把玉璽交給他。因為,這是弘農王的旨意。至於接下來,丁辰準備如何處置這傳國玉璽,已和她沒有任何關係。只希望,丁辰能夠輔佐漢室,復興江山,不負陛下的重托。

    此外,那小盒子裡的瓶子,是大內秘製療傷聖藥,名為‘和合丹’。

    紅色內服,白色化水抹在傷口,有無與倫比的奇效。

    至於貂蟬,她已經完成了弘農王,也就是劉辯的託付,不日將離開長安,返回家鄉。

    “望君珍重,有緣再見。”

    貂蟬的文采,說不上有多麼出眾,但是已經足夠把她的意思,表達的清清楚楚。

    丁辰把書信放在桌案上,突然笑了。

    他搖搖頭,把玉璽放回盒子裡,而後蓋上蓋子。

    手扶桌案,他咬著牙站起身,目光旋即就落在了那小盒子上。

    怪不得貂蟬能這麼快康復,原來她手中,竟然藏有大內秘製的療傷聖藥。丁辰沒有聽說過什麼和合丹,不過想來,貂蟬也不會欺騙他。要知道,大內之中,珍奇多不勝數,更有國手名醫坐鎮,調製這和合丹,也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想到這裡,丁辰就已經有了決斷。

    “妮兒!”

    “少爺喚我嗎?”

    “取一碗溫水來。”

    “哦。”

    妮兒一直在門口守著,聽了丁辰的吩咐,便轉身離去。

    而趁此機會,丁辰把盛放玉璽的盒子收藏起來,然後把上衣脫下。

    “少爺,水來了!”

    妮兒捧著一碗水進來,把水碗放在桌案上。

    丁辰旋即挑樑了燭火光亮,而後把那白色的藥丸放進水中,輕輕攪拌。說來也奇怪,那藥丸入水即化,融入溫水之後,把溫水變成了一種頗為濃稠的白色液體。

    那藥液透著一種玉石的光澤,更散發出濃濃的藥香。

    丁辰赤裸著身子,招手讓妮兒過來。

    “妮兒,幫我把這藥液,抹在傷口上,能不能做到?”

    他身上的傷口,雖然經過了郎中的處理,可是在燈光下,卻依舊顯得極為可怖。

    妮兒已經不是第一次為丁辰塗抹傷口了!

    事實上,在丁辰昏迷的時候,她曾不止一次,幫助丁夫人和蔡琰幫丁辰換藥。

    心裡有些害怕,但是妮兒仍舊大著膽子,點了點頭。

    她接過了碗,然後用手指在碗裡攪拌了一下。

    “少爺,這是什麼藥,溫溫的,一點都不燙。”

    嗯,那就說明,這藥沒有問題。

    丁辰點點頭,示意妮兒為他上藥。

    只是,當那藥液塗抹在傷口上的一剎那,丁辰突然間變了臉色,倒吸一口涼氣。

    “少爺,怎麼了?”

    丁辰的臉,通紅。

    他強笑道:“沒關係,你繼續。”

    剛塗抹傷口的時候,是溫溫的,沒什麼不適。但很快,那傷口就變得火燒火燎,好像有小刀在傷口處刮肉。丁辰一開始沒有防備,以至於疼的差點叫喊出聲音來。

    好在,那種劇烈的疼痛感並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的,灼燒的感覺和劇痛消失,傷口處傳來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只不過有些癢……

    這和合丹,還真夠勁!

    丁辰讓妮兒給他抹好了藥,然後穿上衣服。

    藥液的滲透力很強,加之又是夏天,所以很快就乾了。

    丁辰讓妮兒離開,又拿起紅色的瓶子。

    他想了想,躺在了圍床上。

    瓶子裡,一共十顆藥丸,按照貂蟬所說,他取出一顆,放進口中。

    嗯?

    外敷的藥反應那麼大,可是這內服的藥,卻好像沒什麼用處。

    丁辰躺著,不知不覺來了睏意,眼皮子越來越沉,慢慢的,慢慢的就進入了夢鄉。

    +++++++++++++++++++++++++++++++++++++

    丁府的燈火,漸漸熄滅。

    夜色越來越深,那略顯破敗的長安城,也歸於寂靜。

    已經過了午時,長安獄大門口,來了一個雄壯魁梧的漢子。

    他跨坐一匹黃驃馬,在長安獄門前翻身下馬。

    從大獄裡,走出一個獄吏,匆匆來到那人面前,躬身行禮。

    那人也沒有囉嗦,更未開口,只擺了擺手,示意獄吏前面領路。他跟在獄吏身後,走進了長安獄的大門,旋即牢門關閉。這長安獄,分前中後三進。前進牢房裡,大都關押的是一些普通犯人。比如小偷小摸,或者打架鬥毆之類的犯人,大都在這裡。

    而中進地牢,守衛明顯嚴密許多。

    牢房的一半,是建在地下,剩下一半露出地面。

    這裡,是關押死囚以及重刑犯的地方,一般而言進了這裡,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條。

    而長安獄的後院,面積明顯小很多。

    其牢房的格局,也是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但相對於中進庭院的死囚牢房,都是一個個獨立的牢房。整個後院,一共是十座牢室,而且每一座牢室,都有專人看守。

    關押在這裡的犯人,都不是等閒之輩。

    或是清流名士,或是犯罪的朝廷大員,地位皆不同尋常。

    獄吏帶著那男子來到一座獨立的牢室門口,沿著甬道下去,然後拍擊牢門。

    很快,牢門開了。

    這牢室分內外兩間,外面是獄卒休息的地方,而裡面則關押著犯人。牢室燈光昏暗,裡面有四個獄卒。

    獄吏走進來,向那四個獄卒擺了擺手。

    “你們出去一會兒,沒有我的吩咐,不許進來。”

    “是!”

    獄卒對這種事情,似乎是司空見慣,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便一個個的走出了牢室。

    獄吏旋即挑亮了牢室燭光,躬身道:“請在此稍候。”

    男子點點頭,負手而立。

    獄吏則走進了內間,只聽到裡面傳來開鎖的聲音,不一會兒,他領著一個犯人走了出來。

    “司徒,你們慢慢聊,有什麼事,只管吩咐,小人就在外面。”

    那犯人鬚髮灰白,相貌清臒。

    他身著一件半臂囚衣,但非常乾淨。

    站在那裡,他絲毫沒有頹廢之色,反而有一種淵渟嶽峙的卓然風采。

    “奉先,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

    這犯人,正是司徒王允。

    而那男子則緩緩轉過身來,燭光照映著他如同刀劈斧削一般,棱角分明的面龐。

    “司徒就不怕布深夜前來,別有用心嗎?”

    王允哈哈笑了,在桌旁坐下。

    “奉先想取我性命,又何需親自動手?

    相信,這長安城裡面,只要奉先一句話,會有無數人想要取我人頭。 ”

    王允說著,嘴角一撇,勾勒出一抹笑容。

    男人,正是呂布。

    他見王允那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也笑了。

    “司徒,果然有高士之風。”

    “呵呵,什麼高士,只不過是一個很快會被處死的老傢伙罷了。”

    “如此說來,司徒已經準備好,慨然赴死嗎?”

    “若不慨然,董仲穎就會饒我性命?”

    呂布凝視王允,目光中,顯出一絲複雜之色。

    他猶豫片刻後,輕聲道:“司徒,布今日前來,乃是為求教司徒。”

    “哦?”

    王允道:“奉先應該春風得意才是,又有何事煩惱?

    如果是那丁辰,老夫就縛之時,就已經離間了丞相和他的關係,想必丞相會對他有所疏離。縱觀這長安城中,能夠威脅到奉先的人,也只有那丁辰一個。既然他無法威脅到奉先,又是何人? ”

    呂布聞聽,一臉頹然。

    “司徒說的不錯,在司徒被關押後,丞相的確是疏遠了丁辰,還把虎賁軍趕出丞相府,並設三千鐵甲軍,交由布來統帥。而飛熊軍,如今則是由文遠一手執掌。

    那丁辰傷勢嚴重,一直在家中休養。

    我原以為……

    可不成想,前些日子,東郡太守曹操,派人來到長安。

    丞相任命他為兗州刺史,眼見著就成為一方諸侯。我擔心,丞相會因為曹操,改變對丁辰的態度。 ”

    “曹操,曹孟德嗎?”

    王允眸光一凝,旋即露出凝重之色。

    “就是他……以丞相對他的態度來看,只怕丁辰康復之日,也就是他執掌鐵甲軍之時。你知道,丞相對我有些不滿,以前倚重我,是無人可用。而今他有了丁辰,如果再加上一個曹操,一內一外,相信用不得多久,丁辰就會把我趕出長安城。”

    呂布說到這裡,有些咬牙切齒。

    他猛然抬起頭來,道:“所以今日我冒險前來,就是想請司徒,為我出一個主意。

    若司徒能救我,布定效犬馬之勞。 ”

    王允聽聞,哈哈大笑。

    他擺手對呂佈道:“奉先不必如此客氣,你知道,我對你一直很欣賞。

    可惜,董仲穎有眼無珠,識不得真豪傑……他以為,一個小小的閹人之後,就能改變他目前的情況?

    呵呵,可笑,實在是可笑!

    那曹操雖有些本事,可又能如何?還不是被我玩弄於股掌之間?

    奉先,你只管放心,一個曹操無傷大局,我早已為他想好了對手,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

    至於丁辰,你也不必太擔心。

    他現在不是還在養傷嗎?

    你留意一下,看他傷勢如何……

    只不過,你真的決定了嗎? ”

    呂布臉色,微微一變。

    他沉吟片刻後,抬起頭,看著王允道:“司徒放心,布已有決定。

    董卓視我若鷹犬,招之則來,揮之即去,布心中早有不滿。這次他關押司徒,更準備在兩個月後斬殺王公,布絕不能坐視不理。王公待我恩重,若有差遣,定然從命。 ”

    “如此,請奉先稍候。”

    王允說完,便站起身走進了內間牢室。

    片刻後,他又重新走出來,手裡卻多了一封書信。

    “請奉先盡快派人,按照這信上的地址送達。”

    說完,他又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不過這些日子,你要設法掌控住長安城的局勢,不出一個月,一定會有變化。到那時候,便是你我飛黃騰達,興復漢室之時。”

    呂布聞聽,頓時喜出望外。

    他接過書信,甚至看都沒有看,便說道:“王公放心,我定會把此事辦妥。”

    “好了,天色不早,你在這裡太久,會被人察覺。

    今後有什麼事,就不要親自前來,我會讓王吉通知你,免得董卓對你心生疑竇。 ”

    呂布忙點頭答應,與王允又寒暄幾句之後,他便起身告辭。

    目送呂布的背影消失在牢門外,王允突然笑了。

    在那搖曳不定的燈光下,他的笑容裡透著一絲絲陰森之氣,彷彿呢喃道:“大事成矣!”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8:56 PM

第七十三章 來人

    清晨一縷陽光,透過窗櫺,照進屋中,照在了丁辰的臉上。

    睫毛抖動,他睜開了眼睛。

    從床上坐起來,丁辰伸了一個懶腰。

    他舒展身體,只覺筋骨嘎嘣響動,精神更是他受傷以來,從未有的旺盛。

    咦?

    丁辰發現了一個問題。

    他身體雖然在康復,但事實上,在此之前行動並不是很輕鬆。

    每天起床,都需要費些力氣,而且身體總會有一種好像被掏空了一樣的莫名疲憊。

    嗯,越睡越累!

    大體上就是如此……

    可是今天,他感覺身體輕鬆了很多,筋骨也好像變得有力氣了!

    身體中,似乎有一股子莫名的力量在湧動,不但再沒有任何的疲乏感,甚至覺得很振奮。

    醒來,起床,也似乎輕鬆不少。

    他不禁感到驚訝,於是把身上的毯子撩起,抬起雙腿,慢慢下地。

    雙腳落地之後,又站起來走了幾步。

    嗯,比昨天有力氣,雖然還有些疼痛感,可是傷口帶來的影響,似乎變得小了很多。

    和合丹?

    丁辰不禁啞然,旋即想到了貂蟬所贈的和合丹。

    目光,落在枕邊的兩個瓶子上,他微微一笑,在心裡感慨道:果然是療傷聖藥!

    本來,按照他的預計,身體完全康復,怎麼也要三五十天才可以。

    至於達到受傷前的狀態,怕是還要更久一些。

    可現在看來,也許用不得二三十日,就能夠徹底恢復到此前的狀態。

    根據家貂蟬心中的介紹,和合丹七天使用一次……嗯,如果我把時間縮短,會不會效果更好?

    不過這念頭,也只是想那麼一下。

    如此聖藥,必有獨特之處。冒然加量,可能會有副作用,還是謹慎一些。

    從七八十天的休養,變成二三十天康復,已經是意外之喜,丁辰覺得不能太過貪心才是。

    他在院子裡走動了一陣子,一點都不覺得疲憊。

    嘗試著拿起巨闕劍,舞動兩下……嗯,還是有些吃力!

    但是,等傷好之後,也就不成問題。

    這讓他感到格外開心,同時對貂蟬,也非常感激。

    如此療效的聖藥,怕是數量也不會很多。貂蟬身邊,也不會有很多,能夠一下子贈他十顆,想必對貂蟬而言,也是極限了。

    嗯,這女人雖說有時候比較煩人,但心地還是很善良的!

    +++++++++++++++++++++++++++++++++++++++++

    早飯時,丁夫人帶著妮兒過來。

    昨晚,她聽說丁辰讓妮兒換藥,就緊張不已。

    也不知道丁辰是在哪裡尋來的藥物,郎中說過,不能亂用藥,否則容易出事。她當時就想詢問丁辰,可是看丁辰睡著了,而且面色紅潤,氣息悠長,不像有事情,這才算放心。

    今天一早,她就過來探望。

    以往,這個時候丁辰還沒起床。

    可是今天,卻看到丁辰在庭院中,手持巨闕劍,反復揮舞,大汗淋漓。

    “小辰,你做什麼?”

    丁夫人嚇得連忙上前阻止,並關切道:“郎中說了,你現在要靜養,不能亂動,會撕裂傷口。”

    “阿姐,我真的沒事!”

    丁辰笑著說道,放下巨闕劍,還做出了一副強壯的模樣。

    而丁夫人卻不管,讓他把汗衫脫下來,仔細檢查了一番。那些傷口,昨天看去還有些嚇人,可是今天,卻好像蒙上了一層皮膜似地。看上去,似乎沒那麼可怕了,而且也沒有任何撕裂的痕跡。丁夫人仔細檢查了之後,才算是放下心,鬆了口氣。

    “你這是……”

    “嘿嘿,昨夜有個朋友送來了一些藥,說是大內秘製的療傷聖藥。

    我用了一下,你看,效果確實不錯。我估計,用不得多久,這傷勢就能完全癒合。 ”

    “大內秘製的療傷聖藥?”

    丁夫人詫異道:“你這朋友,還挺厲害嘛!

    不過,我怎麼沒有看到有人過來探望你……難不成,是那位賈詡賈文和賈先生嗎? ”

    “當然不是!”

    丁辰說著,扭頭對妮兒道:“妮兒,你出去一下,我和大娘子有話說。”

    “是!”

    妮兒忙答應一聲,便匆匆的離開了。

    丁辰則拉著丁夫人的手,走進屋中。

    他從箱子裡,取出一個盒子。

    目光,突然一凝,在那盒子旁邊,還擺放著那口七寶刀。

    丁辰想了想,把七寶刀一起取出來,隨手放在枕邊。

    “阿姐,這個盒子你收好!”

    “啊?”

    丁辰表情凝重,道:“這個盒子,你一定要收好,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丟失。”

    “這是什麼東西?”

    “你不要問了,到需要拿出來的時候,我自會告訴你。

    但在此之前,不管什麼人,哪怕是昂,也不能知道這個盒子的事情……阿姐,你能否保證? ”

    從小到大,丁辰從未用如此凝重的語氣和丁夫人說話。

    這也讓丁夫人,感到莫名的緊張。

    她猶豫一下,點點頭道:“小辰只管放心,阿姐一定會保管好這個盒子。”

    丁辰,這才笑了。

    傳國玉璽是好東西啊!

    雖說它沒有任何的用處,但是在百姓心裡,卻有著難以估量的價值。

    本來,丁辰是想要把它交給曹操,因為他知道,玉璽交給曹操,才能發揮最大用處。

    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曹操才剛開始發展,勢力不強,根基不穩。

    如果被人知道他得了玉璽,勢必會成為眾矢之的。既然如此,倒不如讓這傳國玉璽繼續失蹤。反正外面傳揚著,是孫堅得到了玉璽,那就讓他先去吸引一下火力。

    什麼時候曹操勢力足夠強大了,根基足夠穩固了,再把玉璽交給他。

    而在這之前,把它交給阿姐保管,絕對是最好的結果。

    “好啦,阿姐你也不必太緊張,反正把它保管好就是。”

    雖然不知道盒子裡到底是什麼東西,但丁夫人能感受得出來,一定是非常的貴重。

    小辰把它交給我,那我怎地都要保管好!

    這時候,屋外傳來了蔡琰的聲音。

    “阿姐,不是說叫子陽起床嗎?怎地這麼久!”

    “咦,蔡姐姐怎麼也叫你阿姐?”

    丁辰一臉迷茫之色,向丁夫人看過來。

    丁夫人有些哭笑不得,搖搖頭道:“她叫我阿姐,難道你不知道原因嗎?”

    丁辰,依舊是搖了搖頭……

    蔡琰從屋外走進來,就看到丁辰光著膀子,坐在圍床上。

    她臉一紅,忙又退出房間,懦懦道:“阿姐,子陽,早飯已經準備好了,快些吃吧。”

    丁夫人忍不住笑了,拿著那盒子站起身來。

    “昭姬,子陽手腳不太方便,你過來幫他穿好衣服。

    我還有事情,這邊就拜託你了! ”

    說著話,丁夫人便揚長而去。

    只留下丁辰坐在屋中,而蔡琰站在門口,兩個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突然都沉默下來。

    如果到這時候,丁辰還不明白狀況,那他可真就是傻子了!

