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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賤宗首席弟子 -【東漢末年立志傳】《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15 PM     標題: 賤宗首席弟子 -【東漢末年立志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5-4-26 12:14 AM 編輯

【書名】東漢末年立志傳

【作 者】賤宗首席弟子

【內容簡介】[新人寫作季作品]可以看成是《宅行》的姐妹篇,但是在劇情構思上自認為要超越前者,加入一些宅行中沒有體現、或是體現不完全的玄幻色彩,使武將不再像前者那樣處于弱勢,而是與謀士分庭抗衡。


盡量使兩本書的人物構造不沖突,事件能夠連貫。


簡介一句話:東漢末年,一名黃巾小卒的立志傳。


最后友情提示:

一,本書是單主,前作主角不出現,即便出現,也不會對局勢造成影響,視同左慈、于吉。


二,本書是架空歷史,請別苛求事件發生,年代日期與歷史完全一致,書中有時會出現超越時代的事物,因為小說的平面的,不如視頻直觀,如果寫地太隱晦、太復雜,讀者看得累,我寫地也累。


三,本書純屬虛構,三分真、七分假。所以,別較真。


【小說封面】:[attach]80590559[/attach]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31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4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一章 魂回千年

  人,有輪迴麼?

  有時候,陳驀常常會這樣胡思亂想。

  十幾年的知識教育告訴他,人是不存在靈魂的,當生命結束的那一剎那,所有的一切都會結束,當然也不存在所謂的輪迴。

  人生,並不是可以存檔、讀取的遊戲,一旦做出了錯誤的決定,便無法再挽回。

  人的一生,要怎樣渡過才會有意義?

  大多數的人會說,追逐夢想、追尋理想,並且為了這個夢想與理想而奮鬥,但是,有些時候,事情往往沒有那麼簡單。

  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在這個世界上,也存在著一些沒有理想、沒有夢想的人。

  沒有理想、沒有夢想,就意味著失去了未來的方向,失去了拚搏的動力,在殘酷的現實世界中,這類人注定會成為社會的基石,只能隨波逐流,迷惘地渡過這一生。

  陳驀,便是其中的一個。

  但是啊,他從前也是一個具有夢想與追求的人,或者說,直到昨天,他還是。

  直到收到了她的請帖,結婚請帖,一個從小就喜歡、喜歡了整整十幾年的女人……

  「唰啦!」

  陳驀拉開了窗簾,天空很晴朗,今天多半會是一個好天氣。

  望了眼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陳驀走到桌子旁,伸手拿起一枚飛鏢,撇頭望了一眼掛在另外一邊牆上的靶子,似乎根本就不需要標準,右手一甩,飛鏢在跨越了大半個房間,正中靶心。

  這,或許是陳驀唯一拿得出手的技術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陳驀一感到苦悶,就會在自己的房間裡玩飛鏢,從滿壁的坑坑窪窪到現在不需要刻意瞄準也可以憑借手感正中靶心,一直持續了相近十年。

  因為性格的原因,他不太習慣去熱鬧的場所,也不擅長與人交際,這導致他的朋友很少,當然,能夠談心的朋友,更是少之又少。

  因為幾乎沒有可以商量事物的朋友,陳驀遇到難題的時候,總是一個人思考,他不習慣將自己的苦惱告訴別人,從小時候起就是這樣。

  瞥了一眼擺在桌上的請帖,陳驀握著飛鏢的右手一甩。

  「篤!」

  並不是飛鏢正中靶心的聲音,而是誤射射中了牆壁,完全不上靶,這在近幾年中是極其少見的情況。

  「篤篤!」

  又連續兩次的失誤,潔白的牆壁上那明晃晃的三支飛鏢格外地刺眼。

  「呼!」又瞥了那張請帖,陳驀深深吸了口氣,凝神望著那掛在牆上的靶子。

  「嗒!」終於,在連接三次失誤後,第五枚飛鏢終於正中了靶心,飛鏢的金屬箭頭深深沒在靶子中,可想而知,以前那些位房東憤怒的理由。

  去,還是不去呢?

  陳驀拿起桌上的請帖坐在床邊,凝神望著請帖上新娘的名字。

  【應該去!】

  陳驀的心底彷彿出現了一個聲音。

  「去了又能怎麼樣呢?」

  【告訴她你的心意,你埋藏了十幾年的心意!】

  那個聲音彷彿用近乎吶喊的語調說道。

  「說了又能怎麼樣呢?」

  【如果你說了,至少能讓她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不說,她永遠不會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麼樣,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我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愚蠢,你的失敗,就是因為你這份不思進取的思想,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需要用自己的雙手來爭取,如果不想著往上爬,就注定會成為別人的踏腳石,一切你所想要的東西,你永遠都無法得到……】心底的聲音突然變得激烈起來。

  「不要再說了!」

  【……嘁,懦夫!】那個聲音不再做聲了。

  是啊,我只是一個懦夫而已……

  披上外套,陳驀步出了自己的住所,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道上,插在口袋中的右手,一直拽著那張請帖。

  現實的世界,不是奇妙的童話,即便是純淨到不摻雜絲毫金錢的的愛情,也需要麵包來支撐。

  這個道理自己很早就懂,但是到真正明白的時候,太晚了……

  陳驀一直走著,漫步目的地走著,一直走到了傍晚。

  抬頭望著那漸漸落下的夕陽,陳驀伸手拿出了那張一直被拽在手中的請帖。

  「過時間了呢……」

  陳驀用複雜的眼神望著那張請帖,忽然右手一捏,將它捏成了一團。

  【哼!】隱隱地,彷彿心底傳來一聲充滿嘲諷的冷笑。

  這樣就可以了……

  「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但是別人可以,只要她過得好,就可以了……」陳驀喃喃說著,也不知是想說服自己,還是想說服心底的那個聲音。

  回去吧……

  白白浪費了一天的時間,陳驀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去……

  「小伙子!」忽然,路邊有一個看卦的老頭喊住了陳驀,用渾濁的眼睛望著他,說道,「看個卦吧,小伙子!」

  看卦?

  陳驀愣了愣,若是在平時,他根本不會去相信這種迷信的卦象,但是今天,或許是為了平息自己的內心吧,他走到了老頭身前,蹲了下來。

  只見老頭盯著陳驀看了半天,掐指一算,忽然眼中露出一種驚訝的神色,皺眉說道,說道,「小伙子,你命犯桃花……」

  「桃花?」就算是心情極度失落的陳驀聽到這句話也樂了,自己?命犯桃花?二十多年沒有一個女朋友的自己,竟然命犯桃花?

  也許是看出了陳驀的想法,老頭搖了搖頭,表情十分嚴肅,用惋惜的口吻說道,「小伙子,我說的是劫數,剛才我就看你印堂發黑,這個可不是吉兆啊,近期你有血光之災……」

  一張口就什麼血光之災,然後再告訴你怎麼怎麼化解劫難,沒想到這種騙術還有人用啊?呵!

  陳驀感到可笑地搖搖頭,站起來從錢包裡抽出兩張十元放在老頭的卦攤上,正想轉身離開,卻見老頭一把抓住了陳驀的衣服,凝重說道,「今天十二點一過,就是你二十四歲生日,對不對?」

  「唔?」陳驀愣住了,驚訝地望著老頭說道,「你……這又是什麼騙術?」

  「騙術?」老頭氣樂了,鬍鬚顫顫盯著陳驀看了半天,忽然搖頭說道,「小伙子,實話告訴你,你是天生短命之相,每一世都只能活二十四年,具體為什麼老頭子也不清楚,可能是你前世殺戮過多,折損了陽壽,我教你一個解劫數的辦法,你趕緊回家,路上無論碰到什麼人都不要去理睬,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去管,一定要在十二點前回到家裡,然後關緊門窗,把房間電燈全部打開,哪也不要去,到明天早上,也許就可以沒事了!」

  「……」望著老頭凝重的表情,陳驀哭笑不得,敷衍似地點點頭,「好好好,我知道了,多少錢?」

  老頭盯著陳驀看了半天,忽然搖頭歎了口氣,說道,「你身上所有的錢!」

  陳驀愣住了,皺了皺眉,心中有些生氣,轉而一想這老頭穿著單薄的衣服在這大冷天擺攤怪可憐的,想了想便拿出錢包將裡面三百多塊錢全部拿出來給了老頭,反正銀行卡裡還有幾百塊,足夠支撐到發工資了。

  「給你,全部了,行了吧?老頭你也早點回去吧,現在的人不信這個!」抖了抖空錢包,陳驀轉身離開了。

  望著陳驀離開的背影,算卦老頭點點頭,隨即又搖了搖頭。

  說實話,陳驀並沒有將那個算卦老頭的話放在心裡。

  雖說老頭算到今天十二點一過就是陳驀的生日,這叫陳驀有點吃驚,但什麼劫數啊,血光之災啊什麼的,確實有點玄乎了,陳驀會將錢包裡的錢全部給了那個老頭,不過是看他蠻可憐罷了。

  確實,如果衣食無憂的話,那個老頭又怎麼會在大冷天在路上擺攤看卦呢?況且天色漸漸深了,那條路上的行人又那麼少。

  「血光之災……」一想到老頭說這句話時的認真表情,陳驀就感覺有點好笑,也算是稍稍讓他那顆失落的心好受了點。

  現在還有這玩意麼?

  站在路口,陳驀微微歎了口氣。

  正想打車回家,一摸口袋才想起來,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給了那個老頭。

  沒辦法,陳驀只有步行回自己的住處。

  但是,他並沒有聽老頭的話馬上回家,而是繼續在路上逛著,漫無目的地逛著。

  因為就算回去也只是一個人,不如在外面吹吹風,也許心情會變得稍稍好受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轉眼間就快到子夜十二點了,正走在一條偏僻道路上的陳驀忽然發現道路兩旁的路燈有些不對勁,一下熄滅、一下又亮起,一閃一閃地叫人有點毛骨悚然。

  回頭看了幾眼,陳驀這才注意到,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條路上連一個行人都沒有了,也沒有了往來的車輛,寂靜地可怕。

  「唰!」

  突然,道路兩旁的路燈全部熄滅了。

  在那一片漆黑的遠處,漸漸響起了「卡嚓、卡嚓」的聲音,伴隨著「踏踏」的腳步聲。

  冥冥地,陳驀好似感覺背上泛起一陣涼意,不由自主地裹了裹外套,瞇著眼睛望向那傳來古怪聲音的地方。

  那是什麼?

  陳驀隱隱好似看到一群朦朧的身影,他們穿著古代士兵的鎧甲,手中握著長矛……

  就在陳驀一臉驚訝想要再看得仔細點時,忽然身旁傳來了一個聲音。

  「將軍!」

  陳驀下意識地一轉頭,卻看到一個無頭的士兵正站在自己身邊,再一看,自己身旁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密密麻麻的無頭士兵。

  「將軍!」

  這駭人的場面,讓陳驀整個人都不由顫了顫,嚇地臉色慘白。

  然而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卻發現自己站在一個燈火通明的路口,路上行人、車輛來來往往,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勁。

  幻覺?

  陳驀莫名其妙地望了望左右,為自己剛才的失態感覺有些可笑,正要過路口,卻發現現在是紅燈。

  就在這時,身旁走過一抹白色的身影,穿過人行道徑直朝對面走去,

  「喂!」不知道為什麼,陳驀的身體下意識地行動了,只見他跑過去一把抓住了對方。

  那個白色的身影轉過頭來,望了陳驀一眼,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女人,白皙的膚色,精緻的五官,直看得陳驀一愣。

  這張臉,好像在什麼地方看到過……

  不知為什麼,一看到她,陳驀的心中莫名地湧起陣陣古怪的情緒。

  就在這時,陳驀的臉上閃過一道燈光,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卻看到一輛卡車正衝著二人駛來……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陳驀做出了一個令自己也感到驚訝的舉動,他一把將那個女人推了出去,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這麼做。

  「砰!」

  陳驀只感覺自己的身體一震,隨即失去了知覺。

  在失去知覺的一剎那,陳驀不經意間看到了路旁高樓上的大螢幕,螢幕上註明的時間,正是十二點,一秒不差……

  「撞死人了,撞死人了!」路人紛紛聚了過來,連肇事的司機也下了車,驚慌失措地跑向陳驀。

  望著倒在不遠處滿身鮮血的陳驀,那個美麗的女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彷彿是摻雜著恨意的愛戀,但是一秒鐘後,她眼中複雜的神色退地一乾二淨,一臉地詫異地望著四周,喃喃說道,「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說完,她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陳驀,急忙跑了過去,用手推了推陳驀的身體,驚慌失措地喊道,「喂喂,你沒事吧?你說話呀!」

  半個小時後,救護車來了,將早已沒有了呼吸的陳驀帶到醫院急救,連帶著那個受了輕傷的美麗女人。

  路上圍觀的行人也漸漸散開了,這時,路口走過來一個看卦的老頭,正是陳驀先前遇到的那一位。

  只見老頭默默地望著地上的鮮血,搖頭說道,「老頭子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唉!」說著,他從背囊中抽出一本古書,一邊翻著書頁一邊說道,「就知道你不會那麼聽話乖乖回去……別以為老頭子貪財,你那點錢,老頭子還真看不上眼,要你身上所有的錢,是為了讓你和老頭子我有點干係,我好救你……念你心腸不錯,年紀輕輕死了確實怪可惜的……」

  說著,老頭蹲下身,用手蘸著地上的鮮血,在路口畫了一些古怪的符號。

  「哧!」一輛卡車在老頭面前停下了,鳴響著喇叭,車窗裡探出一個腦袋,沒好氣地喊道,「大半夜的找死啊,老頭子!」

  算卦的老頭淡淡瞥了一眼那個司機,畫好了符號站了起來,默念了幾句咒語,手指一指地上鮮血,沉聲喝道,「魂歸魄所,迷途孤魂,回去你該去的地方!咄!」

  話音剛落,地上的鮮血突然間化作一道紅光,沖天而起,讓那個司機看傻了眼。

  「我眼花了?」司機揉了揉眼睛再看時,卻發現那個算卦的老頭早已消失在街道上了。

  而與此同時,算卦的老頭背著行囊走在另外一條街道上,搖顫著頭輕歎著。

  「唉,小子,為了拿你那麼點錢,老頭子我可不知道要折壽多少年……」

  說著,老頭好似感覺到了什麼,渾身一震,忽然停下了腳步,掐指一算,臉上露出了驚駭的表情。

  「怎……怎麼可能?那個小子的魂魄竟然消失了?!」

  第二天,報紙上發佈了一條新聞,某街道一青年男子見義勇為,為救一女子,不幸當場被卡車撞倒,經搶救無效,身亡。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36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5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章 驚愕

  嘶!

  當然陳驀意識恢復的那一剎那,他就感覺到了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劇痛,那股子痛意,讓他連喊的力氣也沒有。

  怎麼回事?

  唔,對了,自己好像是救了一個人……

  嘶……

  耳邊,儘是來回奔走的腳步聲。

  難道是在醫院麼?自己是在病床上?可是為什麼,那麼擠呢……

  陳驀努力地睜開眼睛,這一睜不要緊,差點沒把他嚇暈過去,他竟然看到一個死相恐怖的死人,那猙獰的面孔就就正對著陳驀。

  「啊!」

  驚喊一聲,陳驀顧不上滿身的劇痛,猛地坐了起來,他這才發現,他竟然躺在一堆屍體中。

  那可是遍地的屍體啊,一眼望不到邊的屍體,有的身穿皮甲,有的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衣服,有的屍體健全,有的缺胳膊少腿。

  鮮紅的血液,染紅了整片大地。

  「唔?還有活著的?」

  「是官軍麼?」

  忽然,陳驀的身後傳來了幾個聲音,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見到兩個頭裹黃巾的壯漢正用凌厲的目光望著自己,他們的手中拎著幾副皮甲,似乎是從死人身上撥下來的。

  望著這兩個壯漢拎著明晃晃的大刀,離這裡越來越近,陳驀的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他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你們想做什麼?」強忍著全身的劇痛,陳驀驚慌失措地說道。

  出乎陳驀的意料,那三個壯漢並沒有什麼過激的舉動,其中一個甚至還拍了拍陳驀的肩膀,笑著說道,「不錯,小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見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陳驀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說話間,另一個壯漢也笑呵呵地說道,「我剛才已查過一次,正要把你們都埋了,還好你一口氣喘上來了,要不連你小子一道埋了!」說著,他也拍了拍陳驀的肩膀。

  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陳驀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望向遠處,只見遠處也有不少頭裹黃巾的壯漢,他們握著長刀,挨個地檢查屍體,凡是頭裹黃巾的屍體,他們會小心翼翼地背起,背到一個深坑中,輕輕地放下去,有時還會發出一聲歎息;而如果是身穿皮甲的屍體,這些壯漢就會用手中的戰刀再在那具屍體的致命處戳上一刀,然後拖著屍體到另外一個深坑丟下去,全然沒有剛才的小心謹慎。

  望著那些滿身污血的壯漢臉上惡狠狠的模樣,陳驀嚥了嚥唾沫,不自覺地摸了摸腦袋,這才發現自己的頭上似乎也裹著什麼。

  微微鬆了口氣,陳驀望著在自己面前翻著屍體的兩個壯漢,謹慎地問道,「這個……這是哪?」

  只見那兩個壯漢抬頭望了一眼陳驀,好笑地說道,「傷到腦袋了?此處乃穎川,我軍大勝朱雋老賊!」說著,他舔舔嘴唇,眼中露出期望的神色,欣喜地說道,「今日可是一場大勝啊,想必大帥要犒賞三軍!」

  望著那兩個壯漢喜滋滋的表情,陳驀一臉驚駭地望向四周。

  屍體,那真的是屍體啊,有的連頭都被砍下來了,血肉模糊,這可絕對假不了……

  這裡,是戰場啊!

  問題是,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時候,自己為了救一個女的,然後被卡車撞到,然後……

  然後就到了這裡?

  自己,穿越了?

  這……這怎麼可能?!

  陳驀的思緒混亂了。

  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屍體都被那些頭裹黃巾的壯漢埋了,剛才與陳驀說話的兩個壯漢走到了陳驀面前,說道,「小子,還能走麼?」

  陳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正要站起來,卻只感覺全身一陣劇痛,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幸好被其中一個壯漢一手扶住。

  這站起來之後,陳驀才發現,這兩個壯漢可真壯實啊,自己竟然只到他們的腰部……

  等等!

  腰部?

  陳驀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右手,他這才發現,那竟然是十四、五歲孩子的手。

  「這樣就不行了?真沒出息!」揶揄了一句,扶著陳驀的壯漢一用力,就將陳驀抗在肩膀上,一手提著幾具皮甲,一手扛著陳驀,朝著遠處走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扛著陳驀的壯漢說了一聲「到了」。

  陳驀費力地抬起頭,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一座極其雄偉的木質營寨,佔地之大,一眼望不到邊。

  走進營寨後,一路上儘是一頂頂巨大的帳篷,成千上萬頭裹黃巾的人在營內來來回回,有的擔水做飯,有的運送傷員,場面極其狀況。

  「小子,你是那個伍的?」扛著陳驀的壯漢問道。

  陳驀哪裡答地出來,含糊地哼了兩聲。

  那壯漢見陳驀滿頭鮮血,又見他剛才行為古怪,以為是傷到了腦袋,也不在意,聳聳肩說道,「罷了,反正這兩日大帥想必會令我等休整一番,我且將你安置到我帳內,可好?」

  陳驀只得點了點頭。

  於是,那兩個壯漢便將陳驀抗到了自己的帳篷,將他放在帳內一處用乾草鋪好的舖位,又對陳驀說道,「小子,我二人要去趙伯長處覆命,你且在此好生安歇,晚間飯食,我會替你送來!」說話間,另外一個壯漢端了一個裝滿水陶碗過來遞給陳驀。

  陳驀接過陶碗,由衷地感激道,「感謝兩位大哥!」

  「謝什麼,都是自家兄弟!等你養好傷,我等一同殺敵!」

  望著那壯漢憨厚的面容,陳驀心情稍稍平靜了些,問道,「兩位大哥怎麼稱呼?」

  「我叫周倉,那廝叫裴元紹!」說著,兩個壯漢撩起帳幕離開了。

  周倉?

  怎麼有些耳熟……咦,周倉不是替關羽扛刀的武將麼?

  望著周倉與裴元紹離開的背影,陳驀暗暗詫異。

  關羽是東漢三國年間的人物啊,難道自己穿越到東漢末年了?

  陳驀望著陶碗中的清水苦笑著,他從小就對歷史方面不感興趣,只知道幾個有名的人物,其他的一概不知,真沒想到……

  如果真的是歷史中為關羽扛刀的周倉,那麼現在就是東漢末年了,黃巾起義,唔,剛才見到的人個個頭裹黃巾,應該錯不了了……

  唉,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呢?

  或許是因為太勞累,或許是因為失血,陳驀想著想著,漸漸睡了過去。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41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5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章 妙用

  等到陳驀再睜開眼的時候,帳內的舖位上已經坐滿了人,他粗粗一數,兩排舖位,每排十個左右,差不多有二十個。

  只見在兩排舖位的過道中,剛才將陳驀送到帳篷的兩個壯漢之一、裴元紹正一手握著一個咬了大半的饃饃,一手胡亂比劃著,口中津津有味地說道,「就在那時候,馬明將軍策馬衝上前去,大喝一聲,『敵將,納命來!』繼而手起刀落,將敵將斬於馬下!」

  話音剛落,帳內的人紛紛喝彩。

  「好,好!」

  「然後是於苗將軍,」裴元紹踱了幾步,一轉身剛比劃了幾個手勢,正巧看到了甦醒的陳驀,遂笑著說道,「醒了,小子?你的飯食在那,快吃吧,一邊吃一邊好好聽著……且說於苗將軍孤身一人闖入敵軍陣中……」

  順著裴元紹的手指一望,陳驀看到草鋪旁擺放著一隻瓷碗,盛著微黃色的穀食,看上去不像是米飯。

  不過陳驀現在正是飢腸轆轆,也管不了那麼多,端起來正要吃,忽然又愣住了。

  沒有筷子……

  陳驀抬頭望了一眼帳內其他人,卻見他們竟是用手扒著穀飯,想了想,他望了一眼自己髒乎乎的右手,無奈地歎了口氣。

  使勁在衣服上蹭了蹭,陳驀抓著飯吃了起來。

  這不知名的穀飯,果然不如大米醇香柔軟,不但粗糙地難以下嚥,而且不時地會吃到碎糠和細石子,更別提那味道,那股子酸霉味,反正陳驀是強忍著才沒吐出來。

  不管怎麼樣,至少比餓著肚子要強。

  當裴元紹說到第三段的時候,周倉一手提著一罈酒,一手拎著一隻燒熟的雞,風塵僕僕地從帳外跑了進來,爽朗地說道,「弟兄們,大帥犒賞三軍,每帳一罈酒,一隻雞!」

  不知為什麼,帳內突然安靜了下來,其中一個黃巾士卒望著周倉手中的雞,失望地說道,「今日我軍大勝官軍,沒想到就得一罈酒,一隻雞,這些東西就一個人吃也吃不飽,何況我們這裡二十個弟兄?」

  話音剛落,在靠帳角的地方,一名脖子處、頭部、右臂處纏著布條的黃巾士卒歎息說道,「看來傳聞是真的了,軍中糧草將盡,食物不足……」

  「住口!」一名年長些的士卒沉聲說道,「要是被人聽到,少不了治你個擾亂軍心之罪!」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一大幫人圍著那罈酒、那隻雞長吁短歎著,正如剛才那個士卒所說,這些東西,哪裡夠二十人吃呢?

  就在這時,裴元紹站了起來,說道,「與其人人都吃不飽,我等不如來賭一賭運氣!」

  「怎麼個賭法?」其他人紛紛問道。

  只見裴元紹左右一望,忽然走到帳篷角落拿起一隻陶罐,擺在帳篷最深處,隨即從地上拿起一枚石子,走到帳篷口,對帳內諸人說道,「我等帳內,如今剛好有四伍共計二十人,以一伍為一隊,我等每人取三枚石子在手,如有人僥倖將石子丟入瓦罐者,這罈酒、這隻雞就歸那五人所有,你等意下如何?」

  其他人聽了,點了點頭,也是,五個人分著吃,總比二十個人分著吃要強吧?

  忽然,一個士卒指著陳驀說道,「等等,我可不記得這小子乃我帳中弟兄……」

  話音剛落,周倉瞪著眼睛說道,「張拐角,皆是我黃巾兄弟,何分彼此?我知你心意,既然那小子是我帶來,就歸我伍內,我伍內今日折損一位弟兄,正好拿他補全,如何?」

  那名士卒頓時面色羞紅,訕訕說道,「周伍長都這麼說了,小弟哪敢有半點不滿……」

  話音剛落,陳驀鄰鋪的士卒輕哼一聲,低聲對陳驀說道,「這個傢伙叫張琅,說話最喜拐彎抹角,是故我等都叫他張拐角,也是個伍長,不過沒我等周伍長厲害……我叫韓然,你旁邊那個叫王卓,小兄弟怎麼稱呼?」

  「陳驀。」

  「沉默?還有這個姓?」那士卒愣了愣,聽陳驀解釋了半天,也不知明白沒有,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說道,「能叫喚就行了,周倉大哥是我等伍長,裴元紹裴大哥你應該也認識,他們兩個,再加上我們三個,從今天開始就是一伍的弟兄了!」說著,他頓了頓,舔舔嘴唇壓低聲音說道,「放心吧,裴大哥眼力不錯。」

  「呃……」陳驀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在士卒韓然的介紹下,陳驀也算是粗略瞭解了這個帳內的情況,整個帳內共計二十人,分四個伍,伍長除了周倉和張琅外,第三個就是前面出言表示不滿的傷患,名叫陶志,原先是個獵戶,最後一個,就是剛才提醒陶志的年長士卒,叫范立,原先是一個小縣的老兵,犯了罪才投的黃巾。

  商議之後,最終決定由帳內陶志一伍的人先試,然後是范立,再然後是張琅,最後才是提出這個建議的周倉、裴元紹等人。

  裴元紹最初也沒將陳驀算在自己人當中,見周倉那麼說,臉上的表情一直有些猶豫。

  陳驀看出了這一點,想了想對周倉說道,「周大哥,你和裴大哥把我救回來,我已經感激不盡,這個……說實話,我也不算你們伍內的人,也不好……」

  話還沒說完,周倉一瞪眼,說道,「你這是打我臉啊,小子?」說著,他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繼續說道,「我既然這麼說了,從今日起,你就是我們的弟兄,我們吃肉,少不了你一份!對吧,老裴?」

  裴元紹也是個重義氣的人,見周倉這麼說,一點頭,說道,「對!從今日起,我等共同進退!」說著,歉意地望了一眼陳驀,他也意識到了陳驀為什麼會那麼說。

  就在說話的時候,陶志一伍的五個人都嘗試過了,但是一個也沒中。

  別看那瓦罐口不小,有碗口大,但是距離遠啊,從帳門到賬底,整整有三丈多,換句話說,至少在十米以上,普通人要想丟進去,確實只能憑運氣。

  果然,范立一伍的五個士卒也失敗了,直到嘗試張琅時,也不知是他今日運氣特別好還是怎麼著,只聽噹啷一聲,竟然投中了。

  「中了!中了!」張琅喜地眉開眼笑,他伍內的士卒也是笑容滿面。

  「嘁!」周倉暗暗撇了撇嘴,看得出來,性格爽朗的他對那個張拐角沒有半點好感。

  「放心,看我的!」拍了拍周倉肩膀,裴元紹站了起來,衝著喜滋滋的張琅沒好氣說道,「瞎樂和什麼?我等還沒試呢!」

  「那你來啊!」張琅嘿嘿笑著退到了一旁。

  只見裴元紹從地上拿起三枚石子,凝神望著那只瓦罐,深深吸了口氣,隨即右手一揮。

  「鐺!」石子徑直砸了罐沿彈開了。

  「嘿!」張琅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著。

  「笑什麼笑!」裴元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猶豫一下,又丟出一枚石子,沒想到第二枚的準頭更差,只是堪堪插過瓦罐的邊緣。

  「可惡!」裴元紹暗罵一句,聚精會神瞄準了半天,又丟了一次,只聽「啪」地一聲,石子竟然將瓦罐的柄打碎了。

  三枚,都沒有中。

  「該死!」裴元紹懊惱地回到了自己一伍的草鋪,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看周倉等幾位兄弟的臉。

  「我來!」周倉站了起來,從地上挑了三枚石子,對著瓦罐瞄準了半天,結果一枚都沒中,別說沒中,連續三次連瓦罐的邊都沒擦到,還不如裴元紹呢。

  最終,周倉黑著臉回到了自己的草鋪悶悶不樂。

  韓然說的沒錯,裴元紹的眼力確實不錯,因為只有他連續三次都擦到了瓦罐,其他人,除了張琅是僥倖投中外,沒有一個人能像他那樣。

  繼周倉之後,韓然和王卓也失敗了,只剩下了陳驀。

  看不慣張琅那急不可耐地想要拍開酒罈的模樣,裴元紹恨恨說道,「你想做什麼?我等還有個兄弟沒試呢!」

  望了一眼陳驀,張琅輕蔑地說道,「就憑他?比不比都一樣。」

  「你!」裴元紹氣地滿臉漲紅,想要說卻又說不出什麼,憋在心裡好不難受。

  「小人得志的模樣!」周倉低聲罵了一句,回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滿身創傷,猶豫了一下,歎息說道,「算了,別試了,你有傷在身,萬一傷上加傷,那就糟糕了,不就是一罈酒,一隻雞麼,日後有的是!」

  望著周倉憨厚的表情,陳驀微微一笑,說道,「讓我試試吧!」

  「這……」見陳驀堅持,周倉猶豫了一下,點頭說道,「也罷,你就去試試吧,輸了也不需在意!」

  「嗯!」陳驀點了點頭,掙扎著從草鋪上站了起來。

  望著陳驀搖搖晃晃走到帳口,張琅眼中的輕蔑之色更濃。

  從地上拾了三枚石子,陳驀拈起一枚放在右手,望著遠處的瓦罐,雖說這段距離要比他射飛鏢的距離遠上一米多,但是要知道,飛鏢的靶心那才多大?

  唯一的障礙,只不過高度的差距而已。

  「希望手感還在……」嘀咕了一句,陳驀望了一眼那瓦罐,右手一揮。

  這才甩出石子,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偏左了……

  果然,只聽叮地一聲,瓦罐丟中了口的邊緣,彈開了。

  「可惜!」裴元紹狠狠地用拳頭砸著地面,身旁周倉也是一臉的遺憾之色。

  深深吸了口氣,陳驀又丟出一枚,而這一次,竟然砸中罐口另外一邊的邊沿。

  這回是偏右了……

  陳驀嘀咕了一句。

  到陳驀第三次嘗試的時候,其實周倉與裴元紹等人已經不抱希望了。

  但是誰也沒想到,只聽「噹啷」一聲,這枚石子竟然中了。

  「中……中了?」周倉瞪大眼睛望著那瓦罐,身旁裴元紹更是連忙跑過去查看,蹲在瓦罐旁欣喜地喊道,「中了,中了!」

  「真中了?」張琅有些傻眼,靈機一動指著裴元紹說道,「不對,剛才那聲音分明是沒中,是你偷偷放進去的!」

  「你!」裴元紹氣地一句話說不出來,另外一邊周倉更是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來,怒聲喝道,「張琅,你這廝是什麼意思?!」

  見周倉喊自己名字而不是別稱,張琅就意識到周倉當真憤怒了,心下有些畏懼,畏畏縮縮地說道,「不然你叫那小子再投一次?」

  別說周倉與裴元紹二人,就連陶志和范立兩個伍長都看不過去了,他們剛才看得清清楚楚,裴元紹可不是那種會使下三濫手段的人,再說了,本來就是憑運氣的玩意,怎麼再試一次?

  見周倉氣地已經撩起袖子了,陳驀又從地上拾起三枚石子,說道,「再試就再試,裴大哥,你讓開一點!」

  「真……真要試?」裴元紹有些猶豫,不過見陳驀這麼說,他也只好讓開,畢竟是陳驀投中了。

  在所有人聚精會神的注視下,已經估算好力道的陳驀甚至連瞄準都省略了,只聽「鐺鐺鐺」三聲脆響,三枚石子應聲丟入瓦罐之中。

  別說張琅、周倉、裴元紹,整個帳內除陳驀外十九名黃巾士卒都傻眼了。

  「怎……怎麼可能?!」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43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6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四章 異於常人的士卒

  最終,陳驀得到了一隻雞腿,連帶著很大一塊肉的雞腿,畢竟這是陳驀贏來的獎勵,而且他重傷在身,需要肉食補補身體。

  韓然和王卓兩人各分到了一隻帶著皮肉的雞翅,因為他們也受了不輕的傷;周倉拿了另外一隻雞腿,但是要比陳驀的小上很多,至於裴元紹,則只要了眾人剩下的雞殼,別看份量挺重,其實全是骨頭,已經沒多少肉了。

  但是裴元紹似乎並不在意,這傢伙雖然外表看上去挺凶悍,其實卻是一個很重義氣的漢子。

  至於那罈酒,在陳驀的建議下,周倉還是選擇和帳內的弟兄們分了見周倉一伍人如此義氣、豪爽,陶志和范立兩個伍長也不再推辭,道了聲謝,便與周倉等人一同喝了起來。

  雖說一罈酒實在是少得可憐,還沒等眾人喝出點味道便沒了,但是帳內眾人的關係卻一下子拉近了。

  當然,其中並不包括張琅的那一伍人。

  接下來的兩日,就像周倉所說的,黃巾軍大帥波才整編軍隊,畢竟這場大戰後,許多編製都被打散了,像伍長、什長等低級軍官戰死了不少,軍隊需要休整,於是,陳驀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周倉伍內的士卒。

  或許黃巾軍中確實糧草將盡,食物不足,大帥波才所謂的犒賞全軍三日,也不過是每日多了一罈酒、一隻雞。

  不說陳驀,但是營內其他黃巾士卒卻隱隱有了不滿的聲音。

  「軍心浮動啊……」雖說陳驀對古代的戰事並不瞭解,但他至少也看得出當前的狀況。

  「嘶……」在陳驀左手邊的草鋪上,韓然正在自己換著綁在傷口上的布條,雖說血已結痂,但是被他一撕,鮮血頓時又流了出來。

  只見他望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沉默了半響後,忽然低聲說道,「大帥也太不把我等當人看了,我等衷心為他效命,奮勇殺敵,獎賞卻僅是一罈酒、一隻雞!」

  當時帳內有許多人,除了與周倉等人關係不好的張琅等人出帳站崗,其他人都在,聽到韓然不滿的話,表情都變了一變。

  或許是那罈酒起了作用,伍長范立咳嗽一聲,提醒說道,「噓!禁聲!此等妄逆之言若是被人聽到,輕則四十軍棍,重則斬首示眾,你想死啊?!」

  其實韓然剛說完,周倉已經意識到了,只不過來不及阻止,見范立似乎沒有上報的意思,心下鬆了口氣,感激地望了一眼范立,隨即抬起右手狠狠一拍韓然的後腦,低聲罵道,「胡說什麼!」

  韓然嚇了一跳,縮了縮腦袋不敢做聲。

  但是他的話卻激起了其他士卒久久壓在心中的不滿,比如伍長陶志。

  「哼,我陶某倒是和韓然兄弟一個意思,」用濕布擦拭著手中的砍刀,陶志憤憤不平地說道,「大帥要我等為他賣命,陶某沒有半點怨言,但餓著肚子如何與官軍廝殺?自舉兵起,我等伙食一日比一日差,直到昨日,竟然只是一碗餿谷……」

  「陶伍長!」范立壓低聲音打斷了陶志的話。

  「怕什麼,」陶志一扯身上單薄衣服,狠聲說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倘若真有人起異心,為圖功勞將我上報,陶某也不吝嗇這條命,要拿便拿去,也省得日日憋著這口惡氣!」

  「這……唉,陶伍長言重了!」范立無奈地歎了口氣。

  「范伍長不是那意思,我等三伍兄弟,依周某看來,都是重義氣的兄弟,豈會有人做出這不義之事?」周倉也出聲勸道。

  「不過換成張拐角那小子就不好說了!」裴元紹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說道。

  帳內其他人會意一笑,自昨日投壺之事後,他與陶志兩位伍長也很看不起張琅。

  「確實,張琅此人,功利之心過重!」范立輕笑著搖了搖頭,望向陳驀轉移話題說道,「萬萬不曾想到,小兄弟竟有如此絕技,不知小兄弟何方人士?」

  「呃……」陳驀張了張嘴,一臉猶豫,欲言又止。

  周倉一見,會錯了意,拍著陳驀肩膀笑著說道,「老范別在意,我們這位小兄弟多半是在廝殺中傷到了頭,許多事渾渾噩噩。」

  見陳驀滿身傷痕,頭上也是裹著布帶,明顯是受了重傷,范立恍然大悟,也不在意,點頭說道,「怕是老人們所言失魂之症,此事可大可小,小兄弟需謹慎,不過撿回一條命已屬萬幸,再要多求,恐怕上天要發怒哇!」

  「哈哈!」見范立說的有趣,其他人微微一笑,壓抑的氣氛稍稍有些回升。

  隨後,帳內眾人閒聊了幾句,之後,話題便扯到了日後的戰鬥中,他們認為,一旦打敗了官軍,推翻了暴漢,大帥一定會重賞麾下士卒。

  或許真的是太閒了,眾人說著說著,便就著賞賜的問題爭論上了,而且數目越吹越大,最後甚至說到了黃金百兩、賜封將軍什麼的。

  一群人說說笑笑,連帶著陶志伍長心中的鬱悶之氣也消了幾分。

  因為先前官軍的抵禦實在是太過疲弱,眾人都堅信大賢良師張角能夠帶領他們推翻暴漢,以至於他們甚至開始議論戰後的事。

  「若是得了賞賜,我便回家鄉娶一房妻室!」陶志伍內一個看似比較靦腆的士卒不好意思地說道。

  「哈哈!」帳內眾人皆笑了,其中裴元紹更是揶揄道,「若是大帥賞你黃金百兩,別說一房妻室,再添一妾又何妨?」

  眾人哄堂大笑,那個士卒被說地面色通紅。

  或許是為了打發時間吧,眾人輪流說了一通,不過大多是領了賞賜回家鄉娶妻生子,購田買地,或許,這便是黃巾底層士卒的共同心聲吧。

  要不是因為活不下去,有幾個會投身戰場、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生活呢?

  他們的理想,無非是一份少得可憐的軍餉,或是為了家鄉飢腸轆轆的親人,或是為了攢錢娶妻生子,至於什麼光耀門楣、加封將軍,那些殊榮離他們實在太遠了。

  終於,輪到陳驀了。

  理想麼?

  陳驀沉默了。

  莫名其妙地來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自己想要什麼呢?

  他不知道。

  回去?回去屬於自己的世界?

  呵,別說回不去,就算回去又能怎麼樣呢?

  自己只不過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一次又一次讓別人失望,讓自己失望,讓父母失望。

  沒有幾個朋友的自己,或許只有父母才會因為兒子的消失而感到傷心吧,也許,如果沒有這個兒子,父母會過得更好,至少不必再為了自己兒子的事操心、煩惱……

  有人說,一個人的價值,體現在他是否被別人所需要。

  但是,誰需要我呢?沒有人……

  也許,我的存在沒有任何必要……

  在大軍準備開拔的幾天中,陳驀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因為他發現,帳內其他人都有著自己為之奮鬥的目標,有的是為了錢,有的是為了家中的妻兒,有的是為了努力爬上去、混個一官半職,這些都是他們活著的價值,只有自己沒有,沒有所謂奮鬥的目標,也沒有依靠自己、需要自己的人。

  這樣的自己,就算能在這個亂世活下去,又能做什麼呢?

  人吶,就是一種依靠[需要]與[被需要]能繼續前進、奮發進取的生物,其中[需要]包括金錢、權利等慾望,而[被需要]則泛指依靠自己的人,這些都是人前進、拚搏的動力。

  只不過因為性格的關係,有的人側重於自己的[需要],而有的人則別人的需要,即[被需要],陳驀屬於後者。

  但是,對於孤身一人來到了這個亂世的陳驀來說,又會有誰需要他呢?

  未穿越前,他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穿越後,也只是一個不懂絲毫武藝的底層黃巾士卒,保不定哪一天就會死在敵軍手上,這樣的自己,活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或許是大帥波才發現了底層士卒的不滿情緒,終於,在大軍開拔的前一天,發下了一筆軍餉。

  不多,像陳驀這樣的士卒,只有半貫。

  望著帳內其他黃巾士卒喜滋滋地將銅錢用布小心地包起來,準備托人送到自己家鄉的親人手中,陳驀就感覺自己的心空蕩蕩的,十分壓抑。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陳驀躺在草鋪上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望著擺放在眼前地上的那半貫銅錢,陳驀微微歎了口氣。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48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6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五章 趕赴長社

  陳驀來到這個亂世已經六天了,從帳內一些士卒的口中,逐漸瞭解到了一些有用的訊息,比如說他所在的朝代。

  大漢!

  古代歷史中赫赫有名的大漢朝!

  雖說陳驀對於歷史一竅不通,但不至於連大漢朝都不知道,再加上裴元紹等人的解釋與述說,陳驀漸漸清楚了自己所在的年代。

  大漢朝,自漢高祖劉邦斬白蛇起義,誅滅暴秦一統天下,後至有光武帝劉秀,再至如今,已有四百年,期間有太平治世,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也有天災人禍,餓殍遍野、易子相食。

  傳至當今陛下劉宏時,正值時運將盡,朝上有外戚宦官當權,貪贓枉法、橫徵暴斂,朝下有盜賊、強人蜂起,人心思亂,再加上皇帝昏昧,寵信小人、賣官粥爵,使得朝堂一片昏暗,民不聊生。

  陳驀所在的年代,正是大漢朝皇帝劉宏年間,建寧六年。

  建寧六年,鉅鹿人張角舉兵造反,自號天公將軍,其弟張寶、張梁自號地公將軍、人公將軍,訛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期間因事跡敗漏而倉促起兵。

  隨後,張角又私設黃旗,一面上書【均天下之不勻】,一面上書【代天除惡】,一時間,四方百姓雲從,裹黃巾而從張角者數十萬。

  一個月內,全國七州二十八郡戰事頻發,黃巾軍勢如破竹,聲勢浩大,官軍望風而靡,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震動京都。

  為此,朝中外戚何進啟奏皇帝劉宏火速降下詔書,一面令各處各地招兵備戰,討賊立功,一面又遣中郎將盧植、皇甫嵩、朱雋三人,各引本部精兵,分三路討賊。

  三月初,皇帝命大將軍何進率左右羽林五營士屯於都亭,整點武器,鎮守京師;又自函谷關、大谷、廣城、伊闕、軒轅、旋門、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關口,設置都尉駐防;下詔各地嚴防,命各州郡準備作戰、訓練士兵、整點武器、召集義軍。

  此時,黃巾主力分三部,其一部,為張角兄弟三人所率冀州黃巾主力,轉戰於鉅鹿、廣宗一帶;其二部,乃波才所率穎川黃巾,轉戰於穎川一帶;其三部,便是張曼成所率南陽黃巾。

  黃巾三大主力遙相呼應,隱隱有匯軍之勢。

  面對黃巾軍兇猛攻勢,北中郎將盧植領副將宗員率北軍五校士進駐冀州,與張角的主力軍周旋;左中郎將皇甫嵩及右中郎將朱雋各領一軍,控制五校、三河騎軍及初募精兵勇士共四萬多人,討伐波才所率穎川黃巾。

  又有汝南黃巾軍在邵陵打敗太守趙謙,廣陽黃巾軍殺死幽州刺史郭勳及太守劉衛,一時間,黃巾之勢猶如燎原之火,一發不可收拾。

  四月初,右中郎將朱雋與黃巾渠帥波才交戰於穎川一帶,朱雋損兵折將,大敗而退。

  而陳驀,便是在這個時候,陰差陽錯變成了波才八萬穎川黃巾中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卒,一個在其他人眼中行為古怪的士卒……

  陳驀的話很少,別說其他人,就連與自己帳內其他士卒對話的次數也非常少,沒事的時候總是靠著帳內的柱子躺在草鋪上,不知在想些什麼事。

  陳驀不喝酒,倒不是因為酒醉傷身什麼的,而是因為營內的酒實在是非常珍貴,而陳驀個人對此並沒有特別的愛好,便將自己那一份讓給了周倉和裴元紹,也算是報答他們把重傷的自己帶回營中。

  而最令其他人驚愕的是,陳驀並不看重錢財,前兩日發下的軍餉,他交給了周倉,讓他從軍需處換了一些酒食,叫上陶志、范立兩伍的士卒一同飽吃了一頓。

  因為是犒軍期間,黃巾軍營內還沒有下達禁酒令,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卻可以看出,士卒的軍餉是多麼地微薄,半年的軍餉,只夠十五個人飽吃一頓酒肉。

  別說周倉和裴元紹,就連陶志和范立兩位伍長都覺得有點過意不去,但是陳驀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惜的。

  錢,對於孤身一人的他來說有什麼意義呢?

  不過正因為這樣,陳驀與周倉、陶志、范立三伍士卒的關係變得十分融洽。

  「小驀,今日我等厚顏,他日可莫要那般奢侈了,叫我等過意不去!」在飽餐之後,周倉猶豫著摸出二十個銅錢。

  陳驀正枕頭躺在草鋪上,臉上一愣,疑惑問道,「這是做什麼?」

  周倉撓了撓頭,憨厚地說道,「這二十枚銅錢,乃是我和老裴,小王、小韓幾個兄弟湊的錢,哪能叫你一個人出啊,拿著,好生攢著,日後回鄉用得著,娶妻也好,買田也罷,總歸是個盼頭!」

  陳驀微微搖了搖頭。

  周倉有些為難地撓撓頭,在幾天的接觸中,他漸漸瞭解到,自己這個小兄弟其實是一個很頑固的人,一旦他做出了決定,別人很難去改變他,想了想,周倉說道,「那,這樣吧,我先替你收著,以後用的時候找我要!」

  說著,他小心地將二十枚銅錢用一塊布包起來,塞到草鋪底下,一轉身,見陳驀望著帳頂發呆,好奇問道,「這幾日,我見你每日在帳內沉思,也不到營內走走,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驀搖了搖頭。

  周倉心中一愣,詫異說道,「你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陳驀點了點頭。

  望了望陳驀,見他表情不像是說笑,周倉撓撓頭,憨憨說道,「那就莫要胡思亂想了,早早歇息,今日大帥已傳下命令,明日我等要趕赴長社,路途甚是辛苦,好生歇息吧!」

  「嗯!」

  正如周倉所說,次日清晨,波才下令麾下八萬黃巾拔營啟程,趕赴長社,其中自然包括陳驀。

  從早晨到晌午,途中沒有停歇一刻,雖說四月的天氣並不是那麼炎熱,但是陳驀還是走地雙腿發麻,渾身冒汗。

  手中提著鐵槍,身上穿著皮甲,陳驀一直走地口乾舌燥,眼冒金星。

  雖說手中的鐵槍和身上的皮甲是周倉好意給他的,畢竟軍中還有不少的士卒只拿著竹槍作戰呢,也沒有什麼皮甲作為防具,但是這會兒,卻是加重了陳驀的負擔。

  陳驀從來都沒有走過那麼長的路,雖說其他負重已經由周倉、裴元紹已經其他關係好的士卒背負了,但是手中的鐵槍與身上的皮甲,仍然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而這一點,別說周倉和裴元紹,任何一個士卒都幫不了他,畢竟作為一個士卒,怎麼可能連自己作戰的武器都交給別人?

  當然,也不能將手中的兵器丟了,因為軍規明確規定:凡營內將士無故棄手中兵刃,皆視作逃兵,斬!

  這一走,整整走了三日,等趕到長社時,陳驀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別說他現在的身體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孩童,就算是前世的他,也吃不消這種高程度的行軍啊。

  更何況為了追擊右中郎將朱雋,黃巾軍大帥波才下令全軍急行,每日只有午間、夜晚共計三個時辰歇息,其餘時間都要趕路,別說陳驀了,就連軍中其他士卒也有點吃不消。

  更糟糕的是,朱雋好似是看破了黃巾軍中缺糧,撤退時將沿途大小山林盡皆焚燬,令山中百姓遷往別處,叫黃巾軍無從補給;又用污穢之物污染了沿途湖泊、河流,斷了黃巾飲水。

  豎壁清野,朱雋不愧是久經戰場的老將。

  不過卻是害苦了陳驀,在這以前,他從來沒有切身體會到連續一兩天沒有喝水是多麼地難受,就連用來充飢的米餅,也堅硬地如同石塊一樣,嚥下去就好像吞了一塊石頭,半天喘不過氣來,只能不停地、一點一點地咀嚼,依靠唾沫將米餅軟化。

  但是,連續兩天沒有飲水的他,不但嘴唇開裂,就連唾液似乎也乾枯了。

  終於在第三日,陳驀好歹是支撐著趕到了長社,連他自己也有點不敢相信,這三天的經歷,恐怕是他記憶中最糟糕的三天。

  「全軍止步!」忽然,前方傳來一聲大喝,隨即,各個階層的軍官將這道命令一一傳開,傳到每個士卒耳中。

  「到了?」彷彿丟了半條命的陳驀吃力地拄著鐵槍抬起頭來,望向遠處,這一望,卻好似叫他添了幾分精神。

  在陳驀眼中,那是一座何等宏偉的古城。

  巨大而雄偉的城樓,蜿蜒而難望邊際的城牆,高聳的箭垛,再加上城牆上密密麻麻的士卒、旗幟,澎湃的氣勢如同海浪般捲向陳驀。

  「這……這就是長社……城池?」陳驀的眼中充滿了震驚,因為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純粹的古代城池。

  「終於到了!」在陳驀的身旁,裴元紹望著遠處宏偉的城市,舔了舔開裂的嘴唇,低聲說道,「也不知大帥是否會下令攻城!」

  「應當不會!」周倉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等辛苦趕路三日,這才趕到長社,人困馬乏,若是此時攻城,我等必定傷亡慘重。」

  「原來如此……」裴元紹好似恍然大悟般點點頭。

  正說話間,忽然中軍中有一人撥馬靠近長社,大聲喝道,「城內軍民聽著,今日我率大軍至此,若要活命,便打開城門,莫要等我下令攻城,待城一破,悔之晚矣!」

  「破城!破城!破城!」由幾位將軍挑頭,八萬黃巾士卒一同大喝,直唬地長社城上官軍心膽俱裂,鴉雀無聲。

  他就是大帥波才?

  一邊頓著手中的鐵槍,陳驀一邊好奇地望著陣前騎著白馬的大帥波才。

  黃巾統帥波才長得並不是十分高大,粗粗一看是八尺半[注]左右,換句話說差不多有兩米,當然了,放在後世確實很高大,但是在黃巾軍中便顯得有些普通了,別說軍中幾乎有一半以上的士卒都在這個高度左右,就拿周倉與裴元紹二人來說,他們的身高便足足有九尺左右,長得十分魁梧,現在的陳驀只能夠到他們的胸腹部,算是黃巾軍中身材最高大的一批士卒。

  或許,這個年代的人普遍長得高大魁梧吧,陳驀暗暗猜測著。

  話說回來,波才剛叫陣,長社城樓上便有了反應,陳驀隱約看到一名身披戰甲的將軍扶著城牆,大聲喝道,「賊子莫要猖狂,我等乃大漢忠良,豈能投降你等反賊?似你等無君無父、不忠不孝之輩,倘若尚有半點良知,便放下手中兵刃,棄暗投明,我尚可為爾等上書陛下,對爾等既往不咎,倘若冥頑不靈,待援軍一至,你等盡皆喪命,死於此地!」

  城上那人話音剛落,就聽波才跨在戰馬上哈哈大笑,揚鞭遙遙指著城樓,恥笑道,「朱雋匹夫,數日前在穎川叫你僥倖逃脫,你還有臉出來見我?敗軍之將,尚言勇乎?」

  話剛說完,波才身後黃巾將領皆大笑嘲諷。

  原來,剛才說話的正是大漢右中郎將朱雋,波才這陣奚落,叫這位一張老臉氣地面色發紫,扶著城牆不住地哆嗦。

  「我不與你廢話,叫皇甫嵩出來見我!」波才冷哼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城樓上出來一個頭戴金盔、身披掛甲的老將,正是老將皇甫嵩,只見他立在城上喝道,「波才,你亦我大漢子民,飽受皇恩,如今做下這不忠不孝之事,有何顏面祭家中先祖?我勸你早早疏散手下,回鄉閉門思過去吧,免得日後屍骨無存不說,且要背負千古罵名!」

  「嘿!」波才不怒反笑,跨著戰馬在原地踱了幾步,揚鞭一指城下,大聲喝道,「老匹夫休要逞口舌之勇,你若有膽,便引兵出城,兩軍兵戎相見,一較高下,若是無膽,便早早棄了官,回家讀書耕田去吧!」

  等了很久不見皇甫嵩回話,波才又叫麾下將領挨個罵陣,罵朱雋、皇甫嵩二人是縮頭烏龜,罵地非常凶狠,但長社卻還是沒有任何動靜,不得不說,這兩位老將確實沉得住氣。

  當然了,就陳驀看來,這種程度實在算不上什麼。

  在過後的兩個時辰中,黃巾軍中諸位將領不停輪換罵陣,但是長社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就在這時,隨著一陣卡嚓卡嚓的聲音,周倉忽然發現身旁的士卒坐下了一大半,一問才知道,是大帥體恤將士,令人傳令軍中將士原地歇息。

  周倉一聽很是納悶,低聲說道,「也不知大帥如何想的,若是城中兵馬此時來攻,如何是好?」

  裴元紹搖搖頭,一轉頭,卻看到陳驀早已坐了下去,想了想,他也坐了下來。

  沒過多久,八萬黃巾除了中軍士卒,其他人都坐在地上歇息,但是作為一軍統帥的波才卻視若無睹。

  誘敵之計?

  陳驀有些驚訝地望向波才的背影。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長社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波才皺了皺眉,撥馬回頭,右手一揮,喝道,「傳我令,中軍殿後,其餘將士後撤二十里紮營!」

  唉,就知道……

  陳驀無聲地歎了口氣。

  【註:漢末年間一尺=0.24米左右,文中度量都以這個為標準,一丈=2.4米,知道個大概高度就行了,反正文中武將身高都會很BUG。】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50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6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六章 初戰

  幾天前,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領著微薄的薪水,每天過著朝九晚五的生活,而現在,自己卻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一名黃巾士卒……

  望了一眼手中明晃晃的戰刀,又望了一眼身旁大腿粗細的樹木,陳驀心中哭笑不得。

  「從來沒聽說過伐木是用砍刀的……」

  「不想吃我手中鞭子,就莫要偷懶!快,加快速度!」遠處忽然傳來的一聲大喝打斷了陳驀的思緒,陳驀轉頭望去,望見一名黃巾軍伯長正舉著鞭子教訓著幾個士卒。

  「怎麼可能辦得到啊……」

  連續急行軍三天趕到了長社,在長社城外示威了幾個小時,又後撤二十里,還沒等歇口氣,上面命令下達,被叫去伐木紮營,是個人都吃不消啊……

  「篤!」陳驀掄起手中的大刀砍向樹木,結果刀刃卻陷入了樹幹中,怎麼拔也拔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隻黝黑而強壯的手伸了過來,接過了陳驀手中的刀,是周倉。

  「我來!」

  周倉單手一扯,便將那把刀從樹幹中扯了出來,只見他手臂上肌肉一鼓,猛一用力,狠狠砍向那棵樹木。

  「轟!」

  在陳驀驚愕的目光中,那棵足足有大腿粗細的樹竟然被周倉一刀砍斷,傾斜倒下,被早就等在一旁的裴元紹雙手托住,看似十分輕鬆地抗在肩上,笑嘻嘻地對陳驀說道,「你還差得遠啊,去一旁歇著吧,不過,莫要被伯長們看到!」說著,他扛著那根木頭走下山去。

  陳驀不禁有些傻眼,要知道那些樹木直徑都在一尺以上,算起來怕是有幾百公斤,但是那些黃巾士卒卻看似毫不費力地扛著木頭下山。

  這個年代的人,普遍這麼強壯有力麼?

  果然,自己太弱了……

  倒不是因為身體縮小的關係,就算是恢復了後世成人的身體,也比不過軍中普通的黃巾士卒,更別提周倉、裴元紹這類強壯的士卒。

  後世時,自己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就算是陰差陽錯到了這個時代,也沒能改變這種狀況。

  自己,能做什麼呢?

  想到這裡,陳驀的心情不由變得十分低落。

  他很清楚,這一路上如果沒有周倉、裴元紹等關係好的士卒幫助,他早就死在行軍的路上了,以他的體力,根本跟不上黃巾軍的進程。

  「想什麼呢?」又砍斷了一顆樹木的周倉似乎是發覺了陳驀的不對勁,轉頭問道。

  陳驀緩緩地搖了搖頭。

  從他第一天來到這個時代開始,他的心中彷彿就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地他喘不過起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亂世,更不知道他在這個亂世能做什麼,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單純地活著而已。

  也不知過了多久,遠處隱隱傳來一陣馬蹄之聲,陳驀抬起頭望去,卻望見遠處塵土飛揚。

  「唔?」一名黃巾士卒放下了手中的兵刃,凝神一望,隨即臉上的表情大變,大聲驚呼道,「敵襲!敵襲!官軍殺來了!」

  其實根本不用他提醒,山上的黃巾士卒們都發現了這個情況,紛紛丟下手中的工作,拿起兵器準備作戰。

  一千騎兵,兩千步兵,不用說,就知道這些兵馬來自於長社。

  波才率領的黃巾長途跋涉從穎川趕到長社,體力早已不支,作為大漢朝身經百戰的老將,皇甫嵩與朱?又怎麼會眼睜睜看著疲憊的黃巾在自己眼皮底下紮下營寨,理所當然是趁黃巾紮營的時候派軍襲擊。

  「可惡!真不知軍中那些斥候在做什麼!」一名黃巾伯長怒罵一聲,握緊手中砍刀,大聲喊道,「弟兄們,叫那些官軍見識見識我軍厲害!殺!」

  話音剛落,漫山遍野的黃巾士卒紛紛大喝著殺下山去,而此刻的陳驀,腦海中卻是一片空白,渾渾噩噩地混在無數黃巾士卒之中衝下了山。

  在人數方面,這裡的黃巾士卒數量明顯在官軍之上,怕是有近萬之眾,但是在體力方面,官軍卻是要完勝黃巾。

  首當其衝,一千長社騎兵散開陣型,充當先鋒,兩千步兵在後,或是手持長矛,或是手握砍刀、盾牌,向著黃巾發起衝鋒。

  「殺!」

  突如其來的戰鬥,轉眼間便展開了,還沒等陳驀回過神來,兩支兵馬狠狠撞在一起,刀光劍影、人喊馬嘶,場面一時間變得極其混亂,根本看不清誰是誰。

  殘肢斷臂,鮮血四濺,那是充滿無盡暴戾與肆虐氣息的戰場。

  望著那猙獰的面孔,望著紛亂的場面,從來沒有經歷戰事的陳驀呆呆站在原地,渾然不知自己究竟該做什麼。

  只見士卒們奮勇衝上前去,用手中兵刃砍翻一個敵軍,隨即又被另外一個敵人砍倒,在這種上萬人的戰場上,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渺小了。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戰場上已經瀰漫起濃濃的血腥味道,兩軍的士卒都好像發了瘋似的廝殺在一起,扭打在一起。

  人命,在戰場上賤如草芥!

  這就是戰場?

  陳驀從靈魂深處泛起了陣陣涼意,那混亂的景象,那撲鼻的血腥味,讓他從靈魂深處湧出一股名為戰慄的情緒,以至於他整個身體不禁顫抖起來。

  突然,一股勁風刮到陳驀面上,他下意識地抬起頭,卻望見一名身穿戎裝的騎兵已經衝到他面前,用冰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舉起了手中了長槍。

  「鏘!」

  陳驀下意識地舉起手中的長槍抵擋,但是下一秒,他的槍被擊飛了,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殘酷戰事的陳驀,如何能夠抵擋精銳的長社騎兵。

  死……

  陳驀的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字眼,眼睜睜望著那名騎兵的長槍離自己的胸膛越來越近。

  但是不知怎麼,他的心中並沒有多少恐懼,有的只是茫然,與莫名的解脫……

  「鐺!」就在陳驀以為自己的性命將要終結的時候,一把戰刀遞了過來,將那名騎兵的長槍盪開了。

  陳驀愣愣地轉過頭去,卻望見周倉與裴元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自己身旁,在他們身後,跟著王卓與韓然。

  「在戰場上發什麼傻?!找死啊!」周倉瞪大眼睛衝著陳驀吼了一句,看他表情,似乎非常的憤怒,恨恨瞪了一眼陳驀,這才撇下他與敵軍廝殺起來。

  「你小子跑哪去了,害我們找半天!」說著,裴元紹一把將陳驀拽向身後,隨即用長槍擋住了一名官軍步兵的砍刀。

  陳驀茫然朝四周望了望,竟然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容,陶志、范立,這兩位伍長帶著自己伍內的四名士卒,緊跟在周倉與裴元紹身後,結成陣型,將陳驀以及幾個受傷的士卒護在當中。

  雖說他們沒有說什麼,但從他們的善意的眼神中,卻可以看到他們的心意。

  人吶,是一種需要同伴的生物!

  活下去……麼?

  陳驀的嘴角泛起幾絲苦笑。

  望著沖在最面前的周倉與裴元紹,陳驀忽然想了他們當日所說的話。

  【從今日始,我等便是一伍的兄弟,同生同死,共同進退!】

  原以為他們只是隨口說說……

  望著身旁提著兵器保護著自己的王卓、韓然兩人,陳驀心中不禁萌生幾分溫暖。

  忽然,身旁的王卓面色大變,驚聲吼道,「小心身後,周大哥!」

  陳驀下意識地抬起頭,忽然看到一名騎兵不知什麼時候衝到了周倉身後,提起了手中的長槍……

  聽到了王卓的提醒後,周倉掄起手中大刀下意識地回身一記重劈,只聽鐺地一聲,他竟然被反震之力連連後退幾步。

  長社騎兵,那是皇甫嵩麾下最精銳的騎兵軍隊。

  而周倉,雖說力氣很大,但是並沒有接受正規的訓練,僅僅只是一個剛入伍不久的黃巾士卒。

  「鏘鏘鏘!」

  連續三下硬拚,使盡全力的周倉只感覺雙臂發麻,因為反震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退後三步,而那騎兵,卻僅僅只是身體一晃,便再度殺了過來,可以借助馬力的他,本身就佔據著優勢。

  只見他雙腿一夾馬腹,胯下戰馬鼻中噴出一股白氣,幾步衝到了周倉面前,而它的主人,則從馬背的刀鞘中抽出一把鋒利的長劍,一手提著長槍、一手握著長劍,冰冷的眼神死死盯著周倉。

  「鐺!」

  周倉的大刀被對方的長槍盪開了,望著那越來越近的鋒利寶劍,他的雙眼瞪地滾圓。

  完了!

  周倉心中暗叫不妙,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嗖」地一聲,隨即,他面前的騎兵不知怎麼回事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下意識地用握著長劍的手摀住了眼睛。

  好機會!

  周倉大叫一聲,從地上跳起來,用手中的大刀狠狠砍向那名騎兵的肩膀,只聽一聲慘叫,那名騎兵被砍個正著,翻身落馬,正要站起身來,卻被周倉一刀戳死在地上。

  「呼!」

  這狠狠戳了幾下,周倉這才心有餘悸地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忽然,他發現那名騎兵的眼角鮮血淋漓,仔細一看,一顆帶血的石子從他頭盔中掉落下來,咕嚕嚕地滾落在地上。

  「這是?」周倉愕然地回過頭去,卻見陳驀松氣般地半蹲在地上,右手握著一枚差不多大小的石子。

  這小子……

  兩人對視了一眼,周倉早前眼中的憤怒之色退地一乾二淨,憨憨一笑,大聲喝道,「跟我上,弟兄們,殺!」

  「喔!」裴元紹等人大吼一聲,跟著周倉衝了上去。

  但是,黃巾一方即便有近萬人,但是體力早已耗盡,而對方,雖說只有三千人馬,但是勝在養精蓄銳已久,精力充沛,沒過多久,近萬黃巾便隱隱呈現出潰敗的局面。

  亂軍之中,也不知是充當了第一個逃跑的角色,以至於近萬黃巾紛紛掉頭,向後逃跑。

  原本衝在最前的周倉,雖說性格憨厚,但也不是傻子,一見情況不妙,當即一把拎起陳驀抗在肩頭,與裴元紹等人拚命向後跑去。

  黃巾士卒潰敗逃跑,官軍如何會不追,作為這支兵馬的統帥,皇甫嵩副將楊茂當即下令,全軍追擊。

  就這樣,三千長社兵馬死死咬著近萬黃巾不放,一直追過了山坳。

  就在這時,山後忽然竄出一支軍隊來,為首一員將領,正是黃巾軍中大將馬明,只見他揚劍一指長社軍隊,大聲笑道,「哈哈,馬某在此恭候多時了!殺!」

  「糟糕,中計了!」楊茂懊惱地一拍馬脖子,當即勒馬掉頭,驚慌失措地喊道,「撤退,全軍撤退!」

  「哪裡走!」黃巾大將馬明大吼一聲,率領麾下士卒追了上去,連帶著早前潰敗逃跑的近萬黃巾都紛紛停下了腳步,轉過來又追擊官軍,就連扛著陳驀的周倉,也掉過頭和裴元紹等人追了上去。

  而與此同時,在那山頂上,黃巾軍大帥波才正帶著幾個貼身護衛站在山頂上,冷冷望著山下。

  「不出大帥所料,皇甫老賊果然派軍來襲擊我軍!」一名護衛帶著幾分恭維與討好說道。

  「哼,」波才輕哼一聲,淡淡說道,「皇甫義真善於用兵,明知我軍長途跋涉趕到此處,乃是強弩之末,又豈會眼睜睜看著我軍安營紮寨?」

  身旁幾位護衛一聽,知趣地恭維道,「大帥英明,識破皇甫老賊會派軍輕襲我軍,否則,我軍必定是傷亡慘重!」

  「此等小伎,何足掛齒?」波才負背雙手,望著夕陽歎了口氣,搖頭說道,「那皇甫嵩以為我不知他在想些什麼,真是可笑!」說著,他抬手一指撤退的官軍,冷笑說道,「你等以為那支官軍是因我軍伏兵而撤退?看仔細了,這支兵馬撤退時旗幟不倒,陣型不亂,分明是詐敗,引誘我等派軍追擊!」

  「啊?那馬明將軍豈不是……」

  「哼,放心,我早已囑咐過他,只追十里便率軍返回,若是我所料不差,剛才那支官軍只不過是誘餌,不出半柱香的時辰,當會有另一支兵馬來襲我軍營寨……傳令下去,叫於苗、祁夏、孫鼎、周光四將率本部兵馬屯於此山外圍,成犄角之勢,我看皇甫義真如何襲我!速去!」

  「諾!」

  半個時辰後,果然是一支兵馬從長社方向而來,粗粗一看數量約有四千,而且都是騎兵,為首一員大將,虎背熊腰、孔武有力,面如刀削般剛毅、眼如劍芒般冷峻,端得是一員虎將。

  只見他身披青銅虎甲,坐跨掛甲黑馬,左手緊握韁繩,右手虛扣腰間戰刀,遙遙望著黃巾軍所佔據的山,那飄揚的旗幟上,分明寫著一個【孫】字。

  此人便是皇甫嵩麾下愛將,孫堅,如今擔任佐軍司馬一職。

  只見孫堅策馬上前幾步,遙遙望著盤踞在山下的四支黃巾軍隊,皺眉說道,「早前聽聞波才智計過人、善於謀劃,今日一見,果然如此……竟不想被他看破皇甫將軍計謀,如此,我等此行徒勞無功,唯有撤軍!」

  「將軍,」孫堅身披副將程普抱拳說道,「賊子如今不過是強弩之末,我等有四千精銳騎兵,何懼之有?卑職不才,願為先鋒!」

  「我素知德謀勇武過人,然……」說著,孫堅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黃巾有八萬之眾……敵眾我寡啊,若無完全把握,不宜硬拚,今日波才想必是已有準備,若是我等硬拚,非但討不到好處,更會將我四千精銳盡數葬送在此,此四千精銳乃保全長社之根本,不可輕易犧牲……傳我令,撤軍!」

  「諾!」程普抱拳領命。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8:54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7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七章 邂逅

  話說孫堅撤軍返回長社,將波才早有準備之事告知皇甫嵩與朱?二人。

  皇甫嵩聽罷,黯然一歎,搖頭說道,「聽聞賊將波才善用兵,智謀過人,果然不凡吶!」說著,他轉過頭,對朱雋說道,「兄與此人戰過一回,可知此人底細?」

  「唔,」朱雋點點頭,回憶起那一次在穎川的交鋒,暗歎說道,「波才此人,深得賊首張角信任,武藝不凡,又兼善於用兵,乃難得將才,如今城內你我二人麾下僅兩萬餘士卒,不宜硬拚,還需從長計議。」

  「不知兄有何高見?」

  朱雋沉思片刻,皺眉說道,「賊軍此來,士氣乃盛。我等偷襲不成,不宜再行交鋒,不如暫時緊閉城門,以待其自潰!以我之見,波才舉兵倉促,軍中糧草必定不足,是故,我退軍時曾將沿途大小山林焚燬,又令人遷走此處百姓,行豎壁清野之策,令賊軍無從補給,只要我等緊守城池,閉門不出,不出一月,賊軍糧草必然耗盡,軍中士氣必然大洩,到那時,我等再出城迎戰,必獲全勝!」

  「唯有如此了,」皇甫嵩深然之,撫鬚搖頭歎道,「希望朝中莫要有小人對陛下進讒,言我二人畏敵懼戰才好……唉,朝堂昏暗,賊子四起,皆因陛下寵信宦官外戚,我大漢四百年基業吶!」

  朱雋沉默不語,一抬頭,卻見堂中孫堅欲言又止,心中好奇,遂笑著說道,「文台莫不是有心事?」

  孫堅猶豫一下,抱拳說道,「有一事,末將不知當說不當說!」

  朱雋心中一愣,擺擺手笑著說道,「哈哈,文台何必拘束?大可說來!」

  「諾!」孫堅抱拳領命,沉聲說道,「今日我奉命偷襲黃巾,見黃巾傍山設寨,結草為營……」

  「什麼?」還沒等孫堅說完,皇甫嵩面色一變,急切問道,「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孫堅點頭說道。

  「怪哉!」皇甫嵩聽罷一臉詫異,在堂中踱了幾步,喃喃說道,「傍山設寨,結草為營,他波才就不怕我軍一把火燒了他八萬人馬?」

  話音剛落,朱雋大喜說道,「此乃天賜之功吶!我思波才此人,雖善於領兵,然終究不曾細讀兵法,用兵無度,毫無章法,如何會想到埋下了這天大禍根?此乃自尋死路!我們只需一把火,天賜之功便唾手可得!」

  「非也非也,」皇甫嵩不住地搖頭,負手在堂中來回踱步,沉聲說道,「我思忖其中必有蹊蹺,傳聞波才亦是山戶出身,豈會不知四月夜風如火油?」

  「那他這是……」孫堅皺眉問道。

  「我思,此乃計也!」皇甫嵩瞇了瞇眼,負背雙手望著堂外夜色,沉聲說道,「乃是波才用他麾下八萬黃巾為餌,故意傍山設營,為的就是引我等夜襲其營寨,倘若我等當真前去夜襲,他只需伏一軍在外,前後夾擊……八萬黃巾,接天連地,我等區區兩萬餘兵馬如何抵擋?倘若我等落敗,他便可趁勢取長社,此乃誘敵之計!」

  朱雋一聽,驚出一身冷汗,恍然說道,「非兄提醒,險些誤了大事,我思波才亦非無謀匹夫,怎會行此自絕死路之舉,其中果有蹊蹺!」說著,他沉吟半響,猶豫說道,「然,即便是計,我等亦不能坐守旁觀吶,再者,萬一……萬一是波才一時疏忽,那我等豈不是錯失良機?」

  「唔,」皇甫嵩點點頭,長歎說道,「兄所言也在理,波才不明究竟令全軍黃巾結草為營,無論是否詭計,我等不得不嘗試一番……罷了,今日夜深,兄與文台且歸住所歇息,明日天明時分,我等再登樓窺視黃巾虛實!」

  「也好!」朱雋點點頭,對孫堅說道,「既如此,文台且下去歇息,這幾日好生休養,非你不能破黃巾!」

  「承蒙中郎將錯愛,末將愧不敢當!」孫堅抱拳謙遜謝道。

  「去吧!」

  「諾!」

  連續幾日,皇甫嵩與朱雋下令緊閉長社城門,每日登上城樓眺望黃巾建營進程。

  「果然如文台所言,黃巾賊傍山設寨、依草結營,不知是那波才一時疏忽,還是內有隱情……不可不妨啊!」

  「唔!」朱雋點頭附和,忽然想到一事,說道,「昨日聽一小校言,何進遣一軍來相助我等,不知可有此事?」

  皇甫嵩點點頭,手扶城牆說道,「何進雖是外戚身份,又兼昏昧重利,不過其部下中亦有諸多足智多謀之輩,早前我上疏陛下撤罷黨錮之事,也多虧何進在旁美言……比起張讓之輩,何進還算是有德之人!」

  「只可惜此人出身市井,貪婪重利,如今身居大將軍之位,恐怕非社稷之福……」

  「唔,」皇甫嵩黯然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外戚、宦官,猶如二虎奪食,遲早有一番變故,不過如今,我等還是著眼於黃巾賊子,看波才行軍路線,恐怕是想北投匯合賊首張角,此事,我等萬不能坐視不理啊!若張角得波才麾下八萬兵馬,勢必如虎添翼,再難制衡……無論如何,我們要將波才拖在此處!」

  「兄言之有理!」朱點頭附和道,轉頭一望黃巾大營方向,忽然眼中露出幾絲詫異,皺眉說道,「兄且看!」

  皇甫嵩抬頭順著朱雋所指方向看去,隱隱望見一支幾百人的人馬正朝波才黃巾大營而去。

  「這是……」

  而與此同時,在黃巾營寨之內,陳驀與王卓等幾名士卒合力將一根巨木插入地下作為營寨木牆。

  除了前幾日那一場與官軍的交鋒外,這是黃巾士卒們眼下唯一的工作,安營紮寨。

  「歇息一會吧!」關著膀子的裴元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坐在一根巨木上,低著頭從一旁盛滿水的木桶中舀了一勺水喝著,隨即將木勺遞給其他人。

  周倉、陶志、范立,三伍的士卒陸續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圍坐著在一塊閒聊著。

  一到這時候,裴元紹的性子又發作了,這個人天性靜不下來,見眾人坐在一起,又開始說那些將軍的事跡,只不過說著說著,他又將話題轉移到了陳驀身上,直說得口沫飛濺,手舞足蹈。

  「……就在那時,一名敵將來到老週身後,手起一刀,正要將他砍落下馬,老周慘呼一聲,『我命喪於此也!』這時,只見一道寒光閃過,那敵將痛嚎一聲,摔落馬下,原來,小驀使了他那絕技,用一顆石子打中了敵將眼眉,直打地鮮血之流……」

  正說著,周倉打那邊走過來,一聽到裴元紹胡說八道,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我何時慘呼一聲『命喪於此』?還砍落馬下,我何來戰馬?胡說八道!」

  「怎得是胡說八道?」裴元紹眼睛一瞪,說道,「你且說,要不是小驀那絕技,你是不是被那敵將砍了頭顱去?」說著,他沖陳驀眨了眨眼睛,說道,「是吧,小驀?」

  見其他人都望著自己,陳驀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只是運氣好,再說那也不是什麼敵將,只是一員普通騎兵而已。」

  周倉生性憨厚,見陳驀這麼說,憨憨一笑,說道,「莫要這麼說,那日要不是你,我恐怕早已死在那敵兵手中……長社騎兵,果然厲害!」

  陶志、范立等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一個勁地說道,「此事當真?不是老裴信口胡言?」

  「喂喂,什麼叫信口胡言?」裴元紹不滿地嘀咕著,身旁王卓與韓然兩個士卒都笑了。

  就在這時,剛立的營門好似有些騷亂,眾人好奇地望去,卻看到守營的士卒將一支幾百人的兵馬擋在營寨門口。

  「怎麼回事?」眾人詫異地擠開人群向那望去,這時,附近士卒們的議論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是地公將軍……」

  「什麼?地公將軍?地公將軍來到了我軍?」

  「真的是地公將軍!」

  地公將軍?

  張……張寶?陳驀隱隱記得是叫什麼名字,因為身高的原因,在這一群近兩米的大漢中,他怎麼也看不到營門,沒辦法之下,他只好站到幾根木頭上,瞇著眼睛眺望。

  地公將軍張寶,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好像一個普普通通的人,穿著華麗的鎧甲與長袍,露出一臉不耐煩的表情,看上去似乎有點憤怒的樣子。

  沒過多久,營內深處匆匆走來一行人,為首的正是黃巾大帥波才。

  「不知地公將軍降尊前來,波才有失遠迎,還望地公將軍莫要怪罪!」

  波才率先抱拳行禮,言辭十分謙卑。

  卻不想張寶冷哼一聲,淡淡說道,「渠帥客氣了,什麼地公將軍,我張寶也就是給你們這些位渠帥跑跑腿,就好比您波才渠帥……」

  一聽張寶語氣,波才心下咯噔一下,一望營寨門口的守門將士,心下頓時明白過來。

  想必是此些士卒盡忠職守,將這位大人擋在此書,惹著這位大人心中不滿……

  想到這裡,波才連忙說道,「將軍說笑了,地公將軍威名,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啊,來,請,請!」說罷,波才讓開道請張寶入營。

  見波才言語謙卑,張寶臉上表情緩和許多,輕哼一聲,邁步而入,他身後二十餘位護衛緊跟其後。

  望著張寶離開的背影,波才微微歎了口氣,忽然眼角餘光瞥到了跟隨張寶而來的幾百名異常魁梧的士卒,臉上表情微微一變,沉聲說道,「來人,將此些壯士帶到中營,取些酒肉,好生安置!」

  「諾!」

  而在另一邊,裴元紹似乎也聽到了波才的話,心中有些憤憤不平,低聲說道,「大帥也太偏心了,我等跟隨他出生入死,每頓也不過一碗白飯,如今對這些傢伙,卻是好酒好肉……」

  「閉嘴!」周倉低聲打斷了裴元紹的話,隨即望著那幾名異常魁梧的士卒,喃喃說道,「莫不是傳聞中的黃巾力士……」

  「黃巾力士?」伍長陶志詫異問道。

  還沒等周倉答話,伍長范立沉聲說道,「聽聞地公將軍麾下有一支精銳軍隊,喚作黃巾力士,以地公將軍秘製符水、丹藥為食,異常凶悍,軍中士卒人人可以一當十,令官軍風聞喪膽,不知是真是假……」

  「黃巾力士?」陳驀嘀咕一句,心中也不在意,正要從木頭堆上下來,卻忽然望見張寶身後二十餘護衛中,竟然有一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年輕女子,身穿一件素衣,好奇地張望著營內的一切。

  或許是陳驀的注視被那女子發覺了,她轉過頭來,望向陳驀的方向。

  那女子天生麗質,楚楚動人,讓附近黃巾士卒心生傾慕,但是陳驀,卻是驚地渾身一震,面色慘白,險些從木頭堆上跌下來,幸好被周倉一把扶住。

  似乎注意到了陳驀的怪異舉動,那女子咯咯一笑。

  這時,前面的張寶轉過頭來,一臉溺愛地喊道,「素素,快過來!」

  「嗯,叔父!」女子輕笑著跟了上去。

  而另外這邊,周倉扶著陳驀皺眉問道,「怎麼了,小驀?」他很奇怪陳驀好端端的為什麼會露出那種古怪的表情。

  見鬼了……

  陳驀一臉駭然地望著那女子歡快走遠的背影。

  他分明記得,這個叫做素素的女子,與他後世在那場車禍中所救的那個年輕女孩一模一樣……

  對,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00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8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八章 邂逅(二)

  她是誰?為什麼和那個自己救下的女孩長的一模一樣?

  難道她也從後世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亂世?

  連續幾天陳驀都胡思亂想著,在伐木紮營的任務上也顯得心不在焉,幸好身邊的都是和他關係不錯的黃巾士卒,見陳驀偷懶也不是很在意。

  「怎得,小驀,這幾日見你魂不守舍的……」在午間休息的時候,周倉端著一隻盛著水的陶碗遞給陳驀,坐在他身邊說道,「發生了什麼事?不妨與我等說說。」這個憨厚的漢子真心將陳驀看成了自己的兄弟。

  「我沒事,周大哥。」陳驀微微搖了搖頭。

  周倉暗暗歎了口氣,抬起頭來,正巧見到裴元紹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臉上頓時一愣,詫異說道,「老裴,你怎麼這副嘴臉?」

  「呸呸!」裴元紹沒好氣地吐了兩口唾沫,翻了翻白眼,坐在陳驀另外一邊,笑嘻嘻說道,「老周是個莽夫,如何會瞭解?小驀是有心事……對吧?小驀?」

  望著裴元紹竊笑的表情,陳驀隱隱感到幾分尷尬,訕訕說道,「什……什麼啊?」

  「什麼?嘿!」裴元紹作怪似地大叫一聲,壓低聲音說道,「前日,我可是什麼都看到了喲!」

  「你看到什麼了?」周倉與陳驀異口同聲地說道,只不過周倉的語氣是抱有疑惑,而陳驀卻顯得有些著急。

  「是個漂亮的人呢!對吧?」裴元紹嘿嘿一笑,將手中碗裡的水一口喝乾,似笑非笑地望著陳驀,弄地陳驀好不尷尬。

  儘管被裴元紹取笑了一番,但是陳驀對那個叫做素素的女孩還是抱有很大的好奇心。

  不知怎麼,從那天以後,陳驀一閉眼眼前就會浮現出那個叫做素素的女孩她那美麗的臉龐,出現的頻率遠遠超過了以往暗戀的女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人不可能長的一模一樣吧?

  難道她也和我一樣……

  想到這裡,陳驀不禁有些怦然心動,周倉、裴元紹等人雖說和他關係極好,但陳驀與他們畢竟不是出身同一個時代,有些事根本無法溝通,尤其是孤身來到這個亂世的孤獨感。

  想了想,陳驀覺得有必要找個機會試探一下,結果第二天,陳驀便遇到了她……

  那是在午間休息的時候,陳驀正端著一隻陶碗走向自己的帳篷,碗裡盛放著幾隻乾饃,那是他今天的晚飯。

  或許營內的傳聞是真的,黃巾軍中糧草將盡,食物越來越緊張。

  走著走著,有些心不在焉的陳驀一頭撞在一名高大的黃巾士卒身上,碗裡的乾饃咕嚕掉出去一個,滾落在地上。

  「看著點啊,小子!」被撞到的黃巾壯漢皺眉瞪了陳驀一眼,這才拿著自己的陶碗朝著遠處的鍋架走去。

  雖說營內的黃巾士卒基本長得高大魁梧、凶神惡煞,但是大多數人卻出奇地好說話,都是周倉、裴元紹這類直爽的漢子,所以,營內幾乎見不到強壯的人欺負弱小的人,當然了,這和營內嚴厲的軍規也有一定關係。

  見碗裡的乾饃少了一個,陳驀的目光下意識地在地上尋找著,幾個轉頭的功夫便望見了那只沾滿灰塵的乾饃,換做以前,他肯定是不會去撿,但是現在……

  唉,營內糧食緊張啊。

  而就當陳驀俯下身準備將那只乾饃撿起來時,旁邊忽然伸過來一隻纖纖素手,將陳驀掉落的乾饃撿了起來。

  陳驀下意識地抬頭,眼中露出幾絲意外和拘謹。

  是她,竟然是那天見到的女孩……

  關於這個年紀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陳驀在這幾天也聽其他士卒提醒過,然而對方的身份卻叫他大吃一驚。

  原來這個女孩是人公將軍張梁的女兒,喚作張素素,因為張梁身邊事務過多,沒有時間照顧自己的女兒,於是就將她托付給自己游手好閒的二哥張寶。

  張寶此人性格狹隘、睚眥必報,對外人很是苛刻,但是對於親情卻格外看重。

  張氏兄弟三人中,大哥張角因為浸心於推翻漢朝,十幾年來都沒有娶妻生子,而張寶自己又為人輕浮,雖說有不少的女人,卻意外地沒有一個兒女,只有三弟張梁生下了一個女兒,年僅十五歲。

  或許因為是張氏唯一的血脈,不管是張角還是張寶,都十分寵愛自己的侄女張素素,教她唸書識字不說,就連記載在《遁甲天書》上的妖術,張角也毫不吝嗇,只要張素素感興趣,張角便會盡心地教她。

  當然了,張素素一個女孩又怎麼會對那種妖術感興趣呢,比起呆在繁忙的大伯身邊,她更喜歡跟著二伯張寶四處跑。

  因為張寶麾下只有黃巾力士這一支精銳兵馬,又不像他三弟張梁那般精通政務,所以張角派遣前往各處聯繫各地的黃巾軍。

  對於自己三弟的女兒張素素,張寶待她勝過自己親生兒女,不管是在鉅鹿、廣宗,還是前往各處黃巾軍中,張寶都將她帶在身邊,拜他所賜,如今各地黃巾軍中的大小渠帥,都知道人公將軍張梁有個女兒,叫做張素素……

  這個年僅十五歲的女孩在黃巾各部中的名望,一度超越張角最寵愛的弟子張白騎。這是後話。

  「呼呼,」在陳驀複雜的目光中,張素素撿起那只乾饃,呼呼吹了吹上面沾著的灰塵遞給陳驀,微笑說道,「給!」

  陳驀猶豫著伸手接過。

  盯著陳驀看了半天,張素素咯咯笑道,「你也是營內士卒麼?我認識你,前幾日你站在一堆木頭上,還差點摔倒,對吧?」

  陳驀只感覺臉上一陣灼熱,無言地點點頭。

  「咯咯,」張素素咯咯一笑,笑嘻嘻地望著陳驀,見他和其他士卒那樣拘束,張素素覺得很無趣,轉身正要離開,卻聽陳驀問道,「你……你怎麼會來這裡?」

  「咦?」張素素詫異地轉過頭去,微微歪著頭望著陳驀,疑惑地說道,「我跟我二伯來的呀,二伯在帳內和你們大帥商議軍事呢,我覺得太無趣,就出來走走咯……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望著張素素那美麗而可愛的臉蛋,陳驀越發肯定她就是自己在後世救下的女孩,猶豫一下,說道,「你不是……你還記得麼,那天在路上,你在路上,那個……」陳驀結結巴巴地將那天的事對張素素說了一遍,直說地張素素滿臉的莫名其妙。

  「那天?路上?車?」張素素歪著腦袋看了陳驀半天,忽然咯咯笑道,「你很有趣呢……和營內其他的士卒不一樣,你叫什麼?」

  她……她不是?

  陳驀愕然地張了張嘴,見對方根本聽不懂自己在說什麼,他的心中湧起無比的失望。

  原以為孤身一人來到這個亂世的自己終於找到了一個同命相連的人,卻沒想到那只是自己美好的願望……

  「喂,和你說話呢!」張素素有些氣鼓鼓地瞪著陳驀。

  「我……我叫陳驀!」

  「沉默……嘻嘻,有趣的名字!」女孩咯咯一笑,擺擺手說道,「我記住你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二伯又要說我了……」

  望著女孩離開的背影,陳驀也端著陶碗默默地走向了自己的營帳。

  一旦瞭解到張素素確實是這個時代的人後,陳驀原本火熱的心早已涼卻了一半,不過對方那讓人從心裡感到愉悅的笑靨卻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人公將軍張梁的女兒,張素素……

  而與此同時,在黃巾大營帥帳之內,張寶與波才之間卻爆發了意見上的衝突。

  「波才,兩個月前,我兄大賢良師與你等約定期限一同舉兵,叫你率軍沿途北上,與他匯合,一同揮軍雒陽,整整兩個月,你卻仍然逗留穎川……此事暫且不說。

  我不想插手你軍中事務,但是我不得不說……我到你營中已有三日,對吧?在這三日中,你每日僅僅叫部下督建營寨,卻沒有半分取長社的意思,莫非是存心怠慢?」

  望著坐在帥座上的張寶露出嚴厲逼人的目光,波才抱拳恭謹地說道,「地公將軍明鑒,我自從與大賢良師約定,於穎陽起事,期間攻佔大小城縣無數,不曾有半點怠慢之心,只是那昏君派遣了皇甫嵩與朱雋二人前來堵截,是故未能如期與大賢良師匯兵一處,皇甫嵩、朱雋二人,乃朝中老將,爛熟兵法於心,又兼行事謹慎,波才無能,為顧全部下安危,只能徐徐而進……」

  「這麼說,我錯怪你咯?」

  「不敢當,」見張寶眼中凶光一閃,波才皺了皺眉,抱拳說道,「聽聞大賢良師在廣宗與盧值交兵,形勢緊迫,波才亦是心急如焚,奈何長社仍然屯有重病,若是波才揮軍北上,穎川其餘各地黃巾弟兄勢必會受官軍脅迫,再者,皇甫嵩若是趁我揮軍北上之際,率軍隨後掩殺,只恐我軍有覆滅之險……」

  「哦?是麼?」張寶冷哼一聲,淡淡說道,「那麼依你之見呢?」

  只見波才眼中精芒一閃,沉聲說道,「長社不除,我穎川黃巾如鋒芒在背,依我之見,唯有拔掉皇甫嵩與朱雋這兩顆朝廷爪牙!」

  張寶愣了愣,臉上表情一寬,語氣也放緩了許多,點頭說道,「對,言之有理,那你為何久久不見動靜?我此前趕來時,曾到廣宗拜訪兄長,兄長近來辛苦,身體狀況堪憂啊,我等不宜久拖,速速召集兵馬,拿下長社,我可助你一臂之力!」

  張氏兄弟三人中,大哥張角精通內政,又掌握有《遁甲天書》上諸多妖術,只可惜從小體質虛弱,起兵之後更是久久抱病在床,三弟張梁在學習妖術上天分不足,不過卻善於謀劃、用兵,在黃巾各部中又有極高名望,所以一直代替張角對黃巾各部發號施令。

  而張寶,內政兵法都不甚了了,雖說從張角那學到了一些妖法,卻又學不精通,只善於研製丹藥,再加上他性格惡劣,所以張氏兄弟三人中,只有他威望最低。

  不過不管怎麼說,張寶好歹也熟悉一些妖術,有他相助,攻下有重兵防守的長社,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過波才另有打算……

  「將軍明鑒,長社城內僅守軍兩萬餘,此事不假,然長社城高牆固,若是強攻,我麾下將士必定傷亡慘重……不管怎樣,請將軍放心,半月之內,我當拿下長社!」

  波才這句話本來並沒有什麼不對,但是張寶憂心身在廣宗的兄弟,巴不得一日趕到廣宗,一聽[半月之內],他的臉色當即一沉,勃然怒道,「還說不是刻意怠慢?區區長社,何須半月?波才,我以我兄大賢良師名義,令你即刻對長社用兵!」

  「將軍?」波才表情微變,一臉為難地望著張寶,他身後十幾位將軍都用憤怒的眼神望著張寶。

  「啪!」

  張寶拍案而起,指著波才以及他麾下十幾名軍中大將,怒聲說道,「怎地,想犯上作亂不成?」說著,他身旁二十餘名護衛紛紛拔出寶劍,怒視波才,而波才麾下將領一見,以馬明、於苗為首,也紛紛拔劍,帳內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見帳內諸將拔劍瞪著自己,張寶氣地面色漲紅,怒聲吼道,「波才,你好大的膽子!」他平生最重面子,哪裡容得有人對自己拔劍相向。

  波才面色一變,急忙轉身將部下的劍按下,大聲喊道,「住手,都住手!馬明,於苗,我命你們住手!」

  馬明、於苗等將領見主帥發話,唯有收劍,但是卻仍然用憤怒的眼神望著張寶,以表達他們心中的不滿,這讓張寶更是心中惱怒。

  就在這時,忽然帳幕撩起,從帳外傳來一聲脆生生的聲音。

  「二伯?」

  張寶瞪著眼睛望向帳門,見張素素一臉疑惑地望著帳內,臉上頓時一愣,隨即,眼中的怒火退地一乾二淨,招招手說道,「素素啊,過來過來!」說著,他見張素素的眼睛一直望著護衛們手中的寶劍,遂咳嗽一聲,說道,「還不快收起來,莫要嚇壞了我的乖侄女!」

  張寶的護衛們一聽,這才收劍退後,連帶著波才心中也暗暗鬆了口氣,用感激地目光望著張素素,雖然後者並沒有注意到。

  「二伯,你們是在商議軍情麼?」

  「是呀,」張寶笑呵呵地點了點頭,溺愛地拍了拍張素素的頭,隨即眼神微微變冷,望著波才以及他麾下十幾名將軍,冷聲說道,「波帥,方纔之事,張某暫且不與你等計較,還望波帥以大局為重……明日天明時分,召集全軍,由張某親自督戰,勢必要拿下長社!如若不然……軍法處置,兩罪並罰!」

  見張寶叫自己[波帥],波才便知道此事已經沒有再商議的餘地,揮手將諸將退下,抱拳領命。

  「波才……謹遵地公將軍之令!」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03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8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九章 惡氣

  「張寶欺人太甚!」

  「實在是欺人太甚!」

  子夜時分,在黃巾營寨內帥帳中,十幾位黃巾將領一臉憤慨喋喋不休地咒罵張寶,而波才則負背雙手在帳內踱來踱去,良久,悵然歎了口氣。

  「壞我大計啊……」

  「大帥,」大將馬明走到波才身邊,氣憤說道,「張寶這廝,分明不將大帥放在眼裡,仗著兄長大賢良師名義,對大帥指手畫腳、喝三到四,末將實在看不過眼!」

  「是啊,大帥!」其餘諸將紛紛出言附和。

  「諸位心意,波某明白,」微微歎了口氣,波才負背雙手踱到帳門口,望著天空那輪明月,喃喃說道,「我本心不欲強攻長社,恐壞了將士性命,奈何天意如此……若是我一意孤行,恐怕張寶心中嫉恨,治我等一個犯上作亂之罪,雖說波某心中坦蕩,但是此事若是傳到大賢良師耳中,終究不好看,唉,也罷也罷,波某怕是對不住諸位與麾下將士了……」

  與其他諸將對視一眼,祁夏抱拳說道,「大帥言重了,只消大帥一句話,末將等即便是捨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為大帥奪下長社,為大帥出那一口惡氣!」

  說罷,其他幾位將領紛紛出言附和。

  諸位將領的支持,讓波才心中一寬,轉身抱拳笑道,「諸位兄弟如此信任波才,波才感激不盡,既如此,我等便去會一會皇甫嵩!」

  諸將一聽,紛紛抱拳說道,「大帥之令,我等豈敢不從?!」

  「好,今日夜色已晚,諸位且各自回帳,好生歇息,待明日與官軍廝殺!」

  「諾!」諸位將領紛紛抱拳領命。

  麾下諸將一一離去,但是波才的心卻平靜不下來,站在帳門口望著天空中那輪明月暗暗歎息。

  長社城池有兩萬餘重兵把守,又有皇甫嵩、朱?這兩員老將,又哪裡是那麼輕鬆就能拿下的?

  若當真那般輕鬆,自己又何須冒著這天大風險設下誘餌,期望將那兩個老傢伙從長社騙出來呢?

  唉!張寶目光短淺、行事愚昧,差其兄弟遠矣!

  在帳內踱了幾步,波才仍然感覺胸口有股惡氣難以平復,於是戴上隨身攜帶的寶劍,在營中散心。

  而與此同時,在帳中熟睡中的陳驀卻被人一腳踹醒了。

  陳驀強忍著困意睜開眼,卻看到張琅一臉得志地站在帳門口,衝著自己以及周倉等人冷笑。

  在前些日子的戰鬥中,這傢伙也不知走了什麼狗運,竟然殺死了一名長社騎兵,而且對方還是什長,拎著人頭回到營內領賞。

  原本黃巾軍中就編製不全,以至於這廝一下子就當上了什長,職位比周倉、陶志、范力等人還高。

  為報當日之仇,小人得志的張琅每日叫周倉、陶志、范立三伍的士卒輪迴換防,而他自己卻與伍內其他四名士卒呼呼大睡。

  若不是軍規嚴明,凡重大犯罪有連坐的處罰,也就是[一人犯罪,全伍受罰],周倉、裴元紹、陶志早就一刀宰了這個混蛋了。

  「都給我起來!聽到沒?都給我起來!」

  「又是我們?」裴元紹氣憤地說道,「為何每日都是我等?卻不見你?」

  張琅冷笑一聲,說道,「我乃什長,如今軍中編製不全,這個帳篷所有人都歸我調遣,我叫你們去,你們就得去!都給我利索點,否則我上報李伯長,叫你們好看!」

  「嘁!」周倉不屑地吐了口唾沫,卻被張琅看到。

  「周倉,你什麼意思?莫不是想違抗命令?」

  還沒等周倉說話,老兵范立連忙擋在他面前,息事寧人地說道,「沒事沒事,我等哪敢抗命啊!」說著,他暗暗對惱怒不已的周倉與陶志二人使了個眼色。

  其實張琅心中也有點畏懼,怕周倉一時火起不顧一切殺了他,也就不再追問,瞥了一眼陳驀,冷聲說道,「哼,知道就好,還有你,給我利索點!」

  就這樣,周倉、陳驀一行十五人,無可奈何地到轅門處換防去了。

  四月的深夜十分地寒冷,雖說轅門兩旁燃著一堆堆的篝火,但卻起不到任何的取暖作用,而且此事營內又下了禁酒令,大半夜抱著一桿冰涼的鐵槍站在寒風中,這滋味可不好受。

  在轅門處守夜的士卒並不是只有周倉他們,還有其他好些士卒,粗粗一看,光是轅門處就恐怕有上百名,還不包括在營內巡夜的,但是不得不說,周倉他們的位置是最差的,其他士卒好歹還能靠著篝火取取暖,但是周倉他們卻在轅門兩旁的一處箭垛附近,就算是最近的篝火也隔著好十幾丈,那真是半點的暖意也沒有。

  「他娘的!」周倉、裴元紹、陶志三人異口同聲地罵了一句,眾人一聽笑了,也算是稍稍緩解了一下低沉氣氛。

  「真冷啊!」伍長范立縮著身體蹲在轅門一根木頭後使勁地搓著雙手,隨即又站了起來,搖頭說道,「不行了,得活動活動,我去營內巡夜,有誰想去的?」他這話不光是對自己伍內的士卒所說的,其中也包括另外兩伍的士卒,畢竟除了張琅那一伍外,其他三伍的關係都很親密。

  「我去!」裴元紹率先開了口,他本來就不是靜得下來的人。

  最終,范立帶著裴元紹等人到營內巡夜去了,只剩下周倉、陶志、陳驀三人蹲在箭垛下躲風。

  這三個都不是喜歡說話的人,但是因為吹著寒風實在是太冷了,他們只好找話題閒聊幾句,讓自己忘卻那份寒冷。

  「家裡還有人麼?」最先開口的是陶志,個子不高,要比周倉、裴元紹矮上一個腦袋,但是身上的肌肉卻毫不遜色,再加上臉上那道駭人的刀疤,看上去叫人從內心深處感到恐懼。

  這個有些沉默、又有些衝動的男人,是新晉的什長張琅除周倉外最畏懼的人。

  「全死光了,大旱時餓死了!」周倉帶著幾分悲涼低聲說道。

  「哦,」陶志應了一聲,轉頭望向陳驀,卻見他也搖了搖頭,遂微微歎了口氣,說道,「我有個兒子,我婆娘帶著呢,在譙郡,前幾年交不上賦稅,我就叫婆娘把家裡的田賣了,投奔她老舅,雖然遭人白眼,不過好歹還能湊合著過,正巧波帥在穎陽舉兵,所以我就和三個當地的弟兄投奔了波帥,穎川一戰,那三個兄弟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僥倖撿回條命……一貫的軍餉,他娘倆就指望這個呢……」說著,他自嘲地抓了抓頭髮。

  望著陶志,周倉微微歎了口氣,拍拍他肩膀說道,「希望大賢良師能夠推翻那昏君,到時候日子就好過了!」

  「啊!」陶志勉強擠出幾分笑容,點了點頭,隨即對陳驀說道,「小驀呢?年紀輕輕,做什麼不好,非要幹這行短命的買賣?」

  我也不想啊,陳驀苦笑不已。

  說了一會,三人便沒了聲音,因為實在是太冷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搓著手哈氣的陶志忽然眼神一變,一手抓過地上的鐵槍站起來,用凌厲的目光盯著不遠處的那塊陰影,低沉說道,「誰?」而周倉也幾乎在同一時間抓起了地上的砍刀。

  陳驀抬起頭,隱隱望見陰影中好似有些人影正走朝自己三人走來。

  「誰?站住!」陶志與周倉又喊了一遍,卻不見對方答話。

  難道是奸細?陳驀腦海中跳出一個念頭,拾起地上一枚石子,嗖地一聲丟向走在最前面的那個黑影的面門。

  「啪!」

  出乎陳驀的意料,那個黑影猛地抬起手,竟然將那枚石子抓在手中。

  就著昏暗的篝火仔細一瞧,周倉與陶志二人驚地面色一變,叩地喚道,「我等見過大帥!」說著,周倉還拉了拉發愣的陳驀,低聲說道,「小驀!還啥站著?」

  原來,那個黑影正是心煩在營內散步的黃巾軍主帥波才,而其他黑影,不用說就知道波才的心腹護衛。

  「好了好了,都起來吧,我只是想試探你們是否警覺……」說著,波才放了一眼自己抓在手中的石子,有些驚訝地望著陳驀,輕笑說道,「好本事!」

  周倉一見,急忙說道,「請波帥恕罪,他並非有意冒犯波帥……」

  還沒等周倉說完,波帥笑呵呵地擺了擺手,走到三人面前,盯著陳驀看了半響,見他一臉的吃驚表情,遂攤開手掌笑著說道,「是你丟的?眼力、準頭都不錯,只可惜力道太弱!你叫什麼?」

  「陳……陳驀。」陳驀有些結巴地說到,直到現在他還有些難以置信,在那麼昏暗的地方,波才竟然一把就抓住了自己丟出去的石子,這是人辦得到的事麼?

  至少周倉與裴元紹二人就辦不到。

  「多大了?」

  「呃,」陳驀猶豫了一下,有些臉紅地說道,「十……十五……」

  「十五啊,」波才還道是陳驀過於拘束,也不在意,望著手中的石子微笑著搖了搖頭,將它放在陳驀手上,隨即望著陳驀那稚嫩的外貌歎了口氣。

  「僅僅十五……」

  波才不由地想到了明日的戰鬥,一想到自己麾下士卒會在明日的攻城戰中傷亡慘重,他的心情不禁變得更加沉重。

  「叫人開營門,我要去營外散散心!」波才轉頭對自己的護衛說道。

  「這……」一名護衛猶豫一下,抱拳勸道,「大帥,深夜出營恐怕有危險……」

  「速去!」

  「諾!」

  沒過多久,寨門便打開了,波才正要朝外面走去,忽然想到了什麼,回頭對自己的護衛說道,「不需跟著,回去吧!」

  「這如何使得?」那些護衛一聽,紛紛勸道,「豈能叫大帥一人前去?好歹叫我兄弟幾個跟隨,好歹有個使喚……」

  「行了,回去吧!」波才心煩地擺了擺手。

  那些護衛對視一眼,誰也沒有離開。

  波才原本心中就煩,見那些護衛抗命,心下有些不喜,皺眉說道,「既然你等不想回去,就代替這裡的將士守門吧!」

  那些護衛見波才發怒,不敢再回話,只好領命。

  「諾!」

  「那我們怎麼辦?」周倉與陶志兩人一句,聲音不大,卻被波才聽到,揮手說道,「你們回去歇息吧,他們會代替你們守夜!」

  周倉與陶志對視一眼,見那些位護衛表情古怪,也不敢多嘴,拉著陳驀正要回帳,卻又被波才叫住。

  「等等!」

  「不知道波帥還有何吩咐?」周倉硬著頭皮問道。

  只見波才望著陳驀看了半天,忽然說道,「小子,隨我去營外走走!」

  周倉與陶志二人一聽,便知道陳驀剛才那一手給大帥波才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心中替他高興,也不多嘴,給陳驀使了個眼色,便拎著武器回帳篷歇息去了,只留下那些位哭笑不得的護衛。

  半個時辰後,捧著一桿鐵槍的陳驀跟著波才登上了山頂,望著波才站在山崗上黯然長歎,一直沒有說話,陳驀便找了一棵樹擋風。

  也不知過了多久,波才幽幽說道,「小子,你懼死否?」

  正裹著衣衫的陳驀愣了愣,好似沒聽清,下意識說道,「啊?什……什麼?」

  波才轉過身來,一臉沒好氣地望著陳驀說道,「我問你,你怕死麼?」

  陳驀恍然大悟,想了想,搖頭說道,「不怕!」

  「唔?」波才一愣,眼神頓時變得凌厲起來,盯著陳驀說道,「當真?」

  陳驀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強大壓力,點點頭說道,「嗯!」

  波才的目光軟了下來,微微歎了口氣,望著遠處的景致說道,「人皆懼死……咳,是人都怕死,我尚且如此,你還年幼,為何不怕?」

  陳驀想了想,認真說道,「不知道,可能是沒有牽掛吧……」

  波才一聽,一臉吃驚地回頭望著陳驀,見他眼神清澈,不像是說謊,心中暗暗歎了口氣,「孑然一身,是故無有牽掛?」

  「唔?」

  「我問你家裡是不是只剩下你一個人,是故沒有牽掛!」波才無奈,唯有再次解釋。

  「是、是啊!」陳驀不禁感覺有些尷尬。

  波才無語地搖了搖頭,再次說道,「是故,連死也不怕?」

  「啊!」

  「何等可悲,何等可歎,」波才歎了口氣,望著天上的明月,喃喃說道,「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死,也要死得有意義啊!」說著,他頓了頓,長歎道,「明日攻城,不知我麾下八萬將士死傷幾何,我身為一軍主帥,卻不能保全我麾下將士性命,思及此事,不覺胸中憤恨……張寶,你何其愚蠢,壞我大計!」

  「張寶?地公將軍張寶?」陳驀愣了愣。

  波才這才醒悟身旁還有個人,一回頭,卻見陳驀莫名其妙地望著自己,遂問道,「你也知曉?」

  見陳驀點點頭,波才冷哼一聲,藉著胸中惡氣,罵道,「張寶此人,鼠目寸光,妄自尊大,他以為長社是那麼好拿的?他以為我不欲早日攻下長社?真是蠢材!」

  「波……波帥對那個張寶不滿?」陳驀好奇地問道。

  「那個張寶?」波才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啊,深恨此人,壞我謀劃!你可知道,他一句話,明日將喪送我軍中多少將士?未可知也!」

  原來是他們兩人的意見起衝突了,陳驀總算弄明白了,好奇說道,「既然是這樣,為什麼大帥還要聽他的?」

  波才沉吟半響,黯然歎道,「只因適才我曾細細想過,張寶所言,也在常理,聽聞大賢良師病重,廣宗黃巾軍心動盪,若是我能及時和良師匯合,當可平息軍中不穩,此事也無不妥……只是張寶太過於激進,竟妄想在數日拿下長社,如此勢必會壞我軍中諸多將士性命……我胸中這口惡氣難消,然此人乃良師兄弟,我是不得不忍吶……」

  陳驀歪著頭聽了半天,似懂非懂說道,「想要消氣,我倒是有個好辦法……」

  「哦?」

  與此同時,周倉與陶志二人找到了范立一行人,將波才的話一說,眾人心中驚訝之餘正要回帳歇息,忽然陶志一臉疑惑地望了望左右,詫異說道,「好像有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

  眾人憑著呼吸細細聽去,卻隱隱聽到山那頭好似傳來一個帶著憤怒的吼聲。

  「大半夜的,誰的聲音?」王卓一臉茫然地說道。

  周倉、陶志二人對視一眼,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因為他們聽出,那是軍中主帥波才的聲音,正從山那頭隱隱傳來……

  「張寶,你個蠢貨!」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06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3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章 長社之戰,攻城

  次日天明時分,待黃巾營內埋鍋造飯之後,主帥波才令孫鼎、周光兩位將軍各率一萬兵馬把守營寨,自己則親自率六萬兵馬趕赴長社,做出攻城架勢。

  聽聞報訊,皇甫嵩與朱雋急忙登上城樓,觀望城外的黃巾軍,只見六萬黃巾軍隊,接天連地、浩浩蕩蕩,一眼望去,如波濤般洶湧。

  望著黃巾那迎風飄揚的【波】字帥旗,皇甫嵩手扶城牆,悵然說道,「波才最終還是等不及了……」

  話音剛落,身旁朱雋皺眉說道,「我看未必!」說罷,他抬手一指黃巾陣中,只見他【波】字帥旗旁,還有一桿大旗,上書【地公將軍】四個字。

  「原來如此,」皇甫嵩釋然地點點頭,撫摸著鬍鬚輕笑說道,「恐怕是賊首張角在廣宗對陣盧中郎形式不妙,是故派他兄弟前來此處叫波才率軍與他匯合,怪不得波才如此著急想要攻克長社,免得我等斷他後路,使他腹背受敵……」

  「怕是如此了!」朱雋點頭附和,隨即望著城外黃巾黯然歎道,「今日恐怕免不了一場惡戰!」

  「唔!」

  在這兩位老將說話的工夫,長社城上已站滿了守城的將士,一個個手持弓弩,蓄勢待發。

  而另外一邊,波才策馬走上陣前,望著長社那高聳而堅固的城牆,又回頭望了一眼自己麾下將士,眼中微微流露出幾分黯然。

  「大帥,一切準備就緒,請大帥下令!」大將馬明策馬到波才身旁,抱拳說道。

  「唔!」

  波才點了點頭,緩緩舉起握著馬鞭的右手,隨即向下重重一揮,厲聲喝道,「全軍聽令,攻城!」

  話音剛落,號角吹響,鼓聲陣陣。

  作為先鋒的三千名黃巾士卒率性扛著雲梯向長社衝了過去,因為缺少攻城器械,雲梯幾乎是黃巾軍用來攻城的唯一手段。

  「放箭!放箭!」城上守軍將領大喝道。

  幾千名守城將士一同拉弓,對準了城下的黃巾一同亂射,可憐那些黃巾士卒因為扛著雲梯,根本無從躲避。

  一時間,城上箭如雨下,城下黃巾中箭者無數,哀嚎聲陣陣。

  「第二隊!上!」黃巾大將於苗跨坐在馬上,揮劍朝前一指。

  後續的黃巾士卒從倒下的同胞手中接過雲梯,抗在肩上,大吼著再度衝向長社城牆。

  「放箭!放箭!」長社城上守軍將領嘶聲力竭地喊著。

  在黃巾軍陣中,望著麾下將士一波又一波地倒在官軍的箭矢下,波才緊咬著牙齒,死死捏著手中的馬鞭。

  攻城戰,是波才極力想避免的戰事,因為黃巾軍大多是由走投無路的百姓所組成,根本沒有官軍訓練有素,更糟糕的是,黃巾軍備嚴重不足,不但缺乏大型攻城器械,就連最基本的弓弩也十分欠缺,[十萬黃巾十萬步卒],這足以說明黃巾在軍備方面的窘迫。

  就好比現在,雖說黃巾乃是攻城一方,但卻被長社的弓弩手死死壓制,黃巾士卒前進的道路,幾乎完完全全是由人命鋪成的,這就是軍備上的差距。

  雖說早已預料到,但是波才還是不免暗暗歎了口氣。

  「若是我有三千弓手……三千……不,哪怕是兩千……」

  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黃巾軍已經損失了將近四千多人,而長社城上,卻幾乎沒有任何損失,軍備上的差距,導致了無數黃巾士卒白白犧牲。

  但即便如此,黃巾士卒的攻城之勢卻沒有半分減弱,同澤的戰死,反而激發了他們的血性,怒吼著,冒著撲面的箭雨衝到長社城下。

  「通通通!」幾架雲梯已經搭上城牆。

  面對著官軍精良的裝備,黃巾士卒所憑借的只有那一腔的熱血。

  「推下去,推下去!」

  「淋火油!淋火油!」城上的將領喊地嘶聲力竭。

  「呼!呼!」

  眨眼功夫,十幾架雲梯劇烈燃燒,一眼望去,儘是一身火焰的黃巾士卒跌下城樓,亦或是被活活燒死,亦或是被亂軍踐踏至死,慘不忍睹。

  然而,黃巾的攻勢卻是越來越兇猛,甚至有幾人已經強行登上城樓,與守城官軍混戰廝殺。

  沒有精良的裝備、也沒有充足的食物,但是他們卻有著對大賢良師張角的絕對忠誠,以及對未來太平盛世的美好期望,以至於這些純樸的人願意放下耕犁、拿起武器,心甘情願地以付出自己性命為代價的熱衷去開創大賢良師張角口中的太平盛世,便是這股狂熱,令各地訓練有素官軍望風而靡、心驚膽寒。

  這就是[黃巾],幾乎壓倒當今天下各地兵馬的軍隊!

  「如狼似虎、如狼似虎啊!」望著黃巾不畏生死地衝向長社,皇甫嵩不禁為之動容,手扶城牆狠聲說道,「張角不除,天下難安、社稷難安!」

  「咚咚!」

  黃巾陣中第二通鼓響起,黃巾士卒的攻勢也愈加兇猛,一個個忘死廝殺,而反觀守城將士,卻是面如土色,節節敗退。

  堂堂大漢官軍竟不敵區區反賊?!

  皇甫嵩勃然大怒,疾步走到城上軍鼓旁,一把奪過擂鼓將士手中鼓槌,厲聲喊道,「諸軍奮戰,殺賊者重賞!殺賊卒者,賞錢一貫;殺頭目者,賞錢十貫;殺賊將者,賞錢百貫;殺波才、殺張寶者,賞千金,官升校尉!」

  正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聽皇甫嵩這麼一喊,又見身為主帥親自擂鼓助威,守城將士膽氣倍增、士氣大振,竟然將黃巾軍已經攻上城牆的戰線又推了下去。

  一時間,城牆成為了兩軍廝殺的主戰場,你爭我奪,各不退讓,短短一炷香時辰內,城牆上已經堆滿了屍骸。

  遠遠望去己方將士已經攻上城牆,張寶面色喜悅,不住暢笑,而反觀波才卻是擠不出半點笑容。

  充當先鋒的前營兩萬士卒,早已傷亡殆盡,就連前去支援的左、右營兩士卒,如今也是折損過半,除了還沒有調動過的後營與中軍外,黃巾在這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已經整整損失了兩萬多人,其中有將近一萬的士卒是死在弓弩、滾石、檑木、火油之下……

  「如此重大傷亡……」死死捏著手中馬鞭,波才面色鐵青。

  張寶似乎沒有注意到波才的表情,大笑地望著遠處長社城池,忽然,他好似注意到了什麼,臉上的笑容逐漸收起,在他身旁,波才猛地抬起頭,望向長社的眼神充滿了凌厲的神色……

  而與此同時,作為後軍士卒的一員,陳驀正握著鐵槍望著遠處的激烈的戰場。

  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驚心動魄戰場的他,親眼見到數萬人的廝殺,這讓他內心充滿了震撼。

  望著己方將士不畏生死地攻上長社城牆,就算是沒有絲毫幹勁的他,也不禁因為那股瘋狂的狂熱而心潮澎湃。

  「這就是戰場……」

  雖說前幾日已經見識過所謂的戰場,但是比起眼下激烈的攻城戰,前幾日的那場戰鬥根本就不算什麼,那瀰漫在整個戰場上的、窒息般的血腥味,彷彿引燃了人內心最深沉、最原始的慾望。

  殺戮……

  陳驀不由嚥了口唾沫,因為他感覺自己的全身好似火燒般地發熱著,不知怎麼,他忽然感覺有些恐懼。

  倒不是因為死亡而恐懼,而是因為瀰漫在整個戰場上的那令人瘋狂的氣息。

  殺,殺!

  陳驀的耳邊彷彿響起了無數個聲音。

  那是什麼?幻聽麼?

  陳驀下意識地甩了甩腦袋,但是那個奇怪的聲音卻揮之不去。

  彷彿整個戰場都充斥著這個聲音。

  陳驀隱隱感覺自己身旁的黃巾士卒好似變得奇怪起來,露著狼一樣凶狠的眼神,彷彿被戰場上那股瘋狂的氣氛所吞噬了,就連自己也……

  忽然,陳驀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小驀!」

  陳驀猛地一震,猛地抬頭,卻見周倉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再看看其他士卒,哪裡有剛才自己看到的兇惡眼神。

  幻覺麼?戰場上壓抑的氣氛令自己產生了幻覺呢……

  不,並非是戰場的壓抑氣氛,而是己方那些黃巾士卒的瘋狂,是他們堅信大賢良師能夠帶領他們攻克雒陽、覆滅大漢王朝的堅定信念,以及他們就算是為此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的狂熱!

  這就是黃巾?

  歷史教科書中一筆帶過的黃巾?!

  最初進入黃巾軍營的時候,陳驀十分的拘謹,畢竟在教科書上,黃巾軍是一群如同盜賊般的團伙,但是在瞭解之後,陳驀卻發現完全不是那樣。

  現在的黃巾,不,應該說是由主帥波才所率領的穎川黃巾,這是一支即使軍中缺糧也絕對不會去搶奪百姓糧食的軍隊,而相反的有關漢朝的事跡,卻儘是一些負面的訊息。

  官逼民反,只有這個解釋。

  黃巾,只不過是一些社會底層小人物所組成的軍隊,雖說冠著【賊子】的惡名,但是在陳驀看來,卻要比一無所知、沒有任何感情紐帶的漢朝軍隊親切許多,雖說軍中也存在著一些投機的小人,但是陳驀卻更期望黃巾能夠在這場戰役中取勝。

  現在的大漢是一個腐朽的王朝,如果能推翻它……

  不,可以的!

  貫徹著為了覆滅暴漢、開創新王朝的大義,已經有無數的黃巾士卒倒在了衝向敵軍的途中,然而,就算是如此巨大的傷亡,後續的將士們卻沒有表現出絲毫的遲疑,踏過同澤的屍體、拿起同澤的武器,義無反顧地衝入那片如同暴雨般的箭矢中,這樣的軍隊,怎麼可能會被打敗?

  無法獨擋,這場戰爭贏定了,黃巾會攻下長社!

  聽營內的士卒們說,攻下了長社,漢朝保衛雒陽腹地的唯一屏障就只有虎牢關,一旦虎牢關淪陷,單單一個雒陽城根本無法阻擋各地黃巾百萬大軍!

  但是……

  為什麼,歷史中黃巾戰敗了?不但沒有覆滅漢王朝,就連長社也沒有攻下來。

  不可能啊,這樣的軍隊不可能會輸啊!

  突然,陳驀的心中彷彿竄過一道電流,刺激地他全身一震。

  那是什麼?

  剛才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麼?

  那種彷彿有什麼事即將發生的預感,不詳的預感……

  凝神望著長社城的方向,陳驀全身沒來由地戰慄起來。

  不知怎麼,他心中湧出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潛意識告訴他,眼前即將發生的一切,便是歷史轉折點,是黃巾由盛轉衰的開始……

  「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官軍退縮了,弟兄們,殺啊!」

  戰場,就如同一架絞肉機,在長達相近時辰的割據戰、在犧牲了兩萬以上的黃巾士卒後,長社城上漢朝官軍的防線,不出意外地崩潰了……

  也難怪,長社城中只有兩萬餘守軍,就算黃巾軍單攻南門,長社方面也不會單單在這一面投入所有的守軍而調走另外三門的士卒,換句話說,長社南面城牆,最多只有一萬左右,以一萬長社軍應戰近四萬黃巾先鋒部隊,哪怕長社士卒素質再高、作戰能力再強悍,也無法支撐多長時間,畢竟,雙方的兵力太過懸殊。

  會贏……嗎?

  望著己方的士卒前赴後湧地攻上城樓,陳驀喃喃自語。

  就在這時,長社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慘叫,隨即,有一段城牆上竟然翻落大批的黃巾將士,驚呼著摔下城牆。

  怎麼回事?

  陳驀瞇著眼凝神望向長社方向,他這才驚愕發現,長社城牆上不知什麼時候刮起了一陣充斥著詭異氣息的黑色颶風,強大的氣流將無數登上城牆的黃巾士卒都刮了下來。

  那是什麼?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心中不知為什麼湧出強烈的恐懼。

  那股詭異的黑色颶風唰地向四周迸散,隨即,在陳驀震驚的眼神中,黑色颶風中竟然露出一隻黑色猛虎的身影。

  差不多有四丈多巨大,通體淺灰色,身腹紋有黑色斑紋,虎踞在城牆之上,那巨大的前爪一隻支撐著城牆,一隻則隱隱指著城下的黃巾士卒,齜牙咧嘴,一副擇人欲噬的模樣。

  老……老虎?

  陳驀難以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雙眼,驚地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然而等下再仔細望去時,那是斑斕黑虎卻消失地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黑色青銅虎甲、體魄魁梧的武將,扛著一柄足足有六尺長的黑色戰刀,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城下的黃巾士卒。

  是人……難道剛才是幻覺?

  抱著內心的種種疑惑,陳驀凝神眺望著遠處站在長社城牆上的男人。

  就在陳驀細想的同時,那名身穿青銅虎甲的武將竟然從城牆上一躍而下,轟然一聲落地,在無數黃巾士卒之中,揚起了一陣塵土。

  「跳……跳下來了?」陳驀傻眼了,在他看來,那城牆整整有十丈多高啊,換句話說,至少在二十米以上。

  在陳驀震驚的目光中,遠處城下的塵埃漸漸落下,只見那名武將扛著那把足足有一人長的大刀,冷冷地望著圍著他的黃巾士卒。

  他……他想做什麼?