    他咳嗽一聲,忙拿起了衣服,“蔡姐姐,你不用聽我阿姐亂說,我自己能穿衣服……啊呀。”

    也許是太緊張的緣故,那汗衫一下子別住了他的胳膊。

    雖然那和合丹效用非凡,可是被這麼一別,還是疼的丁辰嘴巴一咧,叫出聲來。

    “子陽,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蔡琰立刻緊張了,顧不得羞澀,便跑進屋中。

    她拉著丁辰的胳膊,緊張萬分。

    “都說了,讓你不要逞強,你還這樣子……沒事吧。”

    “呃,有點疼,好像傷口裂開了!”

    “那裡那裡?”

    蔡琰忙查看丁辰的傷口,卻沒有留意,在不知不覺中,兩人已挨得很近,很近……丁辰甚至可以感受到蔡琰身上的熱度,以及那吐氣如蘭的氣息,忍不住深吸一口氣。

    “你……”

    蔡琰何等聰明,只是剛才亂了分寸。

    她醒悟過來,就覺察到兩人之間那點曖昧,頓時面紅耳赤,臉頰燙的好像著火一般。

    “蔡姐姐,你真美!”

    丁辰忍不住,讚了一聲。

    他說著,便情不自禁的向蔡琰靠近,靠近……

    “阿舅,阿舅!”

    曹昂的聲音,從屋外傳進來。

    緊跟著,小傢伙一陣風似地便跑進了房間。

    “阿舅,你在幹什麼?”

    蔡琰立刻站起身,慌亂中,腦袋便撞在了丁辰的鼻子上,頓時把他撞出了鼻血。

    她手忙腳亂,拿起一塊布巾在丁辰臉上抹了兩下。

    “子陽,我還有事,你趕快吃飯。”

    說完,她匆匆離去。

    丁辰滿臉鼻血,瞪著曹昂。

    曹昂好像也意識到,自己似乎闖禍了……

    “阿舅,你先忙,我還有事。”

    “給我回來!”

    丁辰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剛才多好的機會,眼看著就能一親芳澤,卻被這混賬小子給破壞了……誒呦,鼻子!

    丁辰用布巾擦乾淨了臉上的血,然後捂著鼻子,瞪著曹昂道:“現在可以說了,什麼事情?”

    “子廉,子廉叔父來了!”

    “什麼?”

    丁辰手一顫,旋即心中一陣狂喜。

    我就說嘛,阿兄怎可能真的對我們不聞不問?原來,他這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啊。

    “子廉在哪裡?”

    “在前面的廂房……阿娘說,讓你決定,要不要見他們。”

    “他們?”

    “嗯,子廉叔父還帶了一個人。”

    丁辰想了想,便道:“你去把他們帶來,不要驚動任何人。”

    “好!”

    “妮兒,妮兒!”

    “少爺,我在呢,有什麼吩咐?”

    “去告訴大娘子,讓她準備一個清靜的房舍。”

    “好!”

    丁辰知道,丁夫人這麼安排,一定是有她的道理。

    所以,他也就不著急,把汗衫穿好,重又躺在了圍床上。

    不一會兒的功夫,腳步聲傳來。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兩個人,在曹昂的帶領下,走進了房間。

    那為首之人,正是曹洪。

    而跟在他身後的青年,雖然穿著很樸素的衣衫,但舉手投足卻流露出一種儒雅之氣。

    不過……

    丁辰覺得那青年有點眼熟!

    但他卻可以確定,他是第一次見這個青年。

    氣質!

    對,就是氣質!

    不知為什麼,丁辰覺得,這青年身上的氣質,和賈詡非常相似。

    不過,相比較於賈詡的陰沉,青年似乎更陽光一些,至少不會讓人感覺到心裡發慌。

    “子廉,你怎麼來了?”

    看到丁辰,曹洪的心情其實非常複雜。

    扈城亭一戰,丁辰三敗曹操,也使得曹洪顏面無光。

    隨手後來他們扳回一局,可是根據郭嘉的分析,那一局其實是丁辰故意讓他們得手。

    在曹洪記憶中,丁辰一直是那個跟隨曹操身邊的小尾巴。

    他頗為得意,雖然武力比不得丁辰,但是行軍打仗,卻佔居了優勢。只是扈城亭一戰之後,他那點驕傲,幾乎被丁辰打得消失殆盡。他這才發現,原來那個好像曹操影子一樣的小傢伙,其實早已經成長為他必須要仰視的人物。曹洪的心情,又怎不復雜?

    “子陽,你沒事吧。”

    不過,曹洪終究是見過世面的人,很快就穩下心神。

    他走到圍床邊上,輕聲道:“主公讓我們前來探望你們,卻不想抵達長安,才知道你受傷的事情。

    嘿嘿,這下子你可厲害了!

    王越,你居然把王越給幹掉了……

    我當時聽說之後,被嚇了一跳。 ”

    丁辰嘆了口氣,道:“子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我還以為你會先介紹一下那位先生,沒想到……不過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厲害! ”

    說完,他目光再次落在那青年身上,“想來,你才是阿兄派來的主事人吧。”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9:03 PM

第七十四章 郭嘉

    “子陽,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曹洪怒了,暴跳如雷。

    只是,沒等丁辰說話,就聽到門外有人道:“子廉,出來幫我做事。”

    丁辰早就聽到外面有人,但是並沒有說破。

    這個時候,能夠靠近這裡的人,除了丁夫人之外,不會有其他人。雖然阿姐嘴上不說什麼,可丁辰卻知道,她其實一直牽掛著曹操。沒辦法,就是個刀子嘴,豆腐心。

    曹洪激靈一個寒顫,立刻老實下來。

    曹操有多個妾室,但正室始終都是丁夫人。

    他對丁夫人也非常敬重,而丁夫人在曹家的威望,也非常高。

    曹洪以前就害怕丁夫人,而今絲毫未改。

    聽聞丁夫人喊他,他哪敢多嘴,忙一溜煙的跑出了房間。

    屋子裡,只剩下丁辰和那青年。

    兩人相視,丁辰突然道:“在下丁辰。”

    “潁川郭嘉。”

    青年拱手,欠身一揖。

    “久聞扈城亭候之名,不想今日方得相見。主公時常提起君侯,扈城亭三戰,更讓嘉大開眼界。 ”

    “扈城亭?”

    丁辰露出一絲懷念之色,眸光閃爍。

    他想起了賈詡!

    賈詡而今已經離開了長安,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再見面。

    這讓丁辰心中非常感慨,同時也對與賈詡合作的那段時光,非常懷念。是的,就是懷念!因為和賈詡在一起的時候,他會感覺很輕鬆。賈詡的能力自無需贅述,他能考慮到方方面面,讓丁辰不至於出現疏漏。從謀士的角度而言,賈詡堪稱翹楚。

    想到這裡,丁辰笑了。

    但願得文和能一切順利,相信將來,一定可以再次相見。

    他沉聲道:“郭先生此來,何以教我?”

    “嘉奉主公之命前來,只為探望扈城亭候。

    臨行前,主公言,嘉可伺機而行,協助扈城亭候行事。若扈城亭候這邊情況良好,嘉會留在君侯身邊;若君侯情況不妙,嘉則要設法,助扈城亭候盡快離開長安。 ”

    看樣子,曹操在東郡,也覺察到了長安局勢的變化。

    丁辰對此,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曹操好歹現在是一方諸侯,身邊也聚集了不少能力出眾的人才,又怎可能忽視對長安的關注?

    只是,這個郭嘉……

    也許是和賈詡合作慣了,所以在丁辰的印象裡,出眾的謀士,應該如賈詡那般模樣。

    可是郭嘉給他的感覺,略顯輕浮。

    他年紀可能也就是比丁辰大幾歲,看上去應該不到而立之年。

    這也讓丁辰對他的能力,多多少少產生了懷疑。至少,感覺上無法像他對賈詡一樣的信任。不過,既然曹操派他前來,想必也有他過人之處。丁辰相信,曹操在這個時候,是不會拿他和丁夫人以及曹昂的性命來開玩笑……所以,姑且相信他吧。

    “如此,奉孝在長安幾日,可看出端倪?”

    郭嘉也知道,自己年輕,怕很難讓丁辰信服。

    他當下道:“以嘉之見,長安而今雲詭波譎,暗流激盪,絕非善地。

    扈城亭候最好早些離開,若不然會有性命之憂……畢竟,君侯而今,已牽扯太深。 ”

    “哦?願聞其詳。”

    郭嘉笑道:“嘉自知未達而立之年,見識淺薄。

    不過,主公與嘉曾言:王子師心思深沉,心狠手辣,非易於之輩。此前,他被君侯揭穿,被關入大牢。可其人不死,危機便未曾渡過。王子師絕非那種束手待斃之人,當年他為郡吏,得罪了當地豪強,也曾被打入大牢之中。所有人都以為他必死無疑,卻不知他秘密與刺史鄧盛聯絡,而後暗度陳倉,一舉將那豪強滅門……

    而今局面,與當年何其相似。

    王子師越是平靜,就越說明他圖謀甚大。

    君不見,太尉楊彪、司空黃琬皆沉默不語,想必也清楚,王子師接下來的雷霆手段。 ”

    丁辰聞聽,不禁感到驚訝。

    在短短時間裡,就看出這其中的端倪,說明郭嘉並非如他外表看去,那樣的輕浮。

    倒吸一口涼氣,丁辰旋即苦笑。

    “郭先生所言極是,某亦知,那王子師會有反擊。

    可何時反擊?如何反擊?某一無所知。若某未受傷,憑胯下馬,掌中矟,也有把握殺出長安,保阿姐母子平安。可現在,我重傷未癒,手腳無力,心中亦感憂慮。

    先生既然看出端倪,不知有何方法應對? ”

    這一番話,也算是表明了丁辰的態度。

    他認可了郭嘉……或許不似他對賈詡那樣的認可,但從某種程度而言,也表達了信任。

    郭嘉這時候,才撩衣跪坐下來。

    他蹙眉道:“王子師秋後問斬,他的反擊,一定是在這之前。

    而今,距離入秋也不過二十日,所以嘉以為,他要行動的話,一定是在這二十天內。 ”

    二十天?

    丁辰對這個日期,也表示了贊同。

    “那該如何是好?”

    郭嘉想了想,看著丁辰道:“以君侯目前情況,二十天后,傷勢能恢復如何?

    嘉之所以如此問,是因為君侯若想離開長安,必少不了一場惡戰。所以,君侯傷勢康復情況,也就至關重要。 ”

    丁辰凝視郭嘉,沉默不語。

    良久,他輕聲道:“不瞞先生,若是先生初至長安時前來問我,某會說至少六十天才能康復。然則現在,某得秘法,可使傷勢在二十天左右康復。但要達到那日我與王越激戰時的狀態,需三十日方可。這件事,除我與阿姐之外,並無人知曉。”

    郭嘉聞聽,頓時露出喜色。

    “若君侯二十日可康復,嘉便有八成把握,使君侯順利脫身。”

    “只有八成?”

    “是啊,因為期間會不會出現其他變故,嘉不敢保證。”

    也就是說,沒有變故的話,就是十成十嘍?

    丁辰相信,郭嘉這時候不會誇誇其談,一定是有他的把握。

    “敢問先生,該如何脫身?”

    郭嘉聞聽,微微一笑。

    “靜觀其變。”

    “啊?”

    “王子師不動,則君侯不動。

    王子師若有行動,便是君侯脫身之日。 ”

    丁辰立刻明白了郭嘉話語中的意思,就是等王允反擊時,趁亂從長安脫身逃離。

    這是個相當不錯的主意,丁辰倒也贊同。

    因為,王允反擊時,長安必然大亂。

    到那時候,丁辰受到的關注必然減弱,逃脫也就更加容易。

    可不知為什麼,丁辰的心裡,突然有一絲絲的傷感。

    想必王允反擊之時,董卓必然會陷入危險之中……他不喜歡董卓!但是,內心裡對董卓,實則又有些敬佩。憑一邊塞寒門出身的武將,一步步走到而今的地位,其中艱辛不足為外人道。最關鍵的是,董卓雖說出身不高,卻胸懷大志。至少,在丁辰看來,董卓是真心想要復興漢室,與王允那些誇誇其談,卻心懷叵測的人相比,更令人敬佩。

    但願得,他能夠脫險吧!

    丁辰嘆了口氣,“奉孝,若董卓被害,蒼生若何?”

    郭嘉愣了一下,不禁沉默了!

    他低下頭,久久不語。

    半晌後,他抬起頭苦笑道:“若董卓身死,則天下必亂。”

    “哦?”

    “董卓活著,勿論天下人如何抨擊,卻能維護漢室江山正統。

    可如果他死了的話,涼州兵一定會有所行動。到那時候,天子蒙塵,將不復天家的尊嚴,而諸侯即便表面上尊崇,但實際上必然是行事再無顧及,勢必相互傾軋。

    到那時候……”

    郭嘉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那笑容之中,卻已把他內心的答案告訴了丁辰。

    是啊,董卓再壞,再殘暴,其初心始終是想要維護漢家正統。

    特別是在弘農王歸隱,而幽州牧劉虞拒絕皇位之後,未央宮裡的那位天子就成為了正統。

    可如果董卓死了,他那些手下,又有哪個會再去維護天子威嚴?

    哪怕是王允,怕也不會對漢帝心存敬畏。

    畢竟,他敢鴆殺何太后,敢火燒弘農王,就足以說明,他對漢家江山其實早已沒了敬意。

    那種情況下,怕是漢帝的位子會更加尷尬。

    只是,這一切和丁辰不再有干系。

    他雖然有些不忍,可是想到阿姐和曹昂,那點不忍之心,也就隨之消失。

    “如此,就請先生留在府中。

    我會讓子廉入陷陣營……而今陷陣營裡有兩支騎軍。

    龐德統帥一隊,而另一隊則是有我親隨帶領。不過,胡車兒勇武過人,謀略不足,疆場之上可斬將奪旗,但要說統帥兵馬,還無法讓我放心。子廉其人衝動莽撞,但卻有真才實學。這樣一來,兩隊騎軍,再加上八百陷陣士,倒是可以保證安全。 ”

    郭嘉連連點頭,對丁辰的看法表示贊同。

    “對了,還有一件事。”

    “請先生指教。”

    郭嘉上下打量丁辰幾眼,笑道:“只怕是這幾日裡,要委屈君侯。

    君侯對外,必須要宣稱傷勢嚴重,需要調養恢復……這樣一來,可以為一支奇兵。

    另外,嘉會與主公聯繫。

    一旦咱們準備行動,需主公設法接應。

    若不然,只憑咱們這些兵馬,想要從重圍中脫身,絕非易事。 ”

    丁辰想了想,亦無其他意見。

    “既然如此,就請先生全權安排吧。”

    ++++++++++++++++++++++++++++++++++++++++++++++++++++++

    郭嘉的到來,讓丁辰感到輕鬆了不少。

    他雖然年輕,但的確是有非同凡響的才幹。

    與賈詡那種算無遺策的手段相比較,郭嘉略顯稚嫩。可是,他自有他的手段,思想天馬行空,而且極為跳躍,令人難以捕捉。但在用計之時,同樣是一針見血,非常果決。

    其手段之狠辣,在丁辰看來,未必遜色於賈詡。

    這,也讓丁辰也不禁暗自讚嘆,同時也未曹操高興,能夠招攬到如此厲害的謀士。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的流逝。

    不知不覺,已經立秋。

    長安表面看去,顯得格外平靜,沒有什麼出奇之處。

    可是在有心人的眼中,這種平靜,更加詭異……

    七月初二,南匈奴單于呼廚泉突然興兵作亂,率部兵進關中。

    董卓得知消息,頓時大怒。

    他下令牛輔率部迎擊,卻不想牛輔方才行動,便傳來了金城郡太守韓遂,聯合武威郡太守馬騰兩人,起兵進犯。此二人打著清君側之名,兵分兩路,來勢洶洶。

    消息傳到了長安,董卓立刻下令,命樊稠、李傕、郭汜三人合兵一處,平定叛亂。

    沒錯,在董卓看來,韓遂馬騰就是叛亂!

    這接連而來的亂象,令丁辰感覺到了一絲絲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而郭嘉更建議丁辰,秘密將丁夫人和曹昂遷入陷陣營。

    對此,丁辰自然贊同。

    他們已經嗅到了一絲絲陰謀的味道,更覺察出來,那王允的反擊,怕是不日到來。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9:40 PM

本帖最後由 GUZXC00 於 2021-8-2 09:41 PM 編輯

第七十五章 相邀

    初秋,長安,秋高氣爽。

    位於揭水陂的丁府大宅,遠遠看去,依舊顯得很熱鬧。

    但是,後宅里卻冷冷清清,似乎少了許多往日的喧囂和歡笑聲。

    丁辰和郭嘉在屋外手談,黑白棋子,星羅密佈於棋盤之上,交錯縱橫,殺的難解難分。

    論棋力,丁辰並不高明。

    但好在郭嘉的棋力也只能用普通來形容,所以兩個臭棋簍子湊在一起,自然是棋逢對手。

    “奉孝,你這棋確是普通。”

    “扈城亭候,說的好像你的棋有多高明一樣。”

    “總好過你!”

    丁辰說罷,得意洋洋。

    與郭嘉相處,和與賈詡相處完全是兩種感受。

    相比之下,賈詡要高冷一些,給人一種莫名的敬畏感;而郭嘉呢?則顯得隨和許多,不管什麼玩笑都能開,不管什麼話題都能談,甚至有點口無遮攔,更加隨行。

    丁辰喜歡和郭嘉聊天,很隨意,不會感覺到太大的壓力。

    “奉孝,這次馬騰、韓遂突然起兵,你怎麼看?”

    郭嘉趁著丁辰說話分心的時候,偷偷從棋盤上拿下一枚棋子,而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藏於手心之中。

    “能怎麼看,不過兩個字:蹊蹺。”

    “哦?”

    “馬騰其人,我知之不多,所以不好評價。

    但韓遂……呵呵,此人卻陰險的緊,而且頗有算計。

    扈城亭候難道未曾聽聞,韓遂心腸九曲,難以捉摸。這個人,無利不起早,此次突然起兵,必有古怪之處。說他忠君愛國,我卻不信。沒有好處,他絕不會如此。 ”

    “怎地聽你一說,感覺好像是在說那王允?”

    “王允嗎?”