  陳驀不禁有些詫異,忽然,他的眼神微微一愣,因為他注意到那名武將的身上,好似纏繞著一股詭異的黑色氣息。

  那是一股沉重而不詳的氣息,死寂的顏色,壓抑的感覺,猶如一頭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注視著自己的獵物。

  陳驀下意識地甩了甩腦袋,望著纏繞在那人身上的黑色氣息,他彷彿有種連靈魂都會被吞噬的錯覺。

  「喂,都給我滾開……」說話間,那人猛地一揮手中的戰刀,重重一劈。

  那一瞬間,彷彿平地刮起一陣颶風,將四周的黃巾士卒全部捲上天去,隨即重重砸在地上。

  待颶風平息之後,地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長達十幾丈的刀痕。

  「啪啪!」

  望著一眾摔落在地上的黃巾士卒,那人又將那把漆黑的戰刀抗在肩上,表情冷淡,繼續說道,「……我要找的對手,可不是你們這些小卒啊!」

  他的聲音並不大,但奇怪的是,他的聲音就連身在遠處的陳驀也聽得清清楚楚,更令人震驚的是,就在對方說話的同時,他身上的濃郁黑氣不時地撲騰著,隨即緩緩凝聚成形,在那名武將魁梧的身體表面浮現出一個虛幻的影子,正是剛才陳驀在城牆上看到的黑色巨虎,不過只維持了一眨眼的工夫,又散開變成了令人驚疑的黑色氣息。

  那也是幻覺麼?

  陳驀不禁甩了甩腦袋,望著地上那道巨大的刀痕嚥了嚥唾沫。

  那樣的破壞力,那真的是人能夠做到的麼?

  難以置信。

  看著對方的鎧甲,陳驀知道那是一名武將,古代率領麾下士卒作戰的軍事將領,是整支軍隊的靈魂人物。

  簡單地說,武將的力量要比士卒能力出眾得多,是萬里挑一的豪傑,實力出眾的武將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人物。

  但不管怎麼說,武將也是人,而剛才對方展露出來的力量,已經完完全全超脫了人類的範疇!

  僅僅是揮舞冷兵器,卻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達十幾丈的刀痕,真的是人能夠辦到的麼?!

  陳驀驚呆了,他驚愕地發現,此刻所見到的情景完全顛覆了自己以往的認識。

  「停……停下來了,我軍的攻勢……」裴元紹舔了舔發乾的嘴唇。

  經裴元紹這麼一提醒,陳驀這才發現,己方悍不畏死的黃巾士卒竟然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攻擊,那份如同狂熱信徒般、為了各自心中的大義就算與敵軍同歸於盡在所不惜的瘋狂,竟然被區區一個人遏制住了。

  就好比是螳臂擋車,那只螳螂不但沒有被壓死,反而將那輛車攔下了,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

  太可笑了!

  難道對方區區一個人,竟然比一萬多訓練有素的長社精兵還要有震懾力麼?

  震懾力……

  陳驀不禁嚥了嚥唾沫,不知怎麼,雖然那武將只是孤身一人,但是卻給他千軍萬馬的沉重壓力。

  記得有句話說,【千軍易得,一將難求】,難道對方就是這種等級的武將麼?

  與此同時……

  「左右戰場的力量與氣魄……」

  黃巾主帥波才也發現了這一狀況,右手不覺地捏緊了韁繩,露出一副凝重的表情,喃喃說道,「能夠做到這一點的,無外乎都是傳聞中萬中無一的豪傑……嘁,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一個……」

  傳聞中的【萬人敵】!

  「啪!」波才手中的馬鞭折斷了。

  「萬人敵?」張寶嘀咕一句,皺眉望向遠處。

  就在這時,有一騎急速上前,揮舞著手中長槍,直指那名武將,口中大笑道,「竟然跳下城樓,這是你自尋死路!」

  眾黃巾轉頭一看,竟然是黃巾大將馬明,驚恐的眼中露出幾分神采。

  「馬將軍,是馬將軍!」

  「踏踏踏!」

  在眾黃巾的歡呼聲的中,黃巾大將馬明駕馭著胯下戰馬從那敵將身旁疾馳而過,在奔跑了一小段路程後慢慢停了下來,回過頭望了眼手中只剩下半截的長槍,難以置信地望著那敵將。

  還沒等眾黃巾反應過來,馬明身上的鎧甲突然踉蹌一聲掉落在地上,隨即,伴隨著洶湧而出的鮮血,他的上半截身軀竟然緩緩倒下,落在地上,連同他胯下馬匹戰馬的頭顱。

  他竟然被那敵將一刀砍成了兩截?!

  「噗!」嘴裡吐出一口鮮血,馬明無比恐懼地望著那個屹立在自己面前的敵將,艱難說道,「你……你是何……人……」話音剛落,他的眼睛便失去了最初的神采。

  撇頭望了一眼地上那半截死屍,那名敵將地「砰」一聲將手中黑刀插在地上,右手扶著刀柄,用如同虎目般威嚴的目光掃視著周圍的黃巾士卒。

  「大漢佐軍司馬、下邳縣丞,孫堅!」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09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0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一章 被顛覆的認識

  「下邳丞孫堅……」遠遠望著傲然立在無數黃巾士卒當中的孫堅,黃巾軍主帥波才眉頭緊緊皺起,喃喃說道,「糟糕,來了一個了不得的大人物啊!」

  「大帥,」波才身旁貼身心腹護衛李陽疑惑問道,「那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我見大帥似乎對他頗為忌憚……」

  「當然會忌憚了,」波才歎了口氣,苦笑說道,「那可是弱冠之齡便得到【萬人敵】稱號的孫堅啊,人稱江東猛虎的豪傑,十七歲那年便以一人之力擊潰一支數十人的海賊,自己則分毫不傷。聽聞三年前會稽人許昌在句章舉兵謀反,自稱陽明天子,短短兩個月內,煽動、攻佔附近諸縣,數萬人云從,當時那孫堅任郡司馬,聚集鄉勇並本部兵馬千餘人,竟將對方數萬叛軍盡數剿滅,此後,當地百姓便用江東猛虎稱呼他,如今年僅二十九歲的萬人敵,孫堅、孫文台!」

  「嘶……」聽到孫堅以僅僅千餘人馬將數萬叛軍剿滅,李陽驚地倒抽一口冷氣,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輕鬆地說道,「依屬下看來,即便那孫堅再強,也不是大帥對手!」

  「呵,」波才輕笑一聲,搖搖頭,悵然說道,「萬人敵……[雖天下之大,亦寥寥無幾],我不是他對手……」

  「這……」護衛李陽直聽著心中一驚,急忙望了望左右,見附近士卒並沒有注意,這才鬆了口氣,苦笑著說道,「大……大帥,若是被底下將士聽到,恐怕士氣大降啊……」

  「呵呵,是呢!」波才不置褒貶地淡淡一笑,右手虛握寶劍,沉聲說道,「不過傳聞終究是傳聞,又不是天神下凡,天下間何來能以一敵萬的猛將?那不過市井之人誇大其詞罷了……竟敢孤身一人闖入我大軍之中,真是自尋死路!」

  說著,他抬頭遙望長社城牆,見城牆上黃巾軍仍然佔據著優勢,心中也不著急,對身旁的傳令官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對方不過區區一人,何懼之有?--先殺此人,再攻長社!」

  「諾!」

  沒過多久,波才的將領便傳到了戰場到每一個黃巾士卒耳中。

  「大帥有令,對方不過區區一人,何懼之有?先殺此人,再攻長社!」

  波才的將令,終於讓那些被孫堅氣勢震懾住的黃巾士卒從失神中醒悟過來,握著手中兵刃將孫堅團團圍住。

  「只不過是一個人……」

  「竟然闖入我大軍之中……」

  「找死!」

  黃巾士卒們再度露出了凶狠而瘋狂的眼神,如狼似虎般撲向孫堅。

  「嘁!不知死活!」望著眼前撲向自己的黃巾士卒,孫堅冷哼一聲,一把提起插在地上的漆黑戰刀,向上一挑,揮出一道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浪,但凡那氣浪經過之處,黃巾士卒們連帶著身上的鎧甲一同被斬斷,一時間,鮮血四濺、慘叫連連。

  但是這次,黃巾士卒們並沒有再退卻,反而是越戰越勇,漸漸地,孫堅身旁方圓數丈之內,竟然堆起一座屍山。

  「砰!」

  一名黃巾士卒的大刀狠狠砍在孫堅手臂上,令人震驚的人,非但沒傷到孫堅,反而連他手中的大刀都迸裂了。

  「太輕了!」還沒等那名黃巾士卒回過神來,孫堅大吼一聲,回手一記手肘打在那名士卒腹部,只聽一陣卡嚓的聲音,那名士卒的胸腔被打地粉碎,倒飛幾丈,砸到了兩名黃巾士卒。

  「鏘!」

  「鏘!」

  「鏘!」

  「砰!」

  雖然黃巾士卒們奮力地將手中的兵刃砍向孫堅,但是結果不過是反覆剛才的景象,用刀砍則刀身迸裂,用槍刺則槍桿斷折,精鐵打造的兵器,竟然傷不到對方分毫?

  「吼!」

  一聲大吼,孫堅手中黑刀重重插在地上,猛然間,一股無形的氣浪從他身體爆發出來,只聽「轟」地一聲巨響,數丈之內的黃巾士卒竟然全部被震飛,重重摔在地上,生死不明,再看孫堅所站的地面,竟然詭異地形成一個極其深的環形凹陷。

  就算隔得很遠,陳驀也彷彿感覺一陣勁風刮過臉龐。

  「怎麼可能?!」

  刀槍不入……

  用彷彿科幻般的力量將四周的人震退……

  還有那地上的痕跡……

  這真的是人能夠辦到的麼?

  「好強的【氣】……」周倉一臉震撼喃喃說道。

  「氣?」陳驀愣了愣,詫異問道,「那是什麼?」

  沒想到周倉驚愕地望了眼陳驀,說道,「小驀,你連氣都不知道麼?」

  陳驀傻傻地搖了搖頭,他越來越感覺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個非常糟糕的地方。

  見陳驀搖頭,周倉指著遠處纏繞在孫堅身體四周的黑色氣息說道,「看到嗎,那敵將身體四周黑色的像火焰又像霧氣的東西,那就是【氣】,那是通過長年的磨練與殺戮才能擁有的,【戾氣】……」

  「戾氣?」

  「唔,」周倉遲疑了一下,撓撓頭說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吧,我聽人說,習武多年的武人能夠將這種無形的氣運用自如,強大的【氣】如果依附在身體表面,就可以達到刀槍不入的效果,除此之外還可以灌注到兵刃內,使兵刃變成無堅不摧的神兵……」說著,他抬起手,望著遠處如入無人之境的孫堅喃喃說道,「完全不是對手,那個傢伙太強了,不管上去多少人都沒有用……」

  「無論多少人?」陳驀愕然地說道。

  周倉默默點了點頭,低聲說道,「在對方體力耗盡之前,無論去多少人,都不過是單方面的屠殺……」

  「可惡!」裴元紹咬了咬牙,帶著幾分嫉妒低聲說道,「在他們這些掌握氣的武人面前,我們這些小卒只有上去送死的份!該死!」

  陳驀無言地望了一眼裴元紹,轉頭望向孫堅。

  果然,正如周倉所說的,雖然己方的黃巾士卒們前赴後湧地衝上前去,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除了能夠消耗對方一些體力外,簡直就只有送死的份。

  氣……

  世間真的有這種玄幻的東西麼?那不是只有小說故事中才會出現的麼?

  自己到底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啊?!

  陳驀茫然地望著遠處的孫堅,望著他身上濃郁的黑色氣息,彷彿燃燒著的黑色火焰。

  就在戰場上大多數人將注意力集中在孤身一人的孫堅身上時,長社的城門突然吱一聲打開了,從裡面衝出一支全副武裝的騎兵。

  這支騎兵,正是前幾天讓黃巾們吃了大虧的長社騎兵,而且數量整整有近三千,如同潮水一般,城外的黃巾士卒們哪裡預料得到城內還有這樣一支伏兵,被殺了一個措手不及,整條戰線險些崩潰。

  而沖在最面前的,竟然是一匹無人的披甲黑馬,朝著孫堅疾奔而去。

  「唔?」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馬蹄聲,孫堅一回頭,嘴角露出幾分輕笑,輕身一躍,翻身上馬,撫摸著愛馬的馬鬃。

  「將軍!」隨著騎兵一同殺出來的副將程普死命殺到孫堅身旁,抱拳說道,「恕末將來遲!」

  「德謀不必如此!」孫堅微微一笑,隨即回頭望了一眼長社城上,皺眉說道,「比預計的時辰提早了一點啊……」

  「呃,」程普愣了愣,隨即笑著說道,「兩位中郎大人見將軍孤身一人應戰無數賊兵,怕將軍有什麼閃失,所以下令提早了騎兵出城的時辰……」

  「呵,兩位大人實在太小看孫某了,」孫堅苦笑著搖搖頭,隨即深深吸了口氣,沉聲說道,「不過這份善意,孫堅收下了……德謀,隨我殺敵!」

  「諾!」

  而與此同時……

  「哦?出來了嘛,長社城內最後的伏兵……」冷眼望著那支突然從城內竄出來的騎兵,黃巾主帥波才重哼一聲,嘲諷說道,「還以為那兩個老傢伙能忍耐多久呢!哼哼,看來是怕自己麾下的猛將因此喪身呢!」說著,他轉過頭對張寶抱拳說道,「恕末將無禮了,請地公將軍代波某領中軍坐鎮此處!」

  張寶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波帥自便就是!」

  「諾!」波才抱拳一禮,隨即從身旁護衛手中接過一柄劍戟,高呼道,「傳令後軍,隨我上陣殺敵!」

  這道將令一傳十、十傳百,短短工夫便傳到了後軍,留作後備的兩萬後軍呼啦啦一聲全部湧上陣前。

  [兵法云:十倍於敵,可圍城;五倍於敵,可攻城。]

  剛才波才用前、左、右三營共計三萬餘黃巾士卒強行攻城,對抗長社南面城牆一萬餘守軍,其實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畢竟在軍備與士卒的素質上,官軍都要遠遠勝過黃巾,但是不管麾下的士卒處於怎樣的惡戰與膠持階段,波才都沒有動用其他軍隊。

  因為他很知道長社城內還有一支數千人的騎兵,這些長社騎兵大多都是從三河、河內等地調過來的老兵,經驗豐富、訓練有素,若不預先留下一支兵馬,那麼等這支騎兵突然殺出的時候,可想而知會是怎樣的景象。

  而眼下這支騎兵已經出現,長社城內已經沒有後備兵馬,只要能擊潰這支騎兵,那麼長社城池便唾手可得。

  換句話說,現在正是總攻的時候!

  「嗚嗚嗚……」

  伴隨著咚咚的鼓聲,黃巾軍中號角聲再度吹響,兩萬後營黃巾如同脫韁的野馬般衝向長社,而波才更是身先士卒地沖在軍隊的最前方。

  他的目標,正是孫堅!

  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埋伏於長社城內的數千騎兵一度衝散了黃巾的陣線,若不是波才第一時間率領後軍前來支援,恐怕城下的近萬黃巾早就已經潰散。

  四千長社騎兵,對陣兩萬黃巾後營將士,一方勝在軍備優良,又是騎兵;一方勝在眾多,又在城下這不利於騎兵作戰的場所,究竟鹿死誰手、誰勝誰負,還未可知。

  遠遠地,孫堅便望見了黃巾軍中陣的那桿波字帥旗,那是他的目標:陣斬張寶、波才二人!

  但是目光一轉,他卻忽然望見黃巾主帥波才手持一柄劍戟正衝向自己,心中一愣,隨即嘴角露出幾分笑意。

  自己送上門來?嘿!有意思!孫堅心中冷笑不已。

  數十丈的距離,對於有戰馬代步的兩人來說,不過是瞬息之間。

  「鏘!」

  孫堅手中的黑色戰刀與波才手中的劍戟重重擊在一起,只聽一聲巨響,兩人竟然都連人帶馬倒退三步。

  「有意思……」勉強駕馭住胯下黑馬,孫堅用驚訝的目光望向波才,笑著說道,「聽聞黃巾穎川渠帥波才文武兼備,孫某以往倒還不信,如今一見,呵呵……不愧是反賊張角最信任的部將!」

  「孫將軍也絲毫不差啊!」一手握著馬韁,一手握著劍戟,波才凝重說道,話音剛落,他的身體四周也瀰漫起濃重黑色氣息。

  「將軍!」

  「主帥!」

  孫堅副將程普與波才麾下大將於苗一見,臉上大變,當即趕來相助。

  「哈哈哈!」望著波才體外那濃厚的氣,孫堅暢笑一聲,隨即轉頭對程普說道,「德謀,你率領眾將士去襲擊敵軍中陣,這個傢伙……交給我!」

  望著孫堅眼中的戰意,程普無奈歎了口氣,抱拳領命。

  「諾!」

  而波才也對趕來相助的於妙說道,「於將軍,趁後營將士攔住敵方騎兵之時,速速重組陣勢,將這支騎兵圍而殺之!」

  望了一眼波才,又望了一眼孫堅,於妙猶豫一下,點頭領命。

  「末將遵命!」

  望著於妙駕馭戰馬離開的背影,孫堅冷哼一聲,嘲諷說道,「圍而殺之,好大的口氣!」

  「城下兵馬擁擠,不利於騎兵奔馳,一旦被圍,有死無生!」一震手中劍戟,波才淡淡說道,「波某要做的,只不過是在此之前拖住你,免得我麾下將士再遭你屠殺!」

  「嘿,說的是啊,倚強凌弱,有違武德,並非我習武之人所為,對手要旗鼓相當那才有趣啊!」說著,孫堅眼神一變,一夾馬腹衝向波才,手中戰刀猛地劈出,口中喝道,「小心了!」

  而同時,波才也提劍戟迎上,兩人兩騎戰成一團,只聽一陣陣嗤嗤的聲響,兩人身上那黑色的氣劇烈碰撞著。

  兩人身邊方圓十餘丈內就好似變成了禁區,但凡有士卒踏入其中,無一例外都便被氣浪撕碎。忽然,一聲轟然巨響,孫堅、波才二人各自被震退,兩人身上那濃厚的氣,在各自主人身上隱隱浮現出一隻虛幻的猛獸,在孫堅身上浮現是一隻黑紋灰虎,而波才的身上,則是一條長達二十餘丈的三爪蛟蟒,通體漆黑、泛著磷光,一副不怒而威的模樣。

  再看兩人身上鎧甲,早已支離破碎。

  「痛快,痛快!」暢笑一聲,孫堅抬眼望著波才,臉上帶著幾分遇到勁敵般的喜悅,興致勃勃地說道,「不愧是穎川黃巾的渠帥,果然不是一般的傢伙!既然這樣,再用這種無聊的招數那就太沒意思了……」說著,他臉色一沉,嘴裡吐出一口濃濃的白氣,用莫名的口吻沉聲喝道,「白虎!」

  話音剛落,孫堅身上隱約浮現的黑紋灰虎如雲煙一般消失,隨即,他裸露在鎧甲之外的皮膚迅速變成灰色,隨即出現一條條詭異的黑紋,尤其是臉頰兩側。

  一時間,孫堅身上的氣暴漲,而且隱隱帶著幾分君臨天下的霸氣,那彷彿百獸之王一般強烈的震懾力,叫波才跨下戰馬一陣慌亂,四蹄亂踏,不受控制。

  波才皺了皺眉,左手一按胯下戰馬的腦袋,重重喝道,「棲風!」

  話音落下,他身上浮現的三爪蛟蟒也如煙一般消失,隨即,他臉頰右側連帶著脖子處,漸漸浮現出一隻蛟頭的圖案,一直延續到被鎧甲包裹的全身,而他手中的劍戟柄上處,更是出現了一條繪聲繪色的蛟龍,咬口為蛟頭,戟柄為蛟軀,末端為蛟尾。

  此時此刻的波才,竟然散發出比起孫堅毫不遜色的霸氣。

  「呵,沒想到我們都是五行金的命格,怪不得會成為對手在戰場上相見呢!」孫堅哈哈一笑,大聲喝道,「真是難得的敵手啊,可別叫孫某失望了!」說罷,他猛地一揮手中黑刀,彷彿平地刮起一股旋風,強勁的氣浪將地上的一切都吹向遠處。

  「鏘!」

  「鏘!」

  在兩人激烈交鋒的同時,四周竟然出現了一道道小型的颶風,緩緩移動著,將所有碰到的東西,無論是活著的士卒還是死去的屍骸,亦或是兵器、鎧甲,全部捲到颶風之內絞地粉碎。

  而與此同時,作為黃巾後營士卒的一員,陳驀拽著手中鐵槍瞪大眼睛傻傻地望著出現在戰場上的那些如同龍捲風般的玩意……

  「那……那到底是什麼啊?」

  周倉與裴元紹二人失神地那些詭異的颶風,傻站過了一會後,周倉緩緩搖了搖頭,歎氣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別管那些了,在這場廝殺中活下來才是眼下最重要的!」

  望著那駭然的景象嚥了嚥唾沫,裴元紹低聲罵道,「說到底,我們這些小卒就是送死的份!」說著,他壓低聲音說道,「都聰明點,跟著大伙沖,看到敵軍將軍都躲開……真該死!」

  跟著周倉、裴元紹二人,陳驀混在後營無數黃巾士卒中衝向敵軍,沒跑幾步,他的目光又忍不住望向那傳來巨響的地方……

  氣……

  虛幻的怪物……

  超越人所能達到的破壞力……

  這個世間的武將,到底是怎樣的存在啊?!

  那兩股強大到滲入靈魂的震懾力讓陳驀明白了一件事。

  在這個既陌生又彷彿有點熟悉的亂世,如果自己還抱著以往的認識觀念去看待眼前人和事物,那麼遲早有一天,自己會因為判斷的失誤而死去,而且這一天絕對不會太遠,尤其是求生欲並不強的自己……

  不過對於這一點,陳驀並不關心,他一直望著纏繞在孫堅與波才身體四周的氣息,如同黑色火焰一般的氣息。

  「氣……」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14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2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二章 黃巾力士

    因為數千長社騎兵的出現,兩軍的戰線變得十分混亂,三萬餘黃巾士卒的陣型被徹底打亂,由單一的攻城戰演變為拉鋸戰,主要集中在城牆的爭奪、城下的混戰以及孫堅與波才的較量、還有就是黃巾軍的中陣這三個點上

    雖說黃巾軍一度因為突然從城內殺出的長社伏兵而吃了大虧,但是總歸在人數上遠勝對方,在慌亂了一陣後,總算是穩住了陣腳,就像波才所說的,只要黃巾軍能夠殲滅那數千長社騎兵,那麼此戰的勝利,不出意外會屬於他們

    然而要做到這一點卻十分的不易,因為那數千長社騎兵根本就不理會城下的膠持戰場,而是直直朝著黃巾軍中陣的帥旗殺去,要知道中陣帥旗是一支軍隊的靈魂所在,一旦旗幟倒下,那麼軍中的士氣必定大跌,除非軍中的主帥擁有著無人能敵的威望,否則,單靠平時的統率也無法力挽敗局的狂瀾

    騎兵,這是一支很特殊的兵種,不同於無論在時候、什麼地點都能作戰的步兵,騎兵的戰鬥會受到環境因素的影響,當環境有利時,以一敵十也並非神話,當環境不利時,就算是同等數量的步兵,也不見得會贏

    但是不管怎麼說,當數千騎兵全奔馳時的衝擊力,那是相當強勁的,強勁到人數佔據優勢的黃巾軍後營將士根本抵擋不住地方,在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內,就被長社騎兵切入了陣中,攪地陣型大亂

    「廢物」望著兩萬黃巾後營將士被對方區區三四千人輕而易舉地攪亂了陣型,張寶皺了皺眉,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一面青色小旗朝前一指,隨即,從中軍陣型中邁出一支人數僅僅只有五百人左右的軍隊,個個體格健壯、孔武有力,一字排開擋在中軍之前

    「殺」張寶重重一揮手中青色小旗

    話剛落下,那五百士卒幾乎同時邁開了步伐,朝著迎面而來的數千長社騎兵衝去

    在平坦的地方,以五百步兵應戰數千騎兵,難道張寶瘋了?

    當然不是,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士卒,那是張寶麾下、也是整個黃巾中最精銳的軍隊,【黃巾力士】

    「唔?」作為這支長社騎兵的先鋒官之一,孫堅副將程普望見敵軍中衝來一支人數僅僅只有五百人的步兵,一手持著長刀、一手持著盾牌,鎧甲、頭盔,無一不全

    這是做什麼?

    來送死?

    程普有些納悶,一揮手中長矛,厲聲喝道,「諸君,隨我殺」

    區區五百士卒而已,程普原以為憑借自己數千長社騎兵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將他們擊潰,但是事實的結果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見那五百黃巾力士在陣前蹲下身來,用左肩頂住左手的盾牌,嚴陣以待

    幾個呼吸後,只聽此處轟然一聲巨響,數千長社騎兵迎面撞在這道僅僅只有五百人的防線上,但是令人震驚的是,那五百兵士卒非但沒有被巨大的衝力撞飛,反而硬生生擋住衝向自己的戰馬,期間,有些戰馬是一頭撞死在黃巾力士的盾牌上,可想而知,這股衝擊力是多麼地巨大

    以人力擋住了戰馬的衝鋒?怎麼可能?

    望著那些因為慣性摔死在地上的長社騎兵,程普下意識地一拉馬韁,拉扯著胯下馬兒前踢騰空,一轉馬頭,重重踏在地上,相當精湛的騎術

    但是他麾下的長社騎兵卻沒有好麼好運,前赴後湧地撞在那道鋼鐵防線上,摔下馬來,不是被活活震死,就是被亂軍踐踏而死,下場慘不忍睹

    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竟有五六百的長社騎兵因此喪身

    「……」

    原本程普心中成功衝散敵軍的好心情頓時蕩然無存,望著那些黃巾力士驚地說不出話來

    說實話,這個戰術程普並不陌生

    盾牌加長槍,歷來就是步兵對抗騎兵衝鋒的唯一手段,漢王朝最強大的兵種就是步兵,早前對付北方塞外民族的騎兵時就不時使用這一招,令塞外民族的騎兵士卒心驚膽顫

    但是,區區五百人的盾陣竟然擋住了數千騎兵的衝鋒,程普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要知道步兵使用這樣的戰術,依靠的是人數的優勢、以及緊密的防線,哪裡有像現在這樣,只有五百人還做一字排開,在騎兵面前,這不是找死又是什麼?

    程普面色鐵青地望著那一排站起來的黃巾力士,因為他發現,剛才的撞擊,對方竟然沒有損失多少人,最多不過幾十人罷了,而自己這邊的騎兵,卻自相踐踏死了整整數百人

    而叫程普震驚的是,他分明見到那些黃巾力士中有不少人的左臂怪異地垂下著,那分明是被撞碎了骨頭,然而,那些士卒的表情與眼神卻沒有因此有任何的改變,彷彿根本就察覺不到身體的痛意

    望著那五百士卒如同死人一樣的死寂眼神,程普沒來由地感到一股寒意

    「黃巾力士……」

    他聽說過,黃巾賊首之一的地公將軍張寶麾下有一支強悍的精銳,在軍中選擇體格健壯的勇士,飲下以張寶秘製的符水、丹藥,變得力大無窮,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也能在下一刻變成能以一敵十的悍卒

    平日裡雖然看起來渾渾噩噩、就好像活著的死屍一樣,但是只要一聲令下,哪怕是叫他們衝向千軍萬馬,他們也會照做,是黃巾軍中最精銳、最強悍的士卒,黃巾軍之所以叫官軍聞風喪膽,有一半是因為這支精銳,黃巾力士

    然而,張寶所煉製的秘藥卻有著嚴重的負效,會令吃下的人神智、心神大受損害,非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而且壽命大減,長則年載,短則數月,便會吐血而死,要是那人本來就氣血虛弱,那麼甚至無法維持幾個時辰

    因為非戰鬥死亡的例子一直居高不下,所以黃巾力士的編制一直只維持在兩、三千人左右,如果張寶麾下有一萬黃巾力士,恐怕河北、中原等地早已淪陷

    因為五百黃巾力士的阻撓,數千長社騎兵的衝鋒一度被攔截下來,要知道騎兵一旦失去了度,戰力便大大受損,可想而知,長社騎兵的處境非常不利

    不過幸好,他們已經衝散了黃巾軍的陣型,只要在黃巾重組陣勢之前擊潰那五百黃巾力士,直達張寶所在中軍,那麼這場戰爭的勝負也未可知

    想到這裡,程普振臂一呼,手中的長矛狠狠朝著一名黃巾力士揮去

    「鏘」

    一聲金戈之響,程普手中的長矛竟然被那名黃巾歷史用長刀盪開了,這令程普心中大吃一驚

    要知道他可是孫堅的副將,早前也曾經擔任過一地的縣丞,雖說比不過孫堅,但是在腕力上,程普也是相當自信的,但是沒想到卻被區區一名士卒擋住了……

    怎麼可能?

    程普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手中長矛一轉,刺向對方無力垂下的左臂,他原以為可以逼退對方,但是令人震驚的人,那黃巾力士竟然不偏不倚,正面迎了上來

    只聽哧地一聲,程普手中長矛應聲刺入對方左肩,透體而過

    「唔?」程普懵然一愣

    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那名黃巾力士舉起手中長刀砍向程普,望著那明晃晃的長刀,程普心中一驚,一抽長矛卻震驚發現對方竟然用肩上的肌肉硬生生夾住了自己的矛桿

    駭然聽聞

    眼看著那柄戰刀正要砍到自己身上,程普一咬牙,右手嗖地一聲抽出腰間的長劍,朝著對方的脖子砍去,只見一陣血光閃過,一顆頭顱飛起,掉落地上

    但是還沒等程普暗自慶幸,他忽然感覺面前銀光一閃,下意識地回手一擋,只聽鐺地一聲,那名黃巾黃巾力士手中的戰刀狠狠劈在程普臂甲上,震地程普右手酸麻不已

    怎麼可能?

    程普的眼中充滿了駭然的神色,眼睜睜地望著那無頭的黃巾力士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劈在自己臂甲,也不是砍了幾下,那黃巾力士才緩緩癱倒在地

    望著倒在地上的無頭屍體,程普心有餘悸地摸了摸額頭的冷汗,他從來沒聽過人被砍掉了頭顱之後還能行動的,這是何等兇惡之力?

    這就是黃巾力士?

    與程普經歷相似,長社騎兵根本沒有料到這五百黃巾力士竟然有那樣凶殘的力量,吃了大虧,短短一會兒工夫便死了數百人,傷亡比例一度達到了二十比一,這是多麼令人駭然的戰果

    不過長社騎兵終究是來自三河、河內等地的精兵,在一陣慌亂之後,便穩定了下來,依靠同伴的力量,借助人多的優勢,將傷亡比例降到了十比一

    這個戰果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會令將軍們羞惱不已,但是在程普看來,這已經是非常的不易,畢竟己軍的敵人,是一些被砍了頭顱還能行動的怪物

    程普並不知道,此刻的張寶心中可是怒恨交加,畢竟黃巾力士得來非常不易,這五百黃巾力士也是張寶的心血,原以為能憑借這五百悍卒擋住數倍的騎兵,卻沒想到反被殺了數十人,這叫張寶如何不怒?

    「該死的匹夫,竟敢妄殺我麾下精銳」

    說著,張寶從懷中祭出一疊符紙,只見他符紙一揚,口中默唸咒語,當即從大軍後方吹來一股黑風,直朝著長社方向吹去

    一時間,整個戰場飛沙走石,正對著風向的程普等人只感覺眼前黃沙滾滾,迷人眼目

    妖術?

    聽著四周來自長社騎兵們的慘叫聲,程普心中咯噔一下

    他聽說賊首張氏兄弟善長驅使符咒,尤其是那張角,傳說此人能行雲布雨、撒豆成兵,往日程普只是一笑置之,並不相信,卻不曾想世間當真有此妖術

    這一分神,程普手臂上早已中了一刀,鮮血淋漓,痛如骨髓

    「該死」

    程普大罵一句,下意識想要反擊,一抬眼卻見四周黃沙一片,無從下手,心中是惱怒,而其他長社騎兵也是如此,面臨著如同怪物一般的對手黃巾力士,又讓張寶使出了那妖術,一時間士氣大喪,數千騎兵被五百黃巾力士殺地節節敗退

    站在長社城樓上督戰的皇甫嵩與朱雋二人自然也看到了這個詭異景象

    一拍牆垛,朱雋皺眉說道,「該死,那張寶竟然用妖術迷惑我軍將士」

    「唔……」皇甫嵩悵然歎了口氣,下意識望向城下尋找愛將孫堅,卻發現孫堅仍然被波才拖在城下,而藉著長社騎兵一同反殺到城外的長社士卒,卻因為張寶妖術的原因,被迎面而來的風吹地睜不開眼睛,無力反擊,節節敗退

    「天不佑我……」皇甫嵩黯然地閉上了眼睛

    就在這時,朱雋忽然聽到北面傳來一陣喧嘩時,他下意識抬起頭眺望,卻驚訝見到有一支兵馬正迅地殺向黃巾軍中陣所在

    「援軍?」朱雋頓時心中大喜

    皇甫嵩心下一愣,抬頭遙望那支兵馬,粗粗一算,差不多有四、五千左右,而軍中迎風飄揚的旗幟上,則寫著一個【曹】字

    「難道是他?」皇甫嵩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朱雋愣了愣,下意識問道,「何人?」

    「宦官中常侍曹騰之孫,騎都尉、頓丘令,曹操、曹孟德」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17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2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三章 轉折

    就在皇甫嵩與朱雋談話間,恰逢趕到的援軍迂迴插入黃巾中陣所在,領軍的將軍身穿黑色甲冑,左手持馬韁、右手握一柄寶劍,駕馭胯下之馬直直朝張寶所在而去

    「曹孟德?」朱微微皺了皺眉,撫摸著鬍鬚詫異說道,「此人不是在盧中郎帳下聽用麼?怎麼會來這裡?」看他表情,似乎對話中的人心有芥蒂

    也難怪,畢竟皇甫嵩與朱雋是屬於朝中清流一黨,為人正直剛正,對曹操那宦官之後的身份很是在意,畢竟大漢歷來受外戚、宦官亂政,而且曾經為此出現過數次內亂,也難怪這兩位朝中老將抱有戒心

    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次的援軍卻是幫了大忙,要知道自從波才下令總攻擊之後,黃巾軍的主要兵力大多集中在長社城下這塊區域,而張寶寄以期望的五百黃巾又在前方阻擋長社騎兵,以至於黃巾軍中陣兵力佈局十分空虛,僅僅只有三、四千步卒,而這時卻突然出現另外一支官軍,迂迴直襲黃巾中陣,對於黃巾軍來說,原本的勝局頓時變成了腹背受敵的尷尬場面

    或許真是大漢氣運未盡,別說波才沒有料到,就連皇甫嵩與朱雋也以為此戰難逃一敗,卻沒想到峰迴路轉,一支適機出現的援軍不但完全扳回了之前的劣勢,讓黃巾處於一個進退兩難、腹背受敵的尷尬處境

    但凡將領軍的將領都清楚,腹背受敵是交兵大忌,哪怕夾擊的兵馬並不多,但是卻會給人帶來無法言喻的壓力,不但傳令無法傳達,會讓士卒迷失作戰的目標,這是相當致命的

    就像現在,原本已經攻上前去的黃巾士卒們突然發現背後出現了一支軍隊,心裡上的沉重打擊且不說,作戰的步驟也被徹底打亂

    究竟是繼續猛攻長社城池呢,還是回過頭來迎擊前來支援的敵軍呢?

    但凡這種時候,便是真正考驗一支軍隊素質的時候,經驗豐富的老兵會立即停下對敵軍的廝殺,和周圍的同澤重組陣勢,進可攻,退可守,但遺憾的是,黃巾士卒們並沒有經過多麼嚴格規範的訓練,以至於一部分人繼續進攻長社,一部分人回頭迎擊前來支援的敵軍,原本就混亂的陣型變得愈加混亂,不時能看到一大簇人擠在一起,進退兩難、茫然失措

    作為援軍的將領,騎都尉曹操老遠地就望見了那桿波字帥旗,率領麾下一千騎兵、三千步兵徑直殺到黃巾中陣

    黃巾軍腹背受敵、節節敗退,這讓張寶心中一慌

    畢竟他只是寒門出身,既不像兄長張角那樣的掌握著精湛的妖術,又沒有弟弟張梁的統帥與威望,武藝平平,只會一些平地起風的障眼法,哪裡駕馭地了這種場面?

    眼看著那數千長社援兵離自己越來越近,張寶心下是慌張,連忙下令叫中陣黃巾士卒上前殺敵,而自己,卻帶著那數十護衛向後退去

    本來,黃巾中陣還有波才麾下三千餘精銳,面對曹操四千左右的軍隊,也未必沒有一拼之力,遺憾的是張寶膽氣不足,竟然帶著護衛逃跑了,這叫原本就心中慌亂的中陣黃巾士卒頓時士氣大喪

    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卻沒想到輕而易舉就攻破了黃巾的後防線,這讓曹操心中苦笑不得

    然而,中陣的黃巾雖然潰敗了,但是長社城下仍然聚集著數萬的黃巾,望了一眼被部下砍翻的黃巾帥旗,曹操沉吟一下,眼珠一轉,對身旁護衛說了幾句

    而與此同時,陳驀正跟著周倉、裴元紹等人殺到了長社城下,眼看著城池將破,忽然從後方傳來一陣大喊

    「波才死了,張寶死了」

    「波才死了,張寶死了」

    波帥死了?

    與陳驀一樣,正廝殺在第一線的黃巾士卒心下一愣,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望見後方空空如也,原本佇立著的波字大旗早已不見,軍心頓時大亂

    要知道主帥是一支軍隊靈魂所在,一旦主帥被殺,勢必軍心動盪,士氣大喪,就像現在,那幾萬黃巾一聽主帥被殺,回頭一看又看不到帥旗,哪裡還顧得上殺敵,紛紛轉身潰逃

    長社城內皇甫嵩與朱雋黃巾軍有潰敗之勢,機不可失,急忙下令全軍出城反攻,可憐黃巾軍空有兩、三萬之眾,卻被長社城內區區兩、三千兵馬追地狼狽逃竄

    「都給我停下,都給我停下」於苗等黃巾大將見全軍潰散,心中大怒,連殺了幾十名逃兵,卻也無法阻止黃巾軍全線崩潰

    正與孫堅打地難捨難分的波才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軍隊的不對勁,下意識回頭一望,見後方帥旗失蹤,臉上表情大變,又聽無數官軍大喊『波才已死,張寶已死』,心中是驚怒不已

    「張寶?」

    話音剛落,波才心下一警,下意識地舉起手中劍戟,只聽鏘地一聲,他被一股巨力連人帶馬震退三步

    「該死」見己方黃巾全線崩潰,波才也顧不上再與孫堅教授,撥馬便走,然而沒離開多遠,又被孫堅搶先一步,擋在他前面

    望著面色焦急的波才,孫堅回頭望了一眼後方,心中頓時明白過來,手持漆黑戰刀遙遙指著波才,沉聲說道,「是天意叫你敗亡啊,波才既然天意如此,孫某說什麼也不能叫你回去接招」

    說著,孫堅連連強攻,根本不給波才任何逃離的機會,原本波才武藝就不及孫堅,此刻心中又著急中陣,這一分神,手臂上便挨了孫堅一刀,臂甲迸碎,鮮血直流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戰場局勢瞬息萬變,陳驀是眼睜睜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劇變,看著那原本大好局面的黃巾此刻卻全線崩潰,數萬黃巾被區區數千長社官兵追殺

    「小驀,快走」眼看著己方軍隊敗局已經,周倉與裴元紹大吼一聲,拉著陳驀就向後方逃,但是逃著逃著,他們便被亂軍衝散了

    「兵敗如山倒……」

    望著那些黃巾士卒拚命向後逃去,有時甚至是踏著同澤的身體向後逃,可憐那些還沒嚥氣的黃巾將士,僅僅因為不慎滑倒在地,卻被亂軍踐踏而死,而大多是自己的同澤

    不由得,陳驀回想起了波才那日在山頂上所說的話

    「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

    如果說戰死沙場一名士卒的宿命,那麼死在自己同澤踐踏之下又算什麼呢?

    波帥真的死了麼?

    不知怎麼,陳驀感到十分遺憾,他原以為黃巾軍的統帥只是一些粗魯、莽撞的武夫,但是作為穎川黃巾渠帥的波才卻叫他明白,黃巾之中也有熟讀兵法、為人忠厚的豪傑

    跑著跑著,陳驀忽然望見不遠處有一簇官軍好似圍著什麼人,細細一看,竟然就是波才

    望著波才孤身一人被無數長社官軍團團包圍,幾次突圍都不成功,胯下戰馬又被孫堅斬殺,顯然是到了窮途末路的絕境

    「……」

    望著波才滿臉憤怒,奮力搏殺的模樣,陳驀不知怎麼停下了腳步

    救?

    陳驀心中跳出一個念頭,但是隨即又被他打消

    十個自己綁在一塊都打不過周倉的自己,怎麼能夠將波才從幾十名敵兵的包圍中就出來呢?要知道那裡還有孫堅這一員絕世猛將

    回想起孫堅剛才所展示的力量,陳驀就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就在這時,陳驀旁邊的死屍堆晃動了一下,他轉頭看去,卻看到一匹戰馬被壓在幾具屍體下動彈不得

    望著那匹戰馬半響,陳驀深深吸了口氣

    而與此同時,正如陳驀所看到的那樣,原本打算拖住孫堅以減少己軍將士傷亡的波才如今可算是作繭自縛,反被孫堅拖住,不但胯下戰馬被斬,又被敵方士卒團團圍住,幾次突圍都不成功

    就在波才心灰意冷、認為自己會死在這裡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聲大喊

    「波帥」

    波才猛地回頭,愕然望見一名小卒趴在一匹戰馬的馬背上衝了過來,他記得,那是自己軍中一個叫陳驀的小子,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子

    「快走別來送死」一招將孫堅逼退,波才回頭大喊一聲,因為他看到那些長社士卒已經注意到了單人匹馬的陳驀

    就連孫堅也頗為驚訝,饒有興致地望著越來越近的黃巾小卒,輕聲讚道,「好膽氣」說著,他又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

    別說是孫堅,就連波才也認定陳驀根本沖不到這裡,但是出乎二人的意料,只見陳驀左手抱著戰馬的脖子,右手亂揮,只聽一聲聲嗖嗖的聲音,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麼,那些衝上前去的長社士卒竟然莫名地捂著眼睛痛苦呻吟起來

    「唔?」孫堅眼中露出幾分驚訝,皺眉望著陳驀竟然匹馬衝到自己面前不遠處

    「波帥,上馬」遠遠朝著波才大喊一聲,陳驀捏著一枚石子丟向站在波才不遠處的孫堅

    「啪」

    在波才躍上馬背的同時,孫堅手一抬,輕而易舉地便抓住那枚丟向他眼睛的石子,攤在手心一看,臉上露出幾分錯愕

    「石子?」孫堅愣了愣,望了一眼那些捂著眼睛痛苦哼哼的士卒,心下頓時明白過來,輕笑說道,「有意思」說著,他輕輕一握拳,將那枚石子捏碎化作絲絲細沙,見波才帶著陳驀快要突圍而出,臉色一沉,喝道,「給我留下」

    說罷,他猛地一揮手中黑色戰刀,揮出一道黑色刀勁,如氣浪般直襲波才後背

    聽到背後一聲大喝,波才反手一揮手中劍戟,只聽一聲轟然巨響,兩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巨大的衝擊力讓本來就不怎麼會騎馬的陳驀當即跌落馬下,摔在地上

    「嘁」望著越來越遠的波才背影,孫堅將手中戰刀重重插在地上,露出一副懊惱的表情,皺眉說道,「該死,這樣也竟然叫他跑了」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不慎摔落馬背的陳驀身上

    望了半響,見己方士卒已經一臉憤怒地朝那個黃巾小卒奔去,孫堅微微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可惜了……」說著,他拔起插在地上的戰刀,一步一步朝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的愛馬走去

    走著走著,孫堅忽然聽到身後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猛地回頭,驚愕地望見逃走的波才又回來了,殺散了奔向那黃巾小卒的士卒們,一把將他提起

    孫堅猛地站起,手握戰刀衝了過去,畢竟他離波才、陳驀二人不過二十丈左右的距離

    但是沒走幾步,孫堅又停了下來,因為他愕然看到波才的胸口竟然莫名鑽出一個箭頭,有一支箭矢從他背心射入,透體而過

    孫堅下意識地望向四周,卻望見不遠處有己方一名將領正舉著弓一臉的冷笑

    「殺,別叫波才跑了」

    見波才身中一箭,長社士卒們紛紛圍了上去,卻見波才一咬牙,一把拎起陳驀放在身前,一夾馬腹,硬是從陸續前來圍堵的數百士卒中突圍而去

    望著那二人一騎漸漸遠離的背影,孫堅微微搖了搖頭,自嘲說道,「為了一個剛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士卒,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敢回來……真有你的,波才」說著,他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就在這時,副將程普策馬來到孫堅身旁,面色欣喜地說道,「將軍,黃巾賊子敗局已定,兩位中郎將下令全軍掩殺……」

    「嗯」孫堅淡淡應了一聲,隨即指著遠處那名放冷箭的軍官問道,「那人是誰?看旗號似乎是我麾下將士?」

    程普瞇著眼睛望了一會,笑著說道,「此人叫梁習,是半個月前整編時編入將軍麾下,在軍中任小都統,武藝不錯」

    「是嗎?」孫堅輕哼一聲,低聲說道,「此人用冷箭射中賊首波才,記上一功,待這戰罷了,升他為大都統……」

    「諾」

    「另外,下次整編時,把他給我調到別的營去」

    「唔?」程普愣了愣,臉上露出幾分不解,驚訝問道,「這是為何,將軍?」

    只見孫堅眼中露出幾分厭惡,冷冷說道,「習武之人,最重武德,戰場廝殺,兩軍將士以命相搏,生死各安天命堂堂正正,豈有暗施詭計之理?若是尋常士卒那就罷了……既然身為將官,當恪守此理,暗箭傷人,深為武人所不齒——我麾下不需要這樣的士卒」

    「……諾」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19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3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四章 沉默的小卒

    那時候的自己到底在想什麼呢?

    又不會什麼武藝,連一個普通士卒都打不過,卻獨自一個人去救那被敵軍重重包圍的主帥波才,這不是明擺著去送死麼?

    這麼搶眼的事,根本不符合自己的性格啊……

    抬頭望著夜空那輪明月,陳驀裹了裹身上的單衣,就算是穿著一套皮甲,也無法擋住四月的夜風,那寒冷的夜風,直刮得他全身冰涼

    長社之戰,黃巾軍大敗,六萬大軍僅僅只剩下數千人逃回大營,其餘的人,不是死在了攻城之時,就是在逃亡時被追兵所殺

    就連主帥波才也是身受重傷,回到大營時當場昏厥在地,守營的將士慌忙將他送到了大帳

    波才這一昏迷,陳驀便遭了殃,畢竟守營的將士們根本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於是就將陳驀關押在後營的木頭枷籠中,等其他將軍回來時問話

    然而營內諸將都召集著主帥波才的傷勢,哪裡顧得上陳驀這一個黃巾小卒啊,這不,子時時分,營內士卒大多都歇息了,而陳驀卻還被關押在後營等候發落

    「救了一軍主帥卻受這份罪……」

    搓著雙手哈了哈氣,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他心中倒沒有什麼抱怨的意思,畢竟要不是波才,他早已死在那些長社士卒手中

    陳驀救了波才一命,波才也救了陳驀一命,說到底,誰也不欠誰

    但是陳驀卻仍然想不通當時的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

    雖說他直到現在還沒有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但是這並不代表他想死,獨自一人從猛將孫堅以及一群長社士卒的包圍中救出了主帥波才,陳驀直到現在還有點難以置信

    或許,是波才的那一句話觸動了自己,陳驀暗暗想道

    「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

    波才的那句話,彷彿是說到了陳驀的心坎上

    陳驀從小性格內向、沉默寡言,不做搶眼的事,也不說搶眼的話,就算是和朋友出去玩,大多時候也只是坐在角落靜靜地聽著那幾個健談的朋友講述一些有趣的事

    有的人天生適合站在舞台中央,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但是這類人畢竟是少數,多的人,只能站在舞台的角落看著別人的表演

    陳驀屬於後者

    或許是小時候父母的管教太過於嚴厲,以至於陳驀從來不做出格的事,循規蹈矩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漸漸地,他就像是被磨光了稜角的石頭一樣,失去了應有的個性與激情

    在這個世界上,從來不會缺少這類人

    一個人的性格一旦定型,以後就算想改也很難,有的時候,陳驀也會羨慕那些站在舞台當中的人,但是如果真要讓他去做,他不敢……

    因為他從來都沒有嘗試過,也許是害怕失敗,也許是害怕被人嘲笑,也許是沒有這個熱情,也許是,他已經習慣了站在燈光昏暗的角落……

    不知道為什麼,當白天望著孫堅與波才在千軍萬馬陣前廝殺的時候,陳驀沉寂已久的心彷彿燃起了幾絲火焰,尤其是孫堅俾睨天下、氣吞山河的氣魄

    當孫堅獨自一人從城樓上躍下,傲然望著四周無數黃巾士卒的時候,陳驀被震懾住了,彷彿被壓抑的感情被點燃,也許……

    「嗖嗖」

    這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陳驀的思緒,他下意思抬起頭,卻愕然望見一張笑靨,是張素素

    「你……」望著張素素站在枷籠前微微彎著腰,笑嘻嘻地望著自己,陳驀的話音不知怎麼有些結巴

    「真的是你呀?」張素素嘻嘻一笑,藏在身後的雙手伸了過來,遞給陳驀兩個饃饃,說道,「聽人說波帥回營的時候帶著一個叫陳驀的小卒,我還以為是誰呢……餓了,給」

    「……謝謝」望著張素素臉上的笑容,陳驀不禁望了一眼空扁的肚子,猶豫著伸手接過,低聲說道,「你怎麼會過來?」

    「我來瞧瞧你咯,整個營內,就數你最有意思,」說著,張素素靠著枷籠坐了下來,好奇問道,「是你傷了波帥?」

    「咳咳,」陳驀忍不防被她一句話噎住了,連連咳嗽兩聲皺眉說道,「誰說的?」

    「聽營內有些士卒說的呀,」張素素俏皮地眨了眨眼,隨即噗嗤一笑,咯咯笑道,「逗你玩呢,我聽說一些士卒說了,是你把波帥從敵軍的包圍中救出來的,不過呢,波帥也是因為你受的重傷,所以那些將軍都很犯難呢,也許要等波帥醒過來之後才會把你放出來……」

    「是嗎?」陳驀嚼了幾口饃饃嚥下,低聲問道,「波帥的情況怎麼樣?」

    張素素搖了搖頭,說道,「我偷偷去看過,營內的將軍把帥帳擠得滿滿的,我都進不去,不過聽守衛的士卒說,波帥傷地很重,到現在還沒醒,一支箭矢正中氣管,透體而過,那些將軍都不敢替波帥拔箭,就怕……」說到這裡,她吐了吐舌頭

    陳驀沉默了,連他也沒有想到波才那時候竟然會回來,至少他打定主意去幫助波才時可沒想著對方能報答

    見陳驀神色低落,張素素遲疑說道,「要不我替你去求求二伯,先把你放出來?不過二伯剛和那些將軍大吵了一架,現在正在氣頭上,我不保證他能同意」

    「算了,」三口兩口將那兩隻饃饃吃下肚中,陳驀微微感覺好受了些,枕著腦袋靠在枷欄旁,喃喃說道,「真沒想到,竟然會戰敗……」

    張素素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我聽說那些將軍們說了,是二伯臨陣逃……逃走,使得軍中士氣大喪,中陣被破,帥旗被奪,連累了波帥和營內的將士們……」

    確實……

    如果沒有那支援軍,如果張寶沒有逃走,穎川黃巾就能攻下長社,從而匯合張角所率領的冀州黃巾,合兵攻打洛陽,或許就能徹底改寫歷史

    但是望著張素素那低落的表情,陳驀只是搖了搖頭,安慰道,「營內還有兩萬多士卒呢,不一定會輸……」

    「是呢」張素素甜甜一笑,隨即望著夜空輕歎道,「以前總纏著二伯帶我到各處跑,感覺特別好玩,現在才知道,這一點都不好玩……如果能戰勝漢朝的軍隊就好了,以後就沒有了那樣苛重的賦稅,也不會有人再餓死,不會再將自己的孩子與別人交換……」說到這裡,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眼中露出濃濃悲傷,喃喃自語道,「怎麼可以那樣呢,自己的孩子……」

    「會好的……」

    「嗯,」甜甜一笑,張素素站了起來,嘻嘻笑道,「我該走了,不然二伯又要訓我了……」

    「唔」

    走了幾步,張素素回過頭來,望著被關在枷籠中的陳驀,說道,「還是替你去求求二伯,夜裡很冷呢」說著,她轉身急步離開了

    對於張素素的好意,原本陳驀並不想接受,畢竟她和陳驀只見兩三次,根本稱不上熟悉,欠陌生人人情,那不符合陳驀的性格,不過在想了想之後,他也沒喊住對方,一來是張素素走得太遠了,二來嘛,在幾次的接觸中,他對張素素這個性情平和、有些天真活潑的女孩很有好感

    就在這時,遠處又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

    「回來了?」陳驀有些納悶,抬起頭,卻望見周倉與裴元紹偷偷摸摸地從遠處的帳篷後鑽出來,趁著附近沒有巡邏的士卒,幾步跑了過來

    「周大哥?裴大哥?」

    「噓」周倉做了一個小聲的動作,從懷裡摸出兩個饃饃遞給陳驀,關心地說道,「剛才我們帳外一直有士卒來回巡邏,我和老裴出不來,餓了,小驀?」說著,他將那兩個饃饃遞給了陳驀

    握著手中那兩個冰冷的饃饃,陳驀心中卻十分感動,畢竟自從一進黃巾軍中,他就沒少受到周倉與裴元紹照顧,就算是戰場上廝殺的時候,他們兩人也一直保護著陳驀,說句不開玩笑的話,雖說陳驀到現在已經經歷了兩場戰鬥,但是卻還沒有殺過一個敵軍士卒,都由周倉、裴元紹以及其他熟悉的士卒代勞了

    要不是他們,或許陳驀根本就無法活到現在

    「行啊,小驀,聽說你救了波帥?」裴元紹伸手按著陳驀的腦袋,壓低聲音揶揄著

    陳驀一臉苦笑

    見陳驀表情怪異,周倉會錯了意,低聲安慰道,「沒事,別瞎想,你這是大功啊,等波帥一醒你就能出來了……」

    「保不定波帥還會大賞你呢」裴元紹笑嘻嘻地接了話茬

    「但願,」陳驀苦笑一聲,隨即問道,「聽說波帥傷勢很重?」

    「嗯,」周倉點了點頭,歎息說道,「我認識一個弟兄在帥帳外當差,他在帳篷縫隙瞄到的,波帥已經醒了,但是身體十分虛弱,躺在榻上動彈不得……聽說大帥好像傷到了頭,醒來之後的行為有點古怪」

    「傷到頭?」陳驀愣了愣,詫異問道,「怎麼個古怪法?」

    周倉想了想,用手比劃著說道,「波帥被那支箭矢射中了氣管,發不出聲,躺在榻上掙扎著說半天也不知道說的什麼,最後拽著祁夏將軍的手,神色激動地抬手指著帳內的燭火,幾位將軍一見,就叫人把燭火弄亮點,沒想到波帥眼睛一瞪,好像非常憤怒,手指一直指著那燭台,幾位將軍只好叫人多制備了幾個燭台擺在帳內,這下倒好,波帥氣地又暈過去了,到現在還沒醒呢,這會兒那些位將軍都在帥帳守著呢」

    「波帥一直指著燭火?」陳驀微微一愣

    「是啊」周倉點了點頭

    「燭火……燭火……」陳驀皺眉苦苦思索著

    忽然,他回想起那天波才帶著他上山頂時所說的話……

    『……我已設下一良策,不信那皇甫嵩與朱雋不上鉤,可惜時不與我,辛苦佈局卻被張寶一番話……唉,張寶,壞我大計啊……』

    良策?

    到底是什麼良策讓波帥那麼自信?

    等等

    陳驀又猛地想起,前幾天馬明、於苗兩位將軍曾經帶著數千士卒悄悄從寨後離開,一直都沒有回來,也不知去了什麼地方,直到今天攻打長社時才率軍返回

    外出的軍隊……

    陳驀驚異不定地望著四周,忽然,他臉上表情大變,驚聲說道,「糟了波帥是說,長社要夜襲我軍、放火燒營」

    話音剛落,忽然西邊寨外喊聲大作,火光沖天而起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31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3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五章 夜襲

    --時間回到三個時辰前--

    黃巾軍戰敗逃走時,孫堅並沒有親自率軍追擊,而是帶著副將程普回到了長社城內向皇甫嵩與朱雋兩位中郎將覆命

    「文台來了?哈哈,今日多虧了文台勇冠三軍啊,要不是文台,恐怕長社早就落入了那波才之手」見己方大獲全勝,朱雋是滿臉笑容,一見到孫堅,見不停地稱讚他在戰場上的威風

    面對著朱雋的讚許,孫堅抱拳謙遜謝道,「中郎大人過獎了,孫堅愧不敢當這場勝戰來地實在僥倖,要不有支援軍恰巧趕到,恐怕就算是孫堅竭盡全力,也無法力挽狂瀾……」

    就在這時,皇甫嵩走了進來,聽孫堅這麼說,笑著說道,「話是這麼說,不過文台也莫要妄自菲薄,來,我來介紹一下……」說著,他轉身指著跟在身後的一名將領,笑著說道,「這位便是前太尉曹巨高愛子,在盧中郎帳下擔任騎都尉一職的曹孟德,此戰也是多虧了他」

    孫堅轉頭看去,見皇甫嵩身後走出一將,身高七尺、細眼短鬚,身穿黑色甲冑,陪紅色披風,右邊腰間懸掛著一柄寶劍,眼神銳利如刀鋒一般,雖說個子不高,但是孫堅卻從對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壓力

    「末將曹操,字孟德,見過江東猛虎孫將軍」

    很強的氣……

    不對,不是指強度,而是……

    隱隱地,孫堅彷彿看到曹操身上浮現出一條張牙舞爪的黑龍,那種異樣的壓迫力,使得孫堅體內的氣一陣翻滾

    一時間,整個大廳內好似吹起了一陣詭異的陰風,吹地燭火「嗶嗶」作響,就著廳內朦朧的燭火,隱隱能看到一頭猛虎與一條黑龍對持的景象

    「文台?孟德?」皇甫嵩與朱雋有些驚訝地看著二人

    孫堅這才驚醒過來,連忙將不慎滲出的氣息收回體內,對曹操抱拳說道,「慚愧,曹將軍多禮了,孫某愧不敢當」

    說著,他皺眉望了一眼隱隱圍繞在曹操身旁的氣息,心下有些詫異

    黑龍?

    竟然是龍的氣息,從來沒有遇到過……

    曹操這邊也急忙收了氣,望向孫堅的雙眼也是充滿了震驚

    他剛才並沒有示威的意思,只是體內的氣一下子不受控制了,彷彿是碰到了什麼猛獸般下意識地便做出了抵擋

    孫堅、孫文台,這傢伙的氣,竟然強到令自己也產生幻覺,回憶著剛才看到的那頭齜牙咧嘴的黑紋灰虎,曹操瞇了瞇眼,心下暗暗震驚

    不愧是有萬人敵之稱的江東猛虎孫堅

    相互望了一眼,孫堅與曹操紛紛抱拳說道,「末將一時失態,還望兩位中郎大人恕罪」

    「無妨無妨,」皇甫嵩也是習武之人,心中自然明白,也不說破,撫摸鬍鬚笑著說道,「後生可畏啊好了好了,你們二人先坐下」說著,他對孫堅與曹操招了招手

    孫堅與曹操分別在廳內兩側席中坐下,皇甫嵩叫心腹護衛奉上茶,轉頭對曹操說道,「孟德不是在盧中郎帳下聽用麼,怎麼會……」

    「是這樣的,」曹操坐在席中抱了抱拳,恭敬說道,「盧中郎奉陛下之命討冀州黃巾,將那賊首張角圍在廣宗,那一日,我軍中斥候忽然探到張角之弟張寶帶著五百黃巾力士朝穎川而來,盧中郎猜測賊子技窮,想要聯合波才的穎川黃巾一支,是故當即派末將趕來相助……末將星夜啟程,馬不停蹄,趕到此地時見賊子正全力攻城,末將見其後防空虛,是故來不及派人向兩位中郎大人報訊,便率軍襲他後方,僭越之處,還請兩位大人恕罪」

    「孟德過謙了,」皇甫嵩釋然一笑,擺擺手說道,「為將者,當見機行事、當斷則斷,事事請示上司者,庸才也孟德今日可是大功一件啊,我當為你上奏陛下」

    「大人錯愛,末將愧不敢當」曹操謙遜謝過,隨即又抱拳說道,「兩位大人,如今賊軍恰逢一敗,我等不若乘勝追擊,夜襲賊軍大營,將波才一支盡數剿滅,不知兩位大人意下如何?」

    「這個……」皇甫嵩一聽,臉上露出幾分猶豫

    曹操見了很是驚訝,疑惑問道,「莫不是其中還有隱情?」

    還沒等皇甫嵩說話,朱雋點點頭,將波才傍山設寨、依草結營一事全部告訴了曹操,沉吟說道,「那波才並非是一介粗鄙武夫,此人深通謀略,最得張角信任,然而此人卻傍山設寨、依草結營,此事不是極為蹊蹺麼?」

    曹操微微一思忖,驚訝說道,「難不成他想用其大營為誘餌,騙我等前去夜襲?」

    「是極」皇甫嵩點了點頭,撫鬚說道,「長社城固牆厚,攻克不易,聽聞波才此人善待麾下士卒,不欲麾下士卒白白犧牲,是故設下此謀,引我等出城襲他營寨,他好將計就計……而今日他會率大軍前來攻城,恐怕並非他本意,多半是張寶在旁催促……」

    「話雖如此,然黃巾賊子今日一場大敗,正是千載難逢時間,末將不才,願為兩位大人夜襲黃巾大營」

    「這……」望著曹操慷慨激昂的模樣,皇甫嵩與朱雋心中不免有些驚訝,連帶著對他身份的態度也改善了許多

    見皇甫嵩與朱雋猶豫不決,孫堅起身抱拳說道,「兩位大人明鑒,曹將軍所言極是」說著,他便將波才身受重傷之事簡略說了一遍

    「波才重傷?當真?」朱雋直聽著面色連變

    「末將絕不敢欺瞞」孫堅抱拳道

    「好、好……真乃天意,真乃天意啊」皇甫嵩神色亢奮地在廳內來回踱著,忽然停下腳步,一咬牙,沉聲說道,「且不管是否詭計……文台,孟德」

    孫堅與曹操急忙出列,抱拳說道,「末將在」

    「今夜子時,夜襲波才大營,文台為前部,直襲黃巾大營,孟德率軍往營後而去,以防賊軍伏兵,待營中火起,你等兩面夾擊,到時我亦會率軍出城,相助你等」

    「末將明白」孫堅與曹操抱拳領命

    或許真如皇甫嵩說的那樣,天意這次是站在長社一方的……

    為了將死守長社的皇甫嵩與朱雋二人引出來,波才特意傍山設寨、依草結營,賣了一個天大的破綻,又曾經秘密讓馬明、於苗兩位將軍率軍埋伏在山中,若是長社當真來襲營,勢必落入包圍、腹背受敵

    但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張寶的出現全盤打亂了波才的計劃,沒辦法之下,波才只好召回馬明、於苗兩位將軍,全力攻長社,可惜天意如刀,眼看著將要攻破城池,曹操卻恰巧率援軍趕到,以至於張寶畏懼潰逃,從而導致黃巾軍全線崩潰

    或許真是天意要亡黃巾,設下誘敵之謀的波才身中一箭貫穿氣管,昏迷在榻上,無法言語,糟糕的是,為了機密行事,波才此前只將[誘敵]一事告訴了馬明與於苗兩位將軍,但是在攻城戰時,先是馬明被孫堅斬殺,後是於苗被孫堅副將程普殺死,以至於偌大黃巾營內十餘名將軍中,竟沒有一人知曉[誘敵]之事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運】,大漢氣運未盡……

    當孫堅與曹操倍加小心地靠近黃巾大營時,他們根本沒有料到這一行竟然會是那樣的輕鬆

    因為黃巾主帥波才昏迷不醒,營內大將全部聚在帥帳商議,原本就只是獵戶、俠客、平民出身的諸將哪裡學過什麼兵法,見主帥昏迷不醒早已方寸大亂,甚至連必要的斥候都沒有安置

    當守在寨門的黃巾士捽髮出警訊時,一切都太晚了……

    作為前部的孫堅不費吹灰之力便攻入了黃巾大營,率領麾下士卒放火燒營,四月夜風如火油,風助火勢,轉眼的功夫便越燒越旺,一發而不可收拾

    可憐那些從睡夢中驚醒的黃巾士卒,渾渾噩噩從帳篷中探出頭來,還沒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就被砍下了頭顱,有甚者,有些士卒竟然是在睡夢中被人殺死,死地不明不白

    因為實在太過於輕鬆,以至於孫堅甚者有些懷疑自己中了計,直到大半個營寨沒入火海時,他繃緊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一些

    接下來的事,就只是單方面的屠殺了,當曹操率軍後援軍隊殺入黃巾營寨時,偌大黃巾營寨兩萬多士卒,竟然無法組起一支可以抵抗的軍隊

    偌大營寨內,只望見那些黃巾士卒驚恐奔走,四下潰逃,偶爾能看到幾個營內的將領奮勇殺死幾名長社士卒,卻也無法力挽狂瀾,不消一會便被淹沒在人海之中,死在亂軍之下

    「傳皇甫中郎之令,此戰不需俘虜,凡從賊者,殺無赦」

    跨刀大步走在營中,孫堅厲聲轉述著皇甫嵩的將令,忽然,他眼角餘光瞥見帳篷中寒光一閃,轉頭一看,卻見兩名手握砍刀的黃巾正衝向自己

    「不知死活」冷哼一聲,孫堅一揮手中黑刀,只見一道黑色刀勁襲過,令人驚訝的是,那兩個黃巾士卒僅僅倒滑了一丈左右便擋在下來,要知道,就連黃巾大將也無法抵擋孫堅的刀勁啊

    「唔?」孫堅的眼中浮現出幾分詫異,望了一眼二人那如同死人般的眼神,心中頓時明白過來

    在孫堅饒有興致的目光中,那兩名黃巾力士從懷中摸出一粒墨綠色的小藥丸丟入口中,隨即,他們身上的肌肉頓時暴漲起來,望著瀰漫在他們身體四周濃郁的氣,很難想像這只是兩個士卒

    「哦,黃巾力士啊……」孫堅輕聲一哼,微微舉起手中的戰刀

    短短幾個呼吸後,他的腳下便又增添了兩具死屍,望了腳下的死屍,孫堅一甩刀上的鮮血,冷哼說道,「旁門左道就憑這種粗劣的氣,也配當我孫堅的對手?」

    說著,抬起頭正要望帥帳方向走去,忽然看到在極遠的地方,有幾個黃巾士卒正望向自己,其中一個他見過……

    順著孫堅的目光,裴元紹望著孫堅體外那濃厚的氣嚥了嚥唾沫,低聲說道,「怪物啊……黃巾力士在那傢伙面前就像孩童一樣無力……快走,老周、小驀」說著,他一把拉住陳驀的右臂,與周倉以及其他幾個熟悉的黃巾士卒朝著火勢稍弱的南面逃去

    「是那個救了波才的小子……」饒有興致地望著陳驀一行人逃遠,孫堅嘴角露出幾分笑意,喃喃說道,「比起恐懼,多的是迷茫麼?呵,總之,是很不錯的眼神呢有意思……」

    隱隱地,孫堅心中浮現一種或許還會遇到的預感

    這時,一名都伯急匆匆跑到孫堅身旁,抱拳說道,「將軍,營內各處都找不到波才和張寶恐怕是突圍了……」

    孫堅皺了皺眉,微微一思忖,沉聲說道,「兩位中郎大人已經派兵封鎖了北面,波才和張寶只有南逃一條出路,唔,看來是想回穎川了……傳我令,叫程副將即刻聚攏我部士卒,隨我星夜啟程,輕襲穎川」

    「那這裡……」

    「這裡就交給騎都尉曹將軍,去」

    「諾」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34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4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六章 潰敗

    建寧六年四月,黃巾穎川部渠帥波才率大軍八萬與大漢中郎將皇甫嵩、朱雋交戰於長社。

    四月中旬,波才戰敗,麾下八萬黃巾傷亡殆盡,四下逃竄,大漢佐軍司馬、下邳丞孫堅率兩千河內騎兵緊追一夜,斬波才大將祁夏於穎水河畔,將萬餘黃巾士卒逼下穎水。

    一日後,孫堅趁勢攻穎川,城下陣斬波才大將孫鼎,攻克穎川;騎都尉曹操分兵取陳留,斷了穎川黃巾餘黨北上的去路。

    再復一日,聽聞波才、張寶並數千黃巾餘孽轉奔陽翟,欲投西華黃巾彭脫,孫堅馬不停蹄,折道奔陽翟、西華。

    --四月十九日,陽翟某處山林--

    幾百名河內騎兵正搜索著山林,忽然一名士卒蹲下身,摸著地上幾根燒焦的木柴和灑落的草灰,大聲喊道,「程副將,發現黃巾餘黨的蹤跡了!」

    「唔?」一名手握鐵矛的將領走了過來,正是孫堅副將程普,只見蹲在那名士卒身旁,撿起一根焦了一半的柴火,喃喃說道,「還有點餘溫,看來他們沒走多遠,傳令下去,下山取馬,追!」

    「諾!」那士卒一抱拳,匆匆離去。

    隨手丟了那根柴火,程普站了起來,忽然看到主將孫堅正站在不遠的地方,走了過去。

    「將軍!」

    孫堅正望著一棵樹的樹幹出神,見身後傳來一聲呼喚,說道,「德謀麼?」

    「是,將軍,」程普抱了抱拳,說道,「麾下將士已發現波才等人蹤跡,依末將之見,波才離我等不過十里以內!」

    「十里?呵,」孫堅淡淡笑了笑,伸手撩起幾根擋住視線的樹枝,說道,「沒有那麼麻煩!」

    「唔?」程普愣了愣,順著孫堅視線望去,愕然見到不遠處的地上,倒著二十幾具屍首,看他們身上衣著,顯然是黃巾一黨,而且是波才心腹護衛。

    「怎麼可能?難道除我們之外,還有一支追兵?」程普一臉驚訝。

    孫堅搖了搖頭,淡淡說道,「追兵,只有我們一支……」

    「那他們……」

    對於程普的疑惑,孫堅並沒有解釋的意思,只是蹲下身,望著樹幹、以及地上的幾處血跡。

    「一路支撐到這裡,已經到了極限呢……」孫堅微微歎了口氣,撫摸著樹幹上一處帶著鮮血的劍痕,用莫名的語氣說道,「那傢伙躺在這裡,叫身旁的護衛們將他殺死,護衛中有一人那麼做了,用劍將刺入他的心臟,一擊斃命,然後那些護衛們將他埋了,隨即自刎殉主……」

    說著,孫堅站了起來,望向一旁的地面,只見有一塊地新舊泥土混雜,上面雖然鋪著雜草,但是凌亂無比,顯然是刻意遮蓋在上面的。

    「難……難道……」程普露出了震驚的表情,望著那塊地驚聲說道,「波才?」

    「也只有那傢伙有這個魅力叫麾下護衛為他殉死吧?」孫堅淡淡一笑,眼中露出幾分遺憾,喃喃說道,「堂堂一方渠帥,文武兼備,死後卻被埋在一塊不為人知的山林之中,連塊墓碑都不敢立,真是可悲!」

    「將軍,」程普嚥了嚥唾沫,低聲說道,「兩位中郎大人將令,波才、張寶二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說著說著,他忽然見到孫堅眼神一冷,當即識趣地閉上了嘴。

    也不知過了多久,孫堅悵然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士卒們都下山了?」

    「是的,將軍!」

    「那就好!」說著,孫堅提起插在地上的漆黑戰刀奮力一揮,只聽一聲轟響,巨大的破壞力竟然令半片山林盡數陷落,轟隆隆地好像山崩一樣。

    程普再看時,眼前的一切早已換了一副景象,別說找不到波才的埋身之所,就連那些殉主的護衛的屍骸也被山林吞沒了。

    「波才的首級,這可是一件大功啊……」

    程普無奈地歎了口氣,卻孫堅扛起黑色戰刀,大步朝著山下走去,口中淡淡說道,「不是還有張寶麼?只要抓到他就行了,死活不論……走!」

    「唉!」程普搖搖頭,無奈地趕了上去。

    --與此同時,數里外某處林中--

    陳驀和周倉、裴元紹以及百餘名黃巾士卒正在林中歇息。

    雖說林中歇息著百餘黃巾士卒,但是氣氛卻非常壓抑,沒有人言語,只是靠著樹幹默默地啃著所剩無幾的乾糧。

    連續幾天的逃亡令他們身心疲憊,眼看著天色越來越黑,他們也不敢點起一簇篝火,唯恐被追兵發現。

    從長社到穎川,再從穎川到陽翟,陳驀等人一路上遇到了無數抱著逃亡目的的黃巾士卒,在緊追不捨的追兵攔截、追捕下,黃巾潰兵們分分合合,人數最多時有整整上千人,而最少時,卻僅有十幾人。

    波才穎川黃巾一支,被徹底打崩潰了,尤其是在穎水河畔,萬餘黃巾士卒被孫堅區區兩千騎兵逼下穎水,被洶湧的波濤捲走,那一場屠殺,葬送了黃巾潰兵們最後一絲士氣。

    陳驀是親身經歷了那一場劫難。

    江東猛虎孫堅,有萬人敵稱號的他,太強大了,強大到沒有人能夠抵擋他一招,上至將領,下至士卒,在孫堅面前都只不過是一刀的事。

    如果說長社城下一戰叫陳驀初步見識到了孫堅身為萬人敵武將的力量,那麼穎水一役,陳驀算是徹底瞭解了這份力量的恐怖。

    憑心而論,萬人敵的稱號,確實有些誇大其詞,畢竟孫堅不可能憑借一己之力殺死一萬人,但是在兩軍作戰時,萬人敵武將的確有著左右戰場的力量,看著孫堅獨自一人毫無壓力地屠殺著敵軍的士卒,單單兩軍的士氣就會產生極大的差異。

    萬人敵的武將,除了過人的武藝外,更重要是[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如同探囊取物]的霸氣與震懾力。

    「如果波帥還在就好了……」同一伍的士卒韓然低聲歎了口氣。

    話音剛落,就聽周倉眼睛一瞪,低聲罵道,「閉嘴!」

    韓然愣了愣,隨即猛然想起什麼,縮著腦袋不吭聲了。

    裴元紹暗暗歎了口氣,目光望向身旁不遠處,在那裡,陳驀抱著一柄利劍背靠著樹幹坐在地上,在他肩膀上,靠著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孩,那個女孩正掛著幾絲淚水靜靜睡著……

    竟然是人公將軍的女兒,真是頭疼!

    裴元紹焦躁地抓了抓頭髮。

    在裴元紹暗自焦躁的時候,陳驀正默默地注視著懷中的利劍,那是穎川黃巾之首波才的佩劍,同樣也是結束了他性命的劍。

    雖說陳驀與波才接觸不深,但是憑心而論,波才卻是陳驀見過的最具有領袖魅力的人。

    身為渠帥高高在上的他,就算是對底層的士卒也是平心靜氣,沒有絲毫架子,更不會為了私慾叫麾下士卒去送死。

    在長社夜襲大營的那一晚,陳驀猜到了波才的那些怪異舉動的含義後,周倉、裴元紹當即砸了枷籠,和同一個帳篷的士卒逃離了大營,一路上急趕慢趕,提前一步渡過了穎水,所以避免了被孫堅逼下穎水的厄運。

    但是當他們來到穎川時,穎川卻早已被孫堅率輕騎攻克。

    沒有辦法,陳驀等人只能聽裴元紹的建議,折道向西,到西華投靠西華黃巾彭脫,然而在路過陽翟附近時,他們卻在嵩山山腳遇到了波才以及他心腹護衛一行人,其中,竟然有與陳驀見過數面的張梁之女,張素素。

    那時的波才,即便是被心腹護衛保護著殺出突圍,來到這裡,但顯然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尤其是橫插在胸口氣管的那支箭,連帶著周圍的皮膚都開始潰爛,不時流出渾濁的污血,慘不忍睹,很難想像他就是唯一能短暫抵擋住猛將孫堅的人。

    「波……波帥……」

    那時的波才,哪裡還像統帥穎川八萬黃巾的一方渠帥,眼睛灰濛濛地失去了神采,就像一個遲暮老人,茫然地等待著自己死期。

    對於眾人的低呼聲,波才沒有任何反應,只有在看到陳驀時,他的眼神才漸漸改變。

    那究竟是怎麼樣的眼神……

    不甘心?羞愧?憤怒?

    不知怎麼,陳驀發現自己竟然能夠明白那個眼神。

    對於戰敗的不甘心,對於無法信守承諾、避免麾下士卒犧牲的羞愧,以及對導致長社戰敗的自己和張寶的憤怒……

    「陳驀……」或許是曾經與陳驀見過幾次,對他比較熟悉,張素素在見到陳驀的那時起就拉著他的皮甲不鬆手,看她臉上那驚恐的表情,顯然一路上受到了不少驚嚇與打擊。

    也許,還來自波才的護衛們望向她時那不善的眼神。

    想了想,陳驀便明白了,波才的護衛們是將對張寶的憤怒遷怒到張素素身上,畢竟要不是張寶著急叫波才強攻長社,也許黃巾便不會遭逢長社大敗,也就不會落到這樣的處境。

    見張素素躲在陳驀身後,波才的眼神露出幾分驚訝,隨即,似乎,他彷彿鬆了口氣般,用自己最後幾絲力氣拔掉了插在氣管的斷箭,用顫抖的手指指著張素素,波才咬著牙艱難地吐出幾個字,「過……來!」

    「唔?」陳驀愣了愣,似乎沒清楚,就在他要靠前時,幾名護衛忽然擋住了陳驀。

    「退……退後!」繃緊著青筋,波才一臉憤怒地瞪著那些護衛們。

    陳驀疑惑地望著那些護衛們露出了莫名的眼神,在猶豫一下後退到了兩旁。

    「送……她……廣……廣宗!」

    短短幾個字,波才卻是花了整整一炷香的時間,期間他胸口不時冒出一些帶著氣泡的血沫,有時甚至咳出一口口鮮血,就算是一貫神經粗大的周倉與裴元紹,見到這幅景象也不禁嚥了嚥唾沫,一副難以忍受的表情,可想而知波才承受怎樣的痛苦。

    來回聽了幾次,陳驀等人才明白波才的意思,把張素素送到廣宗他父親張梁那。

    「是!」陳驀點了點頭。

    「一……定!」波才艱難地說道。

    陳驀重重地點了點頭。

    波才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眼神,癱靠著樹幹,在望了一眼天空後,忽然指了指自己的佩劍,又指了指自己,虛弱地吐出一個字。

    「殺……」

    殺?殺誰?

    陳驀愣住了,茫然地抬起頭,卻見波才的護衛們都低下了頭。

    望著那些護衛的表情,陳驀頓時明白了,或許這些護衛早就明白了波才的意思,但是卻裝作不懂,一來是他們不忍心殺死自己崇敬的主帥,二來,是他們根本就不想擔負起送張素素去廣宗的重任,他們將對張寶的憤怒遷怒到了張素素身上。

    陳驀最終還是照著波才的意思,用波才的佩劍刺入了他的心臟,結束了他的痛苦,其他人都不敢,就連周倉與裴元紹都不敢,畢竟那是穎川黃巾的一方渠帥,是響噹噹的大人物。

    波帥……

    一陣冷風叫陳驀從回憶中驚醒過來,望著手中的劍,他的心情十分沉重。

    波才,說出[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這句話的人,最終還是抱著遺憾死去了,那抹不甘心的眼神,始終在陳驀腦海中揮之不去。

    「如果黃巾能勝就好了……」陳驀喃喃自語,話中隱隱帶著幾分不甘。

    那是波才的遺憾……

    「陳……驀……」不知何時,身旁的女孩醒了,用驚恐不安的眼神望著陳驀。

    望著她不安的眼神,陳驀苦苦一笑,低聲,「別擔心,我會把你送到廣宗的……」

    「嗯……」女孩輕輕點了點頭,眼中的不安稍稍退去了幾分。

    就在這時,靠著樹幹休息的裴元紹忽然睜開了眼睛,將手放在嘴旁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來了,追兵!人數很多……該死!」

    話音剛落,遠處便傳來一陣馬蹄聲,除此之外,還有一股無比強大的壓迫力。

    這股強迫力……孫堅麼?

    陳驀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追兵來了,追兵殺來了!」

    林中的百餘名黃巾潰兵頓時大亂,就如同驚弓之鳥般,驚叫著向四周逃竄。

    「快走,小驀!」周倉壓低著聲音吼道。

    逃,只有逃,孫堅的恐怖,已經深深刻在了他們的心中。

    一想到孫堅,別說周倉,就連一直以為死亡並不可怕的陳驀也會有種全身戰慄的感覺。

    那是害怕,那是恐懼!

    孫堅,就如同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猛獸,根本不是普通士卒能抵擋的。

    忽然,陳驀耳邊傳來一聲斷斷續續的輕泣,他下意識地轉過頭,卻見張素素抱著胳膊一臉恐懼地癱坐在地上,渾身顫抖地哭泣著。

    這時遠處已經傳來幾聲慘叫,陳驀心中一急,正要說話,卻見了張素素抬起頭,用近乎彷彿絕望般的眼神望著他。

    忽然間,陳驀似乎明白了張素素那個眼神的含義,蹲下身輕聲說道,「不會丟下你的……」說著,他頓了頓,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需要我麼?」

    張素素愣了愣,停止了哭泣驚訝地望著陳驀,點了點頭,怯怯說道,「不要丟下一個人……」

    拉著張素素的手臂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陳驀誠懇說道,「我不保證能把你送到廣宗,但是,至少我不會途中丟下你……」

    「遇到危險也是麼?」張素素帶著幾分懷疑說道。

    「唔!」

    望著陳驀真摯的眼神,張素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忽然噗嗤一笑,輕聲說道,「如果死的時候有個人做伴,死,也算不上可怕呢!」說著,她緊緊抓著陳驀的胳膊,低下頭,咬著嘴唇說道,「但是我害怕孤獨,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讓我一個人……」

    「啊!」陳驀點了點頭,鄭重說道,「只要你還需要我……」

    「需要!」

    「那麼……只要我還活著,誰也傷不了你!」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36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4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七章 追兵

    人吶,果然是需要追逐的目標才會奮發拚搏的生物,而對於陳驀來說,這個[目標]則是自我存在的意義。

    將張素素送到廣宗,這是穎川黃巾渠帥波才臨終前最後一道命令,這位無限忠於張角的男人,即便心中對張寶有諸多的憤怒,卻仍然將張素素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因為她是人公將軍張梁的女兒。

    陳驀有時也會猜想,波才其實是為了張素素才一直苦苦支撐著,畢竟,他的護衛們深恨張寶,如果他一死,或許那些護衛們便會殺張素素洩恨,然後為波才殉主自刎,在這個忠君至上的時代,這並不少見。

    對於穎川黃巾來說,他們承奉的主君是波才,而不是張角,更不是張寶!

    只要我還活著,誰也傷不了你!

    這句話當真是說得輕巧啊……

    要在孫堅兩千餘三河騎兵的追殺下將張素素安全送到萬里之外的廣宗,談何容易啊!

    但是……

    既然說了,就要做到,這就是所謂的承諾。

    「卡嚓!」

    忽然,一聲樹枝被踩斷聲響叫陳驀從胡思亂想中驚醒過來。

    來了……

    陳驀下意識地屏著呼吸,緊緊貼著一棵樹的樹幹,全神貫注的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幾個全副武裝的士卒手握兵器進入林中的遐想。

    五個?

    十個?

    不,還要更多!

    憑著那細不可聞的腳步聲,陳驀暗自猜測著。

    在他身旁,張素素雖說在陳驀的安慰下情緒改善了許多,但是這壓抑的氣氛,仍然讓她不由地有些不安,死死拽著陳驀的手臂不鬆手。

    這時,不遠處的樹下好似有個人影閃動,是周倉,只見他半扶樹蹲下地上,用手對陳驀比劃了一個手勢。

    那是什麼意思?

    陳驀一頭霧水。

    周倉看上去似乎有些無奈,從地上拾起一枚石子,朝著遠處丟去。

    「卡嘣!」

    石子擊中樹幹的聲音頓時響徹在這個寂靜的林子中,隨即,陳驀注意到那些腳步聲忽然折道向著傳來聲響的地方走去。

    將他們引開?

    陳驀恍然大悟,輕輕拍了拍張素素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然後蹲下身拾起幾枚石子,朝著沒有人埋伏的地方丟去。

    「卡嘣!」

    「卡嘣!」

    隨手丟出的石子,似乎成功吸引了那幾個三河騎兵的注意。

    就在陳驀準備繼續實行這套方案時,他忽然發現面前出現了一雙腳,下意識地抬頭一看,竟然見到自己身旁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名三河騎兵。

    幸好這時天色已晚,林中昏暗一片,那名三河騎兵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近在咫尺在陳驀與張素素二人,一手扶著身旁的樹,目光警惕地朝著前方掃視。

    陳驀一動都不敢動,下意識地屏著呼吸,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緊貼的樹幹竟然有著細微的震動,轉頭一看,卻發現張素素不自覺的哆嗦著。

    那名三河騎兵似乎也注意到了扶著的樹正傳來細微的顫抖,疑惑地低下頭,卻驚愕發現樹下的草叢中竟然藏著兩個人。

    糟糕,被發現了!

    陳驀根本來不及細想,猛地撲上去將那名三河騎兵撲到在地,一手抓住對方的長槍,一手掐住對方的脖子。

    在長社戰場上一直被周倉與裴元紹保護著的陳驀,這時終於體會到了三河騎兵的凶悍之處,只見那名士卒在一瞬間的失神後,竟然用自己的頭狠狠撞向陳驀的腦袋,直撞地陳驀頭昏腦脹,眼冒金星。

    還沒等陳驀回過神來,那名士卒一抬膝蓋,狠狠頂在陳驀腹部,隨即猛地一個翻身,反將陳驀制在地上,同時拔出腰間的短劍,朝著陳驀的腦袋刺去。

    竟然差地那麼遠?

    眼看著那鋒利的短劍離自己越來越近,陳驀心中第一次產生了對死亡的恐懼。

    就在這時,張素素下意識「呀」地一聲尖叫驚醒了陳驀。

    彷彿是神明附體般,陳驀來不多想一撇腦袋,鋒利的短劍擦過他的臉龐狠狠刺入地下,那一瞬間,陳驀感覺自己左臉涼颼颼的,隨即溫熱的液體便流了出來。

    「小驀!」周倉大吼著衝了過來,一下撲到了陳驀身上的三河騎兵,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後,周倉緊緊掐住對方的脖子,用腦袋狠狠撞去,趁對方一瞬間的呆滯,一拳將他打倒在地,隨即抽出腰間的短劍,一下刺入了對方的脖子,隨即短劍一轉。

    那名三河騎兵慘叫一聲,身體一陣亂顫,隨即嚥氣。

    「在那裡!在那裡!」這一聲慘叫沒有意外引起了林中其他三河騎兵的注意。

    「快走!」周倉大吼一聲,拾起自己的短劍和對方的長槍,護著陳驀與張素素向林子深處逃去。

    在沿途上,陳驀不時能聽到一聲聲慘叫,也不知是那些三河騎兵,還是躲藏在林中的裴元紹等人,而至於那些沒有絲毫鬥志的黃巾潰兵們,顯然是無法抵擋凶悍的三河騎兵的。

    三河騎兵雖然是騎兵,卻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兵,就算是下了馬在這種視線昏暗的林中,照樣能發揮他們作為精銳的戰力。

    僅僅兩個什、二十人的三河騎兵小隊,便將百餘人黃巾潰兵殺地毫無鬥志,當然了,那些黃巾潰兵本來就沒什麼鬥志,只是一味地逃命而已。

    「先休息一下,」也不知跑了多遠,周倉停下腳步,坐在地上靠著樹幹直喘氣,隨即沒好氣地望了一眼張素素。

    他的本意並不想和那些三河騎兵有什麼接觸,所以趁著對方追殺黃巾潰兵時叫陳驀等人躲在林中,期望不被那些三河騎兵發現,沒想到因為張素素的失誤功虧一簣,逼得周倉只能殺死那名三河騎兵。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同澤之間的感情不亞於兄弟之情,尤其是軍隊底層的士卒,周倉之所以會救陳驀也正是因為這份感情,而更不必說三河騎兵這支正規軍。

    在這種場合下,那些三河騎兵勢必要大肆搜查林子,為同澤報仇之後才會離開。

    「對不起……」張素素咬著嘴唇輕聲道歉。

    周倉張了張嘴,礙著對方的身份,說也不好說,只是微微歎了口氣。

    安慰了一下張素素,陳驀帶著幾分尷尬對周倉說道,「周大哥,如今怎麼辦?」

    周倉正要說話,忽然眼中精光一閃,猛地回頭,同時握緊了手中的長槍。

    陳驀下意識望去,卻望見裴元紹提著一顆頭顱從林子裡鑽了出來,在看到周倉、陳驀等人時愣了一下,顯然沒有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們。

    在他身後,跟著同伍的士卒韓然,以及與陳驀等人相熟的伍長陶志。

    陳驀正要說話,周倉似乎發覺了什麼,站起身來皺眉問道,「王卓那小子呢?」

    王卓,指的便是周倉伍內除了陳驀、韓然外另外一名士卒,也是與如今陳驀的年紀相仿,卻比他還要沉默寡言的一名士卒。

    頓時,氣氛彷彿停滯了一般,裴元紹默默蹲了下來,將手中的敵軍頭顱重重放在地上。

    別說陳驀,就連張素素也明白了。

    在他們說話時,伍長陶志一直默默地用布條將長刀綁在手上,用牙齒咬著打了一個死結,隨即低聲說道,「走吧,快追來了!」

    周倉歎了口氣,拄著長槍站了起來,忽然想起一事,對陶志說道,「就你一個?」

    「走吧!」陶志的腳步頓了頓,但是卻沒有回頭。

    周倉愣了愣,轉頭對裴元紹低聲說道,「和你們一起的不是范伍長麼?」但是他得到的回復,僅僅是裴元紹一個苦澀的笑容。

    只不過短短一炷香的時間,林中的百餘名黃巾只剩下了在這裡的六個人?

    陳驀驚住了。

    在走向林中深處的時候,周倉、裴元紹還有伍長陶志走在前面,陳驀、張素素還有士卒韓然走在後面。

    走著走著,陳驀忽然看到韓然左手好似拽著什麼不住地哆嗦,遂湊了過去,好奇問道,「那是什麼?」

    韓然轉過頭來,往日嘻嘻哈哈的他,此刻臉上卻儘是對死的恐懼,話音顫顫說道,「丹藥,我撿到的。」說著,他攤開左手,只見在他手掌中,擺放著一粒晶瑩的墨綠色藥丸。

    「這是什麼?」陳驀一臉疑惑地又問了一遍。

    「是從黃巾力士的屍首旁撿到的……據說吃了能變地很強的藥!」說著,韓然便哆哆嗦嗦地將他見到的事告訴了陳驀。

    原來,在逃出營寨的時候,韓然見到一名黃巾力士服下了那藥丸後變得十分強悍,將數十名敵軍士卒全部殺死,但是也有一些黃巾力士根本來不及吃藥就被殺死了,韓然翻了好些具死屍,才找到了那些藥丸。

    陳驀忽然想起,自己也見到過類似的事。

    望了眼身旁的張素素,陳驀猶豫了一下,問道,「還有麼?」

    韓然愣了一下,從懷中掏出一塊白色小布包,遞給陳驀,陳驀拆開後粗粗一數,差不多有五、六粒的樣子。

    就在陳驀打算試試的時候,身旁的張素素一把抓住了握著那些藥丸的手,搖搖頭認真說道,「別吃,會死的!」

    陳驀愣了愣,疑惑地望了一眼張素素,卻聽她輕聲說道,「我認得,這是二伯煉製的丹藥,黃巾力士就是以這些丹藥為食的,但是這種丹藥藥性極強,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吃了就如同毒藥一樣,生不如死,最初需要配合稀釋的符水一同飲用,連續服用五、六次後,就可以單獨服用這種丹藥……」說著,她好似想到了什麼,低聲說道,「給我一粒……」

    陳驀愣了愣,詫異說道,「不是毒藥麼?」

    「是呀,」張素素苦澀一笑,低著頭說道,「我沒有勇氣用別的……」

    望著她較好的面容,陳驀頓時明白了,猶豫一下,低聲說道,「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時候,我來殺你!在此之前,誰也傷不了你!」

    張素素抬起頭驚愕地望著陳驀良久,忽然重重點了點頭。

    「嗯!」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4 09:59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4 10:44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八章 追兵(二)


  或許世上真的有命運這回事,該發生的始終要發生。


  原以為已經甩掉了那些三河騎兵的陳驀等人,卻沒想到那些騎兵又折了回去,取了馬匹繞過林子在前面堵截。


  或許是他們經驗不足,當那些騎兵追上來時,周倉與陳驀等人正沿著河流朝南走,畢竟他們對於路都不熟,若是一直走在林中,很有可能迷失方向,只有沿著河流走才不至於走岔。


  但是,這是非常愚蠢的行為,因為騎兵趕路的時候,都會盡量選擇有水源的地方前行,一來解決戰馬和自己的飲水問題,二來河邊視野開闊,遇到突發情況有充足的時間應對。


  雖然是夜晚,但是就著月色,陳驀等人還是被發現了……


  一輪手弩齊射,騎兵們最常規的作戰方式。


  近二十支弩箭朝著陳驀等人射出,其中一支正好射中了韓然的右腿。


  「小驀,小韓,快走!」


  聽到了身后的馬蹄聲,周倉就知道情況緊急,大吼著叫陳驀等人跑到林中躲藏,遺憾的是,就算是林子外圍離他們至少也有二、三十丈遠,奔跑的速度根本趕不及對方戰馬的奔馳。


  更糟糕的是,韓然右腿中了一箭,根本就跑不快。


  「快走!」裴元紹大吼一聲,朝著遠處的騎兵擲出一柄長槍,雖說準頭差地老遠,卻成功地遏制了對方策馬奔馳的速度。


  「該死的!」伍長陶志咬著牙齒咒罵了一句,望向那些騎兵的眼中帶著濃濃的仇恨,握緊手中的戰刀擋在河邊。


  作為步卒,在空曠的場所與急速奔馳的騎兵交手是十分愚蠢的,陶志的行動再次證明了這條真理的準確性。


  只聽「鐺」地一聲,僅僅是武器的碰撞,陶志這身高八尺的男人卻被對方沖飛了整整十余丈,啪地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鮮血。


  「陶志!」周倉與裴元紹大喊一聲。


  卻見摔在地上的陶志掙扎著站了起來,抹了抹嘴角的鮮血,狠狠說道,「老子不想再這麼窩囊地逃了!」說著,他朝著疾奔而來的一名三河騎兵撲去,死死拽著對方的皮甲不松手。


  疾奔的戰馬被陶志這麼一撲,頓時失去了平衡,一頭撞在河邊的石頭上,將陶志與那名三河騎兵甩了出來。


  一時間,陶志與那名三河騎兵在地上翻滾扭打,糾纏在一塊。


  「李真!」其他三河騎兵驚呼一聲,策馬趕了上去。


  正要跟著陳驀他們逃入林中的周倉和裴元紹猶豫了一下,竟然握著武器折了回去。


  「小驀,你們先走!」


  陳驀猶豫了一下,攙起韓然朝著林子跑去,張素素緊跟在他身旁。


  也是陶志伍長並不是陳驀那一個帳篷中最強悍的士卒,但絕對是最兇悍的士卒,在他與那名叫李真的三河騎兵兩人都抽不出手拔出武器的時候,他竟然一口咬在對方的喉嚨處,硬生生將上面的肉咬下一塊。


  「啊!」


  伴隨著對方的慘叫,陶志竟然活活將對方咬死了,他兇悍的模樣甚至震懾住了那些三河騎兵。


  「不要慌,他們就三個人!」


  一個看似什長模樣的騎兵發話了,望了一眼陳驀等人的背影,又望了一眼周倉等人,說道,「去五個人,其下留下!」


  「諾!」


  話音剛落,那十六個騎兵中,有五個朝著陳驀等人的方向追去,其他的則隱隱將周倉、裴元紹、陶志三人圍在當中。


  即便周倉有心想阻攔那五個騎兵,卻也是力不從心。


  「三對十一啊……」裴元紹苦笑一聲,拔出腰間的短劍咽了咽唾沫。


  在周倉三人警惕的目光中,那名騎兵什長默默望了一眼地上的同澤屍體,隨即表情一變,厲聲喝道,「殺,一個不留!」


  河畔的打斗聲,陳驀就算是隔得老遠也能聽到,但是此刻的他卻來不及顧及那些,因為他發現,有五名三河騎兵正下了馬朝林中追來。


  三河騎兵的戰力,陳驀已經見識過了,就算是一對一也不是他們對手,更可況對方有五個人。


  就在陳驀心中焦急的時候,他攙扶著的韓然一把推開了他,哭喪著一張臉,哆嗦著說道,「你們走!」


  「韓然?」


  「快走!」扶著一顆樹的樹干,韓然咽了咽唾沫,仿佛神智錯亂般喃喃說道,「我不會死的,我還有這個……」說著,他舉起左手,手中捏著一枚墨綠色的小藥丸。


  「韓然,那個吃了會死的!」


  「不會的,不會的,」韓然搖晃著腦袋,一臉瘋狂地說道,「我見那些黃巾力士吃了,變得很強,把那些敵軍都殺死了……」


  陳驀還要張口,身旁張素素拉了拉他的胳膊,低聲說道,「沒用的,他瘋了!」


  話音剛落,就見韓然將那枚藥丸丟入口中,隨即捂著腦袋痛苦嚎叫起來,期間,他的身體仿佛氣球般膨脹起來,隨即,只聽砰地一聲,他的身體竟然炸開了,肉塊、鮮血,濺地四周都是,只留下一顆仍然帶著瘋狂表情的頭顱咕嚕嚕地在地上滾著。


  那慘不忍睹的表情,令張素素捂著嘴撇開了目光,拉著陳驀朝林中跑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兩人都精疲力盡時,他們才停了下來,靠著一棵樹歇息著。


  夜色已深,林中深處昏暗一片,張素素死死地拽著陳驀的胳膊,蜷縮著身體顫抖著。


  回想起剛才那一幕,陳驀暗暗嘆了口氣。


  韓然,這個年紀也與他相仿,在營中能說會道、與他關系極好的士卒,卻沒想到落了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甩了甩頭,或許為了將腦海中那血腥的一幕拋之腦后,陳驀低聲問道,「害怕麼?張……小姐?」


  望著陳驀拘束的模樣,張素素噗嗤一笑,輕聲說道,「叫我素素吧!」


  「呃……」


  見他面帶尷尬,張素素想了想,說道,「這樣吧,你叫我素素,我叫你小驀,我見他們都那麼稱呼你。」她指的是周倉、裴元紹等人。


  「素……素素?」


  「嗯,」張素素點了點頭,將臉蛋緊緊貼著陳驀的胳膊,微微嘆了口氣,低聲說道,「我害怕的是孤獨,尤其是這樣的黑夜,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想我根本就活不下去……」


  「孤獨?」


  「是啊,」張素素點了點頭,幽幽說道,「母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一直忙著其他事,好像根本就不在意自己是否有我這麼一個女兒,雖然那間大屋子里有很多信徒,但是那些信徒都不敢和我說話,因為大伯和我父親的原因,那些信徒們都很畏懼我,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人……」說著,她嘆了口氣,喃喃說道,「好不容易說服二伯帶我出來玩,卻沒想到……」


  「後悔嗎?」


  「嗯,有點呢……你呢?」


  「我啊,最後悔的就是沒有聽那個老頭的話!」陳驀疲倦地捏了捏鼻梁。


  「咦?」張素素疑惑地望著陳驀。


  就在陳驀含糊地解釋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


  有人!


  陳驀下意識地繃緊了神經,側著腦袋順著傳來聲音的地方望去,隱隱望見一個三河騎兵握著長槍走了過來,左右張望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里的動靜。


  沒有發現?


  陳驀微微松了口氣。


  突然,他潛意識中傳來一聲警訊,從脊椎處泛起陣陣涼意。


  被發現了!


  陳驀的眼神猛地一縮。


  就在這時,那名左右張望,邁著極小步伐的三河騎兵忽然身體一傾,朝著陳驀與張素素藏身的草叢沖了過來。


  但是還沒等他舉起長槍,迎面卻灑來一把塵土,瞇了他的眼睛。


  那名三河騎兵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陳驀趁機抽出腰間的短劍,將對方撲到在地,手中的短劍狠狠扎入對方的腰間。


  「該死!」原想偷襲陳驀的三河騎兵,卻被偷襲,可想而知有多憤怒,顧不上身上的傷,竟然一把將陳驀提了起來,狠狠摔在一旁的樹上,隨即抹了抹臉上的塵土,憤怒地喝道,“刺地太淺了,小子!”


  話音剛落,迎面飛來一枚石子,正中他的左眼,他下意識地捂住眼睛。


  這時,陳驀撲了過來,用全身重量壓在雙手上,硬是將那枚短劍完全沒入了對方的身體中。


  「啊!」那名三河騎兵像發了瘋似的痛嚎起來。


  「王嬰?!」


  「是王嬰麼?!」


  「該死的!」遠處傳來幾聲呼喊,隨即,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可想而知,另外四名三河騎兵正急速朝著這里跑來。


  陳驀下意識地想轉身逃走,卻發現自己被那名叫王嬰的三河騎兵死死抓住了皮甲,沒辦法之下,陳驀只好叫張素素獨自逃生。


  「快走!」


  但是出乎陳驀的意料,張素素不住地搖頭,竟然反而跑上前來,幫助陳驀掰著王嬰的手。


  或許是一連串的亂動導致那柄短劍劃破了內臟,名叫王嬰的三河騎兵終究咽了氣,但糟糕的是,陳驀與張素素卻陷入了其他四名三河騎兵的包圍。


  「該死,這個小子殺了王嬰!」


  「不能輕饒了他!」


  那四名三河騎兵一臉猙獰地圍了上來,陳驀下意識地撿起地上的長槍,護著張素素緩緩退后。


  說實話,陳驀剛才能殺死一名三河騎兵純屬僥幸,如今對方有四個人,哪里是他們對手,三下兩下就被挑飛了長槍。


  或許是想為死在陳驀手中的同澤泄憤吧。對方似乎並沒有立即殺死陳驀的打算,三名三河騎兵抓住的陳驀頭發一陣拳打腳踢。


  而另外一個則朝張素素走去,口中獰笑道,「喲,還有一個蠻漂亮的小妮子!」正說著,他停住了腳步,因為他注意到張素素手中正握著一把短劍,一臉恐懼地指著自己的喉嚨,那是她剛才從死去的王嬰腰間拔出的短劍。


  「算了,先料理了這小子!」那名長社騎兵嘀咕一句,也不在意,畢竟張素素女流之輩,他也不怕她跑了。


  「李芒,行了,宰了這小子,別耽誤我們回去復命的時辰!」


  「行!」名叫李芒的三河騎兵將被打地鼻青臉腫的陳驀提了起來,正準備殺死他時,卻發現他懷中掉出一個白色小布包,正是韓然交給陳驀的那一個。


  「嘿!」李芒還以為里面裝的是銅錢,臉上一樂,隨手將陳驀丟在地上,撿起地上的白色小布包,拆開一看卻是六粒墨綠色的小藥丸,撇撇嘴丟在地上。


  而其中一顆藥丸,正巧滾落在陳驀眼前。


  那時候,陳驀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撿起那枚藥丸丟入口中……


  「不要!」瞧見這一幕的張素素驚叫一聲,引起了那四名三河騎兵的注意力,等他們再回過頭時,卻見陳驀捂著腦袋在地上翻滾著,不時發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身體如同氣球般急速膨脹起來。


  「這……這小子回事?」望著陳驀身上詭異膨脹的肌肉,四名三河騎兵面面相覷,不禁退后了幾步。


  ……普通人根本無法承受,吃了就如同毒藥一樣,生不如死……


  陳驀徹底明白了張素素這句話的含義,在那枚丹藥化開的一瞬間,那些丹汁如同滾燙鋼水般,烙落他每一寸身體,那如同古代刑法炮烙般的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夠承受的。


  陳驀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點地膨脹,就像之前的韓然那樣……


  死了……


  他感覺自己的意志正在漸漸衰弱,仿佛是熬夜到清晨時那揮之不去的困意般……


  就在陳驀最后一絲意志即將消失的時候,他忽然望見了張素素那無助、恐懼的表情,以及她緩緩刺向自己喉嚨的短劍……


  不要丟下我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


  比起死,我更害怕孤獨呢,尤其是這樣漆黑的夜晚……


  我沒有勇氣用別的……


  如果真的到了不可挽回的時候,我來殺你!在此之前,誰也傷不了你!


  「呼!」


  林中忽然刮起了一陣疾風,隨即一股強烈的壓迫力籠罩下來,在那陣劇烈的風中,一個身影緩緩站了起來,在四名三河騎兵眼前。


  「當啷」一聲,張素素手一松,手中的短劍掉落在地,但是她卻顧不上那柄短劍,捂著嘴難以置信地望向不遠的地方。


  只見在不遠處的地方,陳驀靜靜地站在那里,聚精會神地望著自己的右手,而在他的身體上,著籠罩著如同薄霧般的黑色氣息,飄飄忽忽,十分詭異。


  就如同那時候的孫堅和波才……


  「這就是氣……」


  握了握拳頭,陳驀緩緩抬起頭,神色莫名望向那四名三河騎兵。


  那一瞬間,李芒等四名三河騎兵感覺自己就如同被一頭兇惡的猛獸盯上一樣,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5 10:06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5 10:07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十九章 初次體會



        這種感覺究竟是什麼?

        望著凝聚在拳頭上的絲絲黑色霧氣,陳驀心中忽然涌出了別樣的感覺。

        那一瞬間,空間與時間仿佛停滯了一般,變得十分寂靜,雖說他的目光一直望著自己的拳頭,但是他的腦海中卻清晰地浮現出周圍的一切。

        無論是在風中颯颯搖曳的樹葉,還是在地上爬過的草蟲,一切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反映在他的腦海中。

        是自己的五感增強了麼?

        不,不光如此!

        那些並不是用正常人體感官去捕捉到的訊息,而是直覺!

        陳驀凝神注視著圍繞在自己身體四周的黑色霧氣。

        捕捉那些訊息的,是這種被稱為【氣】的存在,它們似乎與自己有著最直接的關聯,將四周的訊息全部傳輸到大腦中。

         那一瞬間,陳驀心中萌生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好像在自己熟悉的房間中,就算閉上眼楮也能在腦海中清晰浮現中房間里所有的訊息,而且,這種感覺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就仿佛是直接印刻到了自己的大腦中,是那樣的清晰……

        【氣】,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陳驀發現自己的認識越來越混亂。

        怎麼回事?

        明明是漆黑夜晚的林中,但是四周的景物在自己眼前卻是那樣的清晰;雖然夜風陣陣,但是自己卻可以清晰聽到那這里所有人的呼吸聲與心跳聲;還有那樹葉劃過臉龐時一瞬間的觸感……

        這種超常的感覺究竟是什麼?

        雖然陳驀從小就自認為自己的眼力不錯,但是直到剛才,他的視野遠處還是漆黑一片,而如今,這一切卻變得那樣的清晰。

        更不可思議的是,陳驀甚至可以感覺到那四名三河騎兵內心的恐懼,對于自己的恐懼……

        「怎麼回事,這個小子到底做了什麼?!」

        名叫李芒的三河騎兵不自覺地向後退著,望向陳驀的眼神中充滿了恐懼。

    眼前原本不堪一擊的小子仿佛突然間搖身一變,變成了一頭極其凶猛的惡獸,那沉重的壓迫力讓他喘不過氣來。

        「你到底做了什麼?!」大吼一聲,李芒猛地抽出了腰間的短劍,狠狠扎向陳驀的胸口。

        望著那寒光閃閃的劍尖,陳驀下意識地想要躲開,但是潛意識卻告訴他,這種程度的攻擊,根本無關痛癢。

        「叮!」

        在張素素的驚呼聲中,只聽一聲清脆的金戈之響,李芒手中的短劍應聲刺在陳驀胸口,但詭異的是,任憑李芒如何咬緊牙關用力,那鋒利的短劍就是無法刺入陳驀胸口。

        難道陳驀身上那件制作粗劣的皮甲竟然可以擋住鋒利的短劍?

        當然不是,擋住那柄短劍的,是凝聚在陳驀身體四周的氣!

        就如同長社戰場上的孫堅一樣!

        「怪不得……」陳驀喃喃吐出幾個字,回憶著孫堅在長社戰場上的壯舉,他現在終于明白了,為什麼成千上萬的黃巾士卒,竟然無法對孫堅區區一個人造成任何傷害。

        「層次的差距……差太遠了!」

         「你說什麼?!」李芒似乎是聽到了陳驀的喃喃自語,還以為是對方嘲笑自己,心中更是憤怒,咬緊牙齒,露出一副猙獰表情,使勁力氣想將那柄短劍刺入。

        「小驀……」

        在張素素震驚的目光中,即便是李芒再怎麼用力,那柄短劍也無法刺入陳驀胸口一分,相反地竟然詭異彎曲起來。

         終于,在“砰”地一聲脆響過後,那柄短劍崩斷了。

         那一瞬間,張素素只見到一道銀色的閃光,隨即,那名叫做李芒的三河騎兵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緩緩倒在地上,咽喉處鮮血直流。

        再看陳驀,則依然保持最初的姿勢站著,只是右手的指尖間多了一枚差不多一寸長短的劍尖。

        「李芒!」其他三名三河騎兵震驚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小子……」

        三名三河騎兵如臨大敵般握緊武器將陳驀圍住,卻誰也不敢上前,這時,他們忽然注意到不知道三名地方傳來“哧哧”的聲音,順著聲音傳來的源頭一看,卻發現陳驀身上傷口愈合時所發出的聲響。

        難以想象,方才被打地鼻青臉腫、渾身鮮血的陳驀,他臉上、手上等各處的傷口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著。

        「怪物,你這個怪物!」

        一名三河騎兵似乎無法在忍受這種壓抑的氣氛,舉著長槍沖了過來,卻見陳驀手一抬,指尖劍尖在劃過一道銀狐後,應聲刺入了他的眼楮,從後腦穿過,釘在不遠處的樹上,那巨大的力道,令整棵樹都劇烈顫動起來。

        「楊力!」

        在同澤震驚的呼喊聲中,名叫楊力的三河騎兵緩緩跪倒在地,眼楮漸漸失去了光澤,啪地一聲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張素素忽然注意到有一名三河騎兵來到了陳驀背後,在視線的死角發起了攻擊。

        「小驀,小心背……」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她見到陳驀僅僅頭一瞥便躲開了刺向自己的長槍,隨即右手手肘向後一擊,正中那名三河騎兵的胸口。

     那一瞬間,張素素隱隱看到仿佛有一股混亂的氣流穿過那名三河騎兵的身體,仿佛颶風般從他的背部竄出。

        隨即,張素素便聽到一連串的骨碎聲,似乎那家伙的胸骨被徹底擊碎了,仿佛軟泥般緩緩滑倒在地,一動不動。

        「趙和!」

         僅存的一名三河騎兵臉色大變。

        只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三名訓練有素三河騎兵竟然被看上去不到十五歲的小子殺死,而且沒有任何的還手余地,開什麼玩笑?!

        帶著濃濃的恐懼,僅剩的那名三河騎兵緩緩退後,令他感覺有些意外的是,陳驀似乎並沒有攻擊他的打算。

        其實不關是他,對于剛才的一幕,就連陳驀也感到十分驚奇,望著自己的右手回憶著剛才一切。

        自己在短短一瞬間就殺死了三名三河騎兵?

        神經反應、動態視力、腕力等等,陳驀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改變。

        別說用身體擋住一把鋒利的短劍,光是用手肘的力量擊碎一個正常人的胸骨就足以令他震驚,更何況對方這個時代的士卒,肉體的堅韌是自己那個時代的人所無法比擬的。

        這根本就不是以往的自己所具有的力量!

        究竟是怎麼回事?

        陳驀默默地回憶著剛才的景象,但是卻得不出任何結論,他只知道那種改變與此刻凝聚在自己身體四周的氣有著密切的關聯。

        對,是氣!

        擋住那柄短劍的,並不是自己的身體,是依附在自己身體表面的氣,擊碎那名士卒胸骨的,也不光是靠肉體的力量,那個時候,體外的氣流動了,自主地依附在自己的手肘上,穿透了對方的身體,將他的胸骨壓碎。

        層次差的太遠了……

        越回想剛才那一幕,陳驀心中就越發恐懼。

        雖說在長社救了波才後,他也一度感到心有余悸,但是此刻回想起來,他越發感覺到當時是多麼的驚險。

        怪不得那時候波帥已經擋住了孫堅揮出的刀勁,但是刀勁的余波仍然將自己震下馬,那個時候如果沒有波帥,別說生死,或許自己連完整的屍骨都無法保留下來。

        差的太遠了……

        初次體會到【氣】強大之處的陳驀,終于徹底明白了孫堅的強大。

        萬人敵,那絕對不僅僅是一個稱號!

        不過……

        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呀!」

        突然,一聲尖叫打斷了陳驀的思緒,那是張素素的尖叫聲。

        陳驀猛地抬起頭來,卻發現那名三河騎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抓住了她,用短劍抵在她胸口,用摻雜著憤怒與驚恐的目光望著自己。

        「小驀!」感受著脖子處那涼絲絲的觸感,張素素恐懼地喊著陳驀。

        「放開她!」陳驀怒了,不說他與張素素之間的誓約,光是對方的行動他就無法承受,一個男人竟然用女人作為威脅。

        依附在陳驀體外的氣似乎也感覺到了主人的憤怒劇烈翻滾著,那漆黑厚重的氣中,仿佛蘊藏著一頭凶猛的惡獸,那沉重的壓迫力,令那名三河騎兵完全喪失了斗志。

        「別過來,你這個怪物,別過來!」那名三河騎兵一臉驚恐地用短劍抵在張素素的脖子處,一步一步朝後退著。

        「嘁!」望著張素素那無助恐懼的表情,陳驀暗暗惱怒自己竟然會犯下這等低級的錯誤,皺了皺眉,沉聲說道,「放開她,你可以走!」

        「你會放我走?少開玩笑了!」迫于陳驀的壓力,那名三河騎兵的神智似乎有些混亂,顫抖的右手抵在張素素嬌嫩的肌膚上,瘋狂地說道,「讓我放開她也行,用你的命來換,哈哈哈哈!」

        「小驀……」張素素無助地喊著。

        望著她無助的表情,陳驀沉默了一下,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柄短劍,在稍稍猶豫後扎向自己胸口,隨即他就皺緊了雙眉。

        因為那柄短劍不出意外地崩斷了,就像剛才那樣,也難怪,畢竟初次體會到氣存在的他,根本不知道如何運用,一些武人最基本的要領、招式,現在的他根本就毫不知情。

        但是那名神智錯亂的三河騎兵卻不了解陳驀的處境,還以為是陳驀戲弄他,臉上的表情更加瘋狂。

        「反正要死,我先殺了這個女人!」說著,手中的短劍一抵,只見張素素驚叫一聲,身體下意識一傾,脖子處劃出一道血痕,傷口並不深,但是卻有點點鮮血滲出。

        那一道血痕,陳驀瞧得清清楚楚,或許是因為對張素素的承諾,他的內心涌出強烈的憤怒。

        「你敢!」一聲大吼,就如同野獸的咆哮般,一股仿佛無比強烈的壓迫力剎那間震懾住了那名三河騎兵。

        趁此他發愣的時機,張素素一口咬在那名三河騎兵的手腕處。

        那名三河騎兵下意識地一推,將張素素推到在地,正當他露出猙獰眼神舉起手中短劍時,卻忽然看到陳驀朝著自己沖了過來,心中一慌,丟下手中的短劍撒腿就跑。

        「沒事吧,素素?」陳驀第一時間來到了張素素身旁,卻見她哭著撲在陳驀懷中,死死拽著他的皮甲,心有余悸地渾身顫抖。

        「小驀,我……我……」她泣不成聲,在她脖頸處,那一道細細血痕是那樣的刺眼。

        【如果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時候,我來殺了你!在此之前,只要我還在活著,誰也傷不了你!】

         回憶著自己對她的承諾,陳驀感覺自己從來沒有這樣憤怒過。

        「別怕,我在……」左手摟著她輕聲安慰著,陳驀帶著無盡怒火的眼神望向了那遠遠逃離的人影,從地上拾起一枚大小適中的石子。

    「嗖!」
   

         一道如同閃電般的光從陳驀手中竄出,攜帶著他滿腔的怒火,在下一秒正中了遠處那名三河騎兵的背部,仿佛有一道雜亂無章完全穿透了他的身體,在他胸腔留下了一個碗口大的空洞,其中部分,不翼而飛。

        非但如此,那枚余勁未消的石子又連續打穿了兩顆大樹的樹干,在樹干上留下了如同那名士卒一樣的空洞後這才消失無影。

        挾怒一擊,威力竟然不亞于子彈?!

        雖說極怒之下用出了陳驀全部腕力,但是那枚石子的威力卻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

        這就是氣!

        武人的氣!

         建寧六年四月二十一日,陳驀擊殺了五名三河騎兵。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5 10:11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5 10:12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章 折道汝南



  --時間將近凌晨,在某處山林--

         天灰蒙蒙剛有幾絲亮光,陳驀靠著一塊大石頭上坐在地上,雖然一宿沒睡,但是卻出奇地不感覺到睏。

         他用了整整一夜的時間在整理思緒,然而對於那所謂的【氣】,他卻無法找到任何頭緒,唯一得到證實的事,那就是依附在他身體上的氣似乎並不穩定。

         比起昨天與那幾名三河騎兵廝殺的時候,這股黑色的氣好像淡薄了許多,很有可能與情緒有極大的關聯。

         陳驀記得,當昨天自己殺死最後一名三河騎兵時,那股黑色的氣甚至稠密到如同濃霧一般。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這時,他肩膀處傳來一絲輕微的顫抖,他低下頭,正巧望見張素素朦朧地睜開眼楮,用帶著幾絲疲倦的眼楮回望向陳驀,當視線對上陳驀的眼楮時,她這才松了口氣。

         正如她所說的,她十分害怕獨孤,這一晚,她幾乎是死死拽著陳驀的胳膊才睡熟的,拜她所賜,陳驀感覺自己的左臂仿佛失去了知覺般僵硬不已。

         「還好麼?」陳驀問道。

         「嗯!」張素素點了點頭,放開陳驀的手臂,用雙手輕輕拍了拍臉龐,讓自己更加清醒些,隨即望著陳驀眼中的憂慮,好奇說道,「還在想關于氣的事麼?」

         「啊,」陳驀活動了一下麻木的左手,輕嘆道,「氣什麼的,完全搞不懂啊……

         聽著他的話,張素素的眼中流露出幾絲不忍,低聲說道,「對不起……

         陳驀愣住了,腦海中回想起昨晚她所說的話。

         「折損陽壽麼?」

         張素素臉上神色一滯,無言地張了張嘴,幽幽說道,「二伯張寶煉制的丹藥,學自于記載在天書上的奇術……幾年前,大伯不知從何處得到了一卷奇書,名為《太平要術》,內分《天遁》、《地遁》、《人遁》三卷,每卷又分上下冊,內中記載種種奇術︰《天遁》為《玄篇》,記載行雲布雨、操控天象等妖術,還有觀【氣運】的說法,據大伯所說,沒有大智慧的人根本無法學習此書;而《地遁》為《韜篇》,內中記載世間精妙兵法、陣法、以及各種攻城器械的圖紙,如果有人能習得此書上種種奇術,領軍作戰必定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取;《人遁》為《詭篇》,記載種種不為人知的奇術,凝元固氣、強身健體,二伯所煉制的丹藥,就是學習于此書……這三卷奇術,《天》、《人》二卷都在大伯手中,《地》卷在我父親手中,本以為能憑借天書上的種種奇書將推翻暴漢,卻沒想到大伯學了天卷的奇術後一病不起……

         「一病不起?」

         「嗯,以前去探望大伯時,大伯說過,那是他福緣不夠,曾經贈書的奇人就警告過他,《天》卷太過于玄奇,並非是普通人能夠掌握,但是大伯不信邪,日夜鑽研《玄篇》,等到他學到書中記載的一二時,卻也因此得了一場大病……那天我也在,大伯喊了一句[大漢氣運未盡],然後就病倒了,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現在的黃巾,幾乎都靠二伯、父親、還有各處的四方渠帥指揮,如果大伯的身體能夠恢復,我想二伯也不會那麼著急,波帥也就不會……」說著,她歉意地望了一眼陳驀。

         望著張素素眼中的內疚,陳驀微微暗嘆一口氣,岔開話題說道,「世間真的有妖術麼?」說實話,他有些怪異,畢竟氣的存在已經足夠玄奇了,沒想到還有什麼掌握天象的說法。

         「有的!」張素素點點頭,隨即好似想起了什麼,吐了吐舌頭調皮地說道,「嘻嘻,其實《天》、《地》、《人》三卷奇術我都看過……

         「你看過?」陳驀愕然地瞪大眼楮。

         「嗯!」張素素嘻嘻一笑,回憶道,「那時在探望大伯的時候,我從大伯書房中偷偷拿出來的,我還記得那時我看完《人》卷正要翻閱《天》卷的時候,重病在床的大伯突然醒了過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我背後,真是嚇死我了……

         「被責罵了吧?」陳驀輕笑著說道。

         「才沒有呢!」張素素嗔怪地望了一眼陳驀,笑嘻嘻地說道,「其實那時候我也很害怕,誰知大伯盯著我看了半天,臉上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竟然將奪過去的《天》卷又放到我手中,對我說,[你只有半個時辰,能記多少就記多少]……

         「半個時辰?」

         「嗯,大伯說,我福緣比他深厚,能夠翻閱《天》卷,但是只有半個時辰,那時我怕大伯責罵我,非常害怕,很著急地就把那卷書一字一句都背了下來,然後大伯看著我長長嘆了口氣,又把《天》卷收回去了,然後又叫人從我父親那取來《地》卷給我讀……」說著,張素素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說道,「背是背下來了,可惜字是字、句是句,里面的含義一點都沒弄明白……

         望著張素素那調皮的模樣,陳驀微微一笑,也難怪,剛剛來到這個不久的他,哪里會了解那三卷天書的厲害之處。

         見陳驀輕笑,張素素還以為是他取笑自己,不滿地說道,「雖然一點都不明白,但我可是都記住了,比大伯最疼愛的弟子記得還多呢!」

         「最疼愛的弟子?」陳驀愣了愣。

         「嗯,叫張白騎,比我大兩歲,要不是大伯撿到了他,他就餓死在路邊了,然後跟了大伯的姓,算是大伯的半個義子吧,那時,大伯將《天》卷給他看了一炷香的時間,嘻,沒想到那個笨人只記住了幾頁,氣地大伯拿柳條抽他,嘻嘻!」

         望著張素素捂著嘴笑嘻嘻的模樣,陳驀無語地搖了搖頭,

         見陳驀沒有搭茬,張素素有些無趣地撅起嘴,隨即好似想起什麼,關憂地問道,「那幾粒丹藥你帶在身上麼?」

         「嗯,怎麼了?」

         「丟了它,」只見張素素抓著陳驀的胳膊,望著他臉上的表情,鄭重說道,「大伯說過,世間沒有不勞而獲的事!小驀,你現在身上的氣,是用你的陽壽換來的,這種途徑得來的力量,終究比不上自己苦練……絕對不能再吃,不然,你真的會……會死的!」

         望著張素素那認真的表情,陳驀不由感到幾分暖意,但是一回想起孫堅那可怕的力量,他又不禁感到心有余悸。

         通過旁門左道獲得了氣的他,愈加感到那個家伙的強大,想到要闖過孫堅的追捕將張素素送到廣宗,陳驀心中沒有任何自信,他甚至有些懷疑,當初與波才交手時的孫堅,恐怕並沒有使出自己全部的力量。

         世代的武人與尋常的普通人,兩者之間的差距,那絕對是天壤之別的差距,無法跨越的界限!