    郭嘉嘿嘿一笑,抬頭看了丁辰一眼,道:“子陽,你這棋已經無路可走了。”

    “咦?”

    丁辰這時候才留意到,棋盤上的白棋子,形式確實不妙。

    不對啊,剛才我……

    丁辰驀地醒悟過來,指著郭嘉道:“奉孝,你又耍賴。”

    “呵呵,其實你我都知道,韓遂起兵,和王允必有關係。

    那韓遂,也是寒門出身,一心想要得到清流認可,卻因自己出身不好,又無甚背景,所以雖然能力出眾,卻始終不得清流接納,只能偏於涼州……不過,此人能從一郡吏而至一郡太守,其鑽營手段可見一斑。所以,他和王允勾結,不足為奇。 ”

    郭嘉說著話,伸手在棋盤上一划拉,把棋局打散。

    丁辰自然不會真的和郭嘉計較這些。

    他被郭嘉的話語所吸引,深以為然點頭道:“如此說來,那王子師的行動也快了?”

    “相信,不出這幾日光景。”

    “這樣的話,咱們就需做好準備才是。”

    “這一點扈城亭候放心,陷陣營已經準備妥當。

    我命子廉率一支騎軍,在昨日離開長安,前往風陵渡口……咱們逃出長安,勢必東進。但是向東有澠池、新安和函谷三個關隘,通過絕非易事。所以咱們先從風陵渡口渡河,進入河內,而後再從小平津渡河。到時候,主公會派人在小平津接應,只要咱們能渡過小平津,則大功告成。那時候,就算是有追兵,亦無需擔憂。 ”

    丁辰聽罷,不禁在心中稱讚。

    此前,他也想到了該如何與曹操匯合。

    那個該死的函谷關,就如同一道天塹,讓他頭痛不已。

    雖說張繡鎮守函谷關,可是丁辰想通過,並非一件易事。畢竟,真正做主的,是張繡的從父張濟。那是一個不好對付的人,哪怕是丁辰,也沒有把握成功通過函谷。

    現在,問題解決了!

    渡河是一個極佳的選擇,可以說是繞過了最為凶險的關隘。

    看起來,郭嘉和曹操早就有所準備。

    這樣也好,能夠少一些麻煩,丁辰也樂得輕鬆。

    “今晚,我會前往陷陣營。

    之後便需要扈城亭候一個人留守此地,吸引註意力。

    請君侯務必小心,一俟長安發生動盪,你切不可猶豫,直接前往灞橋與我們會合! ”

    “嗯,奉孝放心,我自會小心。”

    ++++++++++++++++++++++++++++++++++++++++++++

    就這樣,郭嘉當晚悄然離開了丁府,前往陷陣營。

    而丁辰則一個人在府中,幸虧有胡車兒陪伴,不然也難免會感到寂寞。

    一夜無事,第二天丁辰一早起來,在庭院裡打了一趟拳,而後練了一套劍法。和王越一戰,他收穫甚大。至少,他明白了何為舉重若輕的奧妙,雖說是自己摸索,但比之先前毫無半點頭緒而言,卻多了一些線索。相信用不得多久,一定會有突破。

    此時的丁辰,傷勢已基本恢復。

    不過對外,他依舊是顯得行動不便,偶爾出門,也是讓胡車兒攙扶著,給人一種虛弱的感覺。

    這也使得他這些日子頗為清靜,董卓甚至像是已把他遺忘了一樣。

    練完劍,丁辰換了身衣服,便回到了房間。

    他正準備躺下看看書,卻忽見胡車兒急匆匆走來。

    “主公,外面有相府的人前來送信,說是丞相請你過府一敘。”

    丁辰本懶懶散散的躺著,聽聞胡車兒的話,呼的一下子坐起來,臉上更露出驚訝之色。

    “丞相找我?”

    “是!”

    “可曾說明,是何事找我?”

    “那人並未多說,只送了一張名剌過來,言丞相相召。”

    丁辰心裡,沒由來一慌,有些緊張。

    自他受傷後,董卓對他明顯疏遠。

    不但把陷陣營驅逐,甚至在他休養的這幾十天裡,除了一開始派了人過來探望之外,就再也沒有聯繫。這其中的緣由,丁辰自然明白。不過說實話,他並不怨恨董卓。這種事情,換做誰都會心生忌憚,更不要說那弘農王,是董卓心頭一根刺。

    只是今天,董卓卻突然派人前來邀請,讓丁辰有些措手不及。

    莫非,是董卓覺察到了什麼?

    丁辰這心裡,好像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

    可是,他也知道,這件事他無法拒絕。

    畢竟目前他還在董卓眼皮子底下,而董卓只是派人邀請,並沒有其他的手段,就算是心裡懷疑,也最多只是懷疑。他如果不去,反而會讓董卓的疑心加重,也會更加危險。

    “主公,要不找藉口推辭掉?”

    丁辰的謀劃,胡車兒作為親隨,自然清楚。

    於是,他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丁辰搖搖頭,“若推辭的話,說不定會更麻煩。

    也罷,既然丞相邀請,便走上一遭。真要是有危險的話,便只有殺出一條血路。 ”

    “主公放心,有胡車兒在,那個敢害主公,胡車兒必殺之。”

    胡車兒的這一句話,令丁辰不禁笑了。

    “如此,那我的安全,就拜託你了……哈哈哈。”

    胡車兒臉一紅,伸手搔搔頭,也憨厚的笑了。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9:45 PM

第七十六章 相府

    對胡車兒,丁辰是非常的喜歡。

    這是一個憨直的人,沒什麼花花腸子,也沒有太大的野心。

    有他跟隨左右,丁辰會很放心。

    因為他知道,胡車兒是那種一旦認主,便不會改變的人物,而且做起事情,也很細心。

    “你帶上黃蹄子,把招魂矟也藏好。”

    丁辰無法拒絕董卓的邀請,但也要做好準備。

    他依舊裝作虛弱的樣子,依稀青衫,頭戴綸巾,腰繫一條大帶,內藏三支小矟,隨身只帶了巨闕劍,便登上了馬車。胡車兒率領六十名緹騎保護,一路直奔長安。

    “子陽,許久未見,不知身體可好?”

    在相府之中,董卓顯得非常熱情。

    不過,丁辰卻發現,這相府裡亂七八糟,僕從們進進出出,非常忙碌。

    “這些日子,末將因傷動不得身,未能跟隨丞相左右,也頗為想念。”

    “哈哈哈,子陽實在是客氣了。”

    董卓看上去很高興,也讓丁辰鬆了口氣。

    進入丞相府後,他就在暗地裡觀察。相府裡很亂,人也很多,但是卻沒有任何不妥。

    難道說,董卓今日來找我,只是敘舊嗎?

    丁辰心中疑惑,強打精神,與董卓寒暄起來。

    董卓拉著他走進了相府大堂,而後分賓主落座。

    “今日,是新相府建成之日。

    某已經命奉先在那邊準備,待會兒咱們便一起過去。

    某來長安,已大半載光陰,如今才算是有了真正的府邸……這相府雖然不錯,終究是別人的產業。若非不得已,某實不願意強佔。現在好了,終於可以把這裡完璧歸趙。 ”

    原來是相府建成了!

    丁辰恍然,露出釋然之色。

    董卓修建相府的事情,他當然知道。

    事實上,那相府早在董卓從未央宮中搬出之後,就開始謀劃建造。

    如今的相府,雖然華美,確小了一些,襯託不出董卓的氣派,也使得他心中不滿。

    當時,丁辰還在董卓身邊做事,就多次聽他抱怨,說偌大長安,居然找不到一座像樣的相府,實在令人失望。後來,董卓決定,在建章宮舊址上興建新的丞相府。

    建章宮,是漢三宮之一,雖然已被毀掉,但根基仍在。

    最重要的是,建章宮面積大,地理位置也好,有太液池為標誌性的景緻,可謂是長安一處極具特色的地方。如今,建章宮只是廢墟,董卓在廢墟的基礎上修建相府,蔡邕倒是沒有表示反對。

    別以為蔡邕真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書生。

    能夠在黨錮之禍中生存下來,又有幾個是簡單的人呢?

    在蔡邕看來,建章宮不過是漢武帝後來建造的宮殿,雖名列漢三宮之一,可實際上,卻比未央宮和長樂宮的級別要低不少。加之建章宮被毀,早已不復存在。董卓在建章宮的遺址上重建丞相府,於禮法或許有些不合,但他實在是不好再說什麼。

    他老人家已經夠厲害了!

    初至長安,就把董卓趕出了未央宮。

    而董卓也很給他面子,非但沒有怪罪,反而禮遇有加,也讓蔡邕對董卓有些感激。

    這種情況下,他只能閉嘴,裝作沒有看到。

    “新相府已經修建好了?”

    丁辰露出驚訝表情,起身道喜。

    不過,他心裡又有些奇怪,為何這董卓,只把他喚來?

    董卓擺手道:“這算不得什麼喜事。

    不過呢,子陽向某道喜,倒也不算有錯。說起來,某今日,確實有一樁大喜事。 ”

    “還請丞相明示。”

    董卓道:“長沙太守孫堅,想來子陽必不陌生。”

    丁辰一怔,本能點了點頭。

    “丞相說得可是那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

    “正是。”

    “末將又怎能對他感到陌生?

    滎陽之戰,不正是這孫堅屢立奇功。先有其子孫伯符斬殺胡軫,又有孫堅設計,殺死了華雄都督,攻破陽人關。可惜,滎陽之戰時,他因為連番大戰,部曲疲倦,所以未曾前往滎陽。說句實話,當時若孫堅也在滎陽,末將怕也是會非常危險。 ”

    丁辰沒有見過孫堅,但是卻不能阻止他對孫堅的讚賞。

    而他這樣的態度,也讓董卓連連點頭。

    “子陽可知,孫堅死了!”

    “啊!”

    丁辰大吃一驚,抬頭駭然看著董卓。

    董卓卻恍若未覺,長嘆一聲道:“想當初,諸侯聯合。

    說實話,什麼二袁,什麼公孫瓚,張邈之流,某絲毫不懼。然諸侯之中,某唯獨懼怕一人,就是那孫堅孫文台。他勇武過人,性情剛烈,且也能用人,頗有謀略。

    當年涼州之亂,某與周慎前往金城討伐邊章和韓遂。

    某曾向太尉張溫請示,希望率部駐紮後方,為周慎做後續人馬,防備萬一,可張溫卻不肯聽從。於是,某就上書,說明利弊,並斷言周慎必不會成功……張溫仍舊不聽,反而讓某討伐先零羌,以為可一戰平定西涼……嘿嘿,幸虧當時,某有所防備,命別部司馬劉靖駐紮安定。當時,先零羌要截斷某退路,卻發現了安定駐紮兵馬,以為某設有伏兵,於是匆匆不敢與某正面交鋒,便匆匆的撤離了戰場。 ”

    董卓的興致,似乎很高。

    他滔滔不絕向丁辰講述他過往的事蹟,也讓丁辰更加奇怪。

    這,與孫堅有什麼關係?

    不過,未等他開口詢問,董卓便自顧自道:“當時,那孫堅也奉命入涼州平叛,是周慎的部下。當時他也曾向周慎獻計,說願意率部一萬,先抵達金城,讓周慎引兵兩萬駐紮在後,以為接應。那邊章城中糧食不多,需要從外面運糧。如此,他們必然害怕周慎的後續兵馬,不敢與孫堅交戰,而孫堅則可以趁機,斷絕糧道。

    如果採用了孫堅的計謀,說不定涼州之亂可以很快平定。

    可惜那周慎小兒不聽孫文台的計謀,而張溫也不肯用我的計謀,以至於大敗而回,甚至一度失去了對涼州的掌控……

    那時候,孫堅才是一個佐軍司馬,就有如此見識,其過人之處可見一斑。 ”

    說到這裡,董卓突然放聲大哭。

    丁辰被他這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舉動驚得手足無措,忙問道:“丞相何以痛哭?”

    “我哭文台,天妒英才,實在可惜。”

    說完,他又哈哈大笑道:“子陽,而今天下,孫堅一死,我便再也沒有可以懼怕的人了!”

    他笑得很歡快,絲毫不見剛才的悲傷。

    丁辰有點懵了,在一旁,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董卓笑了一會兒,終於停止。

    他瞇起眼睛,看著丁辰道:“子陽可知,那孫堅死於何人之手?”

    “這個,確不清楚。”

    “殺死他的人,是江夏太守黃祖。

    他奉劉表之命,與孫堅交手……也是那孫堅命大,被他以冷箭射殺。 ”

    “如此,那黃祖倒是個狠角色。”

    “是不是狠角色,某不知道。

    可是據某打探,孫堅死後,卻未見玉璽蹤影。 ”

    “啊?”

    “其實,人言那孫堅在洛陽得了傳國玉璽,某一開始,亦深信不疑。

    可是後來,某又感到奇怪……子陽,不瞞你說,某這些日子也常感到羞愧,當時確實看走了眼,以為弘農王不堪造就,所以才將之廢黜。可是從他後來的一系列手段看,他頗有心思。只不過不想繼承皇位,所以才假死脫身,來了一個金蟬脫殼。 ”

    董卓的眸光中,透著一絲絲的陰森之氣,令丁辰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

    “不過,弘農王或許真就對帝位沒有眷戀,但是以他的心思,怎可能沒有後手?

    所以,某有些不太相信,孫堅真就得到了玉璽。

    今日請子陽來,一是隨某前往相府飲酒,二來嘛就是想要請子陽為某想一想,如果那玉璽一直在弘農王手裡的話,他這一走,會把那傳國玉璽,藏於什麼地方呢? ”

    一股涼氣,從尾骨沿著後脊梁,直沖頭頂。

    丁辰強作笑顏道:“丞相說笑了,末將怎會知曉?”

    “哈哈,說起來,弘農王如此相信子陽,甚至不惜將妻子託付,想來和子陽也很熟悉。

    子陽就想想看,那傳國玉璽會藏在那裡。

    沒關係,子陽也不用著急……待會兒酒宴結束,再告訴我答案不遲。 ”

    丁辰直覺,額頭上滲出了冷汗。

    董卓這番話,無疑是說明,他已經知道,那傳國玉璽就在他丁辰的手中。

    不過,也許他是真心喜愛丁辰,所以並沒有逼迫太甚。可是,丁辰卻知道,今日酒宴結束後,如果他不交出那傳國玉璽的話,董卓對他的耐心,恐怕也將消耗殆盡。

    那時候……

    丁辰的手,忍不住放在了身邊的巨闕劍上。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失去了分寸,心亂如麻。

    怎麼辦?

    最好的辦法,是上前殺了董卓。

    可是,丁辰也明白,董卓既然敢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那就說明,他有所防備。

    說不定,只要丁辰拔劍出鞘,就會伏兵四起。

    想到這裡,丁辰的手,又慢慢鬆開了寶劍。

    “丞相,溫侯派人前來催促,說那邊相府已經準備妥當,請丞相前去查看。”

    就在這時候,從大堂外走進來一人。

    他身材高大,體格魁梧。

    看年紀,大約在四旬上下,不過已是兩鬢斑白。

    “徐將軍。”

    丁辰認得此人,正是董卓身邊大將徐榮。

    看到徐榮在這裡,丁辰不禁暗自慶幸。如果他剛才動手,相信徐榮一定會帶人衝進來。

    他出現,就是在警告丁辰,不要心懷不軌。

    “哦,既然奉先那邊已經準備妥當,那咱們就走吧。”

    董卓笑著站起身來,挪動略顯肥胖的身體,來到了丁辰身邊。

    “子陽,咱們一起走。”

    “遵命。”

    丁辰說著話,抓起巨闕劍。

    不過,在他拿起寶劍的同時,徐榮已在有意無意中,橫在了他和董卓之間。雖然,他面帶微笑,可是丁辰卻能感覺得出來,那笑容背後,隱藏的濃濃殺意。待丁辰走出大堂後,看到那庭院中,竟有八百鐵甲軍列陣而立,一個個盔明甲亮,手持刀劍,殺氣騰騰。

    剛才在進來的時候,並未看到這些鐵甲軍。

    可現在……

    丁辰甚至不知道,這些鐵甲軍是從何惹來。

    他跟隨在董卓的身後,亦或者說,是在重重監視下,被押解在人群中,一同走出相府。

    胡車兒看到這架勢,忙上前想要說話,卻被鐵甲軍攔住。

    “子陽不必擔心,這些鐵甲軍,乃某自西涼軍中挑選出來的勇士。

    有他們在,宵小必不敢靠近。 ”

    這是在警告丁辰,別耍花招。

    丁辰心中暗自驚恐,朝胡車兒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能有鐵甲軍保護,末將又有何懼?

    倒要看看,丞相的鐵甲軍,與末將的陷陣士相比,孰高孰低。 ”

    “哈哈哈,這又何難?

    若子陽有心,等身體康復了,某可命你的陷陣士和鐵甲軍一起前往涼州,從那韓遂馬騰二人中各選一人,比試一番,看誰能夠獲勝……相信,子陽一定不會讓某失望。 ”

    這一句話,可是一語雙關。

    即有承認丁辰和陷陣營的意思,也有暗示丁辰,不要辜負了他的美意,讓他失去耐心。

    跟隨在隊伍之中,丁辰也倍感為難。

    他相信,董卓絕不會只有這點準備,說不定……

    丁辰不禁四下打量,目光最終落在了董卓那略顯臃腫的背影上,一雙濃眉,蹙動不停。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9:49 PM

第七十七章 劇變

    被裹挾在八百鐵甲軍中,丁辰如同一個透明人。

    徐榮沒有理他,董卓也沒有過問。

    好在,董卓知道他身上有傷,所以也沒有為難他,給他安排了一輛馬車。也僅止如此,丁辰甚至無法和胡車兒聯繫,而胡車兒只能遠遠跟在後面,心裡也格外焦慮。

    “去陷陣營,通知郭嘉先生。”

    胡車兒牽著黃蹄子,跟在鐵甲軍後,同時喚來一名心腹。

    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情況,但他隱隱能夠感覺,自家主公怕是有麻煩了……

    ++++++++++++++++++++++++++++++++++++

    丁辰還是第一次來建章宮。

    不對,而今應該稱作‘相府’更加合適。

    看得出來,董卓對這座相府非常看重。畢竟在以後的日子裡,這座府邸將會成為長安……亦或者說是漢室天下,除未央宮之外,最具有權勢的地方。甚至在一段時間裡,它所擁有的權勢,甚至可能會超過未央宮的勸說,成為天下的中樞所在。

    高大的院牆,幾乎若宮城城牆一般高聳威嚴。

    府邸面積廣袤,幾乎佔居了三分之二個建章宮,且裝飾華美,猶甚於未央宮的氣派。

    只是,當董卓來到相府外時,臉色隨之大變。

    偌大相府門外,冷冷清清,不見人影。

    這與董卓想像中的車水馬龍全然不同,令他感到萬分驚怒。

    為了今日的酒宴,他可是早就做好了準備,還邀請了朝中大小臣工。可為什麼,會是如此模樣?