        「我知道了……

          陳驀只能這樣說,但是卻沒有給予張素素任何確實的保證,因為,他沒有那個自信。

        「真的?」張素素從陳驀的懷中坐起身來,有些懷疑地望著他,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見他站了起來,走向不遠處拴著的戰馬。

         那是那五名三河騎兵的戰馬中的一匹,當殺死了那五名三河騎兵時,陳驀帶著張素素原路返回,本想助周倉、裴元紹等三人一臂之力,沒想到到了河邊後沒有看到三人,只有三具敵兵的屍體。

         陳驀猜測著,周倉三人恐怕是奪了對方的戰馬,突圍逃走了。

         當時那里還留下了幾匹戰馬,于是陳驀就牽過一匹代步,雖說他自己吃地消長途跋涉,但是不保證張素素也吃得消,畢竟,她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而已。

        「走了,素素!」

        「嗯,是去西華麼?」

        「啊,周大哥說,潁川黃巾的小渠帥彭脫屯扎在西華附近,麾下有大概五千的人馬,應該能抽出一點人手送你去廣宗……

        「那……你呢?和我一起麼?」

        「我?」陳驀愣了愣,牽著馬韁對著張素素伸出右手,錯愕說道,「當然了,怎麼了?」

        「嗯!」張素素嘻嘻一笑,在陳驀的幫助下上了馬,用帶著幾分莫名的語氣說道,「是呢,你答應過我,什麼時候都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對吧?」

        「呵,是啊!」微微一笑,陳驀翻身上馬,緊貼著張素素背部的胸口的觸感讓他心口一跳,但是沒辦法,畢竟她從來沒有騎過馬。

         坐在張素素身後駕馭的戰馬,感覺仿佛摟著她一般,那異樣的觸感,讓陳驀不免有些尷尬。「駕!」

         其實,陳驀也不會騎馬。

--兩日後--

         花了整整兩天的時候,陳驀帶著張素素總算來到了西華附近,拜這次的旅途所賜,他總算是掌握到了駕馭戰馬的要領,漸漸地,胯下的戰馬也放開了速度疾馳。

         一路上,張素素臉上的潮紅似乎不見退去,畢竟在疾奔途中,由于馬背上的震動,她不免地被震向陳驀,尤其是在胯下戰馬疾奔的時候,她幾乎一直都是縮在陳驀懷中。

        途中,兩人都沒有說話,因為處境十分尷尬。

       「吁!」

         當順著林中的小道穿過一片樹林時,陳驀突然勒住了戰馬。

         那突然間的減速,讓懷中閉著眼楮面色羞紅的張素素有些莫名其妙的慌張。

       「怎……怎麼了?」

       「噓,別說話!」陳驀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隨即側耳說道,「你聽!」

         只見張素素臉上莫名地浮現出一抹羞紅,隨即靜下神來細細一聽,愕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廝殺聲。

       「前面是西華?」陳驀皺眉問道。

       「應……應該是吧!」張素素不肯定地回答道。

       「如果是,那就麻煩了!」陳驀翻身下馬,將不知如何下馬的張素素抱下馬背,隨即將戰馬栓在一棵樹上,帶著張素素穿過林子朝西面走去。

         陳驀的猜測是正確的,帶著三千輕騎的孫堅連日連夜地趕路,趁著波才兵敗的訊息還沒有傳到彭脫耳中時,突然襲擊屯扎在西華的黃巾。

         要知道西華只是一個小縣,並沒有怎樣堅固的城防,只有兩三丈高的泥牆作為防御。

         而且守城的黃巾們仍然還抱著樂觀的態度,他們哪里會想到波才八萬大軍全部葬送在長社,又哪里會想到孫堅輕裝急趕兩日前來偷襲西華,被孫堅偷襲成功,奪下了一方城門。

         騎兵攻城,是最無奈的辦法,但是如果一旦被騎兵奪下一處城門攻入城內,那麼守城一方的處境會變得極其尷尬,尤其是缺少弓弩設備的黃巾,區區一些步兵根本無法阻擋騎兵在城內馳騁。

         戰斗在五更天時展開,也就是平旦,差不多是凌晨三、五點的樣子,在灰蒙蒙的天色下,守城的黃巾士卒根本沒有料到孫堅會在此時攻城,當那扇破舊的木城門被孫堅擊碎時,西華黃巾就注定了敗北。

         當陳驀與張素素趕到時,城內的黃巾基本上已經沒有了反抗余力,五千黃巾有大半被殺,軍心大亂、士氣大喪、人人思退,主將彭脫帶著部下死命殺出城,卻被孫堅副將程普帶人團團圍住,無法突圍。

         等到天濛濛亮時,西華城下便僅剩下了彭脫一名黃巾,其余黃巾不是被殺,就是潰散逃走。彭脫,那是一個身高九尺、虎背熊腰的猛將,據說力大無窮,擅長用一把巨大的長柄斧,單論武藝比波才還要強,但遺憾的是,他只是一個不通兵法、不曉計謀的莽夫,所以無法成為統帥一方的大渠帥,但是在黃巾中的聲望卻並不低,否則也不會成為波才的副手,屯扎在西華,為波才保全後方。

         望著被圍在城下的彭脫孤身一人左突右殺,跨坐在戰馬上的孫堅皺了皺眉,喃喃說道,「看來張寶是朝東南方向逃了,是算到我會襲西華,所以中途折道投汝南黃巾麼?嘁!」說著,他懊惱地嘆了口氣,大聲喝道,「彭脫,此時若是投降,棄暗投明,我還可饒你一條性命將功贖罪!」

         話音剛落,就見彭脫廝殺的動作稍稍一停,吐了一口唾沫怒罵道,「大丈夫死便死耳,何懼之有?」

         孫堅淡淡一笑,其實他也很清楚彭脫不會投降,只是抱著僅有的一絲希望試試而已,畢竟彭脫雖然不是萬人敵,但確實是一名極其強悍的武人,就連那些圍著他的三河騎兵都拿他沒有辦法。

         一斧頭連人帶馬劈成兩半,那恐怖的腕力,就算是訓練有素的三河騎兵也會感到畏懼,只能拿著手弩遠遠地射,可惜手弩對于普通士卒來說確實是威力無窮,但是對于那些掌握氣的武人卻不夠看。

         別說那些弩箭都被彭脫體外的氣所擋下,就算是勉強射中,對于彭脫這種身強體壯的人來說也不會陷地太深,根本就是無關痛癢,除非是連續不停歇地弓弩激射,才能將他耗死。

       「愚蠢!」孫堅淡淡一哼,話是這麼說,但是他的眼中卻露出了敬佩與欣賞的神色。

         無論是死去的波才,還是如今的彭脫,這些豪杰都給孫堅留下了極其深刻的良好印象。

       「那麼孫某便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說著,孫堅右手一揮,大聲喊道,「都退下!」

         圍著彭脫的三河騎兵們心中一愣,仿佛暗暗松了口氣,退了下來,只是遠遠圍著彭脫。

       「唔?」彭脫皺了皺眉,疑惑地望了眼孫堅,說道,「莫不是你要和我單斗?」

       「有何不可?」孫堅淡淡一笑,緩緩策馬上前。

         忽然,孫堅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下意識轉過頭,望向遠處的林子。

         有氣的反應……

         孫堅眯了眯眼,隱隱看到遠處的林中有兩個人影,一個穿著白衣的女人正拉著一個男人的手向林中跑遠……

       「是那個救了波才的小子?他怎麼會在這里?」

         而且……什麼時候掌握了氣?不應該是一個普通的士卒小子麼?

       「算了,也不過是這種程度的氣而已……

         望著那兩人慌慌張張逃離的模樣,孫堅驚訝之余感覺有些好笑。

         想罷,孫堅平吸一口氣,靜下神來望向彭脫,沉聲說道,「來吧,彭脫,別耽誤孫某去追那張寶的時間!」

        「可惡!」彭脫氣地面色漲紅。

         而與此同時,陳驀與張素素又跑回了拴馬的地方。

        「沒想到孫堅追到了這里……」回想起剛才孫堅望向自己的眼神,陳驀心中就萌生懼意,掌握了氣了他,愈加感到對方的可怕。

        「素素,附近還有屯扎著黃巾的地方麼?」

        「唔,」張素素咬著嘴唇想了想,說道,「在西邊南陽宛城,還有渠帥張曼成的五萬軍隊,除此之外,好像汝南也有一支,但是人數不多……

        「西面?廣宗不是在東北方麼?」

        「是啊,」張素素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說道,「按路程算,是去汝南比較近,但是……

         陳驀想了半響,忽然說道,「波帥八萬兵馬都敗了,宛城只有五萬軍隊,不見得安全,更可況黃巾聚集地越多,被攻打的可能性就越高,去汝南!」

        「這……好吧,聽你的,」在陳驀的幫助下上了馬,張素素想了想說道,「這樣的話,只有在汝南折道北上,逆潁水而行向北到譙郡,然後經梁郡、定陶、鄴城到東郡,東郡黃巾渠帥卜己有兩、三萬軍隊,如果能到那里,應該可以順利到廣宗……

        「但願吧……」陳驀微微嘆了口氣,翻身上了馬。

        「駕!」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5 10:13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5 10:14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斷後



        潁川黃巾小渠帥彭脫戰死於西華,代表著波才潁川黃巾一部被徹底剿滅,對於黃巾軍來說,後果顯然是相當嚴重的。

        首先是士氣方面,要知道黃巾軍總共只有三個部,那就是張角領導的冀州黃巾,波才領導的潁川黃巾以及宛城張曼成所領導的南陽黃巾,是黃巾方面的三大主力,兵馬相加不下于三十萬,但是距離舉兵僅僅只有一個月,波才黃巾一支卻被官軍剿滅,近十萬黃巾被屠殺殆盡。

        其次是地理優勢,本來三大黃巾主力雖說各自為戰,但是戰線總歸是連成一片,如今波才一死,潁川又重新落入了漢朝手中,這導致了張曼成的南陽黃巾與張角的冀州黃巾徹底斷絕了聯系,陷入了擁漢勢力的包圍中。

        出于這個考慮,陳驀並沒有帶著張素素來到兵力充足的南陽宛城,而是折道去了汝南。

        其實要去廣宗,按理來說最短的路線無非就是從中原走,經陳留到東郡,遺憾的是,此時的中原也是戰火一片,為了剿滅陳留、東郡的黃巾,大漢朝派遣大批軍隊,為此,陳驀與張素素二人只能選擇了一條十分迂回、但是比較隱秘安全的路線。

        嗯,應該說是陳驀自認為比較安全的路線,因為他根本沒有想到,孫堅和他想到了一塊,為了追擊張寶,這頭出身江東的猛虎率領著為數不足三千輕騎,一路沿著潁水支流追趕,在追擊張寶的同時,將沿途大小黃巾勢力盡數剿滅。

        而陳驀與張素素兩人同乘一匹戰馬,哪里比得上孫堅的速度,于是這一路上,他們幾乎都處在漢朝兵馬的眼皮底下。

        襄城、葉城、汝南,連續半個月,陳驀二人每到一處,還沒等歇口氣,孫堅的軍隊便追了上來,尤其是在葉城那次,要不是二人走得快,恐怕早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魚,從那以後,陳驀二人便不敢再進任何城、縣,哪怕那里處于黃巾的勢力。

        趕了將近一個多月的路程,到了差不多五月底的時候,陳驀二人來到了細陽。

        因為孫堅的原因,他們被迫偏離了原來的路線譙郡。

        細陽地處潁水東側,向北就是芒碭山,再行半日就是梁郡,算是到了東郡黃巾的勢力範圍,就算是孫堅,恐怕也不敢帶著僅僅兩、三千進入黃巾的腹地。

        當然了,如果能到梁郡的話就好了……

  --距芒碭山二十里處某林中--

        這一天的運氣似乎不錯,陳驀打了兩只野兔,簡簡單單地剝了皮後在溪水旁清理了一番,而張素素則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點了一堆篝火,然後坐在篝火旁等待著陳驀。

        望著那 啪作響的篝火,回想起這一個多月的旅程,陳驀心中感慨萬分。

        因為二人身上都沒有錢,無法在沿途經過的村莊中得到所需的乾糧與食物,無奈之下,陳驀只好借助于山林中的野味。

        在這一個月多中,陳驀獵過許多野獸,在掌握了氣後,擁有一手飛石打物技巧的他,打獵根本就不需要弓箭,大到猛虎、豺狼,小到兔子、野雞,基本上都是一枚飛石搞定。

        在後世閑來無聊時所練出的飛鏢技術,如今卻用在這里,陳驀有些哭笑不得。

        但總歸說還是比較幸運的,好歹兩人都不至於餓死。

        饑餓,是十分可怕的,畢竟這是黃巾軍發動叛亂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陳驀也嘗過這個味道,因為不是次次有能那麼好運地找到獵物,在緊缺食物的時候,他只能將僅有的一點存肉給張張素素,自己則趁她睡著時用溪水灌飽肚子,那個滋味,撓心地很。

        其實陳驀並不知道,這一切張素素都看在眼里。

        最初是害怕陳驀丟下自己,所以張素素從來都不敢在夜里睡熟,一旦挨著自己的身體離開,她便會驚醒,但是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這份擔憂漸漸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莫名的情絮。

        「小驀,你有想過到廣宗以後的事麼?」

        偎依在陳驀懷中,張素素帶著幾分莫名的口吻低聲說道。

        「什麼?」此時陳驀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烤著的野兔上,見她這麼說,心下一愣。

        「我是說……」懷中的小女人緩緩睜開閉著的眼楮,望著那眼前那跳躍的火苗,咬著嘴唇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道,「我是說到了廣宗以後,你是受波帥的托付才會送我去廣宗的吧?」

        「是吧……

        ……」張素素忽然從陳驀懷中坐了起來,似乎有些生氣地望著他,說道,「那麼把我送到廣宗以後呢?你要走麼?」

        「也許吧,」陳驀頓了頓,說道,「其實我根本就不想當一名士卒,殺人的感覺,不好……」說著,他望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這一路上,他已經被迫葬送了上百條性命,雖說他已經盡可能地避開屯扎著軍隊的城縣。

        這是一個人命賤如草芥的時代,在這個世上的人,似乎都不會將性命看得過重,無論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文人求名望,武人重武德,對于他們來說,性命永遠是擺在最後一位的,這種價值觀,讓陳驀至今都無法適應。

        望著陳驀的表情,張素素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再一次偎依在他懷中,幽幽說道,那你以後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翻了翻手中的烤兔,陳驀無所謂地說道,「當個獵戶也不錯,總之什麼都可以,只是不想再殺人,那種感覺不好……

        「大丈夫不是靠殺人立功麼?」

        「那是他們,不是我!哪一些,不是我所想要的……

        「你很特別呢,小驀,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感覺到了,你想要的是什麼?金錢?名望?還是……女人?」

        望著張素素那捉狹的目光,陳驀無語地搖了搖頭,隨即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應該是平淡而穩定的生活吧……

        「咦?」張素素愣住了,抬頭望著陳驀的下巴半天,她猶豫說道,「和我去見我大伯和父親好麼?他們一定會重謝你的……

        「算了吧,」陳驀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波帥死的那天,我就想離開黃巾了,這種殺人與被人殺的生活,並不是我想要的……你回去也勸勸你大伯和你父親吧,要推翻漢朝,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你是說黃巾會輸?我大伯和我父親會輸?」張素素似乎非常生氣,但是回想起陳驀待他一點一滴,她又生氣不起來,連連搖著頭說道,「不會的,黃巾不會輸!」說著,她抓住陳驀的手臂,用帶著幾分懇求的語氣說道,「到廣宗後別走,你不是答應過我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丟下我一個人麼?」

        「那是在到廣宗之前……

        「撒謊!那時你明明沒有那麼說!」

        「我說了……

        「沒有!」

        兔肉終于烤好了,但是陳驀與張素素二人卻吃地索然無味。

        第二天一早,陳驀與張素素再度踏上了北上的路途。

        一路上,張素素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兩人都沒有說話,或許是因為昨天夜里的小吵。

        說實話,這種若有若無的隔閡,只需三兩天就能消除,畢竟在這一個月中,兩人之間已經有了極深的感情,但是,上天似乎並不打算給他們這個時間……

        在距離芒碭山十里的道上,陳驀踫到了一波黃巾,準確地來說,應該是一波黃巾士卒的屍體,看著那些掉落在地上的旗幟,應該是一支潰逃的黃巾。

        「二伯?」張素素驚訝地望著地上的旗幟,順著她的目光,陳驀分明看到旗幟上寫著一個張字。

        張寶?

        陳驀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因為波才的原因,他對張寶的印象十分惡劣,要不是張寶,波才也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回想起波才臨終時眼中的無盡遺憾,陳驀就感覺心中發堵。

        說出[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的豪杰,最終卻是[壯志未酬身先死],這不由不讓人心中感慨萬分。

        隱隱地,陳驀聽到前面遠處傳來一陣廝殺聲。

         難道是孫堅?

        陳驀下意識地想起了那名身著虎甲的將軍,孫堅孫文台,敢一路追到芒碭山的人,除了這個家伙恐怕也不會有別人了。

        陳驀猜地不錯,前面的黃巾,正是張寶從汝南所帶走的千余黃巾,但是追擊他們的,卻不是孫堅本人,而是孫堅麾下的三百輕騎。

        畢竟張寶從汝南撤走時,汝南城內還有不少黃巾,所以孫堅便派了三百輕騎死死咬住張寶的尾巴,自己則迅速平定汝南,然後再按著部下沿途留下的訊息,趕來追擊張寶。

        按理來說,黃巾在人數上是有優勢的,畢竟這里不但有張寶從汝南帶走的千余黃巾,沿途還有不少向北潰逃的黃巾,只是可惜,黃巾士氣全無,千余人被三百輕騎追殺只知道逃竄,卻不知道奮力抵抗。

        當然了,那三百三河輕騎也不敢追地太緊,以防黃巾反咬一口,只是咬住對方尾巴,不讓對方逃走而已。

        本來陳驀是想繞過這兩支膠持的人馬,搶先一步通過那條山谷,但是沒想到,他卻在那支黃巾潰兵中看到了周倉、裴元紹二人,眼看著二人的處境越來越險峻,陳驀猶豫一下,對懷中的張素素說道,「坐穩了,素素!」

        一聲平常的稱呼,卻意外令張素素心中一跳。

        「嗯!」

        按理來說,孤身一人闖入三百輕騎之中,那絕對是找死的行為,但對于掌握了氣的人來說,那就大大不同了。

        曾經叫陳驀感到畏懼的三河騎兵,如今在他面前卻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雖說陳驀只是單純地揮舞著長槍,毫無章法,不會任何武藝,但是他身上的氣卻彌補了這份不足。

        對于一名士卒來說,有沒有氣,那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差距。

        眼下的陳驀,竟然連三百三河輕騎都奈何不了他,無奈地任由他穿梭場中,在千鈞一發之際救下了周倉三人。

        「撤!」見短短幾個交鋒,手下騎兵就損失了近三十人,而且還是死在同一個人手中,領軍的小都統當即下令撤退,後退了足足一里地,遠遠觀望著山谷附近的狀況,畢竟他們的任務並不是殺敵,而是咬住黃巾潰兵以及張寶的尾巴。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給了陳驀他們交談的時間。

        「周大哥,裴大哥!」

        當陳驀從馬上下來時,周倉二人仿佛看傻了眼般,半天都不敢相認。

        「小驀?」裴元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眼前這個看似極其厲害的家伙,竟然就是以前一直被自己保護的營中兄弟?

        「氣……」倒是周倉注意到了陳驀凝聚在身體四周的氣,驚訝之余,松了口氣說道,「你們沒事就好,那天我們好不容易從那些三河騎兵手中逃脫,事後找了你們半天都找不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望著周倉憨厚的模樣,陳驀心中微微一暖,問道,「周大哥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還沒等周倉說話,裴元紹搶先說道,「還不是為了找你們,我們猜想著,如果你們真的逃出來了,肯定會去汝南……我就說小驀挺聰明的,不會傻到去南陽!」說著,他仿佛醒悟到了什麼,尷尬地撓了撓頭,畢竟他的話中,隱隱已經認定南陽黃巾的處境不妙。

        見只有周倉、裴元紹二人,陳驀猶豫問道,「陶伍長呢?」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裴元紹笑著搖搖頭,說道,「還活著呢,不過丟了條胳膊,吃不了這口飯了,到了汝南找不到你們,所以我們就把他先送到了譙郡,他老家在那,前兩天聽說張寶……咳,地公將軍棄了汝南北上芒碭山,我們以為你們會在,所以就趕了過來,沒想到沒找到你們,卻倒霉地踫到這檔子事……

        而這個時候,其他活著的黃巾潰兵幾乎都已經逃地差不多了,陳驀四下一望,問道,「裴大哥,張寶呢?」

        「唔?」裴元紹愣了愣,啞然望了一眼陳驀身旁的張素素,心下有些驚訝,聳聳肩說道,「他們有馬匹代步,這會到早就穿過山谷了,留在這里的是斷後的黃巾士卒,要不是老周跑得慢,我早跑了!」

        「你就跑得快?」周倉漲紅著臉罵了一句,似乎是裴元紹說重了他的痛楚,也難怪,這家伙九尺的魁梧身軀,哪里跑得過馬匹。

        罵了一句解恨,周倉回望了一眼遠處的三河騎兵,急聲說道,「有什麼話路上再說,剛才那支騎兵是被你打亂了陣型,所以暫時撤退,等他們再沖上來時,我們想走都走不了了!」

        「走?」陳驀苦笑一聲,別說他不傻,就算再傻他也明白,那三百輕騎就等著他們取馬逃走呢。

        要不是在山谷內狹窄,無法容納那三百騎兵奔馳,對方早就沖過來,區區四個人,能逃過三百輕騎的追殺麼?

        如今的陳驀倒是不怕,但是周倉與裴元紹二人卻是受了重傷,更別說幫不上任何忙張素素。

        四個人一起逃走,那是死路一條……

        張素素、周倉、裴元紹,任何一個人陳驀都不希望他們在這里死去。

        想到這里,陳驀轉頭對周倉說道,「周大哥,拜托你們一件事……

        「唔?」周倉正牽過一匹失去了三河騎兵所留下的戰馬,聽到陳驀這麼說,心下一愣,問道,「什麼事?」

        只見陳驀將張素素拉到身前,對二人說道,「你們帶她趕上張寶,然後把她送到廣宗……我給你們斷後!」

        「不要!」還沒等周倉二人說話,張素素一臉驚慌地抓著陳驀手臂說道,「我們一起走!」

        陳驀沉默了,不過周倉與裴元紹卻明白了他的意思,四個人一同走,一旦讓那三百輕騎通過了狹窄的山谷,那麼他們的下場,不過是死路一條而已。

        想了想,周倉說道,「小驀,你帶著張素素小姐走,我和裴元紹給你們斷後……」說到最後,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剛才要不是陳驀,他們二人早已死在那些三河騎兵手中,就算留下,也沒有什麼作為,只是白白犧牲,拖延不了多少時間。

        「小驀,不要……

        望著張素素那可憐兮兮的模樣,陳驀心中忽然萌生一種莫名的情絮,微笑著說道,「放心吧……

        張素素一聽,臉上緊張的表情頓時松懈下來,卻沒想到陳驀抬起右手,輕輕一記手刀打在她脖子處,將她打暈了。

        ……一定會把你安全送到廣宗,就像我承諾過的那樣!」

         說著,陳驀將她抱上馬,將馬韁遞給周倉。

        周倉猶豫了一下,忽然重重點頭,翻身上了另外一匹馬,然後從陳驀手中接過馬韁,沉聲說道,「我們在廣宗等你!」

        「嗯!」

        「別死啊,小驀!」裴元紹也坐上了一匹戰馬。

        「啊!」

        在深深望了一眼陳驀後,周倉與裴元紹對視一眼,牽著張素素所趴著的那匹戰馬的馬韁,朝著山谷奔去。

        望著那三人三騎漸漸遠處的背景,陳驀喃喃說道,「波帥說過,死,也要死得有意義……反正我本來就不屬于這個時代……

        說著,他從地上拾起一把長槍,重重頓在地上,眼神森然地注視著山谷外的那三百三河騎兵,而那些騎兵們,似乎已經準備開始沖鋒。

        畢竟,陳驀只有一個人。

        而與此同時,江東猛虎孫堅正帶著那兩千余三河輕騎正急速朝著芒碭山趕來……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5 10:35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5 11:46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斷後(二)


    建寧六年五月二十九日,孫堅率領著兩千余輕騎死死咬住張寶尾巴,一路追趕到芒碭山。


    此時正是夕陽西下,天色逐漸變得昏暗,四周的景物也好似罩上了一層灰濛濛的薄霧,使人看不真實。


    漸漸地,遠處傳來一陣細微的馬蹄聲,隨後聲音越來越響,只不過幾個呼吸間,一支清一色的騎兵正從官道上疾奔而過。


    在隊伍最前方的,自然是身穿青銅虎甲的主將孫堅,落後他半個馬匹的是副將程普,而在二人之後,則有一名騎兵策馬行走在其他士卒之前,手中舉著一桿高達兩丈左右的旗幟,在他身後,有四名騎兵貼身護衛著。


    那迎風招展的旗幟上,分明寫著【佐軍司馬孫】。

    「全軍急行,加快速度!」孫堅再一次下達了軍令。

    此時的孫堅,心中有些懊惱,本以為能在汝南擒獲張寶,卻沒想到那廝使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叫自己的心腹護衛假扮自己,而他卻混在黃巾潰兵中逃出了城,將汝南很輕易地便讓給了孫堅。

    能夠從黃巾手中奪回大漢重城要地,而且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要知道,孫堅的目標並不是汝南,而是黃巾軍三大領袖之一張寶,地公將軍張寶。

    但是汝南既然已經奪回,孫堅又不能坐視不理,丟下這座城市去追那張寶,無奈之下,他只好派出三百騎兵去追趕張寶,希望能咬住張寶尾巴,叫他不至于逃遠,而他自己,則帶著那兩千余輕騎迅速地平地汝南城內仍在反抗的黃巾余黨,然後一邊安撫城中百姓,一邊臨時召集一支義軍以防守汝南,以免汝南再次落入賊子之後。


    而這樣一來,孫堅的行程便被耽擱了,耽擱了整整一天,為此,他只好委屈自己麾下的輕騎日夜趕路、馬不停蹄地追趕張寶。

    這種急行軍最傷軍中士卒士氣,盡量孫堅所率都是騎兵,但是這樣沒日沒夜地趕路,這些出身三河、河內的精銳騎兵,行軍的速度也不免漸漸緩慢了下來。


    「將軍,要不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在策馬疾奔的途中,副將程普注意到了麾下將士們臉上的倦容,微微加快胯下戰馬的速度趕上孫堅,低聲說道。


    孫堅皺了皺眉,一揚馬鞭輕斥道,「逆賊張寶近在咫尺,別說這是天大功勞,就算不論賞賜,我等奉皇命討賊,豈有不盡全力之理?如今張寶兵敗逃竄,我等若能將他擒殺,勢必能大振我各方軍隊士氣!」說著,他頓了頓,振臂高呼道,「全軍將士聽著,賊首張寶逃不了多遠,只要我等追上將他擒獲,朝廷必有重賞!到時候,本將軍親自為你等請功!」


    雖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是在連續趕了一天一夜的路程後,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吃不消啊,看著那些三河騎兵臉上疲憊的神色,有的士卒甚至已經有些恍惚的感覺,這是體力已經到達極限的征兆,所以,即便是聽到重賞二字,他們也提不起多少精神。


    「將軍,卑職也覺得有點吃不消了,懇請找個地方歇息歇息……」程普用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


    他這是在為三河騎兵求情,畢竟能當上孫堅的副將,程普在體力與武藝自然也不會弱,要知道他在長社時可是斬殺了波才愛將于苗,間接導致了潁川黃巾一支被廢。


    而如今,就算是為了追擊賊首張寶,程普也不希望見到自己軍中精銳的三河騎兵是因為過于勞累而猝死。


    如果換做其他人,孫堅也許不會改變主意,而程普與他的關系卻不單只是上下級的關系,更是知己好友,所以他所說的話,孫堅還是願意聽從的。


    [欲速則不達]……罷罷罷!」說著,孫堅舉起右手,高聲喝道,「全軍將士聽命,緩行,勒馬……下馬原地歇息!」


    在孫堅的指揮下,兩千余疾奔的三河騎兵有秩序地停了下來。


    這時就能看出這些三河騎兵究竟有多麼疲倦了,在他們之中,至少有大半的人連下馬的力氣也沒有,幾乎都是傾斜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而從另外一方面來說,三河騎兵的軍紀確實是不同凡響,只要主將沒有喊挺,全軍士卒沒有一人膽敢放慢速度,哪怕是過于疲勞猝死。


    這就是軍紀森嚴,是漢朝軍隊的立身之本,它與黃巾士卒對張角的狂熱是截然不同的。


    兩千多名精銳騎兵,此刻卻像死屍一樣躺在地上歇息,這晦氣的景象讓孫堅感到有些無奈,不過也明白麾下的將士已經盡力了,所以也沒有多說什麼。


    搖搖頭,孫堅翻身下馬,也不栓馬,叫那黑馬在一旁食草,自己走到一處樹樁坐下,從隨身攜帶的行囊中摸出一塊乾餅。


    「將軍。」副將程普將一個水囊遞給孫堅,見他表情沉重,開著玩笑說道,「將軍且放心,張寶那廝逃不了多遠的!」


    「呵,」孫堅苦笑著搖了搖頭,接過水囊灌了兩口,一抹嘴,說道,「憑心而論,張寶只不過是一個無謀的匹夫,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何足掛齒?在我看來,潁川黃巾中,波才可謂良帥,彭脫堪稱猛將,其余皆是酒囊飯袋、烏合之眾!如今波才、彭脫二人皆死,潁川諸郡賊兵盡數剿滅,就算是區區張寶,何懼之有?」


     孫堅的話聽得程普心中一愣,愕然說道,「那將軍連日趕路這是……


   「我顧慮的是張寶麾下黃巾力士,」就著水嚼了幾口乾餅咽下,孫堅臉上露出凝重表情,沉聲說道,「尋常士卒,飲下了張寶所賜的符水、丹藥,竟然會變得那般凶猛,個個有以一敵十之力,更兼悍不畏死,雖說是旁門左道,然而在長社之戰時,若不是騎都尉曹孟德及時趕來,就算是我,恐怕也無法力挽狂瀾,要是那時被波才得了長社,天下賊子勢必蜂擁而至,圍攻虎牢關,一旦虎牢關被攻陷,後果不堪設想……想到此處,我是不免心有餘悸啊!」


   「黃巾力士……唔,確實恐怖,」程普皺眉點了點頭,捏了捏手中鐵矛,低沉說道,「卑職亦曾與他們交手,數名黃巾力士一同上前,卑職便有些抵擋不住,無法全身而退,這樣的士卒,著實可怕,幸好傳聞張寶所制秘藥過于霸道,意志稍弱之人吃下此種丹藥、符水,片刻爆體身亡,所以一直無法擴大編制,縱觀黃巾百萬賊軍之中,恐怕最多也不超過三千人……


   「三千人啊,不知那張寶壞了多少人性命,才聚得三千黃巾力士,」孫堅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聽聞人吃下那丹藥、符水後,雖然力氣大增,然而神智、心神卻大受損害,非但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而且壽命大減,短則數月,長則年載,便會吐血而死,唉,雖說黃巾乃犯上逆賊,然其中亦有諸多豪杰,波才、彭脫,皆屬此類,唯獨那張寶,實在是枉為人子,竟研制出此等凶惡丹藥壞人性命,若我此次能將其擒獲……哼!」

   見孫堅面露慍色,程普心中也是暗嘆一聲,雖說忠逆不兩立,但是那些黃巾力士淒慘下場,卻不由不叫人心生惻隱。

    也不知過了多久,正在孫堅坐在地上閉目養神的時候,忽然有一匹快馬從芒碭山的方向疾奔而來。


   在聽到馬蹄聲後,孫堅便睜開了眼楮,他發現趕來的似乎是自己軍中的斥候。


    所謂的斥候,指的就是精銳中的精銳,能夠有能力從敵軍眼皮底下得到情報,並且還能全身而退,將情報回呈于自己軍中主將的精銳,與細作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概念。


    能夠擔當斥候的士卒,至少是伍長級的士卒,這些斥候大多數都以三五人一隊,在交戰時偵查前線敵軍情況,而且要貫徹情報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的理念,有些時候,甚至要犧牲同澤引開敵人,以便將情報回呈主將,並不是人人都可以當的。

    「報!急報!」


    在靠近的同時,那名斥候大聲喊著,以便叫在此地歇息的士卒給他讓路。


   「急報?」孫堅愣了愣,隨即臉上露出幾分驚訝,心中暗暗猜測,難道是已經抓獲了張寶?


    雖說這個想法有些誇張,但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張寶身旁區區千余黃巾潰兵,如何擋得住三百三河騎兵?


    然而事實卻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啟稟將軍,前方十余里處芒碭山,三百輕騎覆沒大半,特派小的前來向將軍請援!」


   「覆……覆沒大半?」孫堅驚地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要知道那可是三百三河騎兵啊,雖說不是朝廷最精銳的騎兵,但也不是說沒就沒的。


  「到底怎麼回事?!」孫堅猛地站了起來,怒聲問道。


    只見那名斥候一抱拳,沉聲說道,「芒碭山有一狹小的山谷,賊兵都往這條山谷逃去,看情況是是我軍三百輕騎將強行沖過山谷追擊張寶……


   「張寶留下人馬斷後了麼?」孫堅眯了眯眼楮,沉思說道,「山谷狹小不利於騎兵奔馳……嘁,那些潰兵還有反擊的勇氣麼?還真是小看了他們了!對方有多少人?」


    話音剛落,就見那名斥候臉上露出了極其古怪的表情。

   「一個……


   「一個?」孫堅驚愕地瞪大眼楮,隨即,他的臉色突然變了,他一聽就明白了,對方不是普通的黃巾士卒。


    雖說借助了山谷地勢狹隘的地利,但是要想以一人之力擋住三百三河騎兵的強行通過,那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孫堅能辦到、程普能辦到、波才、彭脫二人也能辦到,因為他們是掌握著【氣】的武將,是戰場上的中流砥柱。


    想了想,孫堅急促說道,「你速速回去告訴他們,叫他們原地待命,等本將趕到!」


    「諾!」那名斥候抱拳頷首,隨即起身翻身上馬,又朝著芒碭山的方向疾奔而去。


    覆滅大半……


    以一人之力殺了我近兩百精銳麼?


    孫堅皺了皺眉,對不遠處眯著眼楮打盹的程普說道,「德謀,傳令下去,叫全軍啟程,朝芒碭山進發!」


  「遵命!」


    然而,孫堅給那名斥候帶的口信似乎未能順利地轉告給那三百三河騎兵……


   等到孫堅帶著兩千輕騎芒碭山時,那三百三河騎兵幾乎已經折損殆盡,只剩下寥寥十余人。

    以三百人對一人,他們整整沖鋒了七次,卻被對方區區一個人擋在了山谷前。


    所謂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或者指的就是這個吧。


    等到孫堅趕到芒碭山那條狹隘的山谷前時,他震驚了,因為山谷前的地面上堆滿了三河騎兵的屍體,這些恪守軍紀勝過自己生命的士卒,一絲不苟地貫徹著孫堅的命令,哪怕死的人再多,他們仍然嘗試著沖擊山谷,追上那已經逃得越來越遠的張寶。


   ……」望著自己曾經的麾下如今便成了冰冷的屍體,孫堅心中有著說不出的憤怒。


    他抬頭望向遠處,只見在山谷前的那堆屍骸中,有一個看似年紀不大的男子正坐在一匹死去的戰馬的腹部上,渾身是血,低著頭默默地啃著一個白潔的米饃。


    那是三河騎兵的乾糧。


    他腳下的地面被鮮血染地血紅,甚至他的身上還在向下滴著血珠,他的,或者是那些三河騎兵的……


    望著對方皮甲碎裂、渾身是血的模樣,孫堅心中的憤怒很意外地漸漸退去,因為他清楚地看到,對方同樣是豁出了性命在這里斷後。


    突然間,孫堅望見對方抬起的臉龐,那張略顯幼稚的臉龐……


    是他?


    是那個曾經救了波才的小子?


    一時間,孫堅心中無比的驚訝,在長社時連自己刀勁的餘波都抵擋不住、被震下戰馬的黃巾小卒,短短一個月,竟然成長了這種地步?以一人之力擋住了三百三河騎兵?


    只是那家伙身上的氣,總有種邪氣的感覺……


    皺了皺,孫堅揮揮手叫全軍原地待命,隨即駕馭的胯下戰馬緩緩上前,策馬立在距離對方十丈遠的地方。


    「真沒想竟然是你,呵,你和我也算是有緣了,這應該是我們第三次互相見到對方吧?有意思,有意思……小子,報上名來!」


    只見那名黃巾小卒三口兩口就將手中的饃饃咽下,站起神來望著孫堅,眼神中閃爍過幾分畏懼,在深深吸了口氣後,他的目光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潁川黃巾,陳驀!」


   「居何職?」

   「小卒!」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5 11:01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5 11:49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斷後(三)

   「呵,小卒麼?」

    孫堅的臉上露出幾分別樣的笑容,跨坐在戰馬上居高臨上俯視著不遠處的陳驀,在注視了半響後,忽然輕笑說道,「本將軍十七歲那年,坐船與我父去柴桑省親,沒想到半道遇到一群河賊,整整十余船的人,沒有人敢與那群河賊抗衡,我父亦是如此,唯有孫某那時年輕氣盛,孤身一人上前……呵,敢獨自一人擋在孫某以及孫某麾下兩千余三河輕騎之前,單單這份勇氣便足以自傲,不過,凡事要量力而行,盡做那些力有不逮之事,那叫愚蠢!——讓開!」最後兩個字,孫堅提高聲音喝道。

    憑心而論,孫堅確實給了陳驀很強烈的震懾力,聽著那最後兩個字,陳驀不由得渾身一顫,但是盡管如此,他還是半分的退卻,緊緊握著手中的長槍,牢牢把持著山谷的入口,不曾後退一步。

    陳驀的表現令孫堅臉上一愣,皺了皺眉沉聲說道,「小子,你當真以為孤身一人可以擋住我孫堅?可以擋住我麾下兩千余三河輕騎?就連波才也辦不到的事,你認為自己能夠辦到?讓開,本將軍可以饒你一條性命逃生,免得你年紀輕輕就做了冤死之鬼,實為可惜!」

    「攔住孫將軍,這種事我並沒有那樣想過,但是……」面對著孫堅的喝聲,陳驀微微吸了口氣,輕聲說道,「但是有些承諾,值得賭上一生的勇氣去履行!」說著,他深深吸了口氣,眼神中露出幾分剛毅,厲聲喊道,「至少夕陽落下之前,誰也別想通過這里!」

    這小子……

    孫堅忽然感覺到對方的氣勢竟然在一瞬間暴漲起來。

    「夕陽落下啊,」孫堅抬頭望了一眼天色,輕笑說道,「還有兩個時辰……本來就沒想過活著離開麼?呵,看來你已經做好覺悟了,算孫某小看你了!但是,你認為你能辦到麼?就算沒有孫堅,此地還有孫某麾下兩千輕騎,這可是波才都做不到的事啊……」

    「就算死,也會拖到那個時候!」

   「……」孫堅臉上微微露出了動容的神色,凝視著陳驀看了半天,忽然搖了搖頭,嘆息說道,「是因為初次掌握了武將的氣,所以才有了這份可笑的自信麼?太愚蠢了,小子,你根本不了解這個天下究竟有多麼廣闊!讓我來告訴你,你這種程度的氣,在我軍中只不過是都伯階位上下!」說著,他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說道,「顧念你這份勇氣,孫某就給你一個作為武人體面的死法!」

    說完,孫堅回頭望了一眼程普,程普頓時會意,點了點頭,右手一揮,喝道,「都伯階位以上,去一個,速度解決了這小子!」

    都伯,指的就是什長以上的百夫長,雖說是低級武官,但卻是戰場上廝殺的主力,尤其是在混戰的時候,便是由都伯率領麾下的士卒沖鋒在第一線,是插入敵人心口的一把鋼刀,為此,無論是在什麼軍隊中,對于都伯人選的要求都非常苛刻,有些都伯,甚至比統帥五百人的小都統還要強。

    話音剛落,程普身後早已竄出一騎,手握大刀沖向陳驀,口中喝道,「孫將軍麾下都伯王亮!」

    都伯階的三河騎兵,果然與陳驀以往遇到的那些士卒大不相同,單單論對方的氣勢,便是那些士卒所不具有的,更何況,對方同樣是掌握著氣。

   「賊子受死!」

    都伯王亮一聲大吼,躍馬沖到陳驀面前,借助戰馬沖鋒之力,舉起手中大刀朝著陳驀的肩膀狠狠劈下,似乎想將陳驀劈成兩半。

    然而這時的陳驀,卻並沒有任何動作,直到對方的大刀即將砍到他肩膀時。

   「找死?」孫堅皺了皺眉,不知怎麼心中隱隱有些遺憾。

    就算是初次掌握氣而變得自信,但是竟然敢如此托大……

    真是愚蠢!

    看錯他了麼?

    然而就在此時,孫堅的眼神忽然猛地一變。

    那小子竟然不躲?

    等等……

    糟糕!

   「得手了!」王亮欣喜地大喊一聲,在孫堅震驚的目光中,掄起大刀狠狠劈在陳驀肩膀上,但是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己前面出現了一絲寒光,定楮一看,竟然一桿鋒利的槍尖。

    王亮下意識地想抽回大刀抵擋,但卻意外地發現砍在陳驀肩膀上的大刀竟然紋絲不動,轉頭一看,面色駭然。

    原來,陳驀竟然用自己的左手死死捏住了大刀的刀鋒。

    一瞬間,鋒利的長槍不但貫穿了馬頭,更貫穿了王亮的胸口。

   「你……」

    望著面如止水般的陳驀,王亮的眼楮漸漸失去了光輝,緩緩滑落馬下。

   「……」孫堅微微張了張嘴。

    以傷換傷?

    他聽得很清楚,剛才那一下,陳驀的肩頭傳來了輕微的骨碎聲。

    死也要托住我們?

    看來不是空話呢!

    孫堅眼中再度露出了饒有興致的神色,但是在望向王亮的屍首後,臉上頓時露出幾分怒容,回頭對身後騎兵厲聲喝道,「竟然在最後一刻放松戒備,真是死不足惜!本將軍記得以往曾經多次警告過你們,就算是對方咽了氣,也要在對方心口扎上一刀,在此之前,絕對不能松懈一絲一毫!你們看到了麼,輕敵的下場就是死,都給我牢牢記在心里!」

  「諾!」兩千余三河騎兵齊聲大喝。

    神色凌厲地掃視著身後的三河騎兵半響,孫堅這才又回過頭來打量陳驀。

    以傷換傷,一擊斃命!

    怪不得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殺死了我麾下三百精銳輕騎,沒想到竟然是抱著這種打算,看來這小子是真的沒想過要活著離開啊……

    而且,這小子的氣……有點古怪!

    想罷,孫堅右手一揮,喝道,「張齊!」

    話音剛落,程普身後有一名模樣粗獷的武將策馬而出,令程普心中無比驚訝。

    要知道張齊可是軍中的偏將啊,論官職只在程普之下。

    對付區區一個黃巾小卒,需要動用偏將麼?

    別說程普,就連張齊本人也覺得有點不以為然,只是礙于孫堅的命令,不好拒絕,只好怏怏地駕馭著戰馬來到了陣前。

    似乎是發覺了部將的狀況,孫堅冷哼一聲,沉聲說道,「[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休要輕敵!」

    望著孫堅那冷冽的眼神,張齊猛感覺背後一涼,下意識地提高聲音說道,「諾,卑職明白!」

    說罷,他轉頭望向陳驀,眼神十分不善。

    也難怪,作為偏將竟然與一個黃巾小卒交手,這傳出去還不得叫人笑掉大牙?

    這種小卒,幾支箭矢就能解決的家伙……

    唉,速度解決吧!

    張齊在心中無奈地嘆了口氣。

    說實話,張齊內心實在是提不起幾分興趣,不過孫堅的命令他可不敢不聽,就算是感到索然無趣,也只有使出全部實力,不然,事後肯定沒有好果子吃。

    區區一個小卒……

    「嘁!」

    撇了撇嘴,張齊深深吸了口氣,一夾胯下馬上沖向陳驀,手中的長槍掄了半圈,在快要接近陳驀時忽然急速揮出。

    令人驚訝的時,陳驀這次還是沒有選擇躲避,而是舉起了自己的左臂硬生生擋住了這一擊。

    「嚓!」一聲清脆的骨碎聲,陳驀的左臂毫無懸念地被對方打斷了。

    不過這條犧牲的左臂卻給陳驀贏地了時間,故技重施,舉起右手的長槍刺向對手。

    然而這一次,陳驀似乎失算了,作為偏將的張齊,可不是剛才那種小角色,只見他一夾馬腹,左手一拉馬韁,竟然叫胯下戰馬直立而起,與此同時,他身體微微一傾,腦袋撇向一側,十分輕易地便躲開了陳驀的長槍,

    這是何等精湛的騎術!

   「哼,還在這套?」在避開對方長槍的同時,張齊暗暗冷笑聲。

    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眼前的陳驀忽然消失了人影,隨即,一道黑影朝著自己撲了過來。

    張齊定楮一看,愕然看到陳驀棄了長槍,右手握著一柄鋒利的短劍,這叫張齊一時間有些有些失神。

    在孫堅皺眉不渝的目光中,陳驀猛然將張齊撲下戰馬,同時舉起了手中的短劍,狠狠扎向對方的心口。

    「這個愚蠢!」孫堅的臉上隱隱露出了怒容,畢竟他已經提醒過張齊,沒想到這廝還是這樣。

    難道在折損了一員都伯後,又要折損一名偏將?

    不過對于這點,看孫堅表情,似乎並不著急。

    「叮!」一聲清脆的金戈之聲,陳驀手中的短劍被擋住了,被張齊舉起的左手。

    刺……刺不下去?

    陳驀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驚駭的神色。

    「可惡啊,竟然讓我在孫將軍面前出丑……」氣地滿臉漲紅的張齊毫不費力地就從地上站了起來,連帶著半掛在他身上的陳驀,隨即,只見他右手一揮,一拳狠狠打向陳驀腹部。

   「砰!」

    那一瞬間,陳驀所感到的撞擊不亞于後世被汽車撞到,那股巨大的力量,一下子就將陳驀打出了幾丈遠。

    或許,這就是孫堅選擇張齊的原因。

    氣的強弱,本質的強弱。

   「噗!」猛地吐出一口鮮血,陳驀抬起頭難以置信地望著張齊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他原以為憑著自己豁出性命可以擋住孫堅,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連孫堅麾下的部將都對付不了……

    不,不是對付不了,是根本沒有招架余力!

    這一點,陳驀在自己的短劍無法刺入對方身體的那一瞬間就明白了,那是氣的強弱。

    朦朧之間,陳驀隱隱看到對方渾身遍布著濃濃的黑氣,就如同一套戰甲般,將他牢牢保護在內。

   「明白差距了麼?」張齊冷笑著朝著陳驀走去,忽然,他看到陳驀右手一揮,心下一愣,隨即,一枚石子正中他的眼角,啪地一聲啪地爆開,飛濺的石屑迷了他的雙目。

    他又被偷襲了一次。

    但是盡管這樣,氣的差距決定了陳驀的絕技無法向以往幾次那樣順利。

    在陳驀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張齊使勁揉了揉眼楮,隨即臉上的怒容越來越盛,疾步走上前一把拎起陳驀。

    「臭小子!」

    「可惡!」

   「該死!」

    在一句又一句的罵聲中,張齊像打沙袋那樣,一拳又一拳地揮向陳驀。

    這哪里還是戰斗,分明是單方面的挨打。

   「砰!」

    終于,張齊似乎是泄完了心中的憤怒,再次拎起癱倒在地上的陳驀,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打在陳驀胸口,竟然將他打飛了整整十丈遠。

    伴隨著一陣 嚓的聲音,陳驀的胸口整個陷下了一塊,他的胸骨被打碎了。

  「臭小子!」

    張齊狠狠罵了一句,比起陳驀的生死,他現在更在意的是孫堅的態度,畢竟,雖然自己沒有受傷,但是剛才自己卻因為輕敵而連續兩次出丑,而且是在主將孫堅提醒之後,想想就知道後果有多麼嚴重。

    都怪那小子……

    想起剛才那一幕,張齊心中又燃起了怒火,回頭望了一眼陳驀,卻見他正掙扎著坐起來,從懷中摸著什麼。

    「還沒死?這廝命還真硬啊!」

    張齊罵罵咧咧地朝著陳驀走了過去,似乎是想結束這場無聊的戰斗。

    然而一直在一旁觀望的孫堅,臉上卻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因為他分明看到陳驀掙扎著從懷中摸出了一個小布包,從小布包中取出一枚墨綠色的藥丸丟入了口中。

    「那是……」孫堅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就在孫堅愣神的光景,張齊正大步走向陳驀,也不拾起地上的兵器,一拳打向陳驀的腦袋……

    然而就在這時,一句急促的話音傳入了張齊的耳朵,那是孫堅的聲音。

   「張齊,退後!」

   「唔?」張齊莫名其妙地回頭望向孫堅,在下一秒,他忽然感覺到自己揮出的拳頭似乎被誰抓住了,下意識轉回頭一看,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

    怎……怎麼回事?

    被自己打地半死的家伙,竟然還有余力抵擋自己的拳頭?

    不對!

    這份握力……比之前還要強啊!

    張齊下意識地想抽回右手,但是卻驚駭地發現無論自己使出多少力量,都仿佛泥牛入海,起不到任何作用。

    在他驚駭莫名的目光中,他忽然發現眼前的黃巾小卒身上爆發出一股無比強大的氣勢,隨即,原本稀薄的氣突然間暴漲,粘粘稠稠,如同蜜汁般稠密。

    「 …… …… 嚓!」

    伴隨著一陣古怪的聲音,張齊猛地退後幾步,捧著自己的右手一臉痛苦地大聲慘叫起來,再看他的右手,早已不成形狀,皮肉、骨頭全部被捏在一起,鮮血直流,慘不忍睹。

    「怎……麼回事?」三河騎兵們議論紛紛,無法想象竟然會出現這種局面。

   「該死!該死!」望著自己面目全非的右手,張齊氣怒交加,眼中露出濃濃凶色,也難怪,畢竟他的右手算是徹底廢了,換句話說,他作為武將的武運也就到此為止了。

    「張齊,退後!我命令你給我退後!」孫堅厲聲喝道。

    但是此時的張齊哪里還聽得進孫堅的話,他的心中只有眼前那個黃巾小卒,廢了他右手的黃巾小卒。

   「竟敢……竟敢……我要宰了你!」在怒吼聲中,張齊使出全部力氣死死捏住陳驀的脖子,似乎想要將他掐死。

    然而,這次他的左手卻被陳驀輕易地掰開,掰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隨即 嚓一聲,掰斷了。

   「嚓!」

    伴隨著一聲皮肉被破開的聲音,陳驀的另外一只手硬生生穿透了張齊的胸口,剛才甚至連短劍都無法刺入的鎧甲,如今卻仿佛薄紙般,被陳驀輕易貫穿,就連依附在他身上的氣都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要殺……殺了……你……」

    在說完這句話後,這員孫堅軍中的偏將最終還是倒下了,胸口被貫穿了一個大洞,在那塊地方,只留下渾身是血的陳驀,甩了甩左手的鮮血。

    望著不遠處的陳驀,孫堅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目光。

    「黃巾力士……」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5 11:51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5 11:52 P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斷後(四)



    黃巾力士,原來是黃巾力士……

    孫堅望向陳驀的目光,從最初的欣賞漸漸變成冷漠與輕視,他之所以對張寶深惡痛絕,其中大部分原因並非因為張寶是犯上作亂的反賊,而是因為張寶研制出了那種匪夷所思的丹藥。

    在此之前,只有習武之人才能夠掌握【氣】,這是他們立身的根本,如果說謀士需要的天賦與學識,那麼武人需要的,僅僅是對于武道的執著與恆心,就算是再愚笨的人,經過長年累月的鍛煉,同樣能積累深厚的戰氣。

    就拿孫堅來說,他自幼學武,到如今已經整整十幾年,而其他大多數武將也是這樣,在戰場榮耀的背後,他們所付出的是別人幾倍的努力,但是張寶所研制的丹藥卻徹底地顛覆了這個現象。

    就好比陳驀,一個月前僅僅是一個戰場上的炮灰,但是那種丹藥卻令他得到了極其強大的力量,就連孫堅麾下習武十幾年的偏將張齊也不是對手,對于崇尚武德的孫堅而言,這是極大的侮辱。

    孫堅之所以連日連夜地追擊張寶,無非就是想將研究這種丹藥的罪魁禍首誅殺。

    話說回來,一旦知道了陳驀的力量來自于這種旁門左道的丹藥,孫堅對他的印象也是大打折扣,在此之前,就算軍中的都伯被陳驀所殺,孫堅也恪守著作為武人的尊嚴,沒有出聲警惕他,反而是借此警示全軍。

    但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既然說了要給對方一個體面的死法,就不能食言而肥,尤其是孫堅這樣一位注重武德的武將。

   「踏踏踏!」

    孫堅駕馭著戰馬來到了陳驀身前,默默地望了他一眼,翻身下了馬,一步一步走向陳驀。

    感受著來自孫堅的那股沉寂的壓迫力,陳驀心中沒來由地一陣狂跳,調整了一下呼吸正要說話,卻見孫堅鏘地一下將手中的黑刀插在地上,俯下身從地上拾起一把普普通通的長刀。

    唔?

    陳驀愣了下,在他記憶中,孫堅手中的那柄漆黑的戰刀,那可是無比鋒利的,見他舍棄寶刀不用,陳驀心中倒是暗暗松了口氣。

    或許是看出了陳驀的心思,孫堅掂了掂手中的普通長刀,隨後很隨意地一揮,只見一道刀勁襲過,不遠處的地面上頓時出現了一道十幾丈的痕跡。

    望著陳驀有些傻眼的表情,孫堅淡淡說道,「就算是廢鐵,在孫某手中也是無上神兵!」

    不知怎麼,他的口氣比起之前冷了幾分,陳驀還以為是自己殺了他一名偏將的原因,所以也不在意,舉著長槍神情肅穆地盯著孫堅一舉一動。

   「那麼……小心了!」

    孫堅這話才說完,整個人如猛虎撲兔般躍向陳驀。

    好快……

    陳驀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舉起長槍抵擋。

    然而,預想中的交擊之聲卻未曾如期來到,陳驀愕然見到自己手中的鐵制的長槍仿佛枯枝般被孫堅輕易地劃開,眼看著那鋒利的刀口離自己越來越近,他潛意識中涌出一股強烈的預警,整個人猛地朝後一躍,總算是勉強躲開了孫堅的長刀。

    然而等他落到地面時,他忽然聽到 嚓一聲,胸前的皮甲應聲裂開,隨即,陳驀只感到胸口一絲涼意,緊接著,鮮紅的鮮血如泉般涌了出來。

    「噗!」

    連帶著陳驀嘴里也漸漸感覺到了鮮血的味道。

    ……怎麼回事?

    望著手中的兩截長槍,又望著胸口那一道令人心驚膽戰的刀痕,陳驀大驚失色,絲毫無法理解剛才那一幕。

    望著陳驀那傻眼的模樣,孫堅似乎並沒有強攻的意思,揮了揮戰刀上的血跡,沉聲說道,「【斬鐵】!」

    斬鐵?

    捂著自己胸口的傷痕,陳驀喃喃念叨了一句。

   ……

    孫堅搖了搖頭,微微嘆了口氣,沉聲說道,「連這都不知道麼?那是習武之人最基本的招式之一,斬鐵!氣,並不是衡量一個武人強弱與否的唯一標準。」說著,他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只見那柄普普通通的戰刀上此刻纏繞著黑色的戰氣,就仿佛是燃燒的黑色火焰一樣。

   「孫某方才說過,就算是廢鐵,在孫某手中照樣是無上神兵……【附武】!」

    望著孫堅手中的戰刀,又望了眼自己手中的長槍,陳驀隱約明白了一些,因為他注意到,孫堅手中的戰刀上,凝聚著濃厚的戰氣,比他手中的長槍不知要濃厚幾倍。

    說句話說,對方不但可以令戰氣依附在身上,更能將它們灌注到手中的兵刃,使手中的兵刃更加鋒利、更加堅固。

    斬鐵……

    附武……

    習武之人最基礎的招式?

    陳驀一時間有些愣神,畢竟這些東西他都沒聽說過,畢竟就連武人的氣他也是從周倉口中聽說的。

    差距真的有那麼大麼?

    陳驀默默地丟了那桿斷槍,從地上拾起一柄戰刀,同時又偷偷撿起兩枚大小適中的石子捏在手里。

    千萬不能被他嚇住,否則必死無疑,陳驀暗暗這樣告訴自己,但話是這麼說,他的心中卻不自覺地涌出一股股名為恐懼的感覺。

   「嗖嗖!」兩道破空之聲,兩枚石子如箭矢般射向孫堅雙目。

    「呵!」孫堅淡淡一笑,沒見他怎麼注意,腦袋左右一撇,便輕易地躲開了那兩枚石子,再看陳驀,只見他在丟出那兩枚石子時便已經沖上前來,舉著手中的戰刀狠狠劈向孫堅的肩膀。

   「鐺!」

    一聲清脆而響亮的金戈之聲,陳驀手中的戰刀如期砍中了孫堅的肩膀,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任憑陳驀如何用勁,那柄戰刀就是無法砍入孫堅哪怕一分一毫,反而震麻了陳驀的雙手。

    要知道,同樣的氣,剛才的偏將王亮就完全不是陳驀的對手。

    「【剛體】!」

    孫堅緩緩吐出兩個字,掄起的左手握拳,極快地打在陳驀腹部。

    陳驀根本來不及收回雙手,眼見孫堅的拳頭即將打中自己,心中卻是有些著急,轉念一想,硬生生吃了這一記。

    在他想來,孫堅能用氣抵擋住自己的刀鋒,自己的氣雖說比不過對方,但是抵擋對方的拳頭應該不成問題吧?