    “徐榮,這是怎麼回事?”

    徐榮也一臉的迷茫,搖頭道:“這邊的事情,都是溫侯操辦,卑下並不清楚。”

    “為何,為何如此冷清?”

    董卓勃然大怒,從車上下來,跨劍便往相府走去。

    丁辰也有些發懵,跟在董卓身後。

    只是,他二人並未發現,當兩人邁步走上門階的時候,身為隨行大將的徐榮卻沒有跟進,而是後退兩步,朝那八百鐵甲軍輕輕擺了擺手,鐵甲軍便隨即散開,將相府包圍。

    “丞相,有點古怪啊!”

    丁辰其實不想跟上,但是在董卓扈從的逼迫下,還是走進了相府大門。

    這丞相府,華美至極。

    可是當他們走進大門之後,卻發現裡面冷冷清清,不見人影。

    丁辰一手持劍,輕聲說道。

    而董卓則臉色鐵青,手扶劍柄,在前庭中間站定,厲聲喝道:“呂布,呂布何在?”

    這時候,不是應該退走嗎?

    丁辰這時候也發現,徐榮沒有進來。

    他心裡不禁一咯噔,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丞相……”

    他剛要提醒董卓,卻見一員大將,頭戴束髮金冠,身披唐猊寶鎧,腰繫獅蠻玉帶,手持一桿方天畫戟,急匆匆一路小跑的從大堂裡跑出來,很快就到了董卓面前。

    看到呂佈出現,董卓似乎是鬆了口氣。

    他上前一步,道:“奉先,為何如此冷清?諸位公卿何在?”

    呂布,卻笑了。

    “董卓,你到現在,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嗎?”

    “你說什麼?”

    董卓這時候,也已經反應過來,探手就要拔劍。

    要說,董卓的身手不差。

    早年間他也是遊俠兒,曾橫行羌胡之地,能在馬上左右開弓。

    可隨著年事已高,董卓身居高位,已很少在親自出手。他想要拔劍出鞘,又怎比得呂布的行動迅速?只見他大喝一聲,猛然向前跨出一步,手中方天畫戟便刺出,狠狠扎向了董卓。

    說時遲,那時快,丁辰已反應過來。

    他猛然向前竄了兩步,巨闕劍倉啷一聲拽出劍鞘。

    他的反應很快,行動也非常迅速。

    可是,呂布和董卓距離更近,等到丁辰趕到時,那方天畫戟已經刺中了董卓要害。

    董卓大叫一聲,臉上猶自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奉陛下敕令,董卓深受皇恩,卻不思報國,橫行霸道,禍亂朝綱,實乃國賊也。

    今日,布奉旨除賊,凡董卓黨羽,格殺勿論。 ”

    伴隨著呂布一聲暴喝,就聽得四面八方一陣腳步聲。

    從兩邊的房舍裡,衝出數百名鐵甲軍,一個個手持刀槍,蜂擁而上。

    董卓身邊的扈從見狀,立刻拔刀相迎。

    而丁辰這時候,也到了董卓身邊,只是被眼前這一幕,驚呆了!

    “溫侯,你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

    呂布獰笑道:“某堂堂九尺男兒,焉能為賊效力?

    今日呂布奉陛下敕命,誅殺國賊……丁子陽,你乃老賊心腹,今日就要你喪命於此。 ”

    說話間,他手臂一振,就要拔出方天畫戟。

    可沒想到,董卓的雙手,卻死死攥住了方天畫戟。

    “子陽,殺了他!”

    董卓的身手的確是不比當年,而且養尊處優,早已不復年輕時的勇武。

    可是,這兩膀的力氣,卻著實不小。他攥住了方天畫戟,任那呂布連抽兩下,都未能拔出。

    丁辰,也醒悟過來。

    他猛然明白,這是王允的反擊來了!

    雖說丁辰一直都在提防著王允的反擊,卻不得不承認,王允這一次,端地是神不知鬼不覺。誰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招攬了呂布。恐怕不僅僅是呂布,還有那徐榮……

    想到這裡,他也不猶豫,揮劍便劈向了呂布。

    而呂布也是大怒,“老賊,還敢反抗?”

    他手腕一抖,手臂發力,口中一聲大喝。

    那董卓,少說也有小三百斤的體重。可如此份量,卻被呂布一下子挑飛起來,把他狠狠砸向了丁辰。

    丁辰忙錯步閃身躲避,就聽蓬的一聲,董卓已經摔在他的身旁。

    從胸口到肚子,被方天畫戟破開了一個巨大的窗口,腸子以及破碎的臟器隨著鮮血噴湧而出,瞬間浸透了地面。董卓倒在地上,已經氣絕身亡,只是那雙眼睛,仍舊死死盯著呂布。

    丁辰這時候,也顧不得去可憐董卓,他揮動巨闕劍,把兩個靠近的鐵甲軍劈翻在地,旋即朝著呂布衝去。

    “呂布,休走。”

    這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董卓之前還在威脅他。

    他只知道,此時此刻,他已沒有別的退路,唯有死戰。

    丁辰心裡非常清楚,他和呂布之間,沒有化解恩怨的可能。雖說當初呂布救過他,可是在十里鋪,他也救下了呂布,算是還清了人情債。之後,由於董卓對呂布的不滿,使得丁辰和呂布發生了數次沖突,也讓呂布對丁辰,可算的是恨之入骨。

    見丁辰向他撲來,呂布先一怔,旋即冷笑。

    “好你個丁子陽,居然隱瞞了傷情。

    還以為你重傷未癒,打算給你一個痛快……沒想到,你居然已經康復了!這樣也好,某家今日便要洗刷恥辱,不把你碎屍萬段,難消我心頭之恨……小賊,看戟。 ”

    呂布說話間,墊步擰腰,挺戟就刺向丁辰。

    巨闕劍和方天畫戟交擊一處,發出一聲巨響。

    丁辰只覺兩手發麻,險些拿捏不住寶劍。

    這巨闕劍雖然厚重,卻終究比不得呂布那桿重達八十一斤的方天畫戟。兵器上的先天差距,也讓丁辰心裡明白,他如今不可能是呂布的對手。想到這裡,他藉著方天畫戟上的渾厚巨力,身形飛退,而後轉身就往大門口衝去。

    只是,周圍全都是鐵甲軍,想要衝到門口,又何其困難?

    呂布雖然逼退了丁辰,卻也腳下踉蹌了一下,才站穩身形。

    他正要再次出手,卻不想丁辰卻扭身往大門方向突圍……呂布對丁辰,可謂是恨之入骨,又怎可能放他離去?於是他大吼一聲,“小賊,休走!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全都給我讓開。”

    方天畫戟一式力劈華山,便斬向丁辰。

    可是,誰也未曾想到,丁辰在向前突圍了幾步之後,猛然旋身,一劍砍翻了一名鐵甲軍後,抬手從腰間摸出三支小矟,翻腕擲向呂布。那三支小矟,快如閃電。

    呂布也沒想到,丁辰還有這一手,雖躲過了兩支小矟,但還是被一支小矟擊中……

    他生平最怕疼痛,那小矟上有倒刺,沒入呂布腿中。

    呂布大叫一聲,一手持方天畫戟撐住了身子,險些單膝跪地。

    他這一受傷,令鐵甲軍頓時一愣。

    也就是趁著這一愣的功夫,丁辰舞動巨闕劍,已衝進了人群中,瞬間殺出一條血路,來到了相府門口。

    不過,相府外,同樣是亂成了一鍋粥。

    伴隨著相府裡喊殺聲四起,在遠處的胡車兒,立刻覺察到了不妙。

    他立刻率領六十名緹騎朝相府發起了衝鋒。

    不過,他面對的不是等閒兵卒,而是董卓精挑細選出來的西涼銳士。雖說胡車兒勇猛善戰,但面對著十倍於己的鐵甲軍,想要衝進去也並非一件易事。不過兩個回合,身邊的緹騎便死傷過半。但胡車兒卻恍若未覺,舞動雙頭矛,拼命的衝殺。

    徐榮站在門階上,指揮鐵甲軍攔截。

    眼見胡車兒陷入重圍,卻死戰不止,徐榮也不禁生出愛才之心。

    “胡車兒,你本涼州豪傑,何苦為那丁辰賣命?

    而今,長安城已經被溫侯控制,董卓和丁辰怕已死在府中……某愛惜你一身武藝,若你願意投降,我定保你一個兩千石的官職。胡車兒,而今董卓大勢已去,休要自誤。 ”

    胡車兒卻怒道:“某家大好男兒,又豈是那背主之人?”

    說話間,他催馬向前,雙頭蛇猛然分開,化作兩支短矛,上下翻飛。

    徐榮見狀,也不禁大怒。

    “胡車兒,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送你去和你家主人見面。”

    說著話,他就反手取出弓箭,彎弓搭箭對準了胡車兒。

    也就在這時候,身後突然一陣大亂。

    一個如同血人似地青年,揮舞巨闕劍從相府中殺出來,上前就劈翻了徐榮的幾名親隨。

    “老賊,敢暗箭傷人!”

    丁辰衝出了府門,就看到徐榮正彎弓搭箭對準胡車兒。

    他勃然大怒,便衝到了徐榮跟前,巨闕劍揚起,厲聲喝道:“就讓你去丞相面前請罪。”

    他這含怒一擊,巨闕劍在手中,恍若燈草一樣,輕飄飄,卻又快如閃電。

    那種極端古怪的節奏,令徐榮根本來不及閃躲,只能眼睜睜看著巨闕劍落下,口中發出一聲慘叫。

    “不要……”

    他想說,不要殺我!

    可是,沒等他說完,巨闕劍已經落下。

    厚重的巨闕劍,勢不可擋的將徐榮劈成了兩半,鮮血頓時噴濺了丁辰一身。

    相府門外的鐵甲軍見狀,頓時懵了!

    胡車兒見狀,喜出望外,催馬便衝到了門階下,高聲喊道:“主公,快上馬,隨我突圍!”

    說著話,胡車兒已翻身下馬。

    丁辰不由得一愣,看了看胡車兒,又看了一眼爪電飛黃。

    “胡車兒,我若騎馬,你怎麼辦?”

    “主公休要擔心我,胡車兒天生一雙飛毛腿,願步戰隨行。”

    胡車兒的步戰能力,的確是非常出眾。

    丁辰也不猶豫,便翻身跨上了黃蹄子,同時收起巨闕劍,從馬背上摘下了招魂矟。

    “胡車兒,隨我殺出去!”

    他說話間,手中招魂矟一掃,矟首處的引魂珠發出刺耳銳嘯。

    丁辰不敢再耽擱,他剛才傷了呂布,殺了徐榮,令鐵甲軍暫時群龍無首。可是,一旦對方反應過來,再想突圍可就難了。想到這裡,他催馬向前,招魂矟在歷嘯聲中,幻化萬千……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9:52 PM

第七十八章 義士

    呂布持戟衝出相府大門,就看到門階上被劈成兩半的徐榮屍體。

    門階下,血流成河,屍橫遍地。

    丁辰已衝出了鐵甲軍的重圍,雖不過十幾人,卻駭的那些鐵甲軍面面相覷,不敢追擊。

    呂布見狀,勃然大怒。

    他強忍著腿上的劇痛,厲聲喝道:“牽馬來!”

    自有親隨牽著赤兔馬來到府門前,而後跪在地上。

    呂布踩著那親隨的後背,跨坐馬上,而後厲聲道:“追,全都給我追,不可走了小賊。”

    他縱橫叱詫多年,唯二兩次受傷,都是因為丁辰。

    第一次是他吃醉了酒,被丁辰打得鼻青臉腫;第二次就是剛才,被丁辰用小矟所傷。

    高傲如呂布,又怎能嚥下這口氣?

    他暗自發誓,若不殺死丁辰,誓不罷休。

    鐵甲軍方才群龍無首,特別是在丁辰斬殺了徐榮後,令他們有些惶恐,不知如何是好。

    而今有呂布率領,他們迅速便恢復了士氣。

    於是乎,千餘鐵甲士齊聲吶喊,跟隨呂布便一路狂奔。

    此時此刻,長安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王允突然發動反擊,極為凶狠。

    許多涼州將領,甚至還沒有弄清楚是什麼情況,就死的死,亡的亡。大將魏越、長史劉艾被殺;中郎將李儒在覺察到形勢不妙後,甚至連妻兒也顧不得,便倉促逃離。

    整個長安,都陷入了一種瘋狂的狀態之中。

    原城門校尉皇甫嵩之子皇甫堅壽等人率私兵殺入城中,四處捕殺涼州將領。而那些群龍無首的涼州兵驚慌失措,四處奔逃。

    丁辰縱馬沿長街疾馳,沿途遇到不少試圖攔阻他的兵馬。

    不過,手持招魂矟,胯下爪電飛黃的丁辰,如同一尊凶神惡煞,所到之處殺的那些兵馬人仰馬翻。

    胡車兒更趁機搶了一匹馬,緊隨丁辰身後。

    剩下十三名緹騎簇擁在兩邊,一行人飛快沖向了城門。

    “放閘!”

    城門樓上,魏續瞪大了眼睛,厲聲呼喊。

    這座城門,原本是由李肅把守。不過,當長安城中發生暴動之初,李肅就覺察到情況不妙,二話不說便帶著人逃走。以至於城門洞開,那些被追殺的涼州兵蜂擁向城外逃跑。

    魏續得到消息之後,立刻帶人趕來。

    他正準備下令驅散城下的潰兵,就看到從長街盡頭,丁辰帶著人飛馳而來。

    魏續心裡一緊,忙大聲呼喊,命令城頭上的士兵,放下城門的千斤閘,以阻攔丁辰。

    他對丁辰,同樣是恨之入骨。

    之前丁辰在澠池駐守的時候,曾殺了魏續的家臣。

    那家臣,是專門替魏續斂財的人,販賣人口只是其中的一筆收入。

    可是,那人卻被丁辰所殺,魏續更因為這件事,顏面無光,被不少人恥笑。只是當時丁辰正得董卓所喜,他不敢報復。後來,呂佈在王允的提醒下,深居簡出,對手下也極為約束。現在,終於可以報仇了……魏續怎地也不可能放丁辰離開。

    城樓上的士兵聞聽,連忙打開絞盤,放下千斤閘。

    而這時候,丁辰也到了城門下,見前方有涼州潰兵攔路,他自不會心慈手軟,舞動招魂矟,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可是,那千斤閘正在緩緩落下,令他心中一驚。

    “主公休要擔心!”

    胡車兒見狀,立刻翻身下馬。

    他不等丁辰開口,便健步如飛沖到城門下。

    雙鐵矛翻飛,把攔在身前的涼州潰兵殺退後,他衝到千斤閘下,用肩膀一下子抗住了千斤閘,而後兩臂托舉,頓足發力,口中更一聲暴吼,便生生將千斤閘慢慢托起。

    “主公,速走!”

    胡車兒那張臉,漲的通紅。

    他虎目圓睜,朝著丁辰不停示意。

    丁辰也被胡車兒的舉動給嚇到了……不過,他旋即反應過來,立刻翻身下馬,提矟牽馬往外走。

    與此同時,呂布也率部追來。

    眼見丁辰牽著馬已經到了千斤閘下,他頓時急了眼。

    “小賊,休走!”

    他說著話,就取出弓箭。

    而那些還在城門內的緹騎見狀,二話不說,縱馬持刀便沖向了呂布。

    好在,呂布身後的鐵甲軍也及時趕到,把那些緹騎攔住。呂布跨坐赤兔馬上,彎弓搭箭,對準了胡車兒就是一箭飛出。

    丁辰這時候,剛牽著馬鑽出了千斤閘,把招魂矟倒戳在地上,轉身便扛住了千斤閘。

    “胡車兒,快走。”

    他運足丹田氣,猛然挺腰直起身子。

    千斤閘微微抬起了一下,胡車兒鬆開手正準備鑽出去,卻不想呂布的箭矢已經飛來,正中胡車兒的腿彎。

    胡車兒大叫一聲,便栽倒在地上。

    丁辰見狀,心中不由得大急,氣息也隨之一亂。

    原本被他托起的千斤閘,也隨之向下一沉,險些把丁辰壓倒。好在,丁辰迅速穩住了氣息,再次發力,一聲巨吼,把那千斤閘重又抬起。

    他向胡車兒示意,可這時候,有十幾名鐵甲軍已經衝了過來。

    胡車兒猶豫了一下,突然一咬牙,身形滾動,便滾入了城中……他抄起雙鐵矛,厲聲喝道:“主公,休要管我,快走!”

    說完,他怒吼一聲,雙鐵矛翻飛,噗噗便挑飛了兩個鐵甲軍,而後沖向呂布。

    “主公快走,胡車兒為你斷後。”

    胡車兒一邊吼叫,如同一頭下山的猛虎般,雙鐵矛舞動,矛影重重。

    那些靠上來的鐵甲兵被他殺的東倒西歪,無人能夠將他阻攔。

    丁辰沒想到,胡車兒竟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他想要把胡車兒喊回來,可是身上的千斤閘卻越來越重,令他有些堅持不住。他的身體在慢慢放低……終於,他咬牙向外一撲,身後傳來一聲轟隆巨響,千斤閘終於落地。

    丁辰癱坐在地上,大口喘了幾下,而後掙扎著起身。

    “胡車兒!”

    他呼喊胡車兒的名字,可是千斤閘的另一邊,只有一陣陣喊殺聲傳來。

    “主公,快走吧。”

    四名之前隨同丁辰出城的緹騎,下馬拉著丁辰往外走。

    而城門下,呂布眼見千斤閘落地,在馬上暴跳如雷,厲聲吼道:“升起千斤閘,升起千斤閘。”

    說著話,他猛然催動赤兔馬。

    那匹赤兔嘶風獸,猶如一道離弦利箭,呼嘯著衝了出去。

    胡車兒此刻,已遍體鱗傷,渾身上下都是鮮血,如同一個血人一樣。

    他砸翻了一個鐵甲兵,看到呂布向他衝過來,當下也虎目圓睜,雙鐵矛拖在身後,迎著呂布便衝上前。只聽得一連串的金鐵交鳴聲,赤兔馬從胡車兒身旁呼嘯掠過。

    呂佈單手持戟,撥馬回身,低頭看去。

    胸口處,唐猊寶鎧被擊碎,一道長約一尺的傷口,從胸口一直到肋下,鮮血流淌。

    好一個猛士!

    呂布心中,不由得感慨。

    這也是丁辰之外,第二個讓他受傷的人……

    他抬頭看去,就見胡車兒踉蹌前行兩步,撲通便栽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一灘鮮血從他身下流淌出來,瞬間把地面染成了紅色。

    呂布催馬上前,方天畫戟把胡車兒的身體挑翻過來,就見胡車兒的胸前鮮血淋淋。

    不過,他仍舊死死攥住雙鐵矛,一雙虎目圓睜。

    他的臉上,流露出一抹笑容,似乎是因為他傷了呂布而笑,也是為了丁辰脫險而開懷。

    呂布的眼角,抽搐兩下。

    丁子陽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忠義猛士,願為他效死?

    想到這裡,呂布長出一口氣。

    說實話,與王允合謀,殺死董卓,本應該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可是現在,他的心裡卻格外沉重。

    他舉起方天畫戟,攔住了想要劈砍胡車兒屍體的鐵甲兵。

    “此乃義士,不可加害他的屍身。

    來人,將他的屍首收好,待某家殺了那丁辰之後,把他葬在丁辰的墳前,也算是全了他主僕之義。 ”

    說完,呂布撥轉馬頭,厲聲喝道:“魏續,還不趕快升起千斤閘!”

    城頭上的魏續,也連忙呼喝。

    力士用力轉動絞盤,只聽一陣吱呀呀的聲音響起,就見那千斤閘緩緩從地面升起……

    呂布有些不耐,沒等那千斤閘完全升起來,便縱馬衝出了城門。

    原野上,可以看到正在潰逃的涼州兵,但是卻看不到丁辰的影蹤,也令呂布臉色鐵青,身體更劇烈顫抖不停。

    他會逃去哪裡?

    呂布跨坐馬上,也不顧身上的傷口。

    他沉思片刻,突然一催胯下馬,厲聲道:“去揭水陂,那丁子陽絕不會獨自一人逃亡。”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9:55 PM

第七十九章 失蹤

    長安上空,黑煙瀰漫。

    自新莽之亂以後,這座古老的都城一直都在休養生息。可是在今天,二百年積蓄的元氣,似乎也將散盡。站在山坡上,丁辰舉目眺望狼煙滾滾的長安城,眸光凝戾。

    “呂布,我誓殺汝!”

    他突然仰天長嘯,嘯聲之中,更隱藏著一絲悲傷。

    說起來,丁辰早已見慣生死。

    且不說那黃巾之亂,單只是滎陽一戰,死在他手裡的人就有幾百人之多。更不要說,那戰事慘烈,死傷無數。丁辰甚至覺得,他早已經看破了生死,不會有情緒波動。

    可現在,他知道,他錯了!

    死的都是對手,是和他無太多關係的人,他自然不會有什麼感觸。

    而胡車兒,卻是他出世以來,除了當初曹操逃離洛陽之後,那些被殺的曹府僕從之外,最親近的人。

    雖說,他們相處不足兩年。

    可是胡車兒卻跟隨他征戰滎陽,斬將奪旗。

    對這個敦厚,不太喜歡說笑的涼州男人,丁辰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現在……

    丁辰深吸一口氣,用力甩了甩頭。

    他知道,現在不是他去傷感的時候。

    “主公,咱們現在去哪裡?”

    六十名緹騎,而今只剩下身邊四人。

    丁辰想了一想,沉聲道:“咱們去灞橋。”

    四名緹騎愣了一下,旋即齊聲應諾。

    而丁辰也不再猶豫,催馬從山坡上沖下,打馬揚鞭,直奔灞橋方向。

    他相信,以郭嘉之能,一定會覺察到長安城中的變故。而陷陣士早已做好了準備,也一定會迅速做出反應。文有郭嘉,武有龐德,再加上高順指揮,等閒兵馬絕非陷陣士對手。

    這一點,丁辰對陷陣士有信心!

    +++++++++++++++++++++++++++++++++++++++

    長安城內的動盪,已波及到了城外。

    屯駐於城外的涼州軍,大都遭遇並州軍的攻擊。

    由於董卓音訊全無,而軍中的幾位大將也都不見露面。涼州軍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迅速潰敗,四散奔逃。沿途,到處可以看到橫在路中間,亦或者倒在路邊的屍體。

    無主的戰馬,在荒原中游盪,發出一聲聲悲鳴……

    丁辰五人一路直奔灞橋,中間幾次遭遇並州軍的巡兵攻擊,以及潰敗的涼州兵偷襲。

    但結果,卻沒有什麼區別。

    丁辰出手,全不留情,和他們遭遇的兵馬,幾乎無一倖免。

    灞橋,橫跨灞水。

    這座始建於秦穆公時期的橋樑,歷經近千年,無數次的改造和修繕之後,已成為長安一處極具特色的景緻。時值初秋,正是好時候。往年這個時節,灞橋上必然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不過今天,灞橋上冷冷清清。

    丁辰帶著四名緹騎來到灞橋的橋頭,舉目向四周眺望。

    “咱們就在那邊的樹林中歇息,等到老高他們過來,再出面會合。”

    說完,丁辰下馬,把招魂矟橫在馬背上,牽著馬向一旁林中行去。可就在他走到樹林邊緣的時候,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心中,有一絲莫名的驚悸出現,他甚至來不及開口提醒,便倉啷一聲拔出巨闕劍,旋身反手一劍劈出。

    一點寒星飛來!

    劍光閃閃,只聽啪的一聲響,那支箭矢被劈落在地上。

    “什麼人,出來!”

    “公明住手,那是子陽。”

    丁辰話音方落,就聽到從樹林中傳來一個熟悉,而又蒼老的聲音。

    “蔡公?”

    他立刻聽出那聲音的主人是誰,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

    就在這時,一個老人在一名青年的攙扶下,從樹林中走了出來。

    老人身上,沾染著血跡,頭上的高冠已經不見,露出蓬亂的髮髻。他看到了丁辰,頓時興奮不已,快走兩步高聲喊道:“子陽,你終於來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有事。”

    那老人,正是蔡邕。

    丁辰看到蔡邕,也非常驚訝。

    因為,在此之前他已安排蔡邕住進了陷陣營,怎地會出現在這裡?

    蔡邕懷抱一張古琴,踉蹌著到了丁辰面前。

    “子陽,陛下若何?”

    “慢著慢著……”丁辰看著蔡邕,這才放下手中寶劍,一臉疑惑之色道:“你不是在陷陣營裡,為何會在這裡?”

    “這個……”

    蔡邕老臉一紅,輕聲道:“我突然想起來,前些日子走的匆忙,忘記了這張古琴,於是便返回家中。等我到了家中之後,卻發現你已經去了相府。我不敢停留,便取了古琴準備離開,不想突然有一隊兵馬衝進了府中,說是要把所有人抓起來。

    那領兵的人,我卻認得,是王子師的次子王景。

    我看是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但也未曾抵抗。可是那王景在搜遍了府邸之後,發現沒有其他人,就逼我說出其他人的下落,還威脅著要殺我……你知道,王子師與我,素有間隙。

    幸虧是公明出手相救,若不然,我必死於那豎子之手。 ”

    “公明?”

    丁辰一愣,目光便落在了之前攙扶蔡邕,此刻卻落於蔡邕身後的青年身上。

    那青年的年紀,和丁辰相仿,個頭比丁辰略低一些。

    體格非常雄健,細腰乍背,兩臂修長。他生得濃眉大眼,樣貌英武,頜下有短鬚,平添幾分氣概。只是,他一副士兵打扮,負弓跨刀,背三排箭囊,手持一口宣花大斧。

    丁辰的目光在那宣花大斧上掃了一眼,眸光不禁一凝。

    這斧頭上沾著血跡和碎肉,看份量,至少有四五十斤的模樣。

    如此人物,怎只是一個兵卒?

    “卑下徐晃,本是章城門侯,是城門司馬楊奉楊司馬的部下。

    兩個月前,卑下因為得罪了楊司馬,險些被處死。幸虧當時蔡公路過,見我可憐便出面求情,救下了我的性命。之後,卑下被貶為門卒,留守章城門……今日卑下得到命令,與王景前往揭水陂,才知道長安發生了劇變。後見那王景要害蔡公,卑下才出手相救,並保護蔡公一路來到這裡。方才未曾看清,得罪了扈城亭候,還請恕罪。 ”

    楊奉的手下?

    丁辰倒是知道楊奉,也曾與他寒暄過幾次。

    那楊奉原本是黃巾白波軍的將領,後來投降了董卓。

    丁辰對楊奉說實話也沒有太深刻的印象,更沒有想到,這徐晃和蔡邕還有這段交情。

    “當時,老夫也是一時心軟,不忍看壯士喪命,所以才出面求情。

    未曾想當日的善念,卻得了今日善果。子陽,公明武藝高強,若非他一路保護,我必死無疑。 ”

    丁辰和蔡琰,有那麼一點非常奇妙的情愫。

    所以在某種程度上,蔡邕就如同是他的丈老子。

    他連忙拱手道謝:“多謝公明相救。”

    徐晃連忙道:“扈城亭候請勿客氣,蔡公乃我的救命恩人,我這不過是行分內之事。”

    “子陽,公明,你們先不要客氣了。”

    蔡邕有些急切,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而後問道:“子陽,快告訴我,那長安城中形式如何?陛下可有危險?還有,丞相可還好……那王允,不是待死之人,怎就……

    我早就對丞相說過,王允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若不殺了他,早晚必成禍害! ”

    丁辰聞聽,不禁瞪大了眼睛,看著蔡邕。

    你什麼時候對董卓說了這樣的話語?

    怪不得王景要殺你!你這麼想王允死,他父子又怎能饒你性命……

    “丞相,死了!”

    “啊?”

    “王允和呂布勾結,並勸降了徐榮,還殺死了不少涼州軍的將領。

    就在剛才,呂布趁丞相巡視丞相府的時候突然出手,殺死了丞相,而今長安已經大亂。 ”

    “那陛下呢?”

    聽得出來,蔡邕很關心漢帝。

    丁辰倒是聽蔡邕說過,他在石渠閣中抄書時,曾數次與漢帝相遇。

    那漢帝表現的非常好學,並向蔡邕請教了許多問題。也正因為這樣,蔡邕對漢帝的印像很好。

    丁辰道:“蔡公,你只管放心,陛下不會有危險。

    王允雖野心勃勃,卻非那愚蠢之人。他要的是挾天子以令諸侯,所以絕不會壞了天子性命。若他殺害天子,必成天下公敵。這一點,以王允之聰明,如何能不懂?

    再說了……

    呵呵,這件事裡,只怕也少不得有天子摻和其中。 ”

    丁辰對漢帝的印象並不好!

    他曾見過幾次劉協,總覺得那少年天子,年紀雖小,確是個心思深沉之輩。

    見蔡邕要反駁,他冷笑道:“蔡公,你以為,憑王允一個有名無實,無權無勢的司徒,真就能夠勸說呂布和徐榮造反?呂布,或許可以說他虎狼之性,但那徐榮,可非等閒之輩。如果沒有天子在背後支持,甚至可能許諾了什麼,徐榮怎會造反?

    要知道,在涼州軍中,他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

    蔡邕有些不太服氣,可是卻找不到辯解的理由。

    “好了,蔡公咱們不要為了這些事情爭吵。

    這裡臨近大路,很容易被人發現,不如先到林中躲避……估計再過一陣子,老高他們就會過來

    對了公明,你有什麼打算? ”

    “我?”

    徐晃愣了一下,陷入了迷茫。

    他輕聲道:“其實,卑下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本來想著能為朝廷效力,可誰料想……如今丞相被害,長安動盪,我亦不知該何去何從。 ”

    丁辰聞聽,目光再次不自覺的掃過他手中的那口宣花大斧。

    “公明,何不與我一起走?”

    “啊?”

    “我已決定,率陷陣士前去兗州,投奔我阿兄曹操。

    今青州黃巾為禍兗州,我阿兄方接掌兗州刺史,欲平定戰亂。蔡公說,公明勇武,既然如此何不隨我同行?憑三尺青鋒,建立不世功業,方不愧大丈夫之名啊。 ”

    徐晃眼睛不禁一亮。

    “我也聽說過蔡公大名,只可惜苦於無人引見。”

    “什麼引見不引見,你便隨我走就是……不過這路上,你可要幫我照顧好蔡公父女才是。”

    徐晃頓時笑了,“無需君侯叮嚀,蔡公是我的恩人,我自當保他周全。”

    就在這時,一名緹騎匆忙趕來。

    “主公,龐將軍來了!”

    丁辰頓時大喜,忙轉身直奔樹林外走去。

    他來到路邊,就見遠處煙塵飛揚,一隊騎軍正疾馳而來。

    那為首的年輕將領看到了路邊站立的丁辰,不禁大喜,忙高聲呼喊:“主公,龐德來遲,還請主公勿怪。”

    說著話,他催馬急行,眨眼就到了丁辰面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

    丁辰忙上前把他攙扶起來,沉聲道:“令明,這一路可還算安全?”

    “主公,幸虧郭先生一直都關注長安城中動靜,在發現情況不妙之後,便立刻派我前去揭水陂接應。卻不曾想,到了揭水陂後,才知道主公去了長安城,而蔡公則下落不明。我立刻通稟了郭先生,先生說讓我們先來灞橋接應,他們隨後就來。”

    “如此,甚好。”

    丁辰聽龐德說完,忍不住鬆了口氣。

    可未曾想,當龐德看到蔡邕的時候,卻愣住了。

    “蔡公,為何沒見到蔡娘子?”

    蔡邕一愣,困惑看著龐德道:“昭姬,不是在營中嗎?”

    龐德的臉色頓時大變,他看了丁辰一眼,輕聲道:“蔡公離開後不久,蔡娘子也說要回去。當時大娘子覺得也沒什麼大礙,就派了些人,隨著蔡娘子一起去了揭水陂。

    我還以為,蔡娘子是和蔡公在一起,所以方才詢問。 ”

    丁辰在一旁,聽明白了!

    “你是說,蔡姐姐也回了揭水陂?”

    “是啊。”

    丁辰旋身看向了蔡邕和徐晃,卻見兩人同時搖頭。

    蔡邕道:“我若見到了昭姬,定然會帶她一起……可是,我從頭到尾,就沒看到她啊。”

    “是啊,卑下也未見到。”

    丁辰腦子有點亂!

    他知道,這種事蔡邕不可能和他開玩笑。

    可是,如果蔡邕他們沒有見到蔡琰,那蔡琰而今,又在何處?

    一想到長安而今那混亂的局勢,丁辰頓時亂了方寸。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猛然一咬牙,對龐德說:“令明,留下二百人在此保護蔡公,我其他人隨我前往揭水陂找人。”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09:58 PM

第八十章 尋找

    天,快要黑了!

    入秋之後,天就黑的越來越早。

    晚霞斜照灞水,波光粼粼。從灞橋上眺望,依稀可見長安城中冒出的滾滾黑煙……

    “子陽,不可!”

    蔡邕立刻大叫著,拉住了丁辰。

    “而今長安正處於動盪,呂布王允都置你於死地而後快,你現在去,豈不是找死嗎?”

    “難道,不顧蔡姐姐嗎?”

    蔡邕頓時啞然,鬆開了手。

    他攔阻丁辰是本能,可若真讓他不顧蔡琰的死活,他卻做不到。

    “主公,不如我跟你去。”

    丁辰眉頭一蹙,“你與我去,誰來統帥兵馬?”

    “公明即可!”

    在一旁聆聽的徐晃,被龐德一句話嚇了一跳,露出愕然表情。

    “你認得公明?”

    “認得!”