    然而一秒鐘後,陳驀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噗!」

    被硬生生打退三丈遠的陳驀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只感覺雙腿一軟,撲通一下倒了下來,用手支撐著半跪在地上,難以置信地望著不遠處的孫堅。

    怎麼回事?

    他下意識地望向自己的胸口,卻發現胸口沒有任何拳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那個叫王亮的偏將,他一拳就能將自己的胸骨打碎,而孫堅的拳頭,威力遠遠在剛才那人之上,但是卻沒有留下任何外傷,就仿佛所有的力量爆發在體內……

    「【崩勁】!」

    似乎出看穿了陳驀的想法,孫堅冷笑著說道,「如果你以為戰氣能夠擋住所有的攻擊,那麼孫某也只好費力教教你!打傷你的並不是孫某的拳頭,而是我打入你體內的氣……【崩勁】,那是專克【剛體】的招式!」說著,他頓了頓,淡淡說道,「剛才那一下,我只用了一分力,只不過是想警告你一下,順便嘛……也就是想讓你明白,光憑借【氣】,是無法成為一個合格的武人的!」

    崩勁……

    將氣打入對方體內?

    專克剛體的招式?

    望著孫堅體外那濃厚的戰氣,陳驀掙扎著站了起來,絞盡腦汁回想著孫堅剛才的動作。

    不得不說,這個名為崩勁的招式實在是太過于霸道,雖然孫堅僅僅用了一分的力,但是陳驀的雙腿卻直到現在仍在打顫,尤其是胸腹部,悶氣不說,五髒六腑翻江倒海一般,難受的很。

    要對付【氣】的量遠遠在自己之上的孫堅,或許就依靠這種招式,但是陳驀剛才僅僅是下意識的一瞥,哪里了解得到這個招式內涵所在,只不過此刻的情況卻容不得他細想。

   「滴答,滴答……

    一滴滴液體順著陳驀的臉龐往下淌,流到嘴里,鹹鹹的,微微有種鐵銹的味道。

    那不是汗水,而是鮮血,自己的,或者別人的,他記不清了。

    他只知道,身體就好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連抬一抬手臂都覺得十分勉強。

    面對著孫堅,他完全處在下風,就仿佛是小孩子那樣被孫堅耍地團團轉。

    整整半個時辰,陳驀別說傷到孫堅,就連讓對方移動一步他都做不到。

    孫堅,太強了……

    雖然陳驀早有預料,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兩人的差距竟然會那麼地遙遠,遙遠到自己用盡全部力量都無法將對方迫退一步,哪怕只有一步。

    由於失血過多,陳驀漸漸有了恍惚的感覺,頭暈目眩不說,身上的痛意也漸漸退去了,這可是一個相當不妙的訊號。

    他記不清已經倒下了多少次,但是他還是掙扎著站了起來,因為天上的太陽還沒有落下,他還不能死……

   「【崩勁‧虎咆】!」

    巨大的力道將陳驀整個人打飛出去,狠狠撞在峽谷的岩壁上,在擊中陳驀的一剎那,仿佛有一頭猛虎穿過了他的身體,不但將陳驀身上的皮甲打地片片粉碎,更在岩壁上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虎頭圖案。

    這已經不是普通招式的範疇了,而是孫堅的獨門招式。

    就算這樣……

    陳驀仍然再一次地搖晃著站了起來。

   ……

    孫堅的臉上逐漸露出了動容的神色,他同樣也記不清眼前這個黃巾小卒究竟倒下了多少次,究竟又站起來了多少次,望著他滿身傷痕與鮮血,望著搖晃搖晃、跌跌撞撞從地上爬起來,舉著兵刃再一次沖向自己,孫堅的眼中暗暗露出了幾分不忍與贊嘆。

    從最初的欣賞,到後來的冷漠,再到如今的不忍和贊嘆,孫堅望向這名黃巾小卒的目光一變再變。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難纏]的人……

    望著眼前的黃巾小卒,孫堅不由想到了仍在家鄉的長子孫策,他們的年紀相仿,只不過自己長子的武藝要比眼前這個小子出色的多……

    「值得麼?」孫堅微微嘆了口氣。

    陳驀恍惚間仿佛聽到了孫堅的聲音,拄著長槍勉強站著,帶著幾分不解望著孫堅。

    「孫某是說,為張寶斷後,值得你做到這種地步麼?」

    說這句的時候,孫堅心中暗暗為眼前的這個黃巾小卒感到不值。

    「為了張寶?」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陳驀的思緒有些混亂,過了半響才明白孫堅的意思,輕蔑撇了撇嘴。

    「哦?」孫堅愣住了,也不強攻,饒有興致地等著陳驀下文。

   「我可不是為了張寶在此斷後!」拄著一桿鐵槍勉強著站立著,陳驀的腦海中仿佛浮現出一抹清純可人的笑靨,連帶著他嘴角也微微露出了幾分笑意。

   「哈哈哈哈!」孫堅笑了,他仿佛是看懂了陳驀嘴角的那分笑意,暢快地笑了幾聲,隨即又望著陳驀嘆了口氣,壓低聲音說道,「小子,我很欣賞你,孫某平生最敬重豪杰,波才、彭脫,他們身為黃巾將領,為主殉職,無可厚非,然而你只不過是一小卒,卻獨自斷後擋我孫堅並兩千輕騎足足兩個時辰,光憑這點,便足以羞煞天下眾多庸庸碌碌之人!只不過……到此為止吧!」

    說著,他的眼中露出幾分不忍,因為他看得出,眼前的黃巾小卒就連站立也是十分勉強,此刻別說孫堅,哪怕是一名普通的三河騎兵都能輕易地將他殺死。

    但是孫堅卻不忍心那麼做,雖然眼前的黃巾小卒只不過是一個借助旁門左道得到力量的家伙,但是對方的意志卻得到了孫堅的敬重。

    對于那樣的人物,孫堅最起碼要做到對方一個體面的死法。

    或許此時候,孫堅在內心之中已經隱隱將眼前的黃巾小卒看成了波才、彭脫哪一類的人物,親手殺死他們,給他們作為武人體面地死法,這是孫堅唯一能為他們做的。

   「唔?」

    忽然,孫堅的神色微微一動,因為他注意到陳驀再一次掏出了那只小布包,望著他將最後的五枚小藥丸全部丟入了口中。

    然而這一次,孫堅沒有再說什麼,更沒有任何厭惡的神色,因為他意識到,那可能是對方最後的時間了。

    [困獸之斗]……

    「愚蠢!」孫堅默默地嘆了口氣,他很清那些枚墨綠色的丹藥意味著什麼,雖說沒有眼前見過,但是他很肯定,那就是張寶所研制的丹藥,普通人只要吃下了這枚丹藥,力量便能幾倍地增強,就算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片刻也能成為斬將奪旗的猛士,張寶引以為傲的黃巾力士,就是這麼得來的。

    但是這種秘藥有著極其嚴重的副效,吃下丹藥的人就好比服下了劇毒,痛不欲死,意志稍弱的人,片刻就會爆體身亡,就算暫時僥幸不死,壽命也會大減,長則三五年,短則數月。

    傳聞張寶三千黃巾力士,可是花費了數年的工夫這才得來,而且其中犧牲了將近十萬的黃巾信徒。

    一粒丹藥的副作用已經是那樣的嚴重,那麼五粒呢?

    「啪啪……

    在吃下那丹藥的時候起,陳驀體表的皮膚逐漸開裂,血管鼓起迸裂,鮮血如泉涌,一發不可收拾。

    但是陳驀卻沒有任何感覺,由于失血過多,體外的痛苦他反而感覺不到了,反而是腦袋里的劇痛叫他無法忍受。

    畢竟那可是五粒藥丸的藥效,就連黃巾力士們也不敢這麼吃,折壽反而是其次,關鍵在于他們根本無法控制那麼龐大的氣。

    但是陳驀顯然不在意那一點,他此刻腦海中所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死也要將孫堅等人拖在此地,直到夕陽落下。

    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陳驀體外翻滾的氣才逐漸平息下來,現在的他,光論氣的量仿佛已不下于孫堅,但是孫堅卻看得出,這個豪情絲毫不遜色波才、彭脫的黃巾小卒,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別的不說,光是肌肉就逐漸開始壞死。

    惜哉!

    惜哉!

    「好!好!好!」足足望了陳驀半響,孫堅忽然開口連道了三個好字,隨即轉身走到一旁,從地上拔起自己的漆黑戰刀,望著陳驀一震刀身,刀身發出一聲如同虎吟般的聲響。

   「此刀名【虎嘯】,長三尺三寸,重八十一斤,乃我江東良匠用精鐵打造,為孫某所得,今日孫某便用此刀為你送行……不委屈了你,也不委屈了這柄刀!」

--半個時辰後--

    孫堅仰天嘆了口氣,默默地望著眼前的屍首,悵然所失地走到了自己的戰馬旁,翻身上了馬。

   「將軍,不追張寶了麼?」程普詫異問道。

    「算了吧,被這小子耽誤了我們那麼長時間,張寶又有快馬代步,早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白費功夫!」說著,孫堅頓了頓,回頭望了一眼,笑著說道,「再說嘛,就算是賣這小子一個面子!」

    話音剛落,遠處有一匹快馬急速而來,見了孫堅,翻身下馬,抱拳說道,「孫將軍,中朗將有命,令將軍即刻去南陽與他匯合!」

    「你看吧?」孫堅哈哈一笑,隨即皺了皺眉,說道,「南陽,張曼成麼?」嘀咕一句,他深深吸了口氣,一拉馬韁,沉聲說道,「將戰死的將士屍骨帶上,我們回去!」

    「諾!」

    回頭望了一眼,孫堅微微搖了搖頭,繼而一抖馬韁。

   「駕!」

    孫堅走了沒過多久,在山谷的另一邊,正有一位背著簍子的老者正一步一步朝這里走來,望著地上眾多黃巾士卒屍體直搖頭,時不時地還伸出手去探探死屍的鼻息,隨即又于心不忍地嘆著氣。

    忽然,老者的表情微微一愣。

    「咦?」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12:00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12:00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五章 死里逃生



    我,死了麼?

    恍惚間,陳驀發覺自己仿佛置身在一個詭異的空間中,四周漆黑一片,寂靜無聲,寂靜到甚至連自己的呼吸聲與心跳聲都聽不到,僅剩下思維仍然運作著。

    不知怎麼,陳驀的腦海中漸漸浮現出了他所經歷過的事,後世的日子,在黃巾的日子,周倉、裴元紹、張素素、孫堅,這些他所認識的人逐一浮現在他腦海。

    呵!

    當陳驀想起自己與孫堅的那場戰斗時,他忍不住自嘲一笑,因為那場戰斗讓他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正統的武人,任何旁門左道得到的力量都比不過扎扎實實一點一滴的苦學。

    【崩勁】、【斬鐵】、【剛體】,在遇到孫堅之後,陳驀才算徹底明白了何謂武人,何謂武人的技藝。

    與陳驀所看過的武俠小說不同,這個時代的武人並沒有什麼飛簷走壁的能力,但是他們所掌握的技藝,卻絲毫不比武俠小說中的武功遜色。

    在與孫堅的戰斗中陳驀了解到,但凡武人,最先要掌握的,是基礎,換句話說也就是基本功,其中包括【弓】、【騎】、【槍戟】、【劍】四樣。

    【弓】就是指弓弩,雖然不要求百步穿楊,但是至少得會;而【騎】就的是指騎術,一身精湛的騎術那是武將的根本;而【槍戟】則是泛指武器,一般代表戰馬上所用的長兵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凡是帶長柄的長兵器都包涵在內;而最後的【劍】,並不是指普通的長劍,而是指短劍,長兩尺、寬兩寸,大小與匕首相似,簡單地說就是副武器,基本上每一個士卒腰間都配置著這麼一柄短劍,用來應付突發情況。

    其實按理來說,在漢朝的正規軍中,普通的士卒也被要求掌握這些,尤其是精銳,就拿陳驀所踫到過的三河輕騎來說,他們日間的操練便是這些。

    那麼要問武將與士卒的區別在哪呢?

    難道是基本功的扎實與否?

    當然不是,作為武將,除了要掌握【弓】、【騎】、【槍戟】、【劍】之外,還要掌握一門特殊的技藝,那就是【氣】。

    【氣】的說法,最早來源于道門,講究天地萬物都有靈氣,這氣代表的就是生命力,尤其是人,打個比方,古語有句話叫酒色財氣,其中氣所代表的圖案,那就是人。

    在武人中,氣又分兩種,一種是【外息】、一種是【內息】。

    【外息】指著是衍生于人體內負面情緒所滋生的暴戾氣息,大多被稱為殺氣、戾氣、煞氣、戰氣等等,顏色呈黑色,形狀為霧狀,性寒,主陰,但凡征戰多年、手中殺戮過多的武人,這種氣就愈加明顯,而且,這種氣一旦離開人體,便無法再回去,也無法消除,只能依附在人身體表面,但是依靠它,武將便能夠施展一些超越人類認識的武技,就好比孫堅曾用過的崩勁、斬鐵、附武、剛體等等。

    而【內息】指的就是正統的氣,也就是指元氣,顏色呈白色、無形,性熱,主陽,這種氣只有扎扎實實練武才能得到,沒有絲毫僥幸,這種氣無法離開人體,一旦離開人體便會消失,它的作用,是能夠讓武將施展一些特殊的技藝。這個暫時不提。

    戾氣主外,元氣主內,兩種氣息的作用大不相同,而最大的區別就在于它們的負效,如果把元氣看成是可以讓一個人活血化瘀、增壽延年的良藥,那麼戾氣就是一柄雙刃劍,但凡戾氣過重的武將,性格會逐漸變得暴戾,嚴重些的甚至會因此產生幻覺、神智錯亂,畢竟戾氣大多是由殺戮中獲得,按著道門的說法,這就是孽!

    除此之外,武人又有【元】、【精】、【氣】、【力】的說法。

    【元】指陽元,簡單地說就是指陽壽,之所以要提這個,是因為有些武人掌握著一些禁忌的技藝,以折壽減元為代價,做到一些平時做不到的事,還有就是陳驀所吃的藥丹,也歸在此類。

    【精】,指的是精血,正規地說是心口的那幾滴血,但是一般都是泛指人體內的血,因為武人有些招式,是需要消耗氣血才能施展的。

    而【力】便是泛指武將的體力,雖說它排在最後,但是所佔的分量卻絲毫不輕,畢竟再強的武將,一旦耗盡了體力,也不會再有任何作為。

    值得一提的是,元、精、氣、力可以按次轉化,化元為精、化精為氣,化氣為力,但是其他三樣可以借調養恢復,唯獨元、也就是陽壽是無法恢復的。

    最後一個,也就是孫堅與波才曾經施展過的,由戾氣凝聚成形的凶獸,孫堅的一頭黑紋灰虎,而波才的則是一條三爪蛟蟒,按著武人的說法,這叫【本命】。這裡暫時不提。

    言歸正傳,當陳驀再次睜開眼楮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榻上,他有心想起身,但是才一動,他就感覺渾身上下劇痛不已,僅僅是一動脖子,就疼地讓他倒抽一口冷氣。

    不過那陣劇痛,倒是讓陳驀明白了一件事,他還活著。

    就在陳驀暗自琢磨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隨即,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位灰發老者,留著長長的灰鬍鬚,俯著身望著陳驀,笑呵呵地說道,「醒了?」

    望著老者那笑呵呵的表情,陳驀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尷尬,訕訕說道,「啊……是啊,是……是您救的我?」

    「除了老朽,這屋裡還有人麼?」

    陳驀尷尬地笑了笑,訕訕說道,「多謝老人家救命之恩!」

    原本是感激之詞,沒想到那位老者一聽,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咳嗽一聲說道,「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老朽今年三十有九,還不到那不惑之年,當不起老人家這個稱呼!」

    三十九?

    望著老者那滿頭的灰發、滿嘴的灰須,陳驀有些傻眼。

    這像是三十九麼?說九十三倒是能信,再說了,誰三十九就自稱老朽來著?

    似乎是看穿了陳驀的心思,老者沒好氣地瞧了他一眼,隨即伸出一只手搭著陳驀的脈搏,說道,「小子命很硬啊,當時你身受重傷、命垂一線,自從老朽把你帶回來,你整整昏迷了三個月,好幾次老朽眼瞧著就不明了,沒想到你又挺過來了……

    陳驀一愣,驚聲問道,「三個月?」

    「別動,」老者一把按住陳驀,皺眉說道,「老朽剛給你接完骨,千萬不能動……

   「三個月……」陳驀喃喃念叨著這三個字,腦海中不由浮現出張素素那姣好的面容,想著想著,他忽然感到頭部一陣劇痛。

    老者顯然是瞧見了陳驀的不對勁,搭著陳驀的脈搏,搖頭說道,「小子,你吃了張寶研制的丹藥,對吧?」

    陳驀愣了愣,問道,「您知道?」

    「曾經在鉅鹿時倒是得到過一粒,為了明白藥理,老朽也嘗了嘗,那可不是什麼好東西,傷身傷神不說,還折陽壽……

    為了明白藥理嘗了嘗?陳驀算是明白這位老者為什麼今年才三十九就一副蒼老模樣了。

    「吃了幾粒?」老者問道。

    陳驀想了想,就實說道,「七粒!」

    「七……七粒?」老者猛地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愕然說道,「小子你不要命了?七粒,至少減你幾十年的陽壽,這種旁門左道的東西沾不得!」

    陳驀苦澀一笑,也不答話。

    見陳驀不願細說,老者也不追問,搖頭嘆了口氣,半眯著眼楮搭上陳驀脈搏,隨即點點頭,說道,「唔,脈象倒是平穩了些,回頭老朽再給你配幾貼藥……

    望著老者眼中的關切之意,陳驀心中微微有些暖意,感激說道,「多謝老人家,不知老人家怎麼稱呼?」

    老者眼楮一瞪,隨即似乎是瞧見了陳驀眼中真摯之意,哼哼兩聲,說道,「老朽姓華名佗……咳,今年三十有九……

    華佗?

    東漢末年的神醫?

    陳驀愣了愣,連忙說道,「多謝華老救命之恩!」

   ……

    老者張了張嘴,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好好歇息,千萬不要亂動,要是接岔了,那可麻煩!」

    「多謝華老!」

    「哼哼!」華佗哼哼著出去了。

    在此後的三個月,陳驀一直躺在榻上無法動彈,畢竟他全身骨頭碎裂,能活著就是個奇跡了,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與華佗閑聊。

    但是華佗對其他事又不怎麼敢興趣,聊著聊著就聊到了陳驀的身體狀況上。

    按著華佗的說法,張寶的丹藥確實是害了陳驀,但是呢,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因為與孫堅戰斗時,陳驀抱著置之死地的心一口氣就將最後五粒藥全部吃了下去,便是那股藥效,再加上華佗的細心料理,才讓身受重傷的陳驀勉強支撐到今天,要是換做普通人,早就咽氣了。

    而且按華佗的說法,因為那些丹藥的原因,陳驀新長的骨頭要比普通人堅硬,氣脈也要比普通人寬敞,唯一的害處,便是陳驀的陽壽因此大大受損。

    要說還有,那就是陳驀的外息過重,外息就是戾氣,張寶的丹藥以及對孫堅的恐懼都大大刺激到了陳驀的負面情緒,以至于陳驀的戾氣甚至比一般的武將還要濃厚。

    這可不是一個好現象,因為戾氣是一柄雙刃劍,能傷到別人的同時還會傷到自己,尤其是對陳驀這樣毫無根基的人來說。

    但是不管說,陳驀算是活下來了,以往他總認為生死無所謂,但是直到被孫堅殺死過一次後,他的想法漸漸改變了。

    足足三個月,陳驀全身的骨頭才徹底長好,就當他在華佗的幫助下緩緩地走出屋外、恢復身體期間,天下發生了一件大事。

    建寧六年十月,漢左中郎將皇甫嵩與黃巾之首張梁戰于廣宗,大破敵軍,斬殺張梁及三萬多人,焚燒車輜三萬多輛,此時張角早已病死,被破棺戮屍,運首級回京師。

    十一月初,皇甫嵩與鉅鹿太守郭典攻打下曲陽,成功斬殺張寶,俘虜十多萬人。

    隨後皇帝劉宏上表蒼天,述說剿滅黃巾的功勛,又將建寧六年改為中平元年,至此,黃巾之亂乃平,雖然還有些黃巾余黨仍在各地作亂,卻無法再撼動大漢根基。

    大漢,氣運未滅!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12:11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12:12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陳留見聞



--陳留郡某山村--

    朝陽漸漸升起,天色漸漸明亮,而遠處的景致卻仍然帶著幾分濛濛薄霧。

    在一條小溪附近,有一個年輕的少年正站在一棵巨大的樹前,閉著眼楮調理著呼吸。

    也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猛地睜開眼楮,右手握拳狠狠擊向眼前的樹木,一時間,好似有一股戾氣猶如蛟龍般貫穿樹干,待一聲轟然巨響過後,少年面前的那一側樹幹絲毫無恙,而背著他的那一側樹干卻炸地粉粉碎,留下一個圓形的凹痕,觸目驚心。

    再看不遠處的地上,去勢未消的勁道更是在地上留下了一只猙獰的虎頭痕跡。

    「轟!」勢若催枯般被毀了大半的樹木轟然倒下。

    【崩勁‧虎咆】!

    「還是不對……」少年喃喃自語了一句,皺眉望著眼前的樹木。

    [崩勁‧虎咆],那是大漢佐軍司馬孫堅的絕招,這個招式的精華所在就是將自己的戾氣打入對方體內,在剎那間給對方造成嚴重的傷害,就算是掌握了【剛體】的武將,也無法抵擋。

    畢竟崩勁是專門克制剛體的招式。

    但是看少年的表情,他似乎並不滿意。

    確實,因為崩勁這個招式與一般的蠻力不同,如果是讓孫堅來施展,整個樹木都會炸地粉粉碎,由內及外的傷害,那才是崩勁系武學的精華,而再看少年,顯然是用蠻力多過運用技巧。

    正在少年皺眉苦苦回憶之時,不遠處走來一位灰髮長鬚的老者,一邊走,一邊滿臉不愉地說道,「小驀,和你說多少次了,骨頭才剛長好,要多歇息調養,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老朽豈不是又要忙活一陣子?」

    少年,不,是陳驀苦笑一聲,帶著幾分歉意說道,「抱歉,華老,躺了六個月,我實在是呆不住了……

    「呆不住也要呆,」老人,唔,華佗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語重心長地說道,「小驀你大難不死,這是福緣深厚啊,既然老天都這麼厚待於你,你自己也要注點意,不要胡鬧了,回屋裡去歇息會,實在呆不住就幫老朽搗藥去!」

    陳驀忍不住滿臉苦笑,要知道搗藥可是個細致活啊,尤其是後邊的配藥,那可真是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在他傷好的半個月里,他也不是沒做過這類事,但是事實證明,他確實不是做這類事的人。

    「要靜下心!」華佗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

    他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但凡有些人大病初愈又傷到這到那的例子,不計其數,尤其是像陳驀這樣每天對著樹木練拳的家伙,要知道他全身的骨頭才剛剛長好,萬一哪踫碎了,那可是相當麻煩的。

    不過陳驀倒是並不在意,他感覺新生的骨頭比以前的更加堅固,肌肉也比以往更加有力,或許是因為那張寶幾粒丹藥的藥效滲入了骨髓所致,而唯一的遺憾,恐怕就只有那個了。

    折壽,折壽減元。

    按著陳驀的想法,張寶的丹藥或許就是呆著某種強烈的激素,能夠大大刺激到人體的新陳代謝,令體內的細胞呈十倍、甚至幾十倍地增長,令全身的肌肉、骨頭、器官達到一個常人所無法達到的地步,但是都知道,細胞的增長也是有極限的,一旦到了某個極限就會轉而變得衰弱。

    或許古人所謂的陽元,指的就是這個吧。

    簡單地說,如果一個人的全盛時期是在四十歲左右,體內的器官、肌肉都能達到一個巔峰的數值,那麼依靠著張寶的丹藥,陳驀雖然現在只有十五歲左右,但是卻幾乎達到了巔峰,這個巔峰數值或許能保持一段時間,而在此以後,他會比尋常人更快地衰老。

    如今的陳驀比起普通人,體內血液的流動要快上好幾倍,血液流動的加速代表著他比一般人更有活力,反應也更加迅速,但是前提是他的心髒與血管能夠承受地住,否則恐怕就會像那些黃巾力士那樣,不明不白地猝死。

    簡簡單單一句話,陳驀犧牲了自己幾十年的陽壽,換來一具世上武將夢寐以求的好身體,當然了,世上其他武將就算得到了張寶秘制的丹藥,也沒有幾個能夠下地了這個狠心,畢竟,那是幾十年的陽壽啊。

    要說陳驀幸運吧,他是踫到了華佗,不但醫好了他身上的傷,又幫著他調理身體;要說陳驀不幸運吧,他早生了十幾年,現在的華佗,還不是聲名遠揚的神醫,在醫治陳驀的同時,華佗也沒少在他身上試藥,畢竟本著對醫術的狂熱,這位歷史中的神醫不但學神農嘗百草、曾經還刨屍研究呢。

    幸虧如今的陳驀身子骨健壯,能禁得起華佗的折騰,不過話說回來,或許是因為華佗那些亂七八糟的藥材吧,陳驀的復原速度確實要比預期快了那麼幾天。

    唯一遺憾的,就是兩人基本上沒有什麼共同語言,華佗是滿腦子的醫術,而陳驀偏偏對這個不感興趣,兩人又不會別的,這不,閑著無聊陳驀只能用回憶孫堅的招式來打發時間。

    雖說是打發時間,但是陳驀漸漸對武學產生了興趣。

    崩勁、剛體、斬鐵,在來到這個時代前,他從來沒有聽說過古代的武將竟然掌握著如今驚人的絕學,劍氣、刀氣,那更是想都不敢想。

    差不多到十一月初的時候,陳驀的傷勢基本已經痊癒,見他閑著無事,華佗便帶著他來到陳留城販藥。

    陳留,春秋時鄭國屬地,被陳國所侵,所以叫陳留,古時又稱大梁,秦時置郡縣,設立了陳留縣,屬三川郡,漢武帝時置陳留郡,傳承至今。

    數月前,陳留曾一度被黃巾所攻陷,那時的黃巾正值鼎盛時期,不但攻佔了陳留,陳留以北至東郡這大片領域盡皆落入黃巾之後,然而自從波才潁川敗北而亡之後,黃巾由盛轉衰,直至張角病逝,黃巾頓時群龍無首、士氣大喪,被漢中郎將皇甫嵩聯合兗、豫各地世家逐一剿滅。

    世人都說,[黃巾者,賊子也]

    但是被黃巾足足佔領了半年的陳留,卻看不出任何的蕭條,店鋪照常營業,百姓照常安居樂業,或許在陳留平民百姓心中,他們對黃巾軍的好感要多過對當今的朝廷,畢竟黃巾軍一攻陷陳留便免除了城中百姓苛雜的稅收。

    雖說陳驀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差不多有一年,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識過古時的城池。

    陳留,雖說是一個縣城,但卻是一郡治所所在,佔地南北二十里、東西二十里,城雖小,城內設置卻一應俱全。

    城中央是城守縣衙,衙前的兩條通城街道以及各個小道將整個城池分成四個部分,東北角是民居與農田,遙遠處城牆有些敗落,多半是年久失修;西北角為軍營、操場所在,屯扎著皇甫嵩從河內調過來的兩千精銳;而東南角是大戶世家居住的地方,同樣也是整個城內最繁華的地方之一,店鋪、酒館、【行館】大多也設在這里。

    【行館】,通俗地說就是武館,自春秋年間便早已出現,準確地說是從秦時開始盛延,當時稱為[武士行館],既開門收徒教授武學,也收留一些流浪的武人,凡大戶世家要尋找門客、食客,大多都在行館挑選。

    而東南角便是整個城市最熱鬧的地方,這里是集市,每到初一、十五,居住在城外的村民便會挑著作物、野味來到這里販賣,商賈們也會在這里兜售自己的貨物,當然了,檔次要比西南角的店鋪差上不少,畢竟那里的客人是大戶人家,而這里,則是平民百姓以及各地商賈買賣的地方。

    城內多有哨所,或許是因為黃巾余黨仍然在各地作亂,城內來回巡邏的衛士特別地多,僅僅是進城的那會兒工夫,陳驀卻踫到了兩隊,其中有一隊士兵甚至走上前來盤問。

    也難怪,畢竟陳驀身上的戾氣實在太重,別說他還無法做到收放自如,就算他刻意收斂,無意間滲出的氣息還是會讓人起疑。

    說實話,陳驀那時是有點緊張,畢竟他確實是潁川黃巾出身,但是事實證明,他的顧慮是多余的,只見那隊巡邏士兵的伍長從懷里掏出一疊白布,將白布上黑墨所繪的人物頭像與陳驀比較了一下,隨後盤問幾句就讓他們離開了。

    畢竟秦、漢時期習武成風,有時因為爭吵大打出手甚至鬧出人命這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哪個武人身上沒有幾分戾氣?只要不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就行了,殺人,在這個時代算不上什麼大事。

    當然了,如果被縣丞帶人抓獲論罪處死,那是另外一回事。

    在耽誤一小會後,陳驀與華佗二人算是有驚無險地到了城內,在那名伍長揮揮手叫他們離開時,陳驀還感覺有些詫異,但是回過神來一想,他自己也感覺有些好笑。

    畢竟他曾經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卒,有哪個人吃飽了撐著去通緝一個士卒的?想來也只有諸如波才、彭脫之類的一方渠帥才有資格被畫在上面。

    古時的十一月,天氣便十分的寒冷,伴隨著寒風,偶爾還會落下幾片雪絲,畢竟是臨近冬日。

    整條街上盡是身裹厚衣的百姓,在陳驀路過的時候都用異樣的目光望向他,因為陳驀穿著十分單薄,其實也不光是他,在街道上偶爾也會遇到一些衣衫單薄的武人,腰間挎著劍走在路上,說得好聽些,那叫俠客,說得難聽些,那就是浪人。

    在這個時代,武人只有兩條出路,一條是加入行館,盼望著能成為某個世家的食客;另外一條,便是從軍,上戰場殺敵立功,揚名立萬,但是能做到將軍職位的,少之又少。

    因為天氣寒冷,華佗帶著陳驀來到一處茶樓。

    雖然叫做茶樓,但是這里也向行人兜售酒水、肉食,里面的客人太多是背井離鄉的武人,很少能看到幾個書生打扮的。

    進了茶樓,華佗叫了幾個菜,一會兒菜上來了,陳驀正吃著,忽然聽到鄰座的幾個人正在談論黃巾。

    說實話,陳驀確實是不想再與黃巾有任何的瓜葛,但是也不知怎麼著,那些人的話音一個勁地往他耳朵里鑽。

    「冀北的黃巾也被剿滅了,張梁終究比不過他兄長……

    「我聽說張寶也在曲陽被殺了。」

    「張氏兄弟這一倒,我看南陽的趙弘也沒多少好日子過了……

    「趙弘?這家伙也是條漢子,渠帥張曼成死後,這家伙一人挑起了南陽黃巾,帶人死守宛城,朱率兩萬人猛攻一個月竟然沒攻下來……

   「那也是遲早的事了,等到皇甫嵩率軍從冀北趕來,他趙弘就是再大能耐也守不住宛城……我說皇甫嵩那老兒可真狠啊,幾萬黃巾降卒全給他殺了,還弄了個什麼京觀……

    「噓,禁聲!」

    陳驀默默地聽著他們說話,夾菜的動作不知不覺緩了下來。

    「趙弘算是黃巾里面最後一條漢子了……管亥死了,波才死了,彭脫死了,張曼成、張牛角、卜己這些一方渠帥都死了,只剩下一些不起眼的家伙,黃巾啊,算是完了!」

    「不是還有一個麼?」

   「誰啊?」

    「張梁的女兒啊,張素素……

    正說話著,那人忽然感到背後猛然間涌來一股涼意,回頭一看,愕然見到鄰座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死死地盯著自己,漫延在少年身體四周的濃濃戾氣,叫那人心中一驚,面色大變。

    「小驀!」華佗咳嗽一聲。

    陳驀這才醒悟過來,低下頭繼續吃飯,但是心中卻思緒萬千。

    素素?!

    「對不住啊,對不住,這是老朽佷兒,不慎冒犯了各位,還望多多包涵……」華佗無奈地搖了搖頭,堆起笑容向鄰座的那幾位致歉。

    平白無故被嚇一跳,鄰座那人面上也有些憤憤,但是礙著陳驀那濃厚的戾氣,他也不敢多麼放肆,哼哼兩聲繼續與他的同伴閑聊。

    「聽說這小妮子想要給他父親報仇雪恨,以大賢良師張角的名義號令天下黃巾信徒聚到洛陽,傳言不但要殺皇甫嵩、朱雋,還要殺當今天子……」說到最後幾個字,那人的聲音壓了下來。

    「真是不知死活啊……

    「你們可別小看那小妮子,聽說她學會了張角的一身妖術,這不,朝廷發下布告通緝她,但凡遇到,格殺勿論,賞銀一萬,官授校尉,生死不論!這會不止是黃巾信徒們涌到了洛陽,還有那些想賺這份賞銀的武人……

    「你也想去?」

    「嘿嘿,要是我的武藝再扎實點,說不定就去了……

    「嘿!」

    從始至終,陳驀沒有說半句話,只是低著頭默默地扒著飯,但是華佗卻看得出他此刻心神不定。

    「走吧!」丟了幾個銅錢,華佗背起了藥簍子,走出了茶樓,陳驀悶不吭聲地走在後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華佗的腳步突然停住了,因為他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句話。

    「華老,我要去洛陽!」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12:27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12:28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七章 黃巾的墮落



    其實陳驀也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去洛陽,或許是內心深處的某個聲音不時地催促著他。

    華佗勸說過幾次,畢竟洛陽如今已經成為了是非之地,凶險不下於龍潭虎穴,但是來回勸說了好幾遍卻也無法令陳驀改變主意。

    在一個小雪紛飛的早晨,陳驀告別了華佗,向西朝著洛陽而去。

    離行前,華佗替陳驀收拾了一個包裹,又交給他一卷竹策,竹策上繪著人體的所有穴位圖,而且每一個穴位都有詳細的摘記,穴位的名稱,穴位的功效等等,除此之外,華佗還教給陳驀一套調息之法,雖說對武學方面沒有任何幫助,但是卻可以讓人強身健體、益壽延年。

    當時的陳驀並不知道,那就是華佗所著《青囊書》中記載的一小部分。

    陳留往洛陽,只要按著太陽落山的方向一路朝西便行,因為沒有馬匹代步,陳驀足足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趕到中牟。

    中牟往南,那是長社,那是八萬潁川黃巾埋骨之所。

    不知怎麼,一接近這片土地,陳驀就感覺自己內心十分地壓抑。

   「劈啪,劈啪。」

    入夜時,陳驀在山中找了一處能夠擋風的地方,點燃一堆篝火,裹著斗篷望著跳躍的火苗出神。

    [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

    在寂靜的夜晚,陳驀的耳邊仿佛又響起了波才慷慨激昂的話語。

    短短半年,當時有烈火燎原之勢的黃巾如同勁風摧枯般被剿滅,潁川黃巾渠帥波才、小渠帥彭脫,青州黃巾渠帥管亥,東郡黃巾渠帥卜己,南陽黃巾渠帥張曼成,還有張牛角、李大目、孫夏等等,黃巾中將領級的人物陸陸續續被誅殺,尤其是在張角死後,全天下的黃巾信徒心神惶惶,哪里還有半點鬥志。

    當世人都以為黃巾全盤覆滅時,張梁之女張素素卻在青州放出豪言,不但要誅殺皇甫嵩、朱雋二人,更揚言要刺殺當今天子,為她親人及數十萬戰死黃巾信徒報仇雪恨。

    這一番話,在整個大漢朝激起軒然大波,有呵斥張素素大逆不道的,也有暗自琢磨不懷好意的,但是不管怎麼說,因為那一句話,洛陽片刻成為了是非之地,全天下數千萬雙眼楮都死死盯著這里,等待著黃巾的瀕死反撲。

    面對著張素素的挑釁,漢朝絲毫不敢大意,畢竟張角行醫布道數年,他的信徒遍布天下各州,雖說黃巾主力已被剿滅,但是剩下的數量卻仍然是那般的龐大,畢竟當時張角舉兵倉促,來不及聚攏天下信徒。

    而如今張素素高舉大賢良師旗幟,天下黃巾紛紛響應,勢力雖說遠遠不及半年前,但是卻給漢朝造成了極大的威脅,畢竟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就算皇甫嵩、朱雋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也抵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刺殺啊。

    理所當然,大漢天子聽聞此事勃然大怒,將張素素看做了[禍國妖女],頒布聖旨懸賞通緝。

    賞銀一萬,官至校尉,死活不論!

    且不說那一萬賞銀是多是少,光是那校尉職位就令天下眾多武人垂涎不已,要知道校尉可是將軍餃,曹操在洛陽時,憑著他父親曹嵩的名望與財力,也不過是個典軍校尉,掌握近衛禁軍,可想而知,這份懸賞究竟有多麼地驚人,甚至超過了對張角的懸賞。

    在全天下的人都猜測那妖女究竟是一個什麼樣女人時,陳驀的腦海中卻正浮現著她那清純可人的笑靨。

    誰會想到,說出那番豪言的妖女,只是一個年僅十五、害怕孤獨的小女人。

    她現在應該十分的傷心吧……

    陳驀默默地想著。

    短短幾個月,自己經歷了生死之劫不說,大伯、二伯、還有自己的父親連續失去,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對于一個年僅十五的女孩子來說,這是多麼大的打擊。

    陳驀可以理解張素素內心的傷心與憤怒,但是與整個大漢朝為敵,這談何容易?

    幾十萬黃巾都辦不到的事,她區區一人能夠辦到麼?

    陳驀暗暗嘆了口氣,靜下心來研究華佗所贈的《人體穴位圖解》,看著看著,他感覺腹內有些饑餓,又包裹中摸出最後一塊乾糧啃著。

    就在這時候,他身旁不遠處的草叢中傳來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他轉頭一看,竟然草叢中走出幾頭豺狼來,睜著饑餓的眼楮死死盯著他,尤其是走在最前的頭狼,不停地對著陳驀齜牙裂嘴。

    若是換做以前,大半夜踫到一群野獸,陳驀或許早被嚇地六神無主,但是現在……

    瞥了一眼那只頭狼,陳驀從地上拾起一枚石子一甩,只聽嗖地一聲,正中頭狼的眉心,直打地腦漿迸出。

    只見那頭狼慘嗷一聲,撲騰一聲翻倒在地,四肢一陣亂顫,顯然是活不成了。

    “滾!陳驀一聲低喝。

    見頭狼死去,眾狼驚嗷一聲,紛紛做鳥獸散。

    望了眼手中的乾澀難以下咽的米餅,又望了一眼不遠處倒在地上的頭狼屍體,陳驀莫名一笑,搖搖頭站了起來,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劍朝著那狼的屍體走去。

    也難怪,因為是冬季,山林中很少有兔子、山雞出沒,以至于陳驀從陳留到中牟已經有整整半個月不見油腥,幾乎都靠乾糧渡日,如今倒好,獵物自己找上門來了。

    狼肉性燥,能驅寒,在這樣寒冷的日子里烤幾塊狼肉帶在身上,那可遠不是乾糧、米餅能夠相提並論的。

    但是在烤著狼肉的同時,陳驀不由地又想起了張素素,回想起當初兩人與周倉、裴元紹失散後在林中相依為命的日子。

    去勸勸她吧,陳驀總算是給自己前往洛陽的目的做出了一個定義。

    一夜無話,轉眼到了第二天,陳驀將剩下的狼肉切好帶上,繼續朝著西邊趕路。

    路上人煙稀少,直到陳驀只剩下最後一塊狼肉時,他才遇上一處山間村落。

    村子不大,粗粗一看只有十幾戶人家,陳驀想來想去,最終還是打定主意進到村里去,因為他身上還有一些華佗所贈的銅錢作為盤纏,如果能用銅錢在村民手中換一些食物,也省得他滿山地尋找野獸充饑。

    村里的人或許是很久沒見生人,當陳驀走入村子的時候,在地上玩耍的幾個小孩趕忙跑回了自己的家,隨後,家中的男人都走了出來,有的提著木棍、有的提著鋤頭,一大幫人警惕地望著陳驀,叫陳驀莫名其妙。

    直到有一個叫張和的男人出來試探著和陳驀說了幾句,這才化開了誤會。

    為了表示歉意,張和把陳驀請到了自己家,拿出一些酒水、肉食招待陳驀,正所謂是靠山吃山,張和拿出來的肉食菜肴,大多都是來源于山上野菜、野味。

    「黃巾?」

    當張和說起剛才那個誤會的源頭時,陳驀手中的動作停下了,愣愣地望著張和。

    「你……你說黃巾搶掠?黃巾搶掠?」

    陳驀連問了三遍,他無法想象,黃巾士卒竟然會搶掠周遭的百姓,這事要是發生在潁川黃巾中,那可是要殺頭以正軍規的,就算黃巾冠著賊子的名頭,但無論是波才的潁川也好,張曼成的南陽黃巾也好,管亥的青州黃巾也好,他們從來不搶掠平民百姓的口糧,世家大戶另算。

    「是啊,」似乎是看出了陳驀的心思,張和搖搖頭,說道,「本來我們都不信,大賢良師在世時,哪里會發生這樣的事?但是聽說附近的幾個村子都遭了殃,死了好多人,如今村里的男人們都不敢上山打獵,唯恐那些黃巾趁著我們不在的時候過來……」說著,他一臉憂慮地望著屋內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黃巾搶掠?

    嘿,黃巾搶掠?!

    要知道黃巾軍士卒原本就是純樸百姓居多,哪里會搶掠其他平民?

    如果陳驀是初到這個時代,或許會相信張和的話,但是要知道他可是在潁川黃巾中呆了整整兩個月,什麼時候見過黃巾士卒有任何擾民的舉動?

    見陳驀不怎麼信,張和也不再多說,轉而問了陳驀一些不痛不癢的問題,比如說他年紀輕輕為什麼一個人趕路,要去哪里等等。

    大約坐了一個時辰左右,陳驀吃飽了準備繼續趕路,臨走前他本打算用銅錢向張和買一些野味、干糧帶著,然而張和沒有收他的錢,卻給他準備了一大包的肉食。

    純樸的鄉民。

    半串銅錢來來回回客氣了半天,見對方不願意收,陳驀只好又放回包裹,說了幾句感激的話,便繼續自己的旅途。

    然而等陳驀離開村子走了半個時辰在路邊歇息的時候,他忽然發現身後遙遠處隱隱傳來幾聲慘叫,一回頭,驚愕地望見那村子的方向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時候,陳驀心中咯噔一下。

    難道真的是黃巾搶掠?

    回想起張和送他肉食時純樸的笑容,陳驀猛地從地上起身,折道返回。

    當他再回到那處山間村落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村里的十幾戶草屋早已被焚燒殆盡,村中到處都是村民的屍體,男人、女人、孩子。

    在僅剩下的一戶草屋前,幾十個頭裹黃巾、長相粗狂的男人們著圍著一堆篝火吃肉喝酒,還有說有笑,要知道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就是屍體的所在,就是那些仍然帶著憤怒、不甘表情的村民屍體所在。

    望著地上的灘灘血跡,陳驀心中莫名地燃燒起熊熊怒火。

    他們也配是黃巾?

    陳驀一臉鐵青地咬緊了牙關。

    初到這個時代,陳驀陰差陽錯加入了潁川黃巾,但那並不是出於他的本意,在被孫堅殺死過一次後,他也打算著和黃巾撇清關系,畢竟戰場上的打打殺殺並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眼下,他卻對黃巾二字產生了莫名的執著。

    就算是孫堅,雖然分處敵我陣營,卻也不得不承認波才、彭脫那是一個豪杰,還有張曼成、管亥等等,這些位一方渠帥就算在臨死之時都不失是一條漢子,還有伍長範立、士卒韓然、王卓,是他們撐起了黃巾這全天下家喻戶曉的名號。

    黃巾軍[賊子]的稱號,那是大漢朝硬加給黃巾的惡名,黃巾士卒本身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擾亂百姓的事。

    眼前的這幫人,分明是敗壞黃巾的名聲!

    或許是注意到了陳驀,那幾十個黃巾士卒漸漸止住了談笑,紛紛站了起來,拿著武器神色不善地望著陳驀。

   「小子,你是做什麼的?」一名黃巾士卒一臉嬉笑地望著陳驀。

    陳驀並沒有搭理對方,眼楮一眯,低沉說道,「你們是黃巾?」

    那幾十名黃巾士卒愣住了,或許是想不到陳驀不但不害怕反而還出聲問話,在一陣哈哈大笑過後,一名黃巾士卒大笑著說道,「小子,看你年紀輕輕,饒你一條狗命,逃命去吧,別打擾大爺們的興致!——記住了,大爺們是波才渠帥麾下潁川黃巾!」

    「潁川黃巾……」陳驀眼楮一眯,冰冷的目光中透出幾分殺意,望著那幾十名黃巾隨手抽出腰間的短劍,低沉說道,「那太好了,我也是波帥麾下……潁川黃巾!」

    說話間,他周身爆發出一陣無比強烈的戾氣,仿佛平地掛起一陣寒風,那濃濃的戾氣,叫那些黃巾士卒都看傻了眼。

    清理門戶!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12:36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12:36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黃巾的墮落(二)



    初至中牟的那一日,陳驀手上又增添了幾十條人命,怒不可遏的他無法接受黃巾在短短半年內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然而,從最後一名活口那哆哆嗦嗦的聲音中,陳驀才明白過來,那些根本就是真正的黃巾士卒,而是打著黃巾旗號的山賊、盜賊之流。

    按理說[黃巾]如今已成覆滅局勢,基本上不會有人去假冒,要怪就怪張素素的那一番豪言,使得天下黃巾士卒都朝洛陽趕來,聲勢何其浩大,其中也不乏有些山賊、盜賊之流想借黃巾名義方便行事,魚目混珠。

    在明白了事情緣由之後,陳驀二話不說就將那最後的一名山賊殺死,別說那些只是假冒黃巾的山賊,就算是真正的潁川黃巾,陳驀也有這個資格清理門戶,畢竟他可是從潁川戰役入伍、參加過長社戰役的黃巾老卒,半年前波才八萬潁川黃巾,如今還活著的,恐怕還不到數百人。

    說到這里提及一句,黃巾三大戰役,分別是潁川長社戰役、南陽宛城戰役,以及冀州廣宗戰役,這三大戰役中,黃巾軍總共投入兵力近四十萬,戰後一年,活下來的黃巾,僅只有區區千余人,尤其是南陽黃巾,因為被朱雋大軍包圍,幾乎是全軍覆沒。

    而後來像什麼汝南黃巾的劉闢、龔都,青州黃巾的徐和,哪怕他們的職位比陳驀高,但是論起輩分,他們要比陳驀矮一輩,像陳驀、周倉、裴元紹這一批黃巾,才是真正的黃巾老卒。

    在殺死了那群山賊後,陳驀望著地上村民的屍體嘆了口氣。

    別說他沒有想到,或許就連張素素也不會料到,自己的一番話竟然會給天下、會給黃巾帶來這等的變化。

    想想都知道,假借黃巾名義到處搶掠的山賊肯定不止眼下這些人,隱隱地,陳驀總算是理解了一件事,為什麼接後的幾年中,黃巾在百姓中的口碑每況愈下,最終變成了山賊、強盜一流的惡賊。

    正在他揮劍甩著劍上鮮血時,從村外急匆匆趕來一人,看上去二十歲左右,濃眉大眼,虎背熊腰,青衫薄衣,頭扎青巾,手跨一柄寶劍,一見到陳驀渾身污血站在眾屍骸之中,眼楮一瞪,二話不說就拔劍朝著陳驀刺來。

    此時的陳驀正是殺意未退,見有一人拔劍沖向自己,還以為是那些山賊的同黨,也不答話,上前就是一劍。

    不得不說,對方的武藝實在是不錯,那一式式的劍招十分精妙,有章有法,哪里像陳驀,單純憑借著蠻力胡砍一氣。

    短短幾個回合間,陳驀連續被對方刺中了十餘劍,幸運的是他身上戾氣濃厚,那人的劍根本無法傷到陳驀,但是反過來說,陳驀也傷不到對方,因為那人的動作實在是太過敏捷、步伐實在是太過飄忽。

    打了整整一炷香的光景,兩人不約而同地放緩了手中動作,隨即抽身後退,因為他們都感覺出事情有點不對勁。

    「你武藝不錯,不求功名卻為何要殺這村百姓?」對方用驚疑的目光望著陳驀。

    陳驀聽了莫名其妙,指著地上山賊的屍骸反問道,「你可是這些山賊同黨?」

    那人一聽就愣住了,驚訝地望著四周的山賊屍骸,隨即又望向陳驀,臉上露出了尷尬的表情。

    「咳,」趕緊收了劍,那人對陳驀抱了抱拳,訕訕說道,「在下燕山王越,祖籍幽州遼東,方才失禮之處,還請足下多多包涵,不知足下如何稱呼?」

    雖然陳驀看上去僅僅只是十五、六歲,但是他卻絲毫不敢孟浪,畢竟陳驀身上那一身戾氣,濃地令他打內心深處感到震驚。

    陳驀一聽就明白了,見王越收了劍,他也將手中長劍收入劍鞘,一抱拳,說道,「潁川黃巾,陳驀!」

    「黃巾?」王越一聽臉色大變,下意識地寶劍抽出半截,神色不定地望著陳驀,見他目光坦蕩,心中十分驚異,再一看地上那些假冒黃巾的山賊屍骸,細細一想,心中頓時明白了半截,望著陳驀敬佩說道,「足下坦蕩,王越不及!」

    陳驀瞥了他一眼,也不多說話,走到村中央的一塊空地,抽出寶劍狠狠朝著地上劈去。

    「轟!」一聲轟然巨響,揮出的黑色勁氣在地上轟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看地王越面色為之動容。

    看此人年紀輕輕,身上戾氣竟然如此深厚,王越心中大感意外。

    他看得出來,陳驀身上戾氣黑中泛紅,顯然是殺了不少人,在驚訝之余,他心中也抱著幾分警惕,但是當他看到陳驀默默地將村民屍體都葬入坑中時,這份警惕便早已悄然退去,幾步過來幫助陳驀搬運屍體。

    兩人忙活了一陣,就算是將全村村民都安葬了,臨末,陳驀又挖了一坑,將那些山賊也埋葬了,這令王越有些驚訝,要知道那些山賊可都是死在陳驀手中的,但是想了想之後,他又對陳驀肅然起敬。

    死者為大!哪怕這些山賊生前有諸多不孝之事,死後也要讓其入土為安。

    望著陳驀那一身污血,王越重重一抱拳,誠懇地說道,「足下俠義、仁德兼備,王越不及。像足下這樣的豪杰,為何明珠暗投,入了那黃巾?」他言語中有諸多不屑語氣,顯然是對黃巾沒有幾分好感。

    見王越客客氣氣的,陳驀也不好失禮,就簡簡單單將他入伍黃巾的事說了一遍。

    王越這才恍然大悟,點頭贊道,「清理門戶,好一個清理門戶,不想黃巾中也有像足下這樣的豪杰……

    豪杰?

    陳驀搖頭苦笑一聲,徑直朝著附近的小溪走去,因為他此刻身上一身的污血。

    雖然是十一月中旬,寒風陣陣,但是對于有戾氣護身的陳驀來說卻算不到什麼,脫了衣服泡在溪水中清洗著身上的血跡。

    而王越也沒離開,坐在岸邊的石頭上,琢磨著話茬想與陳驀搭話。

    「聽說逆賊……咳,人公將軍張梁有一女叫張素素,這妖……這女子在青州放出話來,要聚集天下黃巾賊子攻破洛陽,殺皇甫嵩、朱雋並當今天子替她父親、兩位伯父以及諸多黃巾報仇雪恨,這話一傳開,天下算是亂了,王某從幽州趕來,一路上不知踫到了多少波黃巾逆賊……咳,是假冒黃巾的山賊,方才在山後歇息,忽然看到山上火起,殺聲陣陣,還以為又是這事,沖撞了足下,還望足下不要怪罪。

    話音落下等了半天不見陳驀搭話,王越感覺有些尷尬,岔開話題問道,「說句失禮的話,我見陳兄弟戰氣濃厚,但是手中招式卻毫無章法,不知師承何人?」

    陳驀也不想令對方太過難堪,搖了搖頭說道,「並沒有人教我武藝!」

    王越一聽十分驚訝,喃喃說道,「我見陳兄弟氣息悠長,氣力不凡,又有如此濃厚戰氣,不學武當真是可惜了……」說著,他猶豫了一下,遲疑說道,「若是陳兄弟不嫌棄,指教不敢,王某倒是可以教你劍法……唔,這樣吧,若是陳兄弟願意拜入我師門下,王某願意將我師門秘典,《墨子劍法》傳授于你!」

    「墨子劍法?」陳驀愣了愣,眼中露出幾分好奇。

    見陳驀搭話,王越頓時來了興趣,滔滔不絕地說道,「墨子劍法乃春秋年間我墨門絕學,傳承至今已有數百年,雖說期間遺失了一些,不過大致仍然保存下來,招式大開大合,有破山斷流之威,唯有臂力過人者方可修煉,王某臂力不足,雖從我師手中得到此本劍法,卻無緣修煉,若是陳兄弟有意,拜入我師門下,王某願意將此劍法拱手奉上!」

    陳驀一聽有些心動,畢竟他至今都不會任何武藝,單純依靠蠻力,對付那些不通武藝的山賊還好,要是踫到孫堅這類世代武家出身的武人,那根本就起不到任何作用。

    想了又想,陳驀最終拒絕了,因為他不想自己的生活被人約束,雖然他從到這個時代開始便陸陸續續遇到了不少的麻煩事,但他本身並不是一個制造麻煩的人,或許是因為性格孤僻所致,他並不擅長與一些不熟悉的人有什麼瓜葛。

    因為性格的原因,到如今為止,能和陳驀說得上的,也只有周倉、裴元紹、張素素三人。

    見陳驀一口拒絕,上了岸顧自擦拭身體,穿上包裹里帶著的衣服,王越一臉愣神,因為他看地出來,陳驀剛才的眼神分明是非常動心。

    「陳兄弟,你再想想?」王越詫異著說道。

    「不必想了!」穿上衣服,提上寶劍,陳驀就朝著西面繼續趕路。

    王越沒料到陳驀說走就走,緊跟著在後面不停地勸說。

    在隨後的半個月中,兩人算是結伴而行,因為王越的目的地也是洛陽,當然了,他可不是為了張素素的懸賞去的,而是為了到洛陽與人切磋武藝,揚名立萬,畢竟洛陽是整個大漢的皇都,那可不是幽州偏僻之地可以相提並論的。

    在同行的半月中,陳驀二人陸陸續續也遇到好幾波黃巾,不,準確地說應該是假冒黃巾的山賊、強盜一流,對于這些敗壞黃巾名聲、搶掠平民百姓的惡賊,陳驀是見一個殺一個,讓他感到憤怒的是,其中竟然真的有幾個是潁川黃巾出身的。

    黃巾,真的是墮落了麼?

    不知怎麼,陳驀心中很不是滋味。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12:45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12:45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黃巾的墮落(三)



    半年前,當潁川黃巾渠帥波才還健在的時候,長社一役,於長社城下戰死黃巾士卒數萬人,竟沒有一個黃巾士卒轉身後逃,時過境遷,當日戰場中的豪杰,竟然淪落到與山賊、強盜同流合污,或許是當初孫堅的一把火,不但燒了潁川黃巾大營,也將那些黃巾士卒的斗志和骨氣都燒沒了。

    等二人到滎陽附近時,陳驀是越殺越怒,但凡遇到這類黃巾,根本就不和對方搭話將他們盡數殺死,為此,他身上至少又背負了數百條性命,但是也別說,他好歹是讓附近那些村莊的百姓能平安一陣子。

    殺到後來,陳驀身上戾氣黑中已泛著幾分紅絲,別說其他人,就連王越也是驚異不已。

    雖說他很敬重這位小兄弟,但是不得不說,這位小兄弟的殺意實在太重。

    有一次,連殺百餘人,事後這位小兄弟照樣喝水吃肉,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

    其實王越也是少見多怪,想當初陳驀在芒碭山時,能坐在死人堆里啃帶血的饃饃,連孫堅也感到十分驚異,這可是天生的悍將啊,現在這點算什麼?

    要是像一些人那樣殺一個人就吐,陳驀根本就活不到現在,畢竟他在潁川長社戰役時已經見慣了生生死死,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太拿回事,又何況是那些惡賊?

    但是別說,禍事來了,陳驀與王越一路上結伴而行,陸續殺死了成百上千的黃巾一事逐漸傳開了,要知道,因為張素素那一番話,天下黃巾信徒都朝著雒陽蜂擁而來,其中不乏有像陳驀這樣看重黃巾名聲的人。

    終於,在滎陽城外一樹林,陳驀與王越二人遭到了伏擊。

    整整數百人,穿著平民百姓的服飾,頭裹黃巾,將陳驀二人團團圍在當中。

    「便是你們一路上害我黃巾弟兄性命?」

    領頭的是一個二十左右的青年,面白如玉,長相秀氣,跨坐著一匹白馬,一雙眼楮炯炯有神,眼神銳利如刀鋒一般。

   「他們也配是黃巾?!」陳驀一聲冷哼,令他臉上露出幾分驚訝。

   「你是何人?」王越問道。

    那人輕哼一聲,淡然說道,「張白騎!」

    張白騎?

    陳驀愣了愣,他依稀記起仿佛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

    「素素的師兄?」陳驀喃喃嘀咕一句。

    或許聽到了陳驀的嘀咕聲,張白騎面色微變,神情不定地盯著陳驀,沉聲問道,「你究竟是何人?」

    「波帥麾下潁川黃巾,陳驀!」

    張白騎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畢竟現在還自稱潁川黃巾的人沒幾個。

    「居何職?」

    「小卒!」

    小卒?區區小卒有這份氣勢?

    想了想,張白騎懷疑問道,「既然是我黃巾弟兄,為何要自相殘殺?」

    陳驀冷哼一聲,簡單將那些假冒山賊的黃巾所作所為都說了一遍,臨末冷笑說道,「他們也配是我潁川黃巾?!」

    張白騎的臉上一陣青白,可能他也聽說這檔子事,但是為了大局著想,他又不能對那些投靠黃巾的山賊怎樣,畢竟黃巾是大漢朝的眼中釘,肉中刺,能多一份力量總是好的,哪怕只是聲勢上的,也可以叫朝廷投鼠忌器。

    聽陳驀這麼一報身份,張白騎也有些為難,他一聽就明白,對方是從長社戰役中活下來的黃巾老卒,而他自己則是張角麾下冀州黃巾,根本就不挨邊,就算要治陳驀的罪,他也沒那資格。

    換句話說,那是人家潁川黃巾清理門戶,你管得著麼?!

    或許張白騎本身也對那些敗壞黃巾名聲的山賊一流沒有任何好感,見陳驀自報身份,他的語氣就緩了下來,轉頭對王越說道,「足下也是波才潁川黃巾?」

    要知道王越雖然和陳驀關系不錯,但是對黃巾可沒任何好感,一抱拳,沉聲說道,「幽州燕山,王越!」

    張白騎一聽這臉色就變了,揮手一指王越,喝道,「殺!」

    四周黃巾一擁而上,陳驀也沒料到張白騎說動手就動作,下意識抽出劍,擋在王越身前,正要與張白騎理論,卻聽對方沉聲說道,「你是波才麾下潁川黃巾出身,殺作惡黃巾弟兄那叫清理門戶,張某無權過問,但是此人非我黃巾,即便那些黃巾弟兄作惡多端,既然冠著我黃巾之名,我張白騎便不能坐視不理,此人既然殺我黃巾弟兄,自當要替他們償命!」

    張白騎的話很簡單,要知道那些山賊都是奔著黃巾這個名號來的,無非是狐假虎威,但是張白騎一方卻也需要他們擴充勢力,但是如果有人濫殺黃巾,卻又無人替他們報仇,黃巾的名望便會一落千丈,換句話說,張白騎是借王越收買人心,收攏那些投靠黃巾的山賊、強盜一流的人心。

    「誰敢?!」陳驀一聲厲喝,如果是半年前的他,若是沒有人會搭理他,但是如今他身上戾氣濃厚,殺意沉沉,光是氣勢就令那些黃巾士卒面露驚恐之色。

    而張白騎雖然面色不改,其實心中也是大感意外。

    這份逼人的氣魄,他竟然只是一個小卒?