    龐德道:“我們到達長安的第一天,就是公明為我們安排的駐地。

    他乃是章城門候,本就是六百石的官職,有統帥兵馬的經歷。而且我聽人說過,公明鎮守的章城門,也是長安十二門中,秩序最好的一座城門。其麾下兵馬頗有紀律,據說他們剛到長安時,曾有本地豪強襲擊,各路兵馬皆亂,為公明部曲陣型嚴謹,並且將賊人逼退……所以,若論統帥兵馬,龐德比之公明,尚遠遠不如。 ”

    丁辰眸光一閃,凝視徐晃。

    而徐晃卻真的記不清楚龐德了,所以當丁辰看向他的時候,他臉上竟露出赧然之色。

    “如此,就煩勞公明。”

    丁辰想了想,又對蔡邕道:“蔡公,等老高他們抵達,你便告訴他,讓他率部開拔,盡快離開這裡。

    他知道該去那裡,蔡公只管隨他前往。

    我找到了蔡姐姐之後,就前去與你們會合……請告知阿姐,就說請她不必擔心。 ”

    蔡邕不想讓丁辰冒險,可是他也知道,如果丁辰不去找到蔡琰,她必然會有危險。而今的長安城,已經變成了是非之地。並州軍其實和涼州軍差不太多,軍紀敗壞。等他們追殺完了涼州軍以後,一定會四處擄掠。而那些潰兵,同樣會窮凶極惡。

    無法想像,蔡琰一個弱女子在這等情況之下,若不能早些找到,勢必會凶險萬分。

    蔡邕有兩個女兒,可說心裡話,他對一直跟隨在他身邊,命運坎坷的大女兒更加掛念。

    “子陽,你自己也要小心。

    若真找不到昭姬……你也不要強求。 ”

    丁辰微微一笑,輕聲道:“蔡公放心,我曾經答應過你的,一定會保護好蔡姐姐。”

    說完,他提矟上馬。

    龐德也點齊一百騎軍,連帶著丁辰此前的四名緹騎,共一百零四人,便離開灞橋。

    蔡邕目送丁辰等人離去,心裡卻越發焦慮。

    他希望丁辰能找到蔡琰,可是他又擔心,丁辰會遇到危險。

    “公明,你說子陽他,不會有事吧。”

    徐晃輕聲道:“蔡公不必擔心……我在洛陽時,就曾聽聞君侯勇武。

    據我所知,這長安城除了溫侯之外,怕無人是他對手。所以,蔡公只管靜候佳音。 ”

    其實,徐晃何嘗不知道,丁辰此去,凶險萬分。

    呂布那些人,是不可能放過丁辰。

    一旦被發現的話,恐難以脫身……可是,他不能這麼說。甚至,他也知道,蔡琰到現在都不見蹤影,也非常危險。他只能這樣安慰蔡邕,心裡面也不禁有些擔心。

    ++++++++++++++++++++++++++++++++++++++++

    天,終於黑了。

    夜幕降臨,長安城中,隱現火光。

    丁辰和龐德率領部曲一路直奔揭水陂,靠著夜色的掩護,倒是免去了不少的麻煩。

    雖則,原野中不時會看到兵卒馳騁。

    可由於丁辰他們和那些兵卒是一樣的裝束,所以很難分辨出來。

    再加上他們這支隊伍的規模,怎麼看都像是一支巡兵,所以一路下來,倒是順順利利。

    當丁辰等人抵達揭水陂的時候,卻被眼睛景象驚呆了。

    丁府,已經變成了一片火海。

    火光沖天,濃煙滾滾。

    可四周不見人影,地上倒著不少屍體,看得出來,這裡曾經發生過戰鬥。

    “應該是公明保護蔡公突圍時,斬殺的敵人。”

    龐德跳下馬,巡視了一遍之後,便來到丁辰面前,低聲道:“全都是城門軍的人。”

    徐晃此前被貶為城門門卒,也就是城門軍所屬。

    聽龐德這麼一說,丁辰不禁蹙眉。

    如此說來,蔡琰不在這裡?

    他看著那火海,憂心忡忡……

    “主公,此地不可久留,說不定蔡娘子在路上覺察不妙,藏起來也不一定啊。”

    “那怎麼辦?”

    “咱們可以沿著往陷陣營方向找一下,說不定會有線索。”

    丁辰這時候,有點亂了方寸。

    他連忙點頭道:“令明所言甚是,咱們就這麼辦。”

    當下,他撥轉馬頭,帶著眾人往陷陣營的駐地方向行去。

    一路上,他們看到了不少屍體。但從裝束來看,大都是涼州兵和並州兵馬。陷陣士的裝束和他們差不太多,不過當初為了區分其他兵馬,所以在衣甲方面有一些小小的變化。

    正是憑藉這些細微的小變化,丁辰他們才能夠進行分辨。

    “主公快看,這是咱們的人!”

    突然間,在前方探路的緹騎,高聲呼喊。

    丁辰心裡一驚,忙催馬跑上前。

    路旁,有十幾具屍體。

    其中有七八人,是胡人打扮,剩下的六個人,全都是官軍的裝束。

    陷陣士的衣襖上,有一個矟形圖案,就是依照著丁辰的招魂矟式樣繡在襖袖的袖口。

    丁辰翻身下馬,從一名緹騎手中接過火把,仔細查看。

    “令明,認得他們嗎?”

    龐德忙走上前,一一查看。

    當他把一具屍體翻過來後,突然道:“主公,我認得此人……他叫宋三金,之前曾是主公扈從。後來組建騎隊,他騎術了得,故而在軍中做了個都伯,我有印象。”

    “那,是咱們的人嘍?”

    “沒錯,就是護送蔡娘子的人。”

    龐德說的斬釘截鐵,卻讓丁辰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他閉上眼,感到無比絕望。

    蔡琰的護衛找到了,那豈不是說,她真的遇到了危險?

    “可曾看出,這些胡人的來歷?”

    “似乎是休屠各人。”

    前文說過,董卓的麾下,魚龍混雜。

    除了精銳的涼州兵外,還有許多胡人兵馬。休屠各人,就是其中一支兵馬,也是董卓帳下,最為精銳的一支胡人騎兵。董卓能指使他們,除了他與涼州豪酋有交情之外,也付出了不少錢糧。而今,董卓死了,那些個胡人也就再沒有了約束力。

    胡人貪婪,容易被收買。

    呂佈在五原時,長年與胡人交道,自然清楚胡人的習性。

    丁辰甚至能夠肯定,在呂布決定謀害董卓之前,一定收買了那些胡人。所以,當他們發動的時候,胡人也紛紛出動,四處劫掠……想必是這樣子:蔡琰在返回揭水陂的途中,遇到了胡人。以往,胡人畏懼董卓,不敢輕舉妄動。現在他們決意造反,自然不會再把董卓的命令放在心上,於是想要擄走蔡琰。宋三金六人,自然奮起反抗。但是,他們勢單力孤,被胡人殺死,蔡琰也就被胡人擄走……沒錯,就是這樣!

    除了這個結果,丁辰實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答案。

    一想到蔡琰落入胡人之手,他就心急如焚。

    休屠各人,休屠各人!

    “令明,休屠各人的營地在那裡?”

    龐德一怔,旋即就明白了丁辰的意圖。

    他倒是絲毫不懼,道:“末將記得,那休屠各人的營地在西邊,據此大約有二十里。”

    “我們走!”

    丁辰不等龐德說完,便翻身上馬。

    只是,沒等他走出多遠,卻突然勒住了戰馬,向路旁一指,“那邊是什麼?”

    一名緹騎手持火把,縱馬過去。

    “主公,這裡有一具屍體。”

    丁辰聞聽,便催馬上前。

    剛才,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眼角的余光似乎看到一抹光亮。

    他來到那屍體前,火光下,就見那屍體胡人打扮。散發結辮,耳朵上帶著兩個明晃晃的金環。

    不過,真正吸引丁辰目光的,卻是他胸口的一把短刀。

    那口刀,對丁辰而言並不陌生。

    刀柄上鑲嵌著一塊晶瑩剔透的寶石,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

    他面頰抽搐一下,立刻下馬,走到屍體前,身手將那短刀從胡人的胸口拔了出來。

    咦?

    這胡人看上去,有點眼熟!

    丁辰旋即便認出,這胡人赫然是當日在旋門關外遇到的那員胡將,名叫攴胡赤兒。

    短刀,長一尺二寸七分,鋒利無比。

    七寶刀,這口刀,正是當初曹操留給丁辰的七寶刀!

    想當初曹操逃離洛陽,留下七寶刀,是為了提醒丁辰,讓他防備王允,莫要成為王允的棋子。

    後來他想到了答案,七寶刀便失去了作用。

    刀,的確是一口好刀,但是對丁辰而言,用處不大。

    做匕首,有點長了;做兵器,有點短了……而且寶刀製作精美,實在不好拿來殺人,只能作為一件裝飾品。丁辰留著七寶刀也沒什麼用處,於是就送給了蔡琰。

    這刀放在蔡琰身上,即可以做裝飾,也能用來防身。

    當時,蔡琰非常高興的接受了!

    可現在,這口刀卻在攴胡赤兒的身上。

    也就是說,擄走蔡琰的人,是攴胡赤兒?

    可是,他怎會死在這裡?他死了,蔡琰呢?又被誰擄走了?亦或者,是獨自逃亡了?

    一連串的疑問,湧上了心頭。

    線索似乎是找到了,卻沒有讓丁辰感到高興,反而越發焦慮起來。

    蔡姐姐,你到底跑去了哪裡?

    丁辰心急如焚,看著那攴胡赤兒的屍體,頓時火冒三丈,一腳把他的屍體踢飛了出去。

    “主公,快看!”

    就在這時候,龐德突然高聲呼喊。

    丁辰立刻回過神來,順著龐德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條火龍疾馳而來,越來越近。

    鐵蹄聲轟鳴,大地都彷彿在顫抖。

    從那蹄聲,丁辰可以大致上猜出對方的人數,當在八百上下。

    這荒郊野外,哪裡來的這麼多騎軍?反正陷陣營中,是沒有這麼樣一支鐵騎。只要不是陷陣營,那就是敵人!丁辰收起七寶刀,抄起招魂矟,而後翻身跨上了爪電飛黃。

    “傳我命令,準備迎敵!”

    他厲聲呼喝,眾人紛紛上馬。

    龐德更捧刀在丁辰的身旁,看著那騎軍越來越近,刀口一翻,就準備躍馬衝殺過去。

    也就是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得那騎軍為首的將領高聲道:“前面,可是子陽?”

    “令明,住馬。”

    丁辰也聽出來那人的聲音,忙喝止龐德。

    “沒有我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他朝龐德低聲吩咐一句,二話橫矟躍馬上前。

    鐵甲騎軍,在距離丁辰有百餘步時停下,而為首的那員將領,仍舊縱馬不停,來到丁辰面前。

    他單手持矟,卻將大矟搭在另一隻手臂的臂彎之中。

    “子陽,未曾想咱們又是在這等場合下見面了……既然已經逃走,為何還要在此逗留?”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10:03 PM

第八十一章 惡漢

    張遼看著面前的青年,也是感慨萬千。

    命運真是奇妙!

    兩年前他初見丁辰,便是在一種敵對的狀態之下;兩年後,他們再次成為了對手。

    “子陽,既然已經離開,為何還要在此逗留?”

    張遼抱矟,沉聲問道。

    抱矟,也是一種戰場上的禮節。

    持這種姿勢,就是向對手表明,我無意和你交手。

    丁辰自然懂得張遼抱矟的含義,於是也把大矟置於臂彎。

    “文遠將軍,你是來抓我的嗎?”

    張遼搖頭道:“我只是得到消息,休屠各人遭遇襲擊,攴胡赤兒被殺,所以趕來查看。

    攴胡赤兒如今已投靠溫侯,並且願意為溫侯牽線搭橋,勸說他的族人支持溫侯。他被殺了,我自然不能等閒視之,所以過來查看。可未曾想,會在這裡遇到子陽。 ”

    “我來找人。”

    “哦?”

    “蔡公之女蔡琰蔡娘子,可能遭遇了休屠各人的劫持。”

    “有這種事?”

    張遼聞聽,眉頭一蹙。

    他雖然是呂布的部曲,但是對蔡邕,卻極為敬佩。

    他旋即回身,厲聲道:“郝昭。”

    “在。”

    “去問一下那幾個休屠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問完之後,手腳乾淨一點。”

    “喏!”

    名叫郝昭的少年躬身領命,便返回軍中。

    丁辰詫異看著張遼,心中感到不解。

    張遼剛才的話,他聽到了。事實上,張遼也沒有想要瞞著他。

    張遼最後一句話的含義,丁辰非常清楚,那就是要處置了那些休屠各人。只是他不明白,張遼為何要這樣做呢?聽他剛才的話語,似乎呂布對休屠各人非常看重。

    “羌胡貪婪成性,全無信義。

    當初丞相能將之收買,如今溫侯也能收買,他日誰又知曉,會不會被其他人收買?我素來對休屠各人沒有好感,只是溫侯和司徒都想要拉攏,我也無法阻攔他們。 ”

    張遼這話出口,令丁辰感到非常敬佩。

    他也不喜歡胡人!

    事實上,在洛陽的時候,涼州軍和並州軍雖然軍紀散漫,但至少還可以控制。可是那些個胡騎,卻是肆無忌憚,猖狂無比。瞞著董卓多次在洛陽周圍擄掠,造成了極大的破壞。

    涼州軍也因此受到了極大的牽累,常被人咒罵。

    那時候,局勢不穩。

    內有朝堂上的勾心鬥角,外有諸侯大軍逼近。

    董卓對胡騎也頗為依仗,所以他們三番兩次的生事,都不得不暫時容忍。

    可能是到了關中後,董卓見局勢逐漸穩定,於是便開始了對胡騎的整治。也正因為這樣,胡騎心生不滿,加之王允和呂布的收買,使得他們非常容易的就選擇了叛變。

    “將軍,當知呂布虎狼習性,雖勇猛善戰,卻難成大事。

    而今,你們雖殺了丞相,更擊潰了涼州軍。可你應該明白,涼州軍尚未潰敗,其真正的精銳,都在外集結。一俟他們回過神來,必然會進行反擊……這裡臨近涼州,更是涼州軍的根基。並州軍雖善戰,可是想要抵抗涼州軍,絕不是一件易事。 ”

    涼州,毗鄰關中,有著非常密切的關係。

    與並州相比,從涼州徵調兵馬殺到長安,不過三五日光景。

    但如果是從並州徵召兵馬,且不說呂佈在並州是否有足夠的威望,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很快抵達。

    張遼的眸光中,有一絲苦澀。

    他猶豫一下,看著丁辰輕聲道:“司徒乃我同鄉,溫侯與我有救命之恩。”

    只這兩句話,丁辰便啞口無言。

    這時候,郝昭已經返回。

    他來到張遼身邊,低聲說了一陣之後,又朝丁辰看了一眼,便轉身退下。

    張遼眉頭緊蹙,催馬上前兩步,輕聲道:“據那幾個休屠各人說,攴胡赤兒今日帶人在野外橫行,的確是擄掠了一名女子。那女子身邊還有幾個護衛,而且攴胡赤兒似乎也認得對方……不過他們並不清楚,那個女人,是否就是子陽所說的蔡娘子。”

    “就是她!”

    丁辰聞聽,不假思索便回答道。

    護衛,只是蔡琰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丁辰知道,攴胡赤兒的確是認得蔡琰。

    當初在旋門關時,攴胡赤兒就是因為想要調戲蔡琰,被丁辰用箭射傷。

    而那時候,丁辰剛在十里鋪救下了呂布,呂布對他自然感激,於是便出面責罰了攴胡赤兒。好像是打了一百背花!丁辰記得,當時那攴胡赤兒被打得皮開肉綻,幾乎丟了半條性命。

    也許正因為這個原因,攴胡赤兒對蔡琰的印象,一定非常深刻。

    “將軍,那蔡娘子今在何處?”

    張遼聞聽,不禁苦笑。

    “那幾個休屠各人說,當時攴胡赤兒把蔡娘子擄到了馬上,準備帶回營中。不想蔡娘子那文文靜靜的女子,手中竟有一口鋒利的寶刀,將攴胡赤兒殺死後,載落馬下。

    他們本打算殺了蔡娘子為攴胡赤兒報仇,誰料想兩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把蔡娘子救下。那兩個黑衣人非常凶狠,而且劍術高明,他們被嚇破了膽,就四散逃離……”

    “也就是說,蔡娘子被人救走了?”

    “正是!”

    “將軍可知道,那兩個黑衣人是何來歷?”

    張遼搖頭,表示不知。

    “休屠各人說,其中一人所用兵器,似乎不是中原人的武器,所以不太好判斷。”

    丁辰眉頭緊蹙,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知道救走蔡琰的人是誰,一切都好辦。

    可問題是,他並不清楚那兩個黑衣人的身份,只知道其中一人所用兵器不是中原人的兵器。

    難道是胡人嗎?

    丁辰越想,就越覺得頭痛。

    “子陽!”

    “啊,將軍可有吩咐。”

    張遼猶豫一下,突然催馬又向前兩步,在距離丁辰還有兩三步的地方停下。

    “我聽說,溫侯率部,正在追擊你的人。”

    “追擊我的人?”

    丁辰一怔,疑惑看向張遼。

    張遼微微一笑,輕聲道:“子陽,休要以為你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高明。

    你們在灞橋集結,假做向函谷關撤退,但實則是要從風陵渡渡河進入河內的計劃,溫侯已經知曉。 ”

    “什麼?”

    丁辰嚇了一跳,瞪大眼睛看著張遼。

    他知道,張遼並非是詐他。

    張遼能把他們的計劃詳細說出來,就說明他確實了解。

    可問題是,誰走漏了風聲?

    “我一生,為鄉黨所困。

    當年我以孝廉而得丁建陽徵辟,表面上是他對我重用,實則是想要用我來壓制呂布。溫侯在五原,功勞卓著,卻因為丁原厭惡,始終不得重用,我也常感到愧疚。

    後來丁原死了,我險些被丞相所殺,又是呂布為我求情。

    之後,王允私下與我聯絡,並以鄉黨情義勸我幫忙,令我無法拒絕……有時候,鄉黨的力量著實強大。不僅是我,便是其他人,也難以抗拒。子陽,你多小心吧。 ”

    張遼這番沒頭沒腦的話語,讓丁辰愣住了。

    不過,未等他反應過來,張遼已撥轉馬頭,返回本陣。

    “此乃某軍中故舊,並非敵人。走吧,咱們繼續追查,一定要找到殺死攴胡赤兒的兇手。 ”

    鐵甲騎兵齊聲呼喊,調轉了方向。

    張遼緊走幾步,又勒住馬,回身朝丁辰看了一眼,抱矟拱手,“子陽,你多保重!”

    +++++++++++++++++++++++++++++++++++++++

    黎明,天色仍舊昏暗。

    從秦嶺方向飄來的烏雲,厚重而濃密,鋪天蓋地而來,遮住了晨光。

    一隊騎軍沿著官道,風馳電掣般向雍縣疾馳而來。

    雍縣城外,涼州軍大營裡,旌旗招展。

    那騎軍在轅門外停下,為首一員大將厲聲道:“我乃郭汜,李傕將軍可在?”

    “郭將軍,你終於來了,快請!”

    從轅門內跑出小校,道:“主公命末將在此等候將軍多時,他正在大帳裡與賈先生議事。”

    “賈先生?哪個賈先生?”

    “便是丞相門下主簿從事,賈詡先生。

    他是奉張濟將軍的命令前來,為主公出謀劃策。 ”

    “是張濟的人啊!”

    郭汜點點頭,便下馬隨著那小校,直奔中軍大帳。

    此時,大帳裡燈火通明。

    李傕眼睛通紅,佈滿了血絲。

    看得出,他一夜未睡,神態中流露疲憊之色。

    而在一旁,賈詡則負手而立。

    郭汜進入大帳之後,便大聲道:“老李,丞相真的死了嗎?”

    李傕抬頭,看到郭汜進來,頓時長出一口氣,露出一絲釋然之色。

    “郭阿多,恁呱噪。

    這裡是軍營,你喊叫什麼? ”

    “屁的軍營,丞相死了,我等便如無主孤魂。

    快告訴我,長安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丞相怎麼就死了呢? ”

    李傕用力搓揉麵龐,而後對賈詡道:“文和,我有些疲乏了,就請你告訴這郭阿多吧。”

    “謹遵將軍之命。”

    賈詡恭敬行禮,而後對郭汜道:“前夜,張將軍得到消息,說呂布勾結王允,以及長安城中黨人謀反,更勸降了前將軍徐榮。他們劫持了天子,殺死了丞相,更四處追殺我涼州人馬。據我所知,而今已被殺害的人有將軍魏越、李蒙、長史劉艾……

    中郎將李儒,逃出長安,而今不知所蹤。

    城下家眷,上至華陽君,下至丞相外孫李真,共八十三人,無一倖免,盡死於亂黨之手。 ”

    郭汜聞聽,倒吸一口涼氣。

    “這些亂黨,還真是心狠手辣。”

    “張將軍覺察到,王允不會放過我們,很可能會對我們涼州一脈下手,故而命我前來,與兩位將軍商議。

    可惜,牛輔將軍實在是太膽小了。

    暴亂發生之後,他竟帶著親隨逃離,結果在中途被殺……”

    “我早就說過,牛大方虛有其表,若非長的一張好面皮,如何做得中郎將?”

    “郭汜,這個時候,你就別發牢騷了。”

    李傕眉頭一蹙,大聲道:“現在我們必須要想出對策,否則牛輔便是我等前車之鑑。”

    “可是,並州軍兵強馬壯,更有呂布驍勇善戰。

    你我兩家,就算加上了張濟所部,也不過五萬人馬,怎可能是那呂布的對手? ”

    “那怎麼辦,逃跑嗎?”

    “這個……”

    郭汜啞口無言,在一旁坐下。

    “那怎麼辦?”

    李傕沒有理他,而是看向了賈詡。

    “文和先生,你既然來找我們,想必一定有辦法,對嗎?”

    賈詡那瘦削的面頰,輕輕抽搐一下,眼中旋即流露出了一抹狠色。

    “郭將軍也不必太看重那呂布,以我之見,並州軍看似強大,卻並非不可戰勝。

    更何況,我等並非只五萬人馬。 ”

    “哦?”

    “兩位將軍莫忘記,關中此前,共十五萬涼州大軍。雖則現在潰敗,且並非是烏合之眾。只是因為事發突然,加之群龍無首,才使得大軍四散奔逃。兩位將軍皆勇猛善戰,在軍中頗有威望。相信只要兩位將軍站出來,振臂一揮,打出為丞相報仇的旗號,自可把涼州軍召集一處。到時候,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亂黨必敗……

    再者說了,兩位將軍莫忘了,金城太守韓遂也好,武威太守馬騰也罷,都是涼州人。 ”

    “你的意思是……”

    “若兩位將軍不嫌棄,某願前去遊說,勸降韓遂馬騰。”

    李傕郭汜聞聽,不由得面面相覷。

    不得不說,賈詡的計策很好。

    馬騰韓遂兩人加起來,手下也有數萬兵馬。

    而且,韓遂帳下兵強馬壯,有女婿閻行驍勇善戰;馬騰同樣是一員猛將,其子馬超,雖年僅十五歲,也勇猛異常。郭汜曾與馬騰交過手,自然清楚馬家軍的戰鬥力。

    如果有他二人相助,必如虎添翼。

    “可是,他二人如何願意助我等一臂之力?”

    李傕苦笑道:“韓遂馬騰,皆一方諸侯,我等雖跟隨丞相,可是職位卻比二人要低啊。”

    “將軍,莫忘了當年陳勝吳廣大澤興兵,曾言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自古以來,非英雄造時勢,乃時勢造英雄……那長安城中,有漢天子。若將軍進得長安城,便是救駕的功臣。到時候,莫說是兩個太守,便是天下諸侯,都要聽從將軍差遣。 ”

    李傕郭汜聞聽,不約而同倒吸一口涼氣。

    都不是愚蠢之人,他們又怎能聽不出賈詡話語中的意思?

    想當初,董卓也不過是涼州刺史。

    可是入得洛陽後,就成了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賈詡這分明是告訴他們,可以效仿董卓,挾天子以令諸侯……李傕郭汜,都不是那種很有背景的人,但是內心裡,同樣野心勃勃。所以李傕之前,在得知漢帝要把弘農王妃許配給他的時候,才會那麼興奮。不為別的,只為能夠如董卓那般,醒掌殺人劍,醉臥美人膝。

    非英雄造時勢,乃時勢造英雄!

    而今關中大亂,看似危險,可是對他們這些人而言,豈不是最好的機會?

    兩人相視一眼後,不禁怦然心動。

    “先生之計,果然高明。

    不過,先生乃張將軍差遣,張將軍難道……”

    “兩位將軍放心,我家將軍早已厭倦涼州這苦寒之地。

    若能攻入長安,我家將軍只求能得一封地,別無所求。他,想要前往南陽,但也需要兩位將軍的同意。 ”

    張濟不想留在關中?

    那就好辦了!

    李傕站起身來,咬牙切齒道:“先生所言極是,丞相待我等恩重,今日被亂黨所害,我等豈能袖手旁觀。郭汜,我已決定,興兵討伐亂黨,卻不知,你意下如何?”

    郭汜道:“你李傕受丞相大恩,我郭汜便沒有受過丞相恩惠嗎?

    休得囉嗦,我這就召回兵馬,你我合兵一處,討伐亂黨……到時候,看誰先攻入長安。 ”

    兩人說著話,相視一眼。

    從彼此的眼睛裡,都看出了一種莫名的狂熱。

    賈詡暗地里長出一口氣,他閉上眼睛,心裡卻在默默念叨:子陽,但願你能平安脫險!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10:05 PM

第八十二章 風陵渡

    秋雨,靡靡。

    奔湧的河水穿越秦晉大峽谷,彷彿自天際而來。

    黃河流經河口,被南北走向的呂梁山所阻,於是折向南流,奔騰與關中與河東之間。而後在潼關附近,又被秦嶺支脈華山所阻,再次轉向,奔流東海。風陵渡,就位於黃河東轉的拐角處,也是河洛、關中和河東三地要津,成為黃河上最大的渡口。

    千百年來,它作為黃河要津,迎來送往,也不知有多少人通過這裡,進入秦晉……

    賈衢率部,駐守在一處高崗之上。

    在這裡,視野開闊。

    一旦發生敵情,他可以在第一時間發現,並且迅速傳訊於渡口。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工作,也代表著一種信任。

    丁夫人對他很是看重,當初丁辰和高順被關押在洛陽獄的時候,賈衢便奉命保護丁夫人母子的安全。之後,他雖然未隨同丁辰出戰滎陽,卻依舊負責保護丁夫人母子。

    一晃近兩載光陰,他從並州軍中的小校,演變成為了丁辰的心腹。

    可是,他的心裡並不輕鬆。

    “軍侯,主公什麼時候返回?”

    就在賈衢沉思的時候,一名軍校走過來,輕聲問道。

    “怎麼?”

    “倒也沒什麼……最近並州軍明顯增強了對這邊的行動,昨天我們還幹掉了一隊斥候。

    若主公再不回來,並州軍就會發現這裡。

    到時候,再想要通過渡口,可就要變得麻煩了……”

    這軍校名叫曹一,年方十四。

    不過,他卻是曹昂的心腹,也是當初丁辰在澠池救下來的那些少年中的一員。他年紀最大,也最懂事,甚得曹昂喜愛。後來隨著曹昂進入陷陣營,曹一也被編入軍中。

    賈衢笑道:“主公尚沒有音訊,所以也不清楚何時返回。

    你若是擔心,不如去詢問一下昂公子……不過,我估計你問了也沒有用處,昂公子對主公何其依賴,若是主公不回來,他必不肯渡河。那樣一來,咱們都別想走。 ”

    曹一聞聽,點頭表示贊同。

    賈衢和他聊了幾句,抬頭看了看天色。

    突然,他沉聲道:“對了,我剛才好像看到南面有動靜,不如這次你來帶隊,去查看一下?”

    “你呢?”

    “我?”

    賈衢笑道:“我就在這裡盯著,順便偷懶。”

    曹一嘿嘿笑了,他點點頭,道:“那我這就過去……軍侯,你這邊可要留些人手?”

    “不用!”

    賈衢擺手道:“左右天黑之後,咱們便回去。

    你查看後可以直接返回渡口,我這邊在觀察一陣,若沒有什麼異樣,也就回去了。 ”

    “也好,那我先去了。”

    曹一和賈衢打了一個招呼,便召集兵馬,衝下高崗。

    賈衢則目送曹一等人的背影消失在雨霧之中,突然起身走到樹下,解開了韁繩,翻身上馬。

    他打馬揚鞭,衝下了高崗。

    不過,他去的方向,與曹一等人的方向恰恰相反。

    跑出去大約十里左右,賈衢勒馬停下。

    他雙手放在嘴邊,發出幾聲鳥鳴。

    緊跟著,他翻身下馬,站在了路邊。

    不一會兒,從路旁的密林中,行出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青年,看上去年紀不大,來到賈衢面前,也跳下了戰馬。

    “賈衢,情況如何?”

    “你們怎地現在才來?我不是早就把消息傳給你們了嗎?”

    “這可不怪我們……本來溫侯是打算昨夜就追過來,但是被王司徒攔阻。

    你也知道,那些涼州蠻子不好對付!特別是徐榮將軍被那姓丁的傢伙所殺,再也無人能夠壓制那些涼州蠻子。所以,溫侯必須親自坐鎮,否則長安那邊一定會亂起來。

    今早,張將軍被派去華陰招降段煨。

    溫侯這才騰出手來,率部趕來……他此次率三千飛熊軍,距離此地大約還有三十里,天黑之前一定能夠到達。

    你這邊情況如何?

    為什麼那些傢伙,到現在還沒有渡河? ”

    “丁辰沒有回來。”

    “啊?”

    “前天夜裡,蔡公之女失蹤,丁辰帶著龐德等人前去尋找,至今仍沒有消息。

    我覺得,溫侯大可不必等他出現,只要拿住了他的家人,那丁辰自然會束手就擒。

    所以,我覺得溫侯若要動手,今夜就是機會。 ”

    青年聞聽,連連點頭。

    “溫侯也是這個意思,他就是讓我告訴你,今晚他會在女媧坳等候你的消息。

    到時候你在渡口點火,火勢一起,溫侯就會率部殺至。這一次,你可算是大功一件。 ”

    青年言語中,帶著些羨慕。

    可是賈衢卻絲毫不覺得高興,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如此,那咱們今晚,起火為號。”

    “保重!”

    青年帶著人離去,賈衢則在路旁呆立片刻,這才上馬。

    他是並州人氏,入洛陽前,一直是在張遼帳下效力。

    後來張遼把他派到丁辰身邊,原以為會一直跟隨丁辰,卻不想在丁辰出征滎陽的時候,王允突然派人找到了他。王允是太原人,也是並州人氏,且名聲響亮。賈衢身為他的同鄉,自然也對他非常熟悉,甚至有些崇拜。王允找到他,告訴他董卓實乃國賊,而丁辰則是助紂為虐。他希望賈衢能為國效力,幫他監視丁宅的動靜。

    賈衢當時頭腦一熱,就答應下來。

    可隨著董卓遷都長安,賈衢也漸漸清醒過來。

    特別是丁辰救下弘農王妃,更殺死王越,揭穿了王允的真面目後,賈衢就有些後悔。

    但那時候,他卻騎虎難下……

    他長嘆一聲,伸手握住了馬韁繩,翻身上馬。

    沿著大路,他一路疾馳,很快就抵達風陵渡。

    所謂風陵渡,其實並非是一個渡口那麼簡單。事實上,這是一個以渡口演變而來的集鎮,規模並不算小。集鎮裡,原本是酒肆旅店多如牛毛,人來人往非常熱鬧。

    然而,自入春以來,王匡和張揚衝突日漸激烈。

    有道是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一個小小的河內郡,竟出現了兩位諸侯。

    最初,張揚借居野王,河內太守王匡就不太贊同。只是在袁紹的勸說下,他最終只能同意張揚留下,但心裡面,卻非常不滿。而今,袁紹正謀取冀州,無暇再顧及張揚。王匡就生出吞併張揚的想法……不成想,等他決定下手的時候,卻發現張揚已經壯大起來,想要一口吞下,根本不可能……於是,雙方便開始了一輪博弈。

    博弈的手段,就是戰爭。

    也正是因為這戰爭的出現,使得河內頓時動盪不安。

    於是乎,風陵渡旋即就變得冷清下來,過往的客人越來越少,集鎮便不復早先的繁華。

    才不過半載,小鎮的人口就流失大半。

    賈衢返回風陵渡,天色已晚。

    雨已經停了,小鎮鎮口點燃了一堆篝火。

    鎮口有兵馬駐守,與往日不同的是,今天晚上,這裡的氣氛似乎顯得有些凝重……

    賈衢心中詫異,翻身下馬走了過去。

    “咦,高將軍怎地在此?”

    賈衢走到鎮口時,發現在鎮口值守的人,已經換成了高順。

    他心裡一緊,頓時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於是強作歡顏,與高順見禮。

    高順臉上的笑容,頗為古怪。

    似笑非笑,上上下下打量賈衢,輕聲道:“某在這裡,自然是等梁道回來啊……”

    “等我回來?”

    賈衢心裡咯噔一下,強笑道:“將軍休要取笑,末將何德何能,有勞將軍在此等候?”

    “呵呵,你有的!”

    高順說完,哈哈大笑。

    “若你不交代呂布兵馬現在何處,我等又如何動手呢?”

    “你……”

    賈衢明白,自己已經暴露了。

    這時候,已不是考慮他是怎麼暴露的,賈衢轉身就要上馬,卻意外發現,不遠處一匹白馬上,端坐一員小將,懷抱一口大刀,正冷冷看著他,嘴角勾勒出森冷笑容。

    龐德?

    賈衢鬆開了馬韁繩,仰天一聲嘆息。

    他不再恐懼,反而顯得格外從容,沉聲道:“高將軍,我想見主公。”

    “好啊,主公就在鎮上等你。”

    “請將軍帶路。”

    高順眼中,閃爍一抹奇異的光彩,輕輕點頭。

    這個傢伙,看上去倒是有那麼一點門道……

    ++++++++++++++++++++++++++++++++++++++++++++++

    夜色,越來越濃。

    河面上飄起了一層霧氣,瀰漫開來,慢慢把風陵渡籠罩其中。

    女媧坳,相傳女媧當年就是在這裡煉石補天,於是得名女媧坳。

    呂布看了一眼天色,心中有些不耐。

    “風陵渡,可有動靜?”

    “回稟君侯,尚無動靜。”

    “再探!”

    呂布深吸一口氣,把心中的焦躁情緒強行壓制,返回山坳之中。

    迎面,魏續走了過來。

    “君侯,何必要等那細作的信號?

    咱們有三千飛熊軍,只需君侯一聲令下,便殺進風陵渡,想那小賊不在,他那些手下,定不足為慮。 ”

    “愚蠢!”

    呂布頓時大怒,喝罵道:“你若是能似那高順一般,練出一支陷陣營一樣的兵馬,我又何需如此謹慎?小賊是不在,可那陷陣營卻不能等閒視之。我這飛熊軍同樣難得,若因此而損失嚴重,我又該找誰討要?記得,若遇到高順,給我生擒活捉。”

    魏續被他罵的一臉赧然,低著頭不再言語。

    看著他那懦懦的模樣,呂布氣不打一處來……你說那丁辰,怎地那麼好運氣?先有高順相投,為他訓練出來一支強兵;又有胡車兒那等義士,不惜搏命,也要保護丁辰。

    而他的手下……

    張遼,是因為他對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才跟隨左右。

    除了張遼之外,呂布最看重的莫過於就是曹性,結果十里舖一戰,卻死於夏侯惇之手。

    其餘諸人,大都不堪重用。

    這讓呂布非常憤怒,同時也下定了決心,等到動盪結束之後,一定要招攬些人才。

    就在這時,忽聽得身後有人呼喊:君侯快看,風陵渡起火了!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10:10 PM

第八十三章 諾言

    夜色中,霧氣瀰漫。

    而在濃霧中,卻又是火光閃動。

    雖然距離遙遠,卻可以看得很清楚……呂布見狀,不由得大喜。

    “魏續!”

    “在!”

    “立刻傳令,飛熊出擊。”

    “喏!”

    魏續立刻領命而去,原本平靜的女媧坳裡,一下子變得喧囂起來。

    呂布跨上赤兔馬,一手挽住韁繩,一手持方天畫戟,躍馬而出,便沖向了風陵渡。

    在他身後,魏續、侯成、宋憲三人各領以前兵馬,緊隨其後。

    三支鐵騎,在夜色中風馳電掣。

    蹄聲隆隆,大地也隨之顫抖不停……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呂布已經看到了風陵渡鎮口的篝火熊熊。

    不過,鎮口並無哨兵,格外寂靜。呂布也不疑有他,一馬當先便掠過篝火,殺進了風陵渡。

    集鎮裡,鴉雀無聲,連鬼影都不見一個。

    寬敞的街道兩邊,點燃了一堆堆的篝火,彷彿是列隊迎接呂布的觀眾。那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燒。街道兩邊,霧氣瀰漫,但卻被這火光照映的通通透透。呂布一直衝到了長街中間,突然勒住馬,向左右查看,而後撥轉馬頭,露出了驚恐之色。

    “不好,中計了,撤退!”

    他嘶聲喊叫,便要往鎮外走。

    可是,飛熊軍正蜂擁而來,又怎可能馬上撤離?

    最前面的飛熊軍停下來,可後面的飛熊軍卻止不住勢頭,於是乎便衝撞一起,人喊馬嘶,亂成了一團。

    呂布臉色鐵青,大聲喊道:“往後退,撤退!”