    要是全潁川黃巾的小卒都是這個樣,別說區區一個長社,就算是整個大漢朝,也擋不住這潁川黃巾!

    但想歸想,然而張白騎的聲音卻漸漸冷了下來,皺眉望著陳驀說道,「足下想做什麼?」他的話語中帶著幾分不快,要知道他可是大賢良師張角的愛徒,黃巾信徒都尊稱他[小天師],誰不是對他客客氣氣的?

    區區一個士卒……

    「足下清理門戶,張某無權過問,但若是足下刻意要包庇此人,那麼可要恕張某得罪了!」

    言下之意,要是陳驀敢問,他就敢連帶著陳驀一起殺死。

   「殺!」張白騎一指王越,四周黃巾蜂擁而上。

    別看陳驀一路上都不怎麼搭理王越,卻也不想看到王越因為那種無聊的理由死在這裡,一步擋在王越身前,棄了手中寶劍,僅拿著劍鞘將沖上來的黃巾士卒逼退,畢竟對方是真正的黃巾士卒,不是那些狐假虎威、四處作惡的山賊。

    而王越雖然沒有陳驀那樣驚人的戾氣,但是自身武藝卻是不錯,雖然被眾多黃巾圍在當中,卻仍是游刃有餘。

    然而,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沒有濃重戾氣護身的王越最終還是無法抵擋來自四面八方攻擊,又兼體力耗盡,一個踉蹌,被一名黃巾刺中了腹部,貫體而過。

    而陳驀正與那些黃巾士卒糾纏,忽然聽到身後一聲悶哼,下意識回過頭,臉色一變,也顧不上黃巾不黃巾,手中劍鞘奮力一揮,強勁的破空之力竟然將前方諸多黃巾盡數擊退,倒在地上口吐鮮血,看得張白騎眼神驚異不已。

    「王越!」陳驀幾步來到王越身旁,逼退那些黃巾士卒,一手接住倒下的王越,將他緩緩放在地上。

   「嘁,」望著陳驀滿臉擔憂的表情,王越苦澀的笑了笑,望著腹部滲出的鮮血,一臉遺憾地嘆了口氣,喃喃說道,「離鄉時豪情壯志,本想著揚名立萬,得個一官半職,可以光宗耀祖,叫天下人都知道我王越,卻不曾想到會死在這里……」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卷陳舊古老的竹策遞給陳驀,誠懇地說道,「我師臨終時將它交給王某,要王某苦學其中劍法,免得師門絕學失傳,可惜我才能有限、資質一般,無法習得此書絕技……」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輕。

    陳驀猶豫著接過那卷竹策,張張嘴卻又說不出什麼,只是不停地重重點頭。

    「惜哉,惜哉,惜哉……」茫然望著天際,王越連說三聲惜哉,或許是遺憾無法名揚天下便死去,隨即,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渙散,抬起的右手無力地垂了下來。

    ……

    陳驀默默地將王越放在地上,帶著無盡怒火的目光轉而望向張白騎。

    「張白騎……

    他那濃重的殺意,甚至驚到了張白騎胯下的戰馬,四蹄亂踢,一陣亂竄。

    望著陳驀握著短劍死死盯著自己,張白騎一時間感到背後泛起一陣涼意。

    就在這時,遠處有一人騎馬急奔而來。

    「小天師,張小姐讓你立即帶人回滎陽!」正說著,那人似乎注意到了這里的情況,注意到了一臉殺意的陳驀。

    「小驀?!」

    ……」忽然間聽到一聲熟悉的稱呼,陳驀下意識地回頭,詫異地見到裴元紹跨在馬上一臉欣喜地望著他。

    「小驀,當真是你?」帶著滿臉的喜悅,裴元紹翻身下馬來到陳驀身邊,隨即似乎注意到了王越的屍體,眼中露出幾分茫然的神色。

    「這……怎麼回事?」

    張白騎詫異地望了眼裴元紹,驚訝說道,「裴頭領,你……你認識他?」

   「那是當然,」裴元紹理所當然地說道,「要不是小驀,別說我和老周,就連張小姐或許也死在豫州了……」說著,他好似注意到了陳驀眼中的殺意,見他手中短劍一轉,早就見識過陳驀飛石絕技的裴元紹暗叫一聲不妙,一把拉住陳驀手臂。

    剎那間,陳驀手中那柄短劍化作一道銀光射向張白騎,擦著他的臉頰射向遠處,幸虧裴元紹拉地及時,要不然,以後這黃巾也就沒張白騎什麼事了。

    「住手,小驀!住手!」

    裴元紹連抱帶按地止住了陳驀,隨後又花了整整半個時辰才讓陳驀稍稍平靜下來。

    華佗的話是正確的,過重的戾氣確實會影響到人的情緒,就拿陳驀來說,他並不是一個濫殺的人,但是一旦心中怒氣,開了殺戒,那份殺意,也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退的。

    歷史中凶悍猛將但凡一場鏖戰過後,大多都要飲酒到醉,昏睡一夜,有的還甚至鞭打士卒發泄那份暴戾,那不是沒有理由的。

    連勸帶說,裴元紹總算是勸住了陳驀,幫著陳驀找了一塊空地將王越埋了。

    雖說在裴元紹勸說後,陳驀算是明白了張白騎現在死不得,畢竟現在的黃巾,幾乎都靠他與張素素支撐著,但是明白歸明白,陳驀望向張白騎時的殺意,仍然令後者心驚不已。

    帶著王越遺留的寶劍,懷中揣著《墨子劍法》,陳驀一聲不吭跟著裴元紹來到了滎陽,在此期間,滎陽城內秘密混入了不少的黃巾信徒,就連張素素也在城內,為刺殺皇甫嵩、朱雋,以及反撲雒陽做著謀劃。

    在將要靠近滎陽城門的時候,張白騎與裴元紹都下了馬,將馬匹遞給別人,叫他們藏在城外,自己則扮作平民百姓混入城中。

    滎陽的防守並不森嚴,幾百黃巾信徒陸陸續續都混入了城內,但是到了陳驀這會,出麻煩了。

    因為他身上的戾氣實在是太重了,尤其是他心中對張白騎的殺意,對于守城的士卒來說,簡直比十一月的寒風還要冰冷刺骨。

    這不,他被一波士卒攔住了。

   「站住!」守門的伍長屏著呼吸站在陳驀前面,從懷中掏出一張張繪著通緝要犯的白布,與陳驀一一做著對比。

    臨末一看不是畫冊上的通緝要犯,那伍長還不放心,警惕地望著陳驀問道,「你是何人,祖籍何處?欲往何處?老老實實說來我聽!」

    此時陳驀正回想著王越臨死前的遺憾,回想起他一路上說要揚名天下的豪情壯志,心中很不是滋味,望了一眼劍柄上所刻的王越那兩個蠅頭小字,沉聲說道,「劍客,王越!」

    我會讓這個名字,傳遍天下!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12:52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12:53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章 羈絆




--滎陽--


   
城中某處,在一間木屋中,張素素身披一掛薄絹坐在臨窗的案旁,白嫩的小手托著香腮,望著窗外的天色發呆,看她衣妝打扮,似乎是剛剛從榻上起來。

   
比起半年前,她看上去成熟許多,青絲微微盤起,膚比羊脂,眉如彎月,眼似勾星,一抹紅唇微閉,眉宇間更是帶著幾分妖艷的魅惑,臨末幽幽一聲輕嘆,勾人心魂。

   
叫人心疼的是,她眉間總有一抹憂愁揮之不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素素才從失神的狀態中轉醒,小手輕輕拍了拍臉蛋,閉著眼楮深深吸了口氣,隨即從梳妝案上拿起一面銅鏡,開始梳理頭發。

   
梳著梳著,她的目光落下鏡中自己的脖子處,望著那里一道淺淺的紅痕,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

   
微微咬著紅唇,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向銅鏡中的自己,她的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名黃巾士卒的模樣。

   
他,並不擅長言語,有時候說出的話卻令自己感到莫名其妙。

   
張素素記憶最深的,就是他那句[你需要我麼]

   
想著想著,小女人的臉上微微露出了幾分會心的笑意,但是那幾分笑容猶如曇花一現,片刻之後便消失了蹤影。

   
「騙子……

   
「明明說好無論任何時候都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

   
女人的眼中隱隱滲出幾分晶瑩,緊緊抱著自己的胳膊,露出一臉無助的表情,因為用力多度,她的手指間浮現出失血的蒼白。

   
短短半年,原本被張氏兄弟捧在手心的她,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的親人死去,她的大伯張角和父親張梁死在廣宗,二伯張寶死在曲陽,就算死後也不得全屍,首級被砍下押送到洛陽。

   
正如傳言所說的,她之所以在青州放出那番豪言,目的就是要為親人報仇,但是外界所知的並不全面,在她心底深處,還有一人。

   
一個以區區一人之力,敢於在芒碭山阻擋數千追兵的黃巾小卒……

   
或許是想到了難受處,她的眼中閃過幾絲凶色,咬牙切齒地喃喃說道,「大伯、二伯、父親,還有小驀……素素發誓,會讓整個大漢朝為你們陪葬,以慰你們在天之靈!」

   
話音剛落,屋外傳來篤篤篤的叩門聲,隨即傳來一個粗狂有力的聲音,細細一聽,那分明是周倉的聲音。

   
「小姐,手下回報,老裴和小天師已經回到滎陽了!」

   
「嗯,我知道了,周大哥!」張素素應了一聲,深深吸了口氣平靜著有些激動的心神,隨即開始梳妝,因為這些日子陸陸續續已經有不少黃巾信徒來到了滎陽,她必須在朝廷發覺前妥善地安排好一切,免得像她伯父那樣。

   
畢竟,黃巾的失敗有大半要歸於謀劃敗露,起兵倉促。

   
大約一炷香的光景過後,打理好了一切的張素素推開了房門,見周倉仍然守在屋外,問道,「滎陽內大小頭目都到齊了麼?」

   
周倉點了點頭。

   
自半年前他與裴元紹二人護送張素素一路來到廣宗,隨後又護著她從皇甫嵩的圍剿中殺出重圍,被張素素視為心腹,如今,二人都當上了頭領,手底下管著好幾百人,再往上,那可就是小渠帥職位了。

   
不知怎麼,張素素總感覺今天的周倉有點不對勁,仿佛掖著藏著什麼喜事,讓張素素感覺有點莫名其妙。

   
「發生什麼事了麼?」張素素疑惑地問道。

   
「沒,沒!」周倉連連擺手,想笑又憋著,憋地滿臉通紅。

   
「哦!」詫異地盯著周倉看了半天,張素素這才似信非信的點了點頭,畢竟她可不相信周倉會害她,要知道周倉和裴元紹,那是她這半年中最信任的人,就連張白騎也要低上幾分。

   
在走向後廳密室的途中,張素素時而用將信將疑的目光望向周倉,她總感覺周倉有事瞞著她。

   
當她來到後廳密室時,密室中已經坐滿了滎陽城內大小頭目。

   
面對著那些五大三粗的黃巾大小頭目,張素素從容自若地走向主位,微笑地望著底下的黃巾,看不出有任何的拘束,反倒是那些大小頭目的反應有些不堪,紛紛低下頭去不敢看張素素那雙勾人心魄的眼楮。

   
「師兄!」張素素與坐在首座的張白騎打了招呼,指尖輕彈桌案,不溫不火地說道,「聽聞師兄帶著數百人往城外去,不知為何?」

   
也不知怎麼,張白騎的表情有些尷尬,有意無意地注意著身後。

   
這讓張素素有些疑惑,順著張白騎注意的方向一看,也沒瞧出什麼不對勁,畢竟是密室中,雖說點著幾根蠟燭,光線仍然顯得有些昏暗。

   
正琢磨著,她忽然間注意到那個方向有一雙眼楮正目不轉楮地望著自己,細細一看,她臉上頓時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因為她分明見到那里有一位十五歲上下的少年挎著一柄寶劍,正環抱著手臂靠在牆邊站著。

   
視線交匯,望著那張時而出現在夢中的熟悉面孔,張素素沒來由地感覺胸口一陣狂跳,一時失態竟然從位上站了起來,那難以置信的眼神中,帶著濃濃的驚喜和歡愉。

   
「小……」只吐出一個字,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原本從容不迫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幾分尷尬的神色。

   
「噗!」廳下一聲輕笑,張素素轉頭望去,正巧望見裴元紹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再回頭一看周倉,卻見他早已撇過頭去。

   
可惡!

   
見廳中黃巾大小頭目莫名其妙地望著自己,張素素微微咬了咬嘴唇,狠狠瞪了一眼裴元紹,然而她心中卻無絲毫怒意,反而是滿腔喜悅之情,換句話說,自從離開廣宗後,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開心過。

   
是他,真的是他!

   
望著站在牆邊的那人,回想起當初的生離死別,張素素沒來由地感覺眼眶一熱,隨即好似有些濕潤。

   
若不是廳中還有諸多黃巾大小頭目,張素素恨不得撲到那人懷中,將這半年中所受的委屈通通告訴他。

   
這次商議,張素素從始至終都顯得心神不定,無法做到像平時那樣從容,目光不時飄向那個角落。

   
好歹是熬到了商議結束,張素素站了起來,用帶著幾分深意的目光望了一眼牆邊的那人,隨即轉入了內室,沿著廊庭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這會兒的她,心中的驚喜已漸漸退去,取而代之是緊張與不知所措,握著雙手來回在屋內走著。

   
走著走著,她忽然聽到屋外傳來篤篤篤的叩門聲,與以往周倉叩門的聲音大不相同。

   
望著印在窗戶紙上的人影,張素素屏緊了呼吸,勉強壓抑著心中的激動,用帶著幾分顫抖的話音說道,「進……進來!」

   
「呼啦!」

   
門打開了,正是得到了張素素示意,並一路跟著她來到這里的陳驀。

   
不知怎麼,望著那熟悉的面孔,張素素方才心中的緊張如潮水般退地乾乾淨淨,碎步緩緩走到陳驀面前,伸出右手,遲疑地撫向他的臉龐,因為她多少次夢到這個情節,但是當夢醒後,留下的,僅僅滿心的傷痛。

   
終于,她的手指觸踫到了陳驀的臉龐。

   
不是夢呢!

   
「呼!」她釋然地松了口氣,一抬頭見陳驀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心中又羞又怒,狠狠瞪了他一眼,但是隨即,她又噗嗤一笑,一頭埋在陳驀懷中,幽幽說道,「騙子!」

   
現在的她,哪里還有方才面對諸多黃巾頭目時的自信從容,哪里還像是敢與整個大漢朝為敵的妖女張素素,現在的她,只不過是一個害怕孤獨的小女人,就如同半年前一樣。

   
望著懷中嚶嚶輕泣的張素素,陳驀一時間也不知該怎麼辦,在猶豫了一下後,輕輕摟住她,低聲說道,「我回來了!」

   
「嗯!」懷中的女人眼角掛著幾絲晶瑩重重地點著頭,隨即止不住地埋在陳驀懷中痛哭起來。

   
在她最無助、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最信任的他,回來了!

   
在足足過了一炷香的之後,張素素的情緒才逐漸穩定下來。

   
「不許看我!」仍帶著幾分哭腔一把推開了陳驀,她疾步走到屋角裝著清水的木盆旁,沾濕了絲絹擦拭著臉上的淚漬,期間回頭一瞧陳驀,見他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心中又羞又怒。

   
「不許看!」

   
陳驀無語地搖了搖頭,轉身對著房門,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屋外的庭院,順便琢磨著怎麼說服張素素改變主意,放下那段對朝廷的仇恨,不要再如履薄冰地般地與整個大漢朝,想想也是,區區一人之力,哪里撼動地了大漢偌大根基?

   
陳驀正琢磨著,忽然身後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一雙柔軟的雙手環上了陳驀腰間。

   
臉蛋緊緊貼著陳驀的後背,張素素幽幽說道,「爹爹死了,大伯和二伯也死了,我還以為你也……大伯二伯以前最疼我了……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變得梗咽起來,連帶著陳驀的心都變得十分沉重與壓抑。

   
忽然,張素素緊緊抱住了他,帶著濃濃的無力與委屈,低聲說道,「小驀,幫我……

   
聽著她幽幽的話音,又回想起剛才周倉與裴元紹簡單的述說,述說這半年中張素素所受的磨難與坎坷,陳驀的心頓時軟了下來,重重點了點頭。

   
「嗯!」

   
整個屋內,鴉雀無聲,寂靜異常,兩人的耳邊仿佛回蕩起當日在潁川時所立下的約定……

   
【你,需要我麼?】

   
【嗯!】

   
【那麼……只要我還活著,誰也傷不了你!】

   
【但是你不可以丟下我一個人,無論什麼時候,比起死,我更害怕孤獨,尤其是這樣漆黑的夜晚……

   
【唔!】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1:02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1:03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洛陽劍師,潁川鬼將



    中平二年一月,陳驀與張素素喬裝成普通百姓,扮作夫婦混入了洛陽,在隨後的幾日中,張白騎、周倉、裴元紹以及眾多黃巾信徒相繼趕來。

    按理來說汜水關的防守必然是相當森嚴,而張素素的模樣又被繪圖卷天下通緝,哪里會那麼輕松就讓陳驀二人通過呢?

    但是張素素卻略施小計,用障眼法騙過了收關的將士,輕輕送松就通過了汜水關,在那之後,陳驀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為什麼天下各地到處通緝張素素,她卻來去自如,安然無恙在滎陽住了整整兩個月。

    混入了洛陽之後,陳驀與張素素住在她早就安排好的小宅子中,每日苦學墨子劍法,靜觀洛陽變故,等待時機。

    到開春的時候,因為沒有發現張素素的行蹤,以至于洛陽的守衛稍稍放松了些,而這時的陳驀也算是粗粗掌握了《墨子劍法》的招式。

    於是,在隨後的日子里,陳驀白天以王越的身份挑戰雒陽城內各大武士行館,一方面鍛煉自己的武藝,一方面打探城內虛實。

    而張素素卻如同新婚小婦人般安安分分地呆在宅子中,與街坊鄰居混了個臉熟,當然,她可不是以自己原本的模樣明目張膽地在大街出現,而是運用了障眼法改變了自己的容貌。

    短短兩個月,且不說張素素,至少洛陽城內大小武士行館幾乎都認識了陳驀,不,應該是劍客王越。

    中平二年的洛陽城,猶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了兩個人物,一時間成為上至官宦世家、下至平民百姓茶餘飯後的話料。

    一個是[劍客王越],擅使一柄重劍,招式大開大合、剛猛異常,又兼臂力驚人、仿佛天生神力,再加上那一身驚人的戰氣,普通人根本就不是對手,只有習武十餘年的老師傅能夠將他擊敗。

    但是令那些武士行館郁悶的是,前一天才將這廝打得重傷、趕出館外,結果沒過兩天,這廝又回來了,而且指名找行館中打敗他的老師傅過手,要知道與他打鬥的老師傅到現在還沒喘過氣來呢!

    天曉得這廝哪里來的這副好身體,這傷勢恢復的速度也太過於驚人了吧?

    日子久了,那些武館的武人都不太願意和這廝打交道,年長地拉不下臉,年幼的又打不過,漸漸地,[劍客王越]倒是混了一個【洛陽劍師】的美名,當然了,這個稱號還有很多水分,畢竟實力強大的武人哪里會選擇呆在武館?諸如孫堅這樣的萬人敵,哪個不是選擇從軍,上陣殺敵以獲軍功。

    而另外一個,便是[潁川黃巾陳驀],提起此人,洛陽城內大小武將、武官皆是咬牙切齒,恨不得生吞了此人。

    [潁川黃巾陳驀],那是一名刺客,潛伏在洛陽城中,專門刺殺剿黃巾有功的武將,短短三個月,遭受此人刺殺的武將竟然不下於百人,而且都是都統級以上的武將。

    一時間,雒陽城內風聲鶴唳,都尉劉田、執金吾劉安,司隸校尉何、黃門侍郎荀攸聯名上書,帶兩千禁衛滿城搜捕此人,鬧地不可開交。

    結果幾乎將整個洛陽城翻了個底朝天都沒找到此人,而居住在洛陽城內的武將卻仍然陸續遭受刺殺。

    于是城內百姓中流言頓起,將[潁川黃巾陳驀]說成了死去黃巾逆賊的冤魂前來復仇,說地有鼻子有眼,加上了諸多佐料,說什麼潁川黃巾渠帥波才身邊的侍衛啊,還有什麼戰死的猛將等等,不一而足,臨末還給添了一個稱呼,【鬼將】!

    黃巾士卒的冤魂,殺死活人復仇,那不就是鬼將麼,倒是蠻貼切。

    也難怪,誰叫古時神鬼之說太過於深入人心呢,但是在有見識的武人眼中可不是這樣。

    他們認為,[潁川黃巾陳驀],那是一名武藝相當了得的刺客,很有可能是長社一役中活下來的武將,或許是為了替波才報仇,或許是相應妖女張素素的號召,潛伏在洛陽城內,攪地城內雞犬不寧。

    但即便是挨家挨戶地找,也始終無法找到此人的行蹤,仿佛真如閻羅殿中的鬼將那般詭異。

    但是還別說,這名刺客只殺要殺的目標,從來不對其他人下殺手,不管是在街上巡邏的衛士,還是守在那名目標身旁的侍衛,那名刺客都僅僅是打暈他們,卻不傷他們分毫。

    更詭異的是,有時候那些被打暈的侍衛根本就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莫名其妙地就被打暈了,清晨醒過來一看,得,要保護的人別說氣息了,連屍體都冰涼了。

    一時間,洛陽城內的武將人心惶惶,尤其是剿黃巾立功,官職又在都統以上的武將,幾乎每夜都要抱著利劍才能入睡。

    中平二年三月五日,中郎將盧植徹底剿滅了冀州、河北等地的殘余黃巾,遣副將宗員先行一步來洛陽向當今天子復命,而他自己,則待就地犒賞全軍後再歸洛陽。

    那宗員可是一員良將,可以說是盧植的左膀右臂,沒有他,或許盧植便無法在廣宗壓制張梁。

    理所當然,宗員很榮幸地登上了張素素的黑名單。

    當夜四更,從城內黃巾細作口中了解到副將宗員住處的陳驀摸黑來到了他的府邸。

    作為盧植的副將,宗員身旁自然不缺心腹護衛保護,只可能他們在明,陳驀在暗,別說那些普通士卒根本就沒有察覺到陳驀的氣息,哪怕其中有些人從陳驀那濃重的戾氣中感受到了殺意,一枚普普通通的小石子就足以叫他們在地上昏迷幾個時辰。

    說到底,華佗將記載著《人體穴位圖解》的竹策交給陳驀的本意,是讓他了解人體的穴位以及他們各自的功效,配合那套能強身健體、增壽延年的調息口訣,讓陽壽大損的陳驀能盡可能地維持自己僅剩的那一小段生命。

    但是說真的,那卷《人體穴位圖》解對于陳驀來說,無疑是如虎添翼,配合他在後世無聊時所練成的飛鏢絕技,再加上他如今過人的眼力,飛石打穴,打中那些侍衛的氣穴,讓他們暫時昏迷一陣子那簡直是太輕松了。

    僅僅一兩分力,就足以叫那些侍衛昏睡到天明。

    倒是尋找宗員的房間有些費力,畢竟府邸很大,而陳驀只有一個人,找了足足半個時辰,他才找到宗員的所在。

    那時宗員仍在自家府邸書房中掌燈看書,忽然看到燭火連晃,還以為是房門被風吹開了,一抬頭,卻愕然看到門外站著一個人,穿著黑色衣衫,臉上蒙著黑色綢布,一雙犀利的眼楮死死盯著自己。

    刺客?!

    宗員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抄起斜靠在桌案旁的寶劍,沉聲問道,「閣下何人?如此深夜到我府內,所為何事?」

    只見那人用低沉的聲音回道,「潁川黃巾,陳驀!你可是中郎將盧植麾下副將宗員?」

    難道此人就是攪地洛陽雞犬不寧的潁川鬼將?

    宗員面色微變,在回到洛陽的時候,他也聽說這幾個月中陸陸續續有不少剿黃巾有功的武將被刺殺,那時他心中還有些不以為然,一方面是自持勇武,一方面是此人殺的大多都是一些都統級的武將。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才到洛陽一日,對方就有這個膽量找上門來。

    原先宗員還對那人雲亦雲的道聽途說不以為然,認為那是市井百姓信口胡言,瞎編亂造,但是現在一看對方周身那濃厚的戾氣,宗員卻絲毫輕松不起來。

    「我便是宗員,」宗員這才一開口,便感到對方眼中泛起濃濃殺機,他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拔出寶劍,沉聲說道,「宗某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可是要殺宗某?」說著,他的目光不時地撇向屋外,希望府內留守的侍衛能夠發現這里的情況。

    但是,他注定要失望了。

    望著眼下如臨大敵的宗員,其實陳驀心中也不是滋味,他並不是一個濫殺的人,只是……

    一個人的價值,體現在他是否被別人所需要,而在這個時代,只有張素素需要他,不,那是半年間,而如今,是依賴!

    兩人的關系,是依賴是被依賴的關系,因為半年間的生死與共,張素素已經習慣了深深依賴著他,信任著他,而陳驀,雖然不想過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卻也不忍心丟下她一個人。

    或許,兩人之間除了依賴的羈絆外,還產生了一些別樣的情絮。

    有些男人,願意為女人沾滿鮮血!

    有些男人,願意一怒為紅顏,與天下為敵!

    沉默了一下,陳驀低下頭,深深抱一抱拳,低聲說道,「對不住了!」說罷,他猛地抬起頭,抽出腰間寶劍,幾步竄向宗員。

    宗員一聽到那對不住了四個字,心中早已便有了戒備。

    「鏘!」一聲金戈之響,陳驀身形絲毫不動,而宗員卻是連連退了三步。

    好強的臂力!

    一手扶住桌案穩住身形,宗員心中又驚又怒,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忽然,他瞥見陳驀手中寒光一閃,下意識地一撇腦袋,隱約間瞥見一柄短劍如銀龍般劃過他臉龐,堪堪擦過,深深沒入牆壁,劍柄猶自顫抖不已。

    這?!

    逃過一劫的宗員心中大駭,他哪里見過這種招數,一分神間,忽然瞥見陳驀手中又亮出一柄短劍,他卻也來不及躲避,被鋒利的短劍如勁風催枯般貫穿右肩。

    要知道宗員也是一位掌握著氣的武將啊,但是在陳驀驚人的戾氣前,卻顯得那樣的微薄,起不到任何作用。

    「鏘!鏘!噗……

    又是連續三柄短劍,呈品字形射向宗員,宗員慌忙間只來地及打飛兩柄,卻被最後一柄正中胸口氣門,手中動作不由一滯,待他意識到不妙時,陳驀的利劍早已高懸他的面前。

    宗員下意識地舉劍抵擋,只聽「崩」地一聲,他手中長劍被一劍劈斷,余勁未消的劍刃狠狠劃過他的胸口,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劍痕。

    「噗!」宗員猛地吐出一口鮮血,茫然地望向手中的斷劍,隨即又望了一眼陳驀手中那纏繞著黑色霧狀氣息的寶劍,喃喃說道,「附武……戰氣附武……足下絕對不是普通的潁川黃巾!」說罷,他慘慘一笑,丟了手中斷劍,望著陳驀搖頭說道,「如此武藝,卻甘心為賊所驅,助紂為虐,惜哉,嘆哉,悲哉!」

    話音剛落,就見陳驀一揮手中利刃,準確無誤地劃過宗員喉嚨,但見宗員喉嚨冒出幾分血色的氣泡,隨即緩緩地倒了下去,腦袋一歪,氣絕而亡。

    將射出的數柄短劍悉數收回插入腰後劍套,陳驀默默地望著倒在牆角的宗員,重重抱了抱拳,隨即轉身竄出屋外,趁著夜深人靜,消失在大街深處。

    中平二年三月五日,中郎將盧植副將宗員回落陽復命,當夜,在一百余名護衛保護中被刺殺,至此,首次出現了副將級的犧牲者。

    皇帝劉宏聽聞此事勃然大怒,調禁衛營四千將士全城搜捕[潁川黃巾陳驀]三日,卻終究無法找出此人下落,最終因為此舉過於擾民而不了了之。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1:15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1:16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二章 洛陽劍師,潁川鬼將(二)



--時間回溯到三日前--

    在盧中郎副將宗員遇刺的第二天,當司隸校尉何聽聞城內又有武將遇刺,而且還是盧中郎的副將、討黃巾有功的功臣時,大清早打腦門處就冷汗淋灕,生怕天子怪罪。

    果然,天子劉宏勃然大怒,勒令何並督尉劉田、執金吾劉安在三日之內找出那名刺客,否則,嚴懲不貸。

    為此,三位朝官是一籌莫展。

    因為何乃是大將軍何進一系,見天子震怒,何進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何進派了兩個人督查此事。

    騎都尉曹操和虎賁侍郎袁紹。

    曹操與袁紹,那是大將軍最器重的兩員愛將,不單是因為他們自身的能力,還有他們背後的勢力。

    曹操的背後,是前太尉曹嵩,大漢首屈一指的富豪,還有陳留曹家與夏侯家,除了祖父曹騰的身份有些讓人詬病外,稱得上是豪門世家;而袁紹更是了不得,他的背後,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汝南的名門望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

    無論是出於愛才還是為了拉攏,何進對二人十分優待,自曹操二十歲舉孝廉始,如今已官職騎都尉,濟南相,而袁紹則當上了虎賁侍郎,掌管千余虎賁衛士。

    袁紹為主,曹操為輔,二人帶著數百禁衛來到了副將宗員府邸,詢問侍衛當夜情況,查看宗員死狀。

    聽說當夜府內有百余護衛,卻絲毫未能察覺那名刺客的出現,逐一被其打暈,隨即趁夜殺死了副將宗員,曹操撫掌大笑,揶揄說道,「你等又不是泥胎木雕,上百余護衛宗副將,卻也叫那刺客得逞?」眼下之意,就是笑那些護衛是酒囊飯袋。

    當然,曹操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因為幼年他父親曹嵩過於溺愛他,又兼他自小文武兼備、機智過人,使得他從小就養成了放肆、張揚的性格,別看他如今已到三十而立之年,性格卻仍是那般乖張,直到他真正成為一路諸侯後,性格才逐漸收斂,從而成為問鼎天下的中原霸主。

    比起曹操,長他一歲的袁紹看上去就顯得沉穩許多,或許這與他的身世有關。

    袁紹是司空袁逢庶出的長子,因為生母只是一個婢女,所以不被袁逢看重,比起袁紹,袁逢更加疼愛袁紹同父異母嫡出的弟弟袁術。

    隨後,因為袁逢的兄長袁成早逝,袁逢便將他並不看重的長子袁紹過繼給了袁成,因為出身的原因,袁紹幼年並沒能從袁家得到多少助力,哪怕是他的親生父親袁逢也沒給他多少幫助,反而是擔任太傅職位的叔父袁隗十分看重他,待他如親子一般。

    也多虧了叔父袁隗,袁紹才能在洛陽站住腳,深知這一切來之不易的袁紹,自懂事起性格便十分沉穩、穩重,可是說是出身在豪門的寒門子弟。

    或許是因為出身都為人詬病,袁紹與曹操的關系十分親密,仿佛焦、孟。

    「咳!」見曹操一番話使得那些侍衛面紅耳赤、羞愧難當,場面十分尷尬,袁紹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賊子從幾更天來?」

    「應當是四更天前後,」一名護衛感激地望了一眼袁紹,抱拳說道,「絕對錯不了,昨夜我與幾個弟兄守在前院,聽到外面衛士巡邏打更,聽得真真切切,但是突然間,我那幾名兄弟也不知是怎麼了,紛紛昏倒在地,卑職要去看時,就感覺脖頸後一震,隨即便失去了知覺,清早我等醒來一看,宗副將早已……早已……」說到這里,他欲言又止。

    「看到賊子模樣了麼?」

    那名護衛搖搖頭,說道,「那時別說人了,鬼影都沒一個!」

    「當真?」

   「千真萬確,卑職哪里敢誆騙大人!」

    「唔,」見那護衛一臉的焦急之色,袁紹點點頭,邁步朝著宗員書房走去,途中對曹操說道,「孟德,你意下如何?」

    「嘿,」曹操玩味一笑,搖頭笑道,「[潁川黃巾陳驀],這名刺客武藝不凡啊,若是單單打暈前後院百余名護衛,操自信能輕易辦到,但是連人都看到都被打暈,呵呵……究竟是人是鬼,猶未可知喲!」

    [子不語怪力亂神],莫開玩笑,」袁紹無語地搖了搖頭,邁步走入宗員書房,見他身穿便服倒在牆角,地上血跡四濺,離他不遠處,還有兩截斷劍。

    「唔?」曹操眼神稍稍一變,走上前從地上拿起那兩截斷劍拼合在一起,見斷處切口極為整齊,面色微微有些動容,拋開了玩笑的心思,沉聲說道,「氣!」

    「唔!」袁紹顯然也注意到了,點點頭補充說道,「而且是很強勁的氣!」說著,他若有所思地望地宗員的屍體。

    屍體上傷口有四處,一處在臉頰,傷口十分淺;一處在肩膀,好似被什麼利器貫穿而過,傷口血肉模糊;一處在胸前,好似被一柄劍刃直劈而下,傷痕極其深;而最後一處在喉嚨,顯然這才是死因。

    就在袁紹若有所思的同時,曹操則饒有興致打量著房內,忽然,他望見桌案上的書仍然翻著,一回頭,又瞧了瞧宗員死去的方位,再一看地上痕跡,臉上浮現出幾分莫名的笑容,輕笑說道,「呵!操還以為宗副將是被那刺客偷襲,沒想到……本初,沒想到還是一位重武德的賊人!」

    在曹操的提示下,袁紹頓時明白了過來,看著屋里的痕跡,顯然那名刺客並沒有趁機偷襲,而給了宗員一個機會,在他有了戒備的情況下堂堂正正地殺死了他。

    按昨夜大街巡邏衛士、以及府內護衛的口述,曹操在心中估計了一下,認為那名刺客在宗府只呆了半個時辰左右。

    換句話說,除開尋找宗員所在的時間,那名刺客幾乎是在一照面的工夫便殺死了一位軍中副將,那可不是一般的武人能夠辦到的。

    而與此同時,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坐在城內一家小酒館默默地喝酒。

    因為是白天,陳驀拋開了夜間的裝束,以洛陽劍師王越的身份行走在洛陽城內,想來那些急地滿頭熱汗的朝官們萬萬也想不到,他們絞盡腦汁想要緝捕的凶犯,此刻就在青天白日下,光明正大地坐在酒館中飲酒。

    陳驀並不喜歡飲酒,但是為了麻痹殺人後那令他無比恐懼的亢奮情緒,他自酒館開門便坐在這里,一杯又一杯地灌著烈酒。

    喝著喝著,他腦海中又回想起昨日宗員臨死前的一幕。

    是的,陳驀與宗員無冤無仇,就算是有幾分恩怨,按著陳驀那息事寧人的性格,也不會做出伺機報復的事,更何況殺人泄恨,在後世的朋友眼中,陳驀除了有些孤僻、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想法外,確實是一個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但是現在情況,壞就壞在這里!

    陳驀原本是打算勸張素素放棄那段仇恨,但是看著她孤苦無依的模樣,看著她梗咽地讓自己幫她,陳驀怎麼也不忍心袖手旁觀。

    說實話,陳驀確實喜歡張素素,因為她是第一個說需要他的女人,那短短的幾個字,讓在這個時代找不到生存意義的陳驀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他,要保護她,為此,不惜手染鮮血,不惜與整個大漢朝為敵!

    喝完了最後一杯酒,陳驀深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神,右手不輕不重地一拍桌案,說道,「結賬!」

    管事的伙計一聽,連忙跑了過來,點頭哈腰,很客氣地說道,「九十二錢,王劍師!」

    也難怪這名伙計如此客氣,三個月後的洛陽城內,誰不知眼前這位便是一連挑戰了洛陽大小三十餘家武士行館的人物,洛陽劍師,王越!

    這廝閑著沒事時就找那些行館內的武人練手,以至於有些行館看到王越就直皺眉,心中暗罵不已。

    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丟在案上,提起斜靠在案旁的寶劍就朝酒館外走去,而那名伙計則是恭恭敬敬地將他送了出去,臨末偷偷從那串銅錢中摸出八枚放入懷中,將剩下的九十二枚銅錢交給掌櫃交差。

    或許,這也是他對陳驀極其客氣的原因之一。

    在回住處的同時,陳驀偶爾也會踫到不少和他打招呼的百姓。

    「王劍師好!」

    「王劍師今日可真精神啊!」

   「不知您您去哪家行館啊?」

    洛陽城內的百姓幾乎都認識了這位年僅十六的少年俊杰,有的為了看熱鬧,還刻意打聽陳驀想去哪家行館挑戰,在這個趣事不多的年代,看別人挑戰行館,也是洛陽百姓的興致之一。

    面對著那些百姓,陳驀只是點點頭,勉強地露出幾分笑容。

    他從來不會在殺人後,以王越的身份去挑戰武館,因為戾氣過重的原因,陳驀在殺人後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除心中那份殺意,否則,心中殺意未退,很有可能會將行館中的武人錯手殺死,那不並是陳驀想看到的。

    在這種時候,陳驀總是會在酒館中喝到醉醺醺,而後回自己的住處,在院中練幾個時辰的墨子劍法,讓沉浸在武學中。

    「回來了?」陳驀才進屋內,坐在屋內刺繡的張素素便瞧見了他,在陳驀眼前的她,就如同一位新婚的小婦人,那份溫柔、那份恬然、那份普通女兒家的羞澀,別說那些黃巾大小頭目沒有見過,或許就連跟了她大半年的張白騎、周倉、裴元紹等人都沒瞧見過。

    要知道在那些黃巾大小頭目眼中的張素素,那可是一位殺伐果斷、賞罰分明的女中豪杰。

    「嗯!」陳驀點了點頭,默默地坐在桌案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望著杯中的水出神。

    張素素微微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刺繡,起身走到陳驀身旁坐下,輕輕摟著他,將自己的臉龐靠在他背上。

    張素素知道,眼前的他,是一個既堅強又脆弱的男人。

    他很堅強,吃下七枚叔父所制丹藥還能夠活下來的,除他之外,天下黃巾再沒有誰有他那份意志,也沒有誰有那個氣魄以一人之力抵擋兩千余三河輕騎。

    但是,他的內心卻很脆弱,眼前這個男人他本心並不願意殺人,他所嚮往的,僅僅是平穩的生活而已。

    很多次張素素都瞧見陳驀在刺殺了某位武官後發狠地在院中練劍,望著他,她不由有種心疼。

    但是除了他以外,黃巾信徒中誰能乾淨利索地刺殺那些位上過戰場、見慣廝殺的武將?

    誰也沒有那個能耐!

    黃巾需要他,而她自己,也需要他,因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

    越堅強的男人,或許是越需要女人的安慰,這話一點不假,至少在張素素身旁,被她這樣輕輕摟著,陳驀的心能漸漸平靜下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到了中平二年八月,洛陽城中,[雒陽劍師王越]仍舊繼續挑戰行館、此處找人比試,而有鬼將之稱的[潁川黃巾陳驀],這名刺客照舊繼續刺殺剿黃巾有功的功臣,短短半年間,遭他所刺殺的武將不下于兩三百人,有時一夜之間,竟有數名功臣先後被此人所殺。

    要知道這時候洛陽,是天子腳下,可想而知這名刺客之氣焰,是何等的囂張?!

    然而偌大朝廷,卻對這個區區一個刺客毫無辦法,只好加強對洛陽的防衛,增派護衛、甚至是禁衛保護剿黃巾有功的武將。

    雖然朝廷終究沒能打探到妖女張素素的下落,然而但凡有見識的人都能想透,為什麼當初迫切想要反撲洛陽的張素素會這樣平靜地銷聲匿跡,無非是因為[潁川黃巾陳驀]的出現,那名刺客,必然是張素素所招攬的刺客,作為黃巾謀劃洛陽的先鋒,逐步降低朝廷的威信,等待朝廷露出破綻的那一剎那,猝然發難。

    中平二年八月四日,中郎將皇甫嵩徹底剿滅了南陽趙弘的殘余黃巾,回京復命,整個洛陽城都將目光放在這位老將身上,畢竟皇甫嵩是張素素指明要殺的人之一。

    雖然並不相信那名刺客能夠刺殺這位朝中老臣,但是天子劉宏為了穩妥起見,還是抽調了一批禁衛貼身保護皇甫嵩。

    但是,他們料錯了,誰也不會想到那妖女張素素與潁川黃巾陳驀竟然會有那般的膽量!

    「小驀,幫我……刺殺當今天子,劉宏!」

    張素素用十分溫柔親昵的聲音說出了足以令天下震驚、足以令偌大漢朝震驚、足以令世間諸人震驚的話。

    弒君!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1:22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1:22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三章 弒君?!



    張素素並不是開玩笑,早在她秘密來到滎陽之時,便逐步開始構思與謀劃。

    與大多數的女人一樣,張素素行動十分地謹慎,當然了,這顯然與她眼下如履薄冰的處境息息相關。

    有些女人一旦發狠,甚至比男人還要可怕,因為她們似乎天生就懂得隱忍,冷靜地尋找著最合適的機會。

    要刺殺當今天子,首先要面臨的問題便是皇宮禁地的守衛。

    但是很顯然,張素素並不是憑借自己那絕美的容貌才成為整個黃巾的掌權者,她很聰明,而且懂得提前布下棋子。

    就連陳驀也沒想到,早在他仍居住在滎陽時,張素素已經秘密派心腹黃巾信徒混入了洛陽皇宮。

    或許有人以為怎麼會如此輕易叫她得逞,但是要知道,皇宮與外界也存在著溝通,那就是宦官。

    漢朝等級制度森嚴,但凡無權無勢的宦官、宮女因為犯了一個小錯而在深宮內被打死的事跡數不勝數,當然了,更多的則成為了爭奪權利、勾心斗角的犧牲品,所以,皇宮每半年都要向外招人。

    尤其是歷史中當何進與張讓奪權時的那段時期,皇宮內的大小宦官竟有三千人左右,人數不下於八大校尉手下的禁衛。

    其實張素素也想過學他大伯張角那樣,內通宮內有權有勢的宦官,但是說到底,她還是不信任對方,她不想將自己的賭注壓在一群缺少了某個男性部位的家伙身上。

    想了想去,張素素挑出了百余名身強力壯的心腹黃巾信徒,將他們分別送到河北各地,待他們熟悉了當地的情況後,又派人到各地替他們偽造祖籍,簡單地說,就是要讓他們成為[普通百姓],以免在皇宮內露出馬腳。

    宦官,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那是極其屈辱的事,在宮內普通宦官的地位甚至比婢女還要低下,其中道理不言而喻,但是對于那些狂熱的黃巾信徒來說,那顯然算不上什麼。

    終于,在一輪又一輪的審查過後,百余黃巾中被剔除了八十余人,有十余人成功混入了皇宮,成為了一名小小的宦官。

    或許有人會想,既然張素素打著刺殺皇帝的目的,那麼必然會驅使那些十余名黃巾接近皇帝劉宏,但是事實上,她並沒有那麼做。

    因為她很聰明,很明白皇帝身邊乃是是非之地,爭寵、爭權尤為激烈,她可不願意好不容易才混入皇宮的內線成為別人爭權奪利的犧牲品,因此,她選擇了御膳監。

    也就是給宮內做菜的小宦官,如果沒有什麼機遇的話,那些宦官很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皇帝劉宏的面。

    但是,也只有御膳監的宦官,才能借著送菜的名義自由地行走在宮內,將宮內建築分布,天子落榻之所一一查明。

    張素素之所以準備刺殺皇帝,無非是因為她已經成功得到了宮內的建築分布圖,是由宮內的內線宦官假借采集的名義從皇宮內帶出,再由接頭的黃巾幾經轉折送到張素素手中。

    望著攤開在桌案上的絲絹,望著絲絹上繪地清清楚楚的建築、通道、內門、駐哨,陳驀忽然發現,眼前的她,似乎早已不再是半年前無助的小女人了……

    「這里是東宮,是太子劉辨的寢宮,從這里轉北,經過三道內城門,就是劉宏寢宮!」指著圖紙中的建築分布,張素素對陳驀細心解釋,「這裡、這裡、這裡……都設有駐哨,守衛的禁衛人數在十人與二十人之間,每隔四個時辰都有禁衛過來換防,分別在子時、寅時、辰時、午時、申時、戌時,除此之外,宮內還有巡邏的禁衛,日程與路線基本不變,兩撥巡邏禁衛出現時間間隔大致在半個時辰左右,按理來說幾乎沒有任何潛入的機會,但是,禁衛的巡邏卻有一個漏洞,那就是,這些禁衛絕對不會進入這幾座宮殿!」

    「為什麼?」順著張素素的手指望去,陳驀一臉疑惑。

    「因為這幾座宮殿是女眷的住所,就算小驀一時不慎被禁衛發現,只要能躲入這幾座宮殿中,諒那些禁衛沒有那個膽子搜查禁圍,只會將此事稟上,而在這段時間,小驀便可以全身而退。」

    「唔!」陳驀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卻又見張素素從一旁的箱子中取一套半新的鎧甲,疑惑問道,「這是……

   「這是宮內禁衛的鎧甲,還有腰牌,等你宮內時換上,雖然可能不太有作用,但是至少比你那件黑衣掩人耳目!

    今夜子時,我會叫人以小驀你的名義襲擊皇甫老賊的府邸,假作刺殺他,我料定朝廷必然是早有準備,等著你出現好將你擒獲,我們就將計就計,鬧地滿城風雨,這樣一來,其他人便不會注意皇宮內的情況……哼!皇甫老賊我張素素確實要殺他,不過不急在這一時!」

    望著張素素眼中的恨意,回想起剛才她那冷靜到位的分析,陳驀不知怎麼心中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或許自己能幫她的只有殺人了吧?

    陳驀默默地點了點頭。

    似乎是察覺到了陳驀眼中的那份疲倦與失落,張素素輕輕摟著她,靠在他肩膀上,輕聲說道,「大將軍何進與十常侍矛盾日漸加深,為何堂堂大將軍卻拿幾個宦官沒有辦法?無非是因為皇帝劉宏寵信張讓、趙忠,只要劉宏一死,何進與張讓二人必然會起激烈沖突,再者,劉宏之子劉辨雖然是東宮太子,卻做地不甚安穩,要不是因為何進等外戚的干涉,劉宏必然會立次子劉協,聽說董太後一支疼愛劉協,一旦皇帝駕崩,外戚間必然也有一場惡斗。

    皇宮亂,則洛陽亂;洛陽亂,則天下亂!

    一旦朝廷失去威望,我天下黃巾信徒便可蜂擁起兵,恢復一年前鼎盛聲勢,就算我黃巾無緣坐擁天下,我也要炎劉皇室帝位旁落!

    我不管日後究竟是何人做呂后、何人當王莽,我便要葬送炎劉皇室四百年河山,斷了他四百年皇室血脈,以報我父親、大伯、二伯,並諸多戰死沙場的黃巾將士在天之靈!」

    說著說著,張素素忽然注意到陳驀用一種莫名的眼神望著自己,那種仿佛有些陌生的眼神,令她感到有些難受。

    不知怎麼,張素素只感覺心中有種莫名的緊張與拘束,咬著嘴唇微微撇開視線。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素素的耳邊傳來了陳驀那略顯疲倦的話音。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的!」

    聽著他疲倦的聲音,張素素不知怎麼心中有種莫名的恐慌,連忙說道,「我答應你,待覆滅炎劉漢室,待我取回父親、大伯、二伯首級葬歸鉅鹿,我便將黃巾之事托付師兄,從此不再過問,好麼?」

    望著她滿含期盼的目光,陳驀重重點了點頭。

    「好,一言為定!」

    是夜子時時分,陳驀在張素素以及幾名黃巾的指引下,避開來回巡邏的衛士,穿過昏暗的雒陽街道,來到了皇宮外牆,換上了深宮禁衛的那一套甲冑。

    但是怎麼進去呢?

    要知道外牆宮門處,可是把守著數十名禁衛,雖然這些普通禁衛對于現在的陳驀來說算不上什麼麻煩,但是要知道一旦在這里鬧出了動靜,那麼整個計劃便要泡湯了。

    翻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畢竟皇宮外牆高度不下于雒陽城牆,有整整十余丈高,而陳驀又不會什麼小說中所謂的輕功,哪里翻得過去?

    陳驀正想著,忽然外牆宮門打開了,一群小宦官拉著幾輛裝滿屙物的木車從宮內走來出來,這例行的時間與張素素得到的訊息絲毫不差。

    就在這時,張素素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咬破食指用鮮血在符紙上畫了幾個詭異復雜的符號,隨即輕輕吹干,交給陳驀,低聲說道,「小驀,此乃《天》卷玄篇隱人符,也就是障眼法的一種,這道符咒可以暫時消除你的氣息,只要握著這道符咒,普通人就算站在你跟前也發現不了你,但是要記住,若是有人稍懂道術,他便能看破此術,還有,盡量收斂你身上戾氣,若是宮內有人戾氣如小驀你這般濃厚,他便能憑借戾氣找到你的方位,要記住這僅僅是障眼法!

    還有,我學《天》卷還不到一年,這道符咒只能維持半個時辰,待半個時辰後符咒上血跡變淡退去,便再沒有消除氣息的功效,在這半個時辰內,你要盡量靠近皇宮深處……

    望著張素素眼中擔憂的神色,望著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陳驀點了點頭,接過她手中符咒握在掌間,深深吸了口氣,朝著外牆宮門走去。

    在走向那數十名禁衛的時候,說實話陳驀心中還是有些緊張,但是事實證明,他的緊張是多余的。

    他可以說是當著那數十名禁衛的面昂首大步地走入了皇宮,距離最近處,離一名禁衛只隔著兩個身位,然而那些禁衛卻仿佛沒有看到他,只顧著搜查那輛外運屙物的木車和盤問那些個小宦官。

    順利進入了皇宮,陳驀盡自己全力朝深處疾奔,畢竟那道符咒只有半個時辰的功效,只有在臨近駐哨時,他才放緩腳步,無聲地悄然闖過。

    而與此同時,因為皇帝劉宏抽調了一部分禁衛去保護老將皇甫嵩,以至于守衛兩宮的武官不足,以至于騎都尉曹操與虎賁侍郎袁紹臨時被大將軍何進召見,授命暫時兼著皇宮禁衛統領一職。

    將近半個時辰,陳驀緊趕慢趕,總算是趕到了內宮深處,然而,他卻在這條道上迎面撞上了曹操、袁紹二人。

    而這時,符咒上的血跡已漸漸褪色,快要消失不見……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1:36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1:43 A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弒君?!(二)



     陳驀眼力過人,很遠便瞧見曹操、袁紹二人領著幾十宮中禁衛朝此處走來,為了謹慎起見,躲在旁邊一棵樹後,注意著二人的舉動。



     他並不認識袁紹,但是他認識曹操,畢竟早在長社一戰時,陳驀見過了這位未來的中原霸主。



     比起袁紹那英俊的外表,曹操看上去要遜色許多,身高僅七尺,皮膚略顯黝黑,別說比不過袁紹,甚至還不如身後的幾名禁衛。



     說到曹操的容貌,歷史中有個叫捉刀的典故,那時曹操效仿漢武帝北平匈奴,匈奴王屢戰屢敗,只好派遣使者來拜見曹操,希望兩國暫停征戈,永結友好,而這時曹操仍未統一天下,見匈奴王對自己俯首稱臣,心中認為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從北方抽出一些兵力來對付西蜀、東吳。



     但是想著想著,問題來了,因為曹操自認為自己相貌不好看,不能用威儀震服匈奴,于是,他就讓崔琰代替他接見,他自己則握刀站在坐榻旁邊做侍從。


     待接見完了,曹操就派人去問匈奴使者,問[魏王如何],沒想到那匈奴使者評價道,[魏王氣質高雅,不同尋常,然榻旁捉刀之人,方是真正英雄]



     曹操聽后一驚,連夜派人追趕這名使者,將他殺于半途。



     或許有人會認為曹操這是妒忌才能,其實不然,要知道古人也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匈奴王麾下多一位才能之士,曹漢一方便多一分危機,有些時候,但凡有才之士不為我所用,當殺便殺,絕不留情!



     言歸正傳,躲在一棵樹後的陳驀心中焦急地希望曹操等人離開,卻沒想到事與願違,曹操與袁紹竟然停下腳步閑聊起來。



     在巡邏之時閑聊,那可是瀆職的罪過,尤其是在皇宮內執勤,換成其他人都不敢,也就是曹操有個膽量。



     聽著曹操話語中那諸多抱怨之詞,眼瞅著符咒上的血跡越來越淡,陳驀心急如焚,一不留神,竟然滲出了幾分氣息。



     這下可麻煩大了,曹操何許人物,他也是從戰場上廝殺得勝的將軍,對于殺氣更是警覺地很,當即下意識地抽出了寶劍,喝道,「樹後何人?出來!」



     而袁紹對于氣的把握顯然不如曹操,見他握劍走向樹背后心中還有些納悶。



     其實在氣息滲透的那一剎那,陳驀便知道情況不妙,這會眼見曹操提著寶劍離自己越來越近,陳驀心中暗恨,暗暗責怪自己剛才的失誤。



     難道真的要硬闖麼?



     陳驀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寶劍,這一摸,他摸到了懷中的黑衣,那是陳驀為了預防所準備的,畢竟他不認為自己能夠不出差錯地假扮禁衛,一旦暴露,便


     只能換上這件衣服,免得叫別人認出他就是落陽劍師王越。



     更不想讓人知道,洛陽劍師王越與潁川黃巾陳驀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陳驀不管自己的本名背上多少殺孽,但是唯獨王越這個名字,他不想蒙上哪怕一絲一毫的惡名。



     望著手中的黑衣,陳驀心中忽然閃過一個極為大膽的念頭,畢竟張素素也預料不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而這時,曹操正提著劍死死盯著那棵樹,他可以肯定,剛才那里確實傳來一股殺氣,雖然很微薄,但是充滿殺機。



     見曹操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樣,袁紹無奈地搖了搖頭,一指眼前不遠處那棵樹,說道,「去幾個人查看一下!」



     話音剛落,幾名禁衛按令向那棵樹走去,就在這時,不遠處的樹上突然寒光一閃,射出幾柄短劍,一時間那幾名禁衛紛紛中劍,倒在在地上哀嚎不已。



     「何人?!」袁紹又氣又怒,大聲喝道。



     只見樹上枝頭一搖曳,傳來一個聲音。



     「潁川黃巾,陳驀!」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從樹上躍起,翻過旁邊那道高墻。



     刺客?!



     別說袁紹面色大變,就連曹操也是心中一驚,眼睜睜看著那道黑影翻墻而過,急切說道,「去個人向蹇校尉稟告此事,其余人跟我追!」



     「諾!」話音剛落,就聽有個略微稚嫩的聲音當即領命,朝著西園疾奔而去。


     因為滿腦子都是那句[潁川黃巾陳驀],當時曹操也沒在意,留下幾個人照顧那幾名受傷的禁衛,與袁紹領著剩下的人折道迂回,趕到墻的另外一頭。



     望著高墻的另一頭,曹操忽然望見地上有一件黑衣,撿起來一看,細細一琢磨,臉上露出了幾分懷疑之色,回頭對身后禁衛問道,「方才去報信那人,是何人?」



     身後眾禁衛一聽面面相覷,愣了半天答不上話來。



     曹操心中咯噔一下,臉上閃過一陣青白,忽然哈哈一笑,贊道,「好膽量!」說罷,他重重將那件黑衣丟擲在地,沉聲說道,「速去人向蹇校尉稟告此事,潁川黃巾陳驀假扮禁衛混入皇宮,欲謀不軌之事,速去!」



     「諾!」



     這話音剛落,忽然皇宮內各處喊聲大作。



     「有刺客!有刺客!」



     「潁川黃巾陳驀混入了皇宮!」



     曹操聽地心中一愣,一轉念間,面色大變,急聲說道,「不好!」



     曹操想得沒錯,那是陳驀故意放出的喊聲。



     原來,那時陳驀趁著符咒還有些許功效之時,在樹上射出短劍故意吸引曹操以及其他禁衛注意,然后當著他們的面將自己的黑衣裹成一團,丟到墻的另外一邊,隨后極快地混入曹操身后禁衛之中。



     因為正是丑時前後,天色昏暗,根本看不真切,曹操眾人只看到一道黑影越墻而過,也不及細想,就繞過高墻追趕。



     正如曹操所言,這是一個極其大膽的辦法,幸虧那些禁衛早已六神無主,否則,必然不會讓陳驀如此輕易蒙騙過關。



     陳驀知道,既然已經被曹操發現,那麼再隱藏蹤跡也不會起到任何作用,索性不如反道而行,攪地宮內混亂一團。



     [滴水隱於江湖,單木藏於山林],在張素素所給符咒已經失效的情況下,即便是陳驀穿著禁衛的甲胄,也不可能任意行走皇宮,於是他故意放出風聲,令整個皇宮亂成一團,到處是來回奔走的禁衛,這樣一來,他便能不惹眼地漸漸靠近劉宏所在。



     那麼如何通過哨衛呢?



     這也難不倒陳驀!



     「不好了,不好了,[潁川黃巾陳驀]混入宮中,曹騎都令我向蹇校尉稟告此事!」



     那些駐哨的禁衛早就聽到了滿皇宮的呼喊聲,畢竟那[潁川黃巾陳驀]的名號大地嚇人,也沒細細注意眼前那壓低頭盔的禁衛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同澤,僅粗粗一看腰牌,就放陳驀通過。



     陳驀很清楚,曹操一旦看到那件黑衣,就會明白自己使用的小伎倆,那麼自己要做的,就是趁曹操將自己假扮禁衛的事告訴其他人前,找到劉宏所在,將其刺殺!



     要知道曹操可是剿黃巾有功的功臣之一,又是前太尉曹嵩之子,除了習慣消遣、挖苦別人作為玩笑外,性格隨和,沒有什麼架子,皇宮內的禁衛幾乎都和他喝過酒,人緣很廣。



     聽陳驀這麼喊,那些禁衛還以為眼前壓低頭盔的禁衛是曹操心腹,自然不敢得罪,以至于陳驀一路上所行順通無阻。



     但是漸漸靠近劉宏所在,曹操的名頭便起不到作用了,畢竟他只是一個騎都尉,哪里有資格主動面呈天子劉宏?



     不得不說陳驀膽大包天,他僅僅那那句話改動了幾字,便用在了守衛深宮的禁衛身上。



     「不好了,不好了,[潁川黃巾陳驀]混入宮中,蹇校尉令我向陛下稟告此事!」



     蹇校尉是何許人物陳驀並不清楚,但是宮內的禁衛沒有一個不認識的。



     蹇校尉指的便是蹇碩,是皇宮內的一名有權有勢的宦官,壯健而有武略,深受劉宏寵信,替劉宏把持西園禁軍,歷史上劉宏曾重組西園,分上、中、下、典、護五軍,以及三支助軍,令蹇碩為上軍校尉,又命曹操、袁紹等七人分別執掌其余七支禁衛,作為蹇碩的副手。



     就連勢力龐大的大將軍何進也對蹇碩頗為顧忌,多次想將此人除掉,但是一直未能得逞。



     到了眼下這種情況,張素素早前計劃好的路線都成了空話,陳驀只有憑借著自己的急智一步一步接近劉宏。



     但是這個辦法到了劉宏所在寢宮時卻行不通了,因為把守在那里的禁衛,都是蹇碩麾下心腹禁衛,對蹇碩以及同澤極為熟悉,一眼就瞧出陳驀並非他們同營禁衛。



     再說了,宮內出了那麼大事,蹇碩必然是親自來面見天子,如何會派一名不知官職的禁衛小卒來向天子稟告此事?



     眼看著劉宏寢宮近在咫尺卻無法再前進一步,陳驀心中焦急萬分,他知道曹操此刻必然是緊緊追趕在身后,一旦曹操或是蹇碩趕來,那麼自己別說失去了刺殺劉宏的機會,更會叫宮內提高戒備。



     想到這里,陳驀心中暗暗下了狠心,當即拔劍大開殺戒,硬生生在數百禁衛中殺入劉宏寢宮。



     要知道皇宮禁衛是保護天子劉宏、維持皇宮治安的軍隊,禁衛中的士卒各個都是從各地軍隊抽調上來的精銳,要強闖,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事到如今,腦中回想起張素素對他的承諾,陳驀只有硬起頭皮強闖進去。



     途中,陳驀也記不清那些禁衛究竟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創痕,他只知道,劉宏必須死!