    就在這時,從長街的另一端,也就是渡口方向,傳來了一陣梆子聲響。

    那聲音急促,剎那間從街道兩邊的房頂上,掀起了一件件蓑衣,顯出一個個弓箭手。

    他們也不出聲,就開弓放箭。

    密集的箭雨呼嘯而來,在街道中間的飛熊軍猝不及防,死傷無數。

    呂布揮舞方天畫戟,撥打雕翎。

    “大家不要慌,不要亂,撤退,撤退!”

    他嘶吼著,總算是讓飛熊軍逐漸穩定下來,一邊抵擋飛來的箭雨,一邊向鎮外撤走。

    “三姓家奴,既然來了,往哪裡走?”

    一個洪亮的聲音,從街尾傳來。

    緊跟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壯漢,身披鐵甲,手持雙鐵戟,胯下一匹烏騅馬便衝了過來。

    而在他身後,則是一隊隊刀盾步兵。

    人數不算太多,大約只六七百人,卻一個個盡顯昂揚之氣,隨著那壯漢衝殺過來。

    “呂布,典韋奉主公之命,在此恭候多時。”

    那壯漢挾戟飛馳而來,距離呂布還有七八步時,陡然抬手打出三支小戟。

    呂佈在相府,已經吃過了丁辰小矟的虧,所以有所提防。他忙轉身撥打小戟,而後躍馬便沖向了典韋。只聽鐺一聲巨響,雙鐵戟狠狠劈斬在了方天畫戟之上。巨大的力量,令呂布、典韋二人胯下馬齊聲嘶鳴,連連後踢。呂布的臉色,隨之格外難看。

    三姓家奴這個名字,是在虎牢關下,由那張飛喊叫出來。

    呂布深以為恥辱,所以聽到了典韋如此稱呼,頓時大怒。不過,他也認得典韋,十里舖一戰,典韋曾與關羽聯手攻擊,令他險些喪命。而今看到只有典韋一人,呂布自然不願放過對方,於是縱馬上前,和典韋戰在一處。一個方天畫戟好似出海蛟龍,一個雙鐵戟,更如下山猛虎。兩人在狹窄的長街上馬打盤旋,眨眼間就是十餘個回合。

    而這時候,風陵渡鎮外,也是喊殺聲震天。

    高順指揮陷陣營,從飛熊軍身後殺出。

    失去了空間的飛熊軍,再也無法發揮出戰馬的衝擊力,面對著訓練有素的陷陣士,飛熊軍竟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連連敗退。

    而兩邊,則有兩支騎軍輪流發動攻擊。

    曹洪和青年則率領騎軍,輪番進攻。他們並不與飛熊軍直接接觸,而是從兩邊襲擾,每次都以弓矢遠射,射殺飛熊軍無數。那青年,是曹洪的侄子,也是曹操的從子,名叫曹休。

    討伐董卓之戰結束後,曹操在東武陽城休養生息,而遠在吳地的曹休則單人獨騎,千里來投,被曹操讚為‘吾家千里駒’。曹休精通騎射,更知曉兵馬。他是奉曹操之名,與典韋統帥曹操在東武陽城訓練而成的八百虎豹騎,前來風陵渡接應丁辰。

    宋憲、魏續和侯成三人,已經失去了對飛熊軍的控制。

    三人在亂軍中拼命的衝殺,奈何曹軍攻勢兇猛,而陷陣營更是步步為營,令他們難以脫困。

    此時,風陵渡鎮中。

    呂布漸漸佔居了上風,打得典韋狼狽不堪。

    他沒有留意到,從接到兩邊的巷陌裡,行出兩隊兵馬。

    龐德、徐晃兩人分列左右,見典韋有點撐不住了,於是齊聲吶喊,便殺入了戰團。

    龐德年幼,可刀馬純熟;徐晃看似瘦弱,卻力大無窮。

    兩人都是那種能在亂軍中斬將奪旗的猛將,一俟加入戰團,立刻打得呂布連連敗退。

    典韋也趁機緩過來,怒吼一聲,持戟而上。

    四個人,在狹窄的長街上,如走馬燈一般戰在一起。

    呂布剛開始還能穩住,但隨著三人配合越來越默契,他也越發的感到吃力!

    “爾等以多打少,算不得好漢。”

    呂布驚怒,大聲喝罵。

    可是,典韋三人卻充耳不聞,仍舊圍著他猛攻。

    呂布越打,就越感吃力!

    這還有一個丁子陽沒有出現呢……如果那傢伙趕來,今日必死無疑。

    想到這裡,呂布也不敢戀戰,於是催動赤兔馬,方天畫戟刷刷刷一連三擊,逼退了徐晃,而後策馬便往鎮口衝去。長街之上,已經亂成了一團。飛熊軍和曹軍混戰在一起,呂布也難以辨認。他只能瘋狂揮舞方天畫戟,也不管前方是飛熊軍還是曹軍,總之有人攔住他的去路,便一戟斬殺……就這樣,方被他殺出了一條血路。

    “侯成,魏續,宋憲,休得戀戰,隨我突圍。”

    他在鎮外,匯合了侯成三人,便合力衝鋒。

    有了呂佈在前面衝鋒陷陣,虎豹騎立刻變得吃力了。

    曹洪和曹休擋不住呂布的瘋狂衝殺,只能連連敗退,被呂布生生殺出一條路來……

    呂布匍匐馬上,不停催馬提速。

    在他衝出去大約有三四里地之後,忽聽得前方馬褂鑾鈴聲響。

    一匹白色的戰馬,神駿絲毫不遜於赤兔,通體雪白,四蹄踏黃,攔住了呂布去路。

    “溫侯,哪裡走?”

    馬上的青年,高聲呼喊。

    呂布抬頭看去,忍不住咬牙切齒道:“丁辰,小賊!”

    他怒吼一聲,便催馬衝了過去。

    而丁辰,同樣是滿臉的殺氣,迎著呂布便躍馬而來。

    他彷彿看到了胡車兒!

    心中的殺機,也越來越濃。

    “呂布,給我拿命來!”

    丁辰厲聲喊喝,身體猛然在馬背上微微弓起,手中招魂矟更遙指呂布,蓄勢待發。

    呂布也知道,若他被丁辰攔住,那就必死無疑。

    身後,還有典韋三人窮追不捨,他必須要盡快逃離才是。

    自出世以來,從未有今日這般狼狽,也讓呂布感到了莫名的羞恥,看著丁辰,眼中好像噴火。

    兩人都半蹲在馬上,手持兵器相向衝鋒。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就在二馬照頭的一剎那,兩人同時在馬上長身而起,招魂矟和方天畫戟更在半空中,接連交擊,火星飛濺。隨後,二馬錯身,呂布頭也不回,拖戟而逃。而丁辰則在馬上猛然一個旋身,招魂矟半空中掄起來,呼的一聲橫掃千軍,便砸向呂布。

    說時遲,那時快,呂布覺察到不妙,忙抬方天畫戟,一式蘇秦背劍。

    啪的一聲,招魂矟狠狠抽在了方天畫戟的戟身上。這一矟,力道千鈞。呂布雖有方天畫戟擋了一下,也只不過卸掉了一半力量。招魂矟勢不可擋,抽在呂布的後背,打得那件唐猊寶鎧頓時碎裂。呂布更在馬上,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而後頭也不回,一手抱著馬脖子,一手拖戟,整個人匍匐在馬背之上,撒腿也夜色中狂奔而去。

    丁辰也撥轉馬頭,厲聲喝道:“呂布,哪裡走!”

    +++++++++++++++++++++++++++++++++++++++++

    朝陽,升起,驅散了風陵渡口的濃霧。

    一隊隊兵馬,在打掃戰場,而後緩緩退向了渡口。

    丁夫人在曹昂的攙扶下,站在渡口上,翹首眺望。

    “來了,來了!”

    曹昂突然喊叫起來,手指長街盡頭。

    就見丁辰出現在鎮口,縱馬而來。

    他來到渡口,翻身下馬,快步走到了丁夫人面前。

    “阿姐,我回來了!”

    “小辰,你沒有受傷吧。”

    丁夫人撲上前來,一把抱住了丁辰,仔細打量一番。

    見丁辰並無大礙,她才算是鬆了口氣,柔聲道:“沒事就好……小辰,咱們可以回家了!”

    “是啊,阿姐和昂,終於可以回家了。”

    丁夫人沒有聽出丁辰話語中的意思,滿臉笑容。

    “昂,送你娘親上船。”

    “嗯!”

    曹昂攙扶著丁夫人,登上了渡船。

    與此同時,蔡邕也在眾人的扶持下,走上了船頭。

    一隊隊兵馬,魚貫而行。

    丁夫人眼見渡口的人越來越少,卻不見丁辰上來,心裡不由得一動,忙上前兩步。

    “小辰,你為什麼還不上來?”

    丁辰正在和郭嘉說話,聽到丁夫人的喊叫聲,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對郭嘉道:“還是被發現了。”

    “扈城亭候,這件事……你瞞不過夫人的。

    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咱們回到了東郡之後,再設法尋找,一定能夠找到線索。 ”

    “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丁辰輕聲道:“蔡娘子只是一個弱女子,若落入那虎狼成性的胡人手中,定難善了……

    奉孝,回去之後,幫我告訴阿兄,就說我不管他有多少女人,他絕不能委屈了阿姐。若不然,我回去之後,定會找他麻煩……到那時候,你們可別再來指手畫腳。 ”

    說完,他牽著馬,轉身來到了渡口上,看著船上的丁夫人,露出燦爛的笑容。

    可越是如此,丁夫人的心裡,就越是緊張和不安。

    “小辰,快上船啊。”

    “阿姐,我不去了……”

    “什麼?”

    “當日蔡公與我來長安時,我曾答應他,一定會保護蔡姐姐周全。

    可現在,蔡姐姐不知去向,我要留下來找她……蔡公,請回去之後,安心做學問就是。我一定會把蔡姐姐找回來和你團圓。 ”

    “小辰,你瘋了嗎?”

    丁夫人頓時急了快走兩步,就要下船。

    可是,丁辰卻突然舉起手中招魂矟,搭在了船板上。

    他手臂用力,把那塊重達百餘斤的船板挑落水中……

    “阿姐,回去吧。

    見到阿兄,別怪他,因為很多事情,他也是身不由己……嘻嘻,其實我有句話早就想對阿姐說,你脾氣太大,有的時候真需要收斂一些。也就是阿兄性子好,換做別人,早就和你翻臉了!

    放心吧,我找到了蔡姐姐,會很快回來。 ”

    “小辰,你趕快回來,回來啊!”

    丁夫人淚流滿面,大聲道:“阿姐求你了,和我一起回去,讓你阿兄派人去尋找。”

    “是啊,子陽!”

    蔡邕則是一臉的驚訝之色。

    他得知丁辰要留下來尋找蔡琰時,也不禁為之動容。

    “子陽,你千萬別衝動……若因為昭姬,而累得你們無法團聚,老夫豈不是愧疚死了嗎?”

    丁辰這時候,卻上了馬。

    他看著船上眾人,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郭嘉。

    “蔡公放心吧,我一定能把蔡姐姐找回來的。”

    說完,他不再贅言,撥馬就走。

    龐德和四名緹騎則緊隨丁辰,齊刷刷上了馬。

    另一艘船上,高順則瞪大了眼睛,看著丁辰突然破口大罵:“丁子陽,你怎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獨自離開?”

    “老高,你跟著我,沒什麼用處。

    去東郡吧,幫我阿兄殺敵,那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好好乾,等我回來的時候,我希望能稱呼你一聲高將軍……哈哈,我走了,你們保重。 ”

    “姓郭的,攔住小辰。”

    丁夫人指著郭嘉,厲聲喝令。

    郭嘉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一臉的苦笑。

    丁辰的決定,又豈是他可以阻止和勸說?

    只是這樣一來,他少不得要被丁夫人記恨……至少在丁辰回來之前,他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阿姐,莫難為奉孝,我要走,誰也攔不住。

    我已經長大了,你看……連阿兄都奈何不得我,被我打得狼狽而逃。我一定會回去找你的,你要保重啊。 ”

    “阿舅!”

    曹昂也醒悟過來,嘶聲喊叫。

    可是,丁辰已不再贅言,撥轉馬頭,背對著渡口,擺了擺手,便催馬離去。

    黃蹄子長嘶,眨眼間就衝出了渡口。

    丁夫人喊叫著,要下船去追丁辰,但是卻只能看著丁辰幾人的背影,消失無蹤……

    “夫人,別難過。

    似子陽這樣的奇男子,本就不是那麼容易被束縛。

    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說不定那時候,還會為你抱一個侄子來,你不用擔心。 ”

    高順從另一艘船上跳過來,走到了丁夫人身邊勸說。

    “可是……”

    丁夫人卻止不住淚水,半靠在曹昂的身上。

    “他長這麼大,從來沒離開過我,他甚至不會做飯,一個人又怎能習慣啊。”

    曹洪和典韋相視一眼,輕聲嘆息。

    他們想過很多種結局,卻唯一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局面。

    原本,曹洪對丁辰是非常不滿。

    但在這一刻,那一點不滿,卻煙消雲散。

    “阿嫂,咱們走吧。”

    他走過來,攙扶住了丁氏。

    丁氏沒有再拒絕,只是看著丁辰離去的方向,突然嘶聲喊道:“小辰,你要早點回來!”

    那聲音,在風陵渡的上空,迴響……
作者: GUZXC00    時間: 2021-8-2 10:13 PM

尾聲

    初平二年,王允密謀誅殺董卓,更引發關中大亂。

    原本,他以為誅殺了董卓之後,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掌控廟堂。卻不想,賈詡遊說韓遂與馬騰成功,相繼退兵,並且與李傕郭汜等人聯合,形成了新的力量。

    李傕郭汜在雍縣集結六萬大軍,打出了清君側,保護天子的旗號,與華陰太守段煨,以及函谷關守將張濟聯手,共十萬涼州大軍,浩浩蕩盪兵臨長安城下。

    時,騎都尉張遼在華陰被段煨偷襲,慘敗而走。

    呂布更因為風陵渡一戰身受重傷,根本無力迎戰。兩支兵馬匯合一處,連夜逃往河東。王允在長安城中尚未來得及得意,就陷入了重重包圍。

    他心知,一旦落入李傕等人手裡,必死無疑,於是便想要挾持天子,逼退李傕……

    但未想到,此前他的盟友,安西將軍皇甫嵩卻提前覺察到了他圖謀不軌。

    於是密報漢帝劉協,又聯合輔國將軍伏完,假傳聖旨將王允騙進了未央宮中,一舉誅殺。

    王允被殺之後,其三個兒子,兩個侄子,也一併遇害。

    隨後,皇甫嵩命其子皇甫酈出城,與李傕郭汜談判。

    在他看來,殺死了王允,李傕郭汜自然會退兵。只是皇甫嵩卻未曾想到,而今的李傕郭汜,經過了賈詡的挑唆之後,已經不再滿足做一個諸侯。兩人旋即假意答應退兵,而後趁皇甫嵩等人放鬆了戒備之後,率部衝進長安城,並且迅速控制了未央宮。

    李傕郭汜,此前不過兩個涼州軍中的中層將領,與董卓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二人挾持了天子之後,便縱馬洗掠長安。

    一時間,關中硝煙瀰漫,戰亂不止……

    +++++++++++++++++++++++++++++++++++++++++++

    函谷關外,一輛馬車隨著洶湧的人流,來到哨卡前。

    “馬車上,什麼人?”

    一名涼州軍攔住了車馬,厲聲喝問。

    趕車的兩個人,衣著樸素,看上去非常普通。

    其中一個年長的男子道:“軍爺,車裡的是我家娘子。”

    “你家娘子?讓她出來。”

    “萬萬不可!”

    那男子連忙道:“我家娘子得了重病,如今昏迷不醒。

    老爺讓我等送她去長沙,找長沙太守張機診治……我家娘子的病很嚴重,見不得人。 ”

    涼州兵聞聽,眉頭一蹙。

    “什麼病,要去長沙診治?”

    “是傷寒病。”

    “啊?”

    “會傳染的。”

    那涼州兵聞聽,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忙退出很遠。

    “可有公驗?”

    “有,有公驗。”

    男子說完,便從身旁的包裹裡取出一紙公驗,走過去遞給了涼州兵。

    那涼州兵在接過公驗的時候,感覺到有一塊圓形的事物落入手中。他先是一怔,偷眼看去,卻見一抹金光閃過,頓時露出了笑容,連忙把那事物放入了隨身兜囊。

    “放行,放行……車上有病人,讓他們先通過。”

    他揮手召喚,那哨卡旁的涼州兵卒,立刻開閘。

    男子回到馬車上,向涼州兵道了一聲謝,便催馬離去。

    他們的速度並不快,慢慢悠悠,沿著官道緩緩駛向了關內。

    “娘子,咱們終於離開那鬼地方了!”

    趕車的少年開口,卻發出了一種女人的嬌俏聲音。

    而那年長的青年則微微一笑,輕聲道:“是啊,從今以後,咱們就自由了,可以四處遊歷。

    嘻嘻,不過我要先回家一趟,尋找一下我的親眷。

    陛下說過我的家鄉在常山真定……嗯,等我找到了家人,咱們就去遼東,西川,去交州,好不好? ”

    “嘻嘻,娘子說的,自然極好!”

    這兩個人,其實都是女扮男裝。

    也難怪,這兵荒馬亂的時節,若是女人打扮,天曉得會惹來什麼麻煩?

    就在這時,馬車里傳來了一聲低弱的呻吟聲。

    兩人忙把馬車趕到了路旁的樹林裡,年長的女人撩起車簾走進去,就見那車中躺著一個柔弱的女子。她相貌極美,透著一絲冷豔的高貴氣質,緩緩坐在車上,看著那女人。

    “你是誰,這是何處?”

    “娘子,休要害怕,我也是女人,只不過為避免麻煩,才男人的打扮。”

    年長的女子笑道:“我姓趙,名叫貂蟬。

    你之前被人擄走,我們救下了你。可你之後一直昏迷,我們也沒辦法,只好帶你一起入關。

    咱們現在離谷城不遠,再往前就是洛陽。

    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 ”

    冷豔女子聞聽一怔,她張了張嘴,旋即又露出苦惱之色。

    “對啊,我是誰,叫什麼名字?”

    她抬起頭,看著貂蟬,露出了茫然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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