     終于,陳驀硬是在數百深宮禁衛的阻截下沖入了劉宏的寢宮,沖到了當今天下龍榻之下。



     而此時劉宏正與何美人在榻上纏綿,忽然宮外喧嘩之聲,起身下榻,忽然見到有一名禁衛滿身鮮血闖入深宮,面上一愣,勃然大怒,只要出言呵斥,忽然見到那名禁衛眼中兇光一閃,劉宏心中咯噔一下。



     但是在一驚之后,他竟然莫名地冷靜下來,好似是有恃無恐。



     不知怎麼,陳驀忽然感覺到一股極其強大的壓迫力,那是比孫堅還要劇烈的壓迫力,仿佛整片天都壓了下來。



     市井傳聞,天子是紫微星下凡,有真龍帝氣護身,此事不假,畢竟當朝天子是享天運之人,統帥萬千文武群臣,漢朝大半氣運都在劉宏身上。



     劉宏身上那淡淡金光的氣息,便是真龍帝氣,也就是龍氣,換句話說,當朝天子是千千萬萬命格中最受上天寵愛的人,尋常人根本無法近身,就算是孫堅這樣的萬人敵,也只能對劉宏俯首叩拜,因為孫堅的命格是白虎,是主西方的神獸,但是命格仍然不如劉宏尊貴,劉宏是真龍天子,他的命格是主宰天下的真龍。


     別說市井小民,就算是波才站在劉宏面前,在劉宏真龍帝氣的震懾下,波才也生不起絲毫反抗之心,畢竟波才的命格是蛟蟒,遇到真龍也只有俯首稱臣。



     眼看著劉宏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竟然無法生起絲毫殺他的心,陳驀心中驚怒不已,因為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



     確實,這種秘聞別說他不知道,就連張素素恐怕也不會了解。



     在大漢朝,人有三六九等,氣也分上下之別,最上層的氣,便是天子的帝氣,其次才是武將的將氣,從古到今有幾個皇帝是武藝蓋世的?很少!但是又有幾個皇帝是被刺客刺殺而死的?鮮有聽聞!



     只有面懷真龍命格的人,才能殺死前者取而代之,這才是天道世襲罔替、周而復始的大義。



     商滅夏、漢誅秦,總要有人代前者統御天下。



     匪夷所思,在劉宏真龍帝氣面前,陳驀身上的戾氣劇烈翻滾起來,漸漸凝聚成型。



     似獅、似虎、似狼,通體雪白,皮毛中隱藏著淡青色的神秘花紋,頭上一對碩大犄角,兩角間更是有隱隱電光閃動,一雙充滿智慧的眼眸深邃而清透。



     看得劉宏露出一臉驚訝、動容的神情。



     神獸白澤?



     眼前這個刺客,他的命格竟然是神獸白澤?



     傳聞中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雞毛蒜皮;曉過去,知未來,清楚天下所有鬼怪名字、形貌和驅除方術的神獸白澤?



     要知道皇甫嵩與朱雋之所以看重孫堅,不單因為孫堅本身武藝高強外,還因為他的命格是神獸中戰神白虎,是難得一見的命格,只要不中途夭折,日后必成大器。



     而如今,在劉宏帝氣的影響下,陳驀終于顯出了他的本命命格,神獸白澤!



     那一剎那,劉宏有些哭笑不得,要知道神獸白澤可是護衛真龍皇室的神獸之一,沒想到竟然來刺殺他,搖頭間,劉宏倒是暗暗放松了幾分,畢竟他不認為擁有白澤命格的陳驀能殺得了他。



     這話不錯,陳驀也不知怎麼了,緊緊握著寶劍,卻鬼使神差地絲毫生不起殺死劉宏的念頭,哪怕他使勁全力,也無法將手中的寶劍刺向劉宏,哪怕絲毫。


     猝然間,劉宏面上一愣,因為他看到那通體雪白的異獸氣息一變,身上皮毛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黑色,連帶著那淡青色的神秘花紋也變成了暗金色的花紋,頭上一對犄角間閃著黑色電光,原本充滿的眼眸布滿了濃濃殺氣,直看著劉宏目瞪口呆。



     這是什麼?



     還沒等劉宏明白過來,陳驀忽然感覺到自己被限制的手腳竟然恢復了自由,劉宏的真龍帝氣再也無法影響到他,聽著腦后那些來自禁衛的喊聲越來越近,陳驀一發狠,只見他手起劍落,登時,龍血四濺,劉宏瞪大著眼睛一臉難以置信地倒在血泊中。



     當了一輩子皇帝的他,竟然會有一日死在一名刺客手中?而且還是一名擁有白澤命格的刺客?



     或許劉宏也並不清楚,在天下所有命格中,除了同樣是真龍命格的人之外,只有一類命格可以不受帝氣影響,那就是兇獸,董卓、呂布等等,都歸于此類。這里暫時不提。



     而陳驀本身的命格確實是瑞獸白澤不假,但是因為受了張寶所制丹藥影響,卻出現了幾絲偏差。這里暫時不提。



     「呀!」見劉宏遇害,何美人一聲尖叫,昏迷於榻上。



     而與此同時,眼看著無數禁衛涌入寢宮,陳驀幾步奔向窗戶,一頭竄出窗外。



     中平二年三月六日寅時時分,大漢天子劉宏遇害,被刺客所殺,得訊而來的大將軍何進當即率禁軍半夜趕來,一面緊閉皇宮大小宮門,秘不發喪,一面在皇宮中大肆搜查陳驀蹤跡,而陳驀此時正是心力交瘁,又兼受了重傷,命垂一線……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1:56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1:56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弒君?!(三)



   「追,刺客往西去了!」

   「在這里,找到了,殺!」

   「蹇校尉有令,格殺勿論!」

   「放箭!放箭!」

    中平二年三月六日凌晨光景,洛陽皇宮一片混亂,整整五千禁衛將整座皇宮圍地水泄不通,大張旗鼓地捉拿一名叫做陳驀的刺客。

    潁川黃巾陳驀,在洛陽百姓口中又被稱為鬼將,便是此人,非但殺死了眾多剿黃巾有功的功臣,而且甚至將刺殺的對象放在當朝天子身上,實在是膽大包天,人神共憤!

    後半夜的時候,幾乎整座洛陽城的百姓都能聽到皇宮方向傳來廝殺喊聲,或有人了解一些內情,但是對於那名刺客是否得逞,他們卻不得而知,因為得訊而來的大將軍何進見局勢不妙,當即令人封鎖宮門,而蹇碩更是將所有知情的禁衛除心腹以外全部滅口,杜絕消息傳向宮外。

    畢竟一朝天子遇刺,這是千百年來未曾發生過的事,可想而知會對整個大漢朝造成多麼嚴重的影響。

    但是正如張素素所料,皇帝劉宏一旦駕崩,宮內一些隱藏的矛盾頓時激化起來,首先是大將軍何進聽了何顒建議,大張旗鼓地派了整整五千禁衛堵住皇宮各個門戶,捉拿一名刺客需要五千禁衛麼?

    答案顯而易見,大將軍何進分明是想借此良機除去蹇碩、以及把持深宮大權的十常侍,他一方面派人闖入天子寢宮,保護妹妹何美人和劉宏遺體,一方面假借搜查刺客的名義,闖入了張讓等人的住處。

    沒想到張讓、趙總等人也不是蠢蛋,一見皇宮內大亂,心中便意識到不妙,急忙起身躲到了蹇碩的住處,要知道蹇碩可是西園禁軍的統領,手中握著不少禁衛,如果沒有必要,何進也不想招惹此人。

    在曹操與袁紹等軍官風風火火抽查陳驀的同時,何進和何美人,以及董太后、蹇碩這幾個舉足輕重的人在天子寢宮匯聚一堂,商議應對之策。

    也許有人難以理解,難道現在還有比捉拿刺客更加重要的事麼?

    答案是肯定的,那就是天子駕崩後的權利分配!

    不用懷疑,自古深宮內院最多骨肉相殘、同室操戈,在這里,權利凌駕於親情之上,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

    別看皇宮內院亂成一片,天子寢宮卻也是氣氛異常,何進與蹇碩各執一詞,絲毫不讓步。

    尤其是立嗣之事!

    正如張素素所言,劉宏生前有二子,長子名辨,次子名協,在兩個兒子中,劉宏偏愛幼子劉協,因為劉協是劉宏愛妾王美人所生,又兼自由聰慧過人,深地劉宏寵愛,屢次想立劉協為太子,但終究作罷,原因便在於長子劉辨。

    長子劉辨如今年方十三,才能一般、資質平平,然而他卻是大將軍何進之妹何美人所生,礙於何進位高權重、手握重兵,劉宏無奈之下只能將劉辨立為太子,以換來王美人骨肉劉協平安一生。

    而如今劉宏一死,何進更是迫不及待想將劉辨推上帝位,如此一來,他便可位極人臣,光耀何家門楣,然而蹇碩卻顯然不想叫他如意。

    宦官蹇碩是劉宏近侍心腹,不知多少見到過劉宏當提起立嗣之事時長吁短嘆,而且他十分看不起何進的市井屠夫的出身,更何況劉協生母王美人在世之時對他不薄,因此,在立嗣之時上,蹇碩絲毫不退步。

    當日起東海、天際濛濛亮的時候,何進與蹇碩在于立嗣之上仍然無法得到統一,無奈之下,只好暫時將此事擱淺,聯手布出劉宏健在的假象,畢竟堂堂一朝天子遇刺之事一旦傳開,整個大漢朝還有多少威信?

    因此,何進與蹇碩商議得罷,假借劉宏名義做出天子震怒、重組西園禁軍的假象,蹇碩為西園禁軍之首,把持皇宮內院安危,但是作為代價,蹇碩必須承認何進的大將軍的職位,以及對洛陽京郊十萬禁軍的統帥權。

    要知道在此之前,大將軍只是一個暫時的職位,一旦剿滅亂黨,交回虎符,那位擔任過大將軍職位的武官,也就是失去了調令天下兵馬的職權。

    簡單地說,何進用洛陽皇宮的控制權換來了整個天下兵馬的控制權,而蹇碩雖說勢力遠遠不如何進,但是出於對劉宏以及王美人的忠誠,死死持住了皇宮內院這最後一道門戶,不叫何進染指其中。

    此後的兩個月中,宮內漸漸傳出[劉宏]寵信妖道、煉丹修仙的謠言,日日不朝,令朝中群臣議論紛紛,他們哪里知道,此時劉宏早已被害身亡,只是由蹇碩身旁一位心腹禁衛假扮而已。

    在兩個月後,當潁川黃巾陳驀刺殺天子的謠言平息之後,何進與蹇碩便向外放出劉宏駕崩消息,卻引出了又一場風波,這是後話。

    言歸正傳,當何進與蹇碩在天子寢宮對持的時候,陳驀仍然拼了命地在皇宮內竄逃,畢竟鬧出了如此皇室丑聞,不管是何進還是蹇碩,哪怕二人對外不會明言,卻要將所有知情之人一一誅殺,免得皇帝遇刺的丑惡傳入民間。

    首當其沖,作為罪魁禍首的陳驀被冠上了叛國逆黨的罪名,成為皇宮內無數禁衛格殺的對象。

    虎賁侍郎袁紹、屯騎校尉鮑鴻、議郎曹操、還有助軍校尉趙融、馮芳,左校尉夏牟、右校尉淳于瓊,各率禁軍在皇宮內此處搜捕陳驀。

    以一人對整整數千精銳禁衛,更何況其中還有曹操、袁紹這樣的習武之人,要想從中脫身,談何容易!

    與崇尚武德的孫堅作戰時不同,這次再也沒有人和陳驀將武德,什麼明箭、暗箭都朝陳驀身上招呼,一旦發現他的蹤跡,那麼片刻之後便是一場箭雨降臨,就算陳驀有戾氣護身,在短短一盞茶功夫內也是身中數十箭,其中有三枚鐵箭更是釘入骨髓。

    古人言,[困獸之斗,猶顯凶性],此刻的陳驀就好比是被關在洛陽皇宮這座牢籠內的困獸,眼望著四面八方涌來的禁衛,他內心深處一直壓抑著的暴戾情緒終于完全釋放出來,左手長劍、右手短劍,一步殺一人,硬是從無數禁衛的阻截中殺出一條血路。

    別說其他人,就連曹操也是看的目瞪口呆,露出一副動容神色。

    「我乃前校尉趙鴻!」

    「駐軍校尉錢明在此!」

    「我乃射聲校尉李陽,賊子受死!」

   「僕射王章……

    「城門校尉……

    「屯騎……

   「中壘……

    「長水……

    守衛洛陽治安的大小校尉相繼趕到,加入戰局,但是在短短一炷香時間內,竟然有大半武官被陳驀所殺,尤其是陳驀那手短劍擲人無有不中的絕技,在如今密集的人海中更是百發百中。

    「擋我者,死!」站在眾多屍骸之中的陳驀大吼一聲,一時間竟然震懾住了四周無數禁衛,比較孫堅在長社城下那一聲怒吼的豪情絲毫不遜半分。

    持續的殺戮之後,是無盡的殺戮,當將近凌晨時,整座皇宮竟是屍骸遍地,哪里還有天子腳下洛陽皇宮的半分肅穆威嚴?

    然而,人的體力終究有極限,陳驀也是如此,原本就心力憔悴的他被數千禁衛死死糾纏住,體力的消耗太多嚴重,以至于他的動作越來越沉重。

    過量的失血加重了陳驀的傷勢,但是那些禁衛卻如同潮水般前赴後繼,殺之不絕。

    趁著黎明前那最後一絲黑暗,陳驀終于逃到張素素口中那數座宮內女眷居住的宮殿,而這時,他幾乎是油盡燈枯,搖搖欲墜。

    聽著腦後近在咫尺的喊殺聲,由于失血過多而神智恍惚的陳驀哪里還顧得上眼前的宮殿究竟是何人居住,一頭闖了進去,拄著長劍躲在門後,一面傾聽著外面的喧嘩,一面大口喘著粗氣,借以恢復幾絲氣力。

    因為天色昏暗,追趕在陳驀的禁衛似乎沒有發現陳驀躲入了這座宮殿之中,邁門而過,這令陳驀暗暗松了口氣。

    這一松氣,全身的疲倦便涌了上來,一時間,他只感覺全身酸麻無力,差點連手中的長劍也握不住。

    就在這時,宮殿深處傳來兩個女子的聲音。

    「小紅,外邊何事喧嘩,你去瞧瞧發生何事?」

   「奴婢這就去!」

    話音剛落,陳驀一轉身,正好看到一名宮女掌燈向這里走來,在看到自己時表情一愣,隨即露出了驚恐的表情,畢竟陳驀此刻全身鮮血淋灕,就算是男人看到恐怕也要心驚,更何況一個小小宮女。

    不好!

    陳驀很清楚,一旦讓這個宮女發出了尖叫,那麼外邊當即會涌入無數禁衛將他撕碎,情急之下,他幾步跑上前,在那宮女驚恐的眼神中,一掌將她劈暈在地。

    「啪嗒!」宮女手中的燈台掉落在地,引起了宮內深處那位女主人的詫異。

   「小紅?小紅?」

    陳驀依稀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下意識俯身捏滅了燈台那幾絲光亮。

    就著宮內昏暗的光線,陳驀隱約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徐徐朝這里走來,是一個女人。

    似乎是發覺了這里的情況,女人屏著呼吸輕聲喊道,「誰?誰在哪里?小紅?小紅?」

    為了不讓她的聲音被外面四處搜捕他的禁衛發覺,陳驀毫無聲息地走了過去,繞到那個女人身後,一把捂住她的嘴,將手中的長劍抵住她的脖子,低聲說道,「我不會傷害你,但是,請你別讓我為難!」

    陳驀的聲音很輕很溫柔,沒有任何恐嚇的意思,甚至還帶著幾分懇求的語氣,就算他用來抵住女人脖子的長劍,用的也僅僅劍面,而不是劍刃,畢竟,雖說他如今雙手染滿鮮血,但是他從來沒有殺過哪怕一名手無寸鐵的平民百姓,更別說女人。

    似乎是聽出了陳驀話語中的懇求意味,女人在一驚之後稍稍平靜下來,點了點頭,稍稍掙扎了一下示意陳驀將她放開。

    說實話,陳驀確實有些遲疑,畢竟他並不信任眼前的女人,若是她得到自由後大聲呼救,吸引外面禁衛注意,陳驀又有什麼辦法?

    殺了她泄憤?

    這種事陳驀可做不出來。

    就在陳驀遲疑的同時,女人抬起手輕輕扳開了陳驀捂著她嘴的左手,用帶著幾分異樣羞澀的語氣說道,「我答應你絕對不叫,但是請你放開我,好麼?」

    陳驀這才忽然注意到,眼前的女人似乎是剛剛從榻上起身,僅僅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衫,依稀透出幾分膚色,更令陳驀尷尬的是,他剛才為了捂住女人的嘴,以至于一條左臂幾乎是緊緊貼在她柔軟的胸部上。

    「抱歉!」陳驀趕緊放開了眼前的女人,低聲道了一聲歉。

    只見那個女人在得到自由後連連退後三步,雙手扯著那件單薄的衣衫緊緊護住了胸前,神色莫名地望著陳驀。

    「你是何人?」女人用冷靜的語氣問道,聽得出來,她的聲音中仍然帶著幾分揮之不去的尷尬與羞澀。

    陳驀猶豫了一下,如實說道,「刺客!」雖說他不想威脅眼前的女人,但是這種時候,他還是想給她幾分壓力,免得她大聲呼救吸引外邊的禁衛。

    女人的眼中露出幾分驚愕,正要說話卻忽然聽到外面喧嘩吵鬧,其中隱隱有[潁川黃巾陳驀]字樣。

   「你……你便是陳驀?刺殺了洛陽數百名功臣的陳驀?」

    陳驀也不答話,算是默認了,警惕的目光一直盯著那女人的一舉一動。

    似乎是發覺了陳驀的警惕,女人點起一盞燈台,望著陳驀說道,「妾身既然應允,自當信守承諾!」

    被對方說中心事,陳驀有點尷尬,走到殿內一根廊柱旁坐下,咬緊牙關將身上的箭矢一根一根拔了出來,每拔一箭就帶出一分鮮血,看地那個女人面露不忍之色。

    然而,背後的箭矢陳驀卻是夠不到了,只見他猶豫了一下,抬頭對女人說道,「可以幫我將背後的箭矢拔出來麼?」

    「咦?」女人愣了愣,點點頭,將燈台放在一旁,顫抖的雙手緩緩握住深深刺入陳驀背後的箭矢,一咬牙,在陳驀一聲悶聲中拔了出來,溫熱的鮮血濺了她一臉,令她渾身一震。

    或許因為是女人,見不得鮮血,女人花了整整半柱香的時間才將陳驀背後的箭矢一一拔除,而這時,陳驀疼地滿頭冷汗,卻咬緊牙關一聲不吭,以免被宮殿外的禁衛發覺。

    陳驀知道,這里不是久留之地,畢竟他一路逃來時留下了不少血跡,待天色放亮,那些血跡根本無法逃過宮中禁衛的眼楮,只要沿著那條血跡,對方很容易就能找到陳驀。

    為此,陳驀迫切需要時間恢復體力。

    而至于身上的傷口,陳驀也沒時間細細打理包扎,在女人驚疑莫名的目光中拔出腰間的短劍,在燈台上將劍身燒地通紅,然後直直朝著傷口處貼去。

    「嘶!」

    伴隨著幾絲肉香,傷口冒出了一絲青煙,那灼燒皮肉的劇痛,疼地陳驀面色鐵青,咬緊牙關哼哼不已。

    而女人則是緊緊捂住了嘴,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竟然用這種辦法愈合傷口。

    在幾次疼地死去活來的劇痛中,陳驀總算是勉強將身上比較嚴重的傷口[打理]了一番,尤其是四肢的傷勢,畢竟待天一亮,他便要再次應付宮中禁衛的糾纏。

    而其余一些小傷他卻是照顧不到了,畢竟此時的他實在是太疲倦了,甚至無法再繼續維持意志,終究,在處理完這些事之後,他昏昏睡了過去,哪里顧得到眼前的女人是否會去向那些禁衛通風報信。

    而與此同時,曹操正率領一些禁衛來到了宮殿之外,或許是看到了發現了宮殿內那幾絲若隱若現的燈火,正要入內搜查,卻被袁紹一把拉住。

    「孟德,宮內不比其他地方,萬萬不可胡來,此苑乃東宮,乃是皇室女眷下榻之所,眼前這座,是朝中元老唐濂遺女唐氏寢宮,被何美人看中收在身旁,我等萬萬不可沖撞于她!」

    見曹操還是一副疑惑模樣,袁紹望了望左右,壓低聲音說道,「唐氏,便是何美人內定的太子妃!」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4:51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4:52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六章 藏匿



    唐氏,是朝中老臣唐濂的遺女。

    幼年喪母的她在八歲時,因為朝中清流無法坐視宦官干預朝政,聯名上書,遭到以十常侍為首的宦官反擊,遂再次引發[黨錮]事件,父親唐濂以及眾多朝中忠臣被革職查辦,關入天牢。

    懷著一顆忠君愛國的赤子之心,沒想到卻鋃鐺入獄,唐濂與眾多被關入天牢的朝臣心中氣怒難平,紛紛在牢中絕食以表心意。

    沒想到此舉卻激怒了皇帝劉宏,於是黨錮事件愈演愈烈,最終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期間飽受牽連的大小官員竟有數千之多。

    此後,大漢朝綱一蹶不振,朝中宦官小人當道,朝廷日漸昏暗腐敗,最終釀成黃巾之禍。

    自漢朝立國以來,朝中勢力無外乎清流、宦官、外戚三者,鼎足而立,自何進成為大將軍之後,外戚一黨聲勢最為浩大,宦官次之,可憐那些朝中忠誠之士,懷著一顆忠君愛國的赤子之心,便不被劉宏所信任。

    而唐氏的父親,便是一名在黨錮中被害的清流黨人,那時她年僅八歲,何進的妹妹何美人為了拉攏朝中清流一黨,便將她收入宮中,教她琴棋書畫、禮儀學識,以待日後嫁給自己的幼子劉辨。

    畢竟,何美人並非名門之後,只是市井屠夫子女,出身貧賤,屢次被朝臣所詬病,為此,她迫切需要為自己的兒子提早鋪路,雖說她的兄長何進是國舅、是大將軍,但是時而傳開的風言風語,卻是屢次讓何美人極其難堪,要知道漢朝本就是注重門第、講究出身的朝代。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僅僅只是一句空話,古人雲,[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除非你能效仿漢高祖劉邦白手起家,打下偌大河山,否則,僅僅門第二字,便足以將許多人攔在官門之外。

    寒門子弟若要登上朝堂為官,依靠的絕對不是學識,而是機遇與人緣,若是沒有人緣,寒門子弟甚至連為官最基本的【孝廉】都無法順利通過,又談何其他?

    或許是因為父母早喪,再者自幼被何美人接入皇宮後,接觸宮內的種種勾心斗角,耳聞目濡間,她要比同齡的女兒家聰慧地多,懂事得多。

    她很清楚,何美人之所以寵愛她,不單單只是她的懂事、她的優秀,還有她父親黨人的威望,說得難聽些,她不過是何美人為了拉攏朝中清流朝臣的工具。

    但是就算心中明明白白,她又能怎麼樣呢?

    她的命運已經被安排好了,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按著何美人的吩咐,每日學習琴棋書畫、禮儀學識,待太子劉辨成年,與他完婚,成為東宮太子妃,若是幸運為劉辨生下一兒半女,那麼日後或許有機會成為皇后、甚至是皇太后。

    她的人生,僅此而已。

    然而,就在她十七歲那年,皇宮內卻發生了一場巨變,一名叫做陳驀的潁川黃巾,竟然深夜混入皇宮,效仿荊軻企圖刺殺當今天子,實在是膽大妄為,駭人聽聞!

    而更令唐氏感到羞憤難堪的是,這名刺客竟然闖入了自己寢室,擒住了僅僅穿著一身單薄衣服的她,甚至還…………

    一想到當時的情景,唐氏就感覺臉上滾燙一片,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與任何男人有過任何的親密接觸。

    怎麼辦?

    望著昏睡在殿內廊柱下的刺客,她心中十分掙扎。

    就在她掙扎的同時,被陳驀打暈的宮女翠紅醒了,一見陳驀渾身鮮血的模樣,面色大變,指著他結結巴巴說道,「他………………

   「噓,」唐氏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將剛才發生的事與自己的心腹侍女說了一遍,聽地翠紅一臉驚恐。

   「刺……刺客?這……不如告訴那些禁衛吧?」她注意到宮殿外仍然有眾多禁衛來回奔走搜查著。

    「這……」唐氏猶豫了,按理來說,現在是最好機會,只要趁著這名刺客昏迷不醒的時候向殿外禁衛呼救,自然會有人將他擒獲,但是,自己方才卻應承了此人,而且,對方剛才並沒有傷害自己,一旦自己將此事告訴那些禁衛,眼前的這人肯定是死路一條。

   「咦?」

    忽然,唐氏注意到了那名刺客用黑布蒙著的臉,心中有些好奇,跪坐在他身前,一手舉著燈台,一手緩緩地伸向那片黑布。

    她很好奇,好奇連續刺殺了數百名朝廷功臣、攪地洛陽滿城風雨的刺客,潁川黃巾陳驀,究竟長什麼模樣?

    然而一揭開那片黑布,她愣住了。

    她萬萬沒有想到,令整個雒陽風聲鶴唳的潁川黃巾陳驀,竟然只是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孩童,甚至比自己還要年幼一、兩歲。

    侍女翠紅也愣住了,主僕二人面面相覷。

    ……

    他就是潁川黃巾陳驀?

    望著對方那張略顯稚嫩的臉,唐氏驚地無以復加,她簡直不敢相信,從數千禁衛手中殺出一條血路闖到這里的他,竟然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童。

    正想著,她忽然注意到了對方手臂上的一片片灼傷痕跡,她記得,他剛才就是用燒地通紅的短劍替自己止血。

    遲疑了一下,唐氏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觸踫了一下燭火,瞬間的灼熱讓她下意識地縮回了手指,隨即難以置信地望著昏迷中刺客。

    那究竟該多疼啊……

    為什麼?

    究竟是什麼讓他做到這種地步?

    獨自一人混入皇宮行刺,這幾乎是十死無生的事呀!

    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撫摸著刺客的臉龐,忽然間,她注意到對方好似不停地哆嗦著。

    她細細一看,這才發現眼前的刺客面色蒼白、嘴唇發紫,顯然是失血過多,無法抵抗三月的寒冷。

    想了想,唐氏與侍女翠紅低語幾句,只見翠紅露出了一臉為難的表情,在遲疑了半響後,這才微微點了點頭。

    隨即,主僕二人抓住陳驀的兩條胳膊,吃力地拖到宮殿深處,又費了好大力才將他拖入了唐氏平時洗浴的巨木盆中,隨後用火舌點燃了木盆下的柴火。

    唐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

    過了一會,由於底下柴火的加熱,木盆中的水隱隱有了幾分溫熱,隨即漸漸冒起熱氣,那名刺客這才止住了哆嗦,但是盆中的水卻變成了紅色。

    哎呀!

    唐氏這才想起對方是身受重傷,怎麼能隨意下水呢?

    暗暗責怪自己幾句,她幾步奔到榻旁,翻出一襲白絹,用牙齒咬著將其撕成一條條的布條,隨後又好似想起什麼,與翠紅低語兩句,兩人各自拿起一大塊白布跑到殿門處,借著燭火的幾絲光亮,仔仔細細將地上以及殿內的血跡全部擦掉。

    至于外邊,唐氏不敢去,也不知是怕那些禁衛發覺殿內的情況還是怎麼著。

    在忙活的好一陣後,主僕二人又將浸泡在浴盆熱水中的陳驀又費力地拖了出來,拖到唐氏榻上,不但替他擦干了身體,又里里外外替他包扎了一番。

    待所有事情處理完畢,主僕二人早已是面紅耳赤,羞澀難當,其中道理可想而知。

    望著躺在榻上的刺客,侍女翠紅靜了靜神,低聲說道,「小姐,奴婢有句不知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

    「他可是刺客啊,想來行刺陛下的刺客啊,小姐這麼包庇他,萬一被東宮知曉,那可如何是好?」她口中的東宮,指的是何美人,畢竟何美人受皇帝劉宏寵愛,又有一位當大將軍的兄長,誰都知道,何美人日後成為太后那是遲早的事。

    唐氏默然不語,似乎是在猶豫,過了一小會後,她低聲說道,「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去告密,誰會知道?」

    侍女翠紅一聽,急忙說道,「奴婢怎麼敢害小姐……」說罷,她見唐氏似乎拿定主意要包庇那名刺客,猶豫一下,說道,「小姐既然拿定主意,奴婢也不好多嘴,不過,奴婢覺得這樣放任這名刺客實在不妥,萬一他醒來挾持小姐……奴婢覺得,還是要將他綁起來,否則奴婢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呆在殿內!」

   「這……」唐氏想了想,點點頭,畢竟她對眼前的這名刺客也並不熟悉,只是出于一時不忍將他救下,保險起見,將對方綁住也沒什麼不妥。

    就這樣,主僕二人又拿來一條麻繩綁住了陳驀手腳,又將他身上的長劍、短劍藏在壁櫥,待所有事都做完之後,唐氏讓侍女翠紅去準備一些食物,而自己則坐在榻旁看著躺在上面的陳驀胡思亂想。

    而陳驀這一昏迷,到在晌午時分才醒過來,一恢復意識,一睜開眼楮,他就感覺情況有點不對勁,他發現自己的手腳都被綁著死死的。

    「你醒了?」這時,旁邊傳來一個女人清脆的聲音。

    陳驀轉頭看去,愕然看到旁邊坐著一位淡妝薄粉的女人,年紀大致在十七八歲上下,曳丹羅輕裳,戴金翠華鈿,眉如彎月、眼似星辰,膚色白皙、口唇嫣紅,一襲長髮直至腰間,比較張素素雖說少了幾分妖媚,卻多了幾分矜持,舉手投足間都透露出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宛如空谷幽蘭,既清且艷。

    不過陳驀此刻可顧不上欣賞眼前的美人,抬起被綁住的雙手,望了手上綁地死死的粗繩,皺眉望了一眼唐氏,沉聲說道,「這是做什麼?」

    見陳驀這麼說,唐氏噗嗤一笑,說道,「足下深夜闖入妾身寢宮,此乃歹人行徑,妾身弱質女流,自然要小心提防!」

    「是麼?」陳驀輕哼一聲,他雙手用力一掙,手上粗繩頓時應聲斷裂,驚地唐氏下意識站起,連連退後幾步。

    隨手又扯斷了腳上的粗繩,陳驀這才驚愕發現自己竟然是赤裸著身體躺在榻上,而且,全身上下傷口竟然用白色綢布包扎好了,他疑惑地望了一眼唐氏,腦海中隱約浮現幾個斷斷續續的記憶。

   「為什麼要救我?」陳驀皺眉問道。

    唐氏愣住了,她也不知自己為什麼要救一名刺客,在想了許久後,她忽然岔開話題問道,「為何要到皇宮行刺?」

    陳驀也不答話,望著唐氏問道,「我身上鎧甲,手中兵器在哪?」

    明明是自己救了他,他卻沒有任何好言好語,唐氏不知怎麼隱隱有些生氣,走到一旁將案上早已洗淨血跡的鎧甲捧過來丟在榻上。

    陳驀愣了愣,隨即迅速將鎧甲穿在身上,因為身上的傷勢仍未痊愈,期間幾次觸踫到傷口,疼地他倒抽一口冷氣。

    待穿著完畢,陳驀對著唐氏伸出手,說道,「劍!」

    唐氏有些生氣地望著陳驀,抬手一指壁櫥,陳驀一見,朝著壁櫥方向走去,從里面找到了自己的長劍與短劍。

    見陳驀如此無禮,唐氏暗暗有些後悔自己救了他,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感謝。

  「多謝!」短短兩字,但是卻飽含感激之意。

   「咦?」唐氏愣了愣。

    見對方一臉疑惑表情,陳驀猶豫一下,抱拳說道,「若是我能活著離開這里,那麼有朝一日,必定報償今日救命之恩,告辭!」說罷,他頭也不回地朝著殿外走去。

    「你……你要去哪?」唐氏驚聲喊住陳驀,她很清楚殿外仍然有無數禁衛四處搜查著眼前這名刺客的蹤影。

    「你身上還有傷,外邊禁衛……

    陳驀詫異地回頭望了一眼唐氏。

    似乎是發覺了自己的失態,唐氏定了定神,說道,「妾身可以留你在殿內療傷,等到外邊禁衛撤走了你再離開……只要你答應妾身,從今以後不再殺人!」說著說著,她的眼中露出了不忍的眼神,她很難想象,一個年紀比她還小一兩歲的孩子,竟然能提著利刃殺死一條又一條的人命。

    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是應該在父母身旁享受至親親情麼?

    「你應該知道,此刻你深受重傷,一旦離開這里,只有死路一條!只要你答應妾身,從此不再濫殺無辜……

    望著唐氏誠懇的目標,陳驀自嘲一笑。

    自己何曾想殺人?何曾想過這種打打殺殺的日子?

    但是……

    自己已經答應了她,只要自己還活著,便要保護她,便要幫她,哪怕是刺殺皇帝,哪怕是顛覆漢室,只要自己還活著……

    陳驀微微點了點頭,感激地望著唐氏,隨即重重一抱拳。

   「我無法保證我今後不再殺人,但是,我從未濫殺無辜,以往如此,以後也如此……告辭!」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5:08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6:40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七章 藏匿(二)



     終究,唐氏還是讓陳驀留在了寢宮之內,她也不知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是看到眼前的刺客年紀尚幼,不想他白白喪命吧。


     而陳驀雖說對唐氏的舉動頗為不解,但是也沒傻到拒絕對方的好意出去送死,畢竟他現在身體狀況尚未痊癒,面對皇宮眾多禁衛無疑是死路一條。

     唐氏的寢宮,這絕對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因為皇宮內的禁衛根本不敢踏足這里,因為唐氏是何美人內定的太子妃,沒有誰傻到去沖撞人家。

     哪怕有幾名領軍的校尉過來詢問情況,也只是站在殿外,唐氏三言兩句便將其打發了,畢竟那些校尉並沒有搜查殿內的權利。

     期間何美人倒是也來過一次,別看這個女人失去了丈夫,但是在唐氏面前仍然保持著端莊的儀態,這讓躲在廊柱後的陳驀還以為自己失手。

     然而聰慧過人的唐氏卻能從何美人的言行舉止中看出一些端倪,當今皇帝陛下,或許當真遇害了。

     說實話,唐氏對皇帝劉宏沒有絲毫好感,因為劉宏是個昏君,昏庸無能,眼濁、耳濁、心濁,從而導致朝綱敗壞、小人當道,以至於導致唐氏的父親死于黨錮之禍。

     何為黨人?

     所謂的黨人,並不是犯上謀反的罪徒,雖然有時向皇帝進諫的手段較為激進,但他們卻是漢王朝更具熱情與才能的忠實擁護者,比起一些庸庸碌碌、屍位素餐的高官不知要好上多少。

     肯定地說,若是沒有那幾次黨錮之禍,大漢必定不是眼下這副腐敗模樣,也不會因此引出黃巾之禍。

     雖說對當朝皇帝並無好感,但是對于陳驀刺殺皇帝的舉動,唐氏也覺得無法理解,畢竟她自幼學習四書五經,[忠君愛國]、[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等信念早已刻在她的心中,她無法理解陳驀究竟是為什麼做出如此天下皆驚的事。

     對于這個年僅十五、六歲便令整個洛陽風聲鶴唳的刺客,唐氏感到十分好奇。

     「你,真的是黃巾麼?」

     「唔,波才麾下潁川黃巾!」陳驀點了點頭,如實地將自己潁川黃巾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畢竟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再說了,黃巾的身份,那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聽陳驀說他曾經經歷過長社戰役,唐氏大為震驚,她依稀聽說過,在那一場戰役中,潁川黃巾近十萬黃巾士卒全軍覆沒,就連俘虜也被皇甫嵩盡數坑殺,沒留下一個活口,鮮有能從中逃生者,沒想到在這里卻碰上一位。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他對於人命如此看輕,原來是見慣了生生死死……

     不由地,唐氏的眼中流露出幾分不忍,紅唇輕啟,幽幽說道,「你……殺過多少人?」

     「幾百人?上千人?記不清了……」

     唐氏無法接受對方在說起這個數字時的漠然,神情略微有些激動地說道,「為什麼要殺人?!」


     「為什麼?」見唐氏語氣稍稍拔高了些,陳驀愣了愣,回憶了一番,自嘲說道,「是啊,為什麼呢……」

     望著對方眼中的茫然,唐氏忽然感覺自己心中想說的話悄然消逝。

     「素素是何人?」

     「唔?」陳驀愣住了,抬起頭驚愕地望著唐氏。

     「在你昏迷不醒的時候曾經念叨過,是你的親人?還是……還是你的妻子?」唐氏在說這句話時顯得有些尷尬,畢竟大漢朝男子十三歲成婚生子的不在少數,遠的不說,要是陳驀沒有刺殺皇帝,那麼幾個月后,唐氏便會按著何美人的安排嫁給劉辨,這種事世人早已習以為常。

     「妻子?」陳驀愕然地望了眼唐氏,隨即笑著搖了搖頭,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她姓張!」

     唐氏是何等聰慧的女人,頓時恍然大悟,震驚說道,「便……便是張素素?!張梁之女張素素?!」說罷,見陳驀點頭,唐氏感覺心中的疑竇仿佛解開了一些,望著陳驀皺眉說道,「是她叫你刺殺洛陽有功之士?」

     陳驀莫名地望了唐氏一眼,默然不語。


     見對方沉默不語,唐氏便知道自己說中了,不知怎麼,她心中暗暗滋生幾分憤怒,不但是對那名素不相識的女子,還有眼前這個年紀比她還小的刺客。

     「你為什麼要助她殺人?」

     「為什麼?」陳驀愣住了,低頭思忖了半響,喃喃說道,「因為,她說[需要]我……」


     唐氏驚呆了,她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理由,愣了半響,憤慨說道,「僅為那妖女一句話,你便刺殺了洛陽數百功臣?便刺殺了當今天子?」


     「是!」陳驀斬釘截鐵地說道。

     唐氏那憤慨的聲音戛然而止,神色復雜地望著陳驀,她忽然間仿佛明白了一件事,眼前這位令整個洛陽風聲鶴唳的刺客,也不過是個被人驅使的木偶,按著別人的安排生活,和自己沒有任何區別……

     「唉,」唐氏幽幽嘆了口氣,低聲說道,「你可曾想過,那些被你殺死的人,家中亦上有雙親、下有兒女,家中男人被殺,你要那些老弱婦孺何以為生?」

     陳驀搖了搖頭。


     「你從來不去想麼?」唐氏忽然隱隱對眼前的男人有些失望,但是對方一句話,卻讓她感到心中升起無比的刺痛。

     「嗯,因為會影響到第二天的安排……」

     帶著幾分怒意,唐氏直直望著陳驀問道,「安排?是殺人麼?!繼續刺殺洛陽的有功之士?」

     陳驀沉默了。

     唐氏莫名地嘆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神,低聲說道,「昨日妾身替你包扎,望著你身上道道傷痕,妾身在想,那些被你殺死的人,在死前究竟會想些什麼?如今的朝廷並非太平盛世,朝中昏暗、小人當道,妾身也有聽聞,但是,即便黃巾僥幸能擊敗漢室,取而代之,你有把握黃巾能做的比如今的朝廷更好麼?靠殺戮得來的天下,終究坐不安穩!」

     「你想說什麼?」

     「我只知道,如今黃巾已注定敗局,為何還要猶做困獸之斗,牽連無數無辜之人?半年前,若那張角正如你們所言是為了推翻腐敗的漢室而起兵,那麼如今那妖女又是為了什麼?為了天下?為了太平盛世?不,她僅僅是為了泄憤,向朝廷報復殺父、殺親之仇,徒生事端……就算這樣,你也要幫她?」


     「好,退一步說,就算她這些步驟都是為了攻下洛陽。自古以來,朝代更替免不了一場廝殺,但是妾身要問,又有哪個朝代是憑借一刺客就能坐擁江山的?燕人皆對荊軻刺秦失敗一事耿耿于懷,但是倘若刺客刺殺秦王成功,燕國便能不被秦國吞並?妾身倒是以為,荊軻的死,換來了燕國全境百姓的活命!而如今,大漢雖說朝內腐敗,但也不是黃巾可以撼動,倘若是一年前,或許有些許機會,但是眼下的黃巾……」


     唐氏沒有說下去,但是兩人都明白,如今的黃巾,就連一支裝備齊全的軍隊都沒有,談何取漢而自待之?

     見氣氛有些僵硬,唐氏起身倒了兩杯清茶,將其中一杯遞給陳驀,隨即又問道,「你了解麼?你所刺殺的功臣?」


     陳驀接過茶盞后搖了搖頭。

     「是不想去了解,還是不敢去了解?」似乎是看穿了陳驀的想法,唐氏帶著幾分冷笑說道,「是怕一旦了解了對方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會下不去手,是麼?」

     陳驀抬起頭目光復雜地望著唐氏,沉聲說道,「他們也曾上過戰場,他們也曾手染鮮血,既然手中背負人命,便不算無辜之人,我怎麼會下不了手?!」

     「[殺人者、人恒殺之],那麼你有想過你自己麼?有朝一日你同樣會像他們一樣,死在兵戈之下,退一步說……這種每日打打殺殺的日子,你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望著杯中的茶水,陳驀沉默了半響,低聲說道,「或許是明天,或許是後天……」說罷,他將茶水一飲而盡。

     唐氏默默地嘆了口氣,捧著茶盞幽幽說道,「這就是你的志向?為了那妖女殺人?」

     「是!因為我承諾過她!」

     「承諾?」唐氏微微一愣。

     「嗯,我承諾過她,只要我活著,誰也傷不了她!」

     「……」聽著那語氣平淡卻令人感覺豪情萬丈的話語,唐氏一臉驚訝地捂住了嘴,她簡直難以置信,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男人,為了一個女人不惜與整個大漢為敵。

     但凡世間男子,不是應該以名聲為重,以功名為重麼?

     唐氏無法理解。

     「她是在利用你……」

     「也許吧,但是她答應過我,一旦事情結束,便從此不再過問天下之事,不再過問黃巾之事!」

     「……」唐氏微微嘆了口氣,她算是明白了,眼前這位年紀比自己還小的男子,他並非一個十惡不赦的歹人,他之所以四處殺人,無非是背后有人促使,一個名為張素素的妖女!

     想了想後,唐氏捧著手中茶盞,微微吐了口氣,望著陳驀說道,「你之前說,要報答妾身救命之恩,對麼?」

     「嗯!」陳驀一愣,緩緩點了點頭,說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

     「你做地到的,」唐氏微微一笑,將手中茶盞放在案上,輕聲說道,「妾身既不要你殺人,也不會令你身處險境,妾身只要你……離開那妖女,不要再被她利用,傷人性命!」

     最後一句話,鏗鏘有力。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5:31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6:42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藏匿(三)



     唐馨兒與張素素,那是兩個從身份到性格都決然不同的女人。


     哦,唐馨兒便是唐氏,隨父姓,單名馨,她雖說是何美人內定的太子妃,但是至今為止還未真正嫁給劉辨,所以知道她名字的,少之又少,整個皇宮,或許只有何美人一人知曉,畢竟未出閣的女兒家名諱,在這個年代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

     算來算去,陳驀或許是整個皇宮內第二個知道的人。

     因為出身與遭遇都差地太遠,唐馨兒與張素素在性格上有著天與地的差別。

     唐馨兒自幼便是大家閨秀,又打小被何美人收入宮中,舉手投足間盡顯大家風范,模樣又生地清秀端莊,舉止大方,當真不愧是未來的太子妃人選,而相比較她,張素素便稱得上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女人,雖說還不至於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不過確實很少有些事是她不敢做的,又兼長著一副妖媚惑人的臉蛋,以至於日後有不少人將她比作亂商的妖女,妲己。

     唐馨兒,是陳驀遇到的第二個女人,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憑心而論,唐馨兒幾乎是所有男人心中夢寐以求的女人,知書達理,清秀端莊,琴棋書畫不一不精,在她殿內療傷的這段時間,是陳驀有史以來過的最輕鬆的日子。


     說實話,陳驀很喜歡張素素,畢竟兩人曾經同生死、共患難,而張素素也待他很好,兩人間的親密絕對超過與張素素相識數年的師兄張白騎。

     但是在張素素身邊,陳驀時而感覺非常疲倦,甚至有時候他也會胡思亂想,想自己對於她的作用,是否僅僅是在於能殺人?

     或許張素素對陳驀也是滿懷情義,但是她的感情太過於沉重,沉重到令陳驀無法應付。

     而在唐馨兒這位未來的太子妃身邊,陳驀卻感到莫名地輕松。


     比較張素素讓他殺人,唐馨兒卻是教他人倫綱理、四書五經,教他仁義道德、禮義廉恥,教他琴棋書畫、孔孟黃老,教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雖說語氣間仿佛有種家中長姐的意思,但是陳驀卻莫名地感到幾分輕松。


     因為除了她以外,在這個時代從來沒有人如此關照過他,就算是張素素,也不曾這樣平心靜氣地與他閒聊,畢竟張素素滿腦子想的都是顛覆漢室、報仇雪恨,她與陳驀的對話中,永遠帶著殺人字眼,而這一切的一切,令陳驀感到無比的疲倦。

     如果說是張素素驅走了陳驀心中對於價值追求的迷茫,那麼唐馨兒便是將陳驀從對殺人的麻木中喚醒的人。

     望著她那雙清澈的眼睛,陳驀強壓在心中的抗拒心被緩緩喚醒,他很清楚自己並不想繼續殺人,但是,他對張素素有過承諾。

     男人的承諾,那是一輩子的承諾,不貶值的承諾!

     當然,唐馨兒也會做出一些令陳驀感到為難的事,比如說那一天,她讓他離開張素素……


     說實話,那時候陳驀在愕然之余,有些不知所措,他萬萬沒有想到唐馨兒所說的竟然是這件事。

     「你之前說,只要是你力所之及之事,你都會答應,不是麼?」唐馨兒帶著幾分狡黠的眼神追問道,從她的神情可以看出,這位端莊秀麗的未來太子妃,同樣有著頑皮的一面。

     然而陳驀可絲毫也笑不出來,張著嘴愣了半天。

     如果換做張素素,也許會逼著陳驀做出表決,但是唐馨兒沒有,她只是略帶失望地望了一眼陳驀,低聲說道,「妾身以為,你既然有著這一身本領,何必屈身做一名人人唾罵的刺客?那個妖女分明是在利用你,如今她手下無人,一旦她得勢,未必會這樣看重你,古人云,大丈夫在世,當以功名為重,上報國家、下安黎民,這才是英雄所為,如專諸、聶政、豫讓、荊軻等輩,雖一時為人所津津樂道,但終究遭到詬病,你們黃巾皆說大漢朝昏庸腐敗,然而朝中亦有大賢良士,他們終生致力於改善朝綱,令黎民安居樂業……區區行刺之事,是無法改變天下大局的!——你考慮一下吧!」

     陳驀聽了默然不語。

     在隨后的日子中,唐馨兒主僕二人一直包庇著陳驀,將他藏在寢宮內,以至於宮內那些禁衛差點將皇宮翻了個遍都沒找到這位行刺皇帝的膽大刺客,但是要離開皇宮卻仍然十分不易。

     就這樣,陳驀便在唐馨兒寢宮之內住了整整兩個月,因為見他對四書五經不感興趣,唐馨兒便找來幾卷兵書讓陳驀翻閱。

     但是問題來了,那幾卷兵書上的字陳驀大多都不認識。

     當然了,並不是說他大字不識,而是指他不太熟悉古代的文字,尤其是一些比較生僻的字眼,華佗所贈他的《人體穴位圖解》和王越留下的《墨子劍法》,也是陳驀琢磨了許多才慢慢明白的。


     聽陳驀那麼說,唐馨兒是又好氣又好笑。

     「那妖女叫你殺人,就沒教你讀書識字?」

     這種語氣的句子在這兩月中並不少見,很顯然,唐馨兒對張素素的印象極其之差。

     見陳驀表情尷尬,而且對自己直呼妖女隱隱有些不愉,唐馨兒暗暗嘆了口氣,手把手教陳驀識字、練字,時而還教他琴棋書畫,畢竟唐馨兒並不想見到陳驀每日在殿內練劍,倒不是出於怕被殿外禁衛發覺的顧慮,而是陳驀的劍招帶著濃重殺意,令唐馨兒感到渾身不舒服。

     也難怪,畢竟陳驀的武藝,幾乎都是在實戰與廝殺中領悟的,招式中難免帶著幾分懾人的殺意。

     就這樣過了兩個月,洛陽皇宮刺客風波漸漸平息,潁川黃巾陳驀仿佛人間蒸發,沒有絲毫音訊,而洛陽城中天子遇刺的謠言,卻漸漸平息,見此,宮內傳出了天子劉宏服用丹藥,駕鶴西去,得道成仙的消息,換句話說,天子駕崩了。


     這下好,陳驀更加走不了了,畢竟是國喪期間,洛陽皇宮人滿為患,到處是駐守的禁衛,只要出了唐馨兒的寢宮,任憑陳驀肋生雙翅,也無法活著逃離皇宮。

     幸運的是,他的存在在人們心中漸漸銷聲匿跡,畢竟此時天下眾人所關注的,是立嗣一事,理所當然地,大將軍何進與西園禁軍統領、上軍校尉蹇碩之間的矛盾也越來越激烈,至於陳驀,在如今這個時候,只要陳驀不主動跳出來,幾乎沒有人會去理會他,畢竟,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哪怕他曾經刺殺了天子劉宏。

     但是從那時起,陳驀便發覺唐馨兒臉上失去了笑容,時而對著梳妝臺發呆,時而又長吁短嘆,眉宇間盡是憂慮。


     而這時陳驀正在殿內窺視殿外禁衛兵力分布,見守衛森嚴,沒有絲毫破綻,嘆了口氣只好返回,回來時卻見唐馨兒一副憂容滿面、愁眉不展的模樣,遂問道,


     「怎麼了?」


     「咦?」失神中的唐馨兒小小一驚,一回頭見是陳驀,沒好氣地望了一眼他,隨即微笑說道,「你去哪了?」


     陳驀指了指殿外,唐馨兒恍然大悟,搖頭說道,「國喪期間,皇宮守衛尤為森嚴,要想闖出去,難如登天!」說著,她好似想到了什麼,咬了咬嘴唇略微一猶豫,說道,「你當真想離開皇宮?若是你答應妾身從此不與那妖女張素素有任何往來,妾身便有辦法將你安然送出皇宮!」說著,她頓了頓,帶著幾分勉強的笑意繼續說道,「你要好好考慮,如果沒有妾身相助,妾身敢斷言,你絕對無法順利離開皇宮!」


     見她又提起此事,陳驀沉默不語,見此,唐馨兒微微嘆了口氣,用帶著幾分莫名的口吻,「真不知那妖女有何本事,令你如此傾心!罷了,君子不強人所難,妾身雖弱質女流,卻也明白人情世故,既然你不願意,妾身便不再強求,過些日子,妾身會安排你混出皇宮的……」


     「你……你有辦法?」


     唐馨兒微微點了點頭,不過看得出來,她似乎並不想過多解釋。

     就在這時,侍女翠紅匆匆跑了進來,一臉焦急說道,「小姐,娘娘來了,帶著好多人!」她口中娘娘,指的便是何美人。


     見翠紅說帶著好多人,陳驀心中一驚,正要說話,卻見唐馨兒平聲靜氣地說道,「並非你所想的那樣……你暫避一下,免得被娘娘看到。」

     陳驀點點頭,一攀廊柱,躍身上了房梁,躲在陰暗處。

     沒過多久,就見殿門大開,何美人帶著好些宦官宮女走入殿內,陳驀這才明白,原來侍女翠紅口中的好多人,指的只是宦官宮女而已。

     但是一琢磨,陳驀又感到有些納悶,畢竟在這兩月中,何美人陸陸續續也曾來過許多次,但是每次僅帶著兩名侍女,今天這是怎麼了?

     望著那些宦官宮女手中捧著的一只只紅妝小盒,陳驀心中更是驚疑。

     「奴見過東宮!」早在何美人邁入殿門之前,唐馨兒便站在殿內恭迎,一見何美人入內,盈盈一拜。


     「免禮!」何美人微笑著擺了擺手,看著她春光滿面的模樣,很難想象她的丈夫天子劉宏僅在兩個月前才慘遭刺殺,怪不得有人說皇宮內勾心斗角多過人情親情,那不是沒有道理的。

     「幾日不見,馨兒又添幾分姿色……」

     「娘娘取笑奴了,馨兒幾分薄姿,哪里比得過娘娘……」


     「咯咯,小妮子就是會討本宮喜歡!」何美人咯咯一笑,風情萬種地指身前,說道,「都拿上來吧!」

     那些宦官宮女一聽,見將手中的紅妝木盒捧上,里面盡是金銀玉軟,頭簪、首飾一應俱全,全都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忽然間,陳驀注意到唐馨兒眼中閃過一絲陰霾,卻強作歡笑與何美人閒聊著,聽著兩人的對話,陳驀終于明白了緣由。

     沒聊多久,何美人便離開了,見唐馨兒獨自坐在案前嘆氣,陳驀從梁上躍了下來。


     「你要嫁給劉辨?」

     唐馨兒轉過頭來,帶著幾分苦澀,說道,「你聽到了?」


     陳驀點了點頭。

     幽幽嘆了口氣,唐馨兒的臉上又浮現幾絲微笑,不失儀態地說道,「過些日子,妾身會向娘娘懇請出宮祭拜雙親,到時候你只需藏在車內……」


     還沒等她說完,陳驀問道,「你好像不願意嫁給劉辨?」

     唐馨兒的聲音戛然而止,苦澀一笑,喃喃說道,「真是別致的說法,我願意又如何?不願意又如何?我不過是娘娘用來拉攏朝中賢士的籌碼,自我入宮那時起,便注定要嫁給太子辨,成為太子妃……那時便早已注定……」說著,她微微嘆了口氣,轉而望向陳驀,靜聲說道,「聽妾身一句話,出宮以後莫要再與那妖女有任何瓜葛,堂堂大丈夫,如何能任憑一女子驅使?若是你醒悟,欲入朝為官,上報國家、下安黎民,妾身可以幫你令人假造祖籍出身,還可幫你引薦,你尚且年幼,何必為了一個妖女自毀前程?」

     「我並非做官的料,」陳驀微微搖搖頭,問道,「你呢?」

     「我?」唐馨兒愣了愣,苦澀說道,「我還能怎麼做呢?」


     猶豫了一下,陳驀沉聲說道,「若是你不願意嫁給劉辨,我帶你離開這里!」


     望著他認真的眼神,唐馨兒猛然間感覺心口狂跳不已,回想起當初遇到時的尷尬場面,連帶著呼吸也微微有些急促,連連搖頭說道,「不可!娘娘雖說視我為聯姻手段,但終究待我不薄,我如何能一走而之,傷了娘娘的心,更敗壞了家父一世清譽……」說著,她頓了頓,喃喃說道,「即便是出了皇宮又能怎樣?無親無故、天下雖大,何處是我容身之所?倒不如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規勸太子日后成為一位有道明君,能使天下黎民安居樂業,不至顛沛流離,背井離鄉,餓死他方……」


     當夜,二人各懷心事,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然而沒過幾日,皇宮內卻因為立嗣之事,連續鬧出數次風波……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5:57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6:46 AM 編輯

第一卷 第三十九章 深宮變故


     中平二年五月間,洛陽皇宮里傳出天子駕崩消息,舉國哀傷。


     國喪期間,西園禁軍統領、上軍校尉蹇碩懷著對劉宏的忠誠,欲遵照劉宏意願,尊劉協為帝,因此與十常侍張讓、趙忠等輩合謀,欲誅殺大將軍何進。


     蹇碩原本就是宦官出身,張讓、趙忠等人與他也算親近,數人謀劃一番,便假借商議立嗣之事,請大將軍何進入宮商議,言辭中隱隱帶有屈身求之知意。


     要知道何進雖說擔任大將軍一職,統帥舉國上下百萬兵馬,但是在皇宮之內,卻無法調動一兵一卒,畢竟西園禁軍皆是蹇碩心腹,就算是擔任禁軍中校尉職銜的曹操、袁紹等人,沒有蹇碩手令也無法調動麾下禁衛。


     而如今何進可謂正是人生得意之處,又見蹇碩令人傳來的口訊中暗指投靠於他,擁護劉辨為帝,何進更是得意,也不細想請便欲赴約。


     雖然那何進只是一個無謀的匹夫,靠著妹妹何美人受寵才坐上這大將軍職位,不過他麾下文武中,卻有諸多見識廣遠的人,他們一眼就看出這是蹇碩欲擒故縱之計。


     何進一聽面色大駭,心生疑竇,此時,與何進素有交情的蹇碩麾下禁軍司馬潘隱前來報訊,說是暗暗調動禁衛埋伏於皇宮之內。


     何進聽罷勃然大怒,令人連夜出城,憑大將軍虎符調集京郊御林軍五千,一面叫袁紹、曹操等人為將,誅殺蹇碩,一面又引荀攸、鄭泰等三十余員大臣,闖入皇宮,雷厲風行決議立嗣之事,不給蹇碩任何應對時間。


     蹇碩顯然沒有預料到何進竟然膽大包天,撇下他在天子劉宏靈柩前立劉辨為太子,等他反應過來時,滿朝文武已經承認了劉辨的太子之位。


     當第二天的太陽再次升起時,皇宮之內屍骸遍地,西園禁衛與京郊御林軍,這兩支原本同為護衛洛陽的軍隊,卻在權利的促使下,不得不自相殘殺。


     此時皇宮內的血腥,比起陳驀入宮刺殺之時有過之而無不及,尤其是夜里士卒們嘶聲力竭的的喊殺聲,令唐馨兒主僕二人徹夜難眠。


     就在這時,陳驀點起一盞燈臺,依著殿門旁一根廊柱擁劍而坐。


     不知怎麼,唐馨兒的心神忽然安定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便醒了,或許是因為昨夜的廝殺聲吵到了她,或許是為了別的,她的臉上猶帶幾絲疲倦神色,頗有幾分別樣姿色。


     等她走到殿門前一看,卻見陳驀依舊保持著昨夜的姿勢,擁劍坐在殿內,不由得,唐馨兒的心中萌生一種異樣的感覺。


     忽然,她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在陳驀尷尬的目光中,走到他身邊,俯下身細細嗅了嗅,隨即皺緊了雙眉,低聲說道,「昨日……你殺人了?」她依稀從陳驀身上聞到幾絲血的味道。


     面對著唐馨兒清澈無瑕的眼神,陳驀猶豫了一下,說道,「有幾個家伙想闖入殿內,被我殺了……」侍女翠紅詫異地望了一眼陳驀,隨即輕輕推開門小心翼翼地望外張望,剎那間,她的臉上露出了濃濃驚駭神色,連聲說道,「小姐,小姐……」


     狐疑之下,唐馨兒順著侍女所指望外望去,愕然看到殿外躺滿了遍地屍體,西園禁衛、京郊御林軍,何止上百。


     望著唐馨兒那慍怒的神色,陳驀低聲說道,「我只殺了三個,那些是他們自相殘殺!」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辯解。


     唐馨兒愣了愣,用歉意地目光望了一眼陳驀,隨即低聲說道,「殺人終究不好,若是早知昨日有此禍事,我等應當躲起來,那些兵士搜不著我等,自然會離去……」說罷,頓了頓,嘆了口氣說道,「你且洗漱一番,小紅,替他準備熱水,今日我便去懇請娘娘,求娘娘讓我出宮拜祭雙親……」


     雖說唐馨兒很想履行承諾,將陳驀送出宮外,但是如今光景,何美人如何會放心叫她離開?畢竟她是未來的太子妃,是自己數年前邊早已內定的兒媳,更別說是在成婚前夕。


     連續過了數日,唐馨兒才得到何美人傳來的口諭。


     何美人並沒有應允唐馨兒出宮拜祭雙親的事,只是同意讓她派心腹侍女代替出宮,待成婚之后、風波平息,再來彌補這事。


     唐馨兒明白,這是何美人的好意,她無從辯解,想來想去,她只有讓侍女翠紅代替她出宮祭拜雙親,代她將陳驀送出城去。


     當一切置備妥當時,已經到了五月下旬,雖說大將軍何進早已誅殺了蹇碩,然而宮內氣氛卻仍然那般緊張,原因無外乎張讓、趙忠等輩僥幸逃過了一劫。


     倒不是何進不想誅殺這些官宦,而是張讓等人見勢不妙,依附了何美人。


     按理來說何美人也不會包庇這些宦官,要怪就怪如今何家在洛陽的勢力太過于鼎盛,見張讓等人投靠自己,意氣風發的何美人便將他們從何進的手中保護了下來,畢竟宮內除了她以外,還有劉宏之母董太后,何美人需要這些宦官來時刻注意那位西宮太后,嗯,是太皇太后。


     畢竟有些時候,雖說能用權利辦到一些事,但是對于名聲來說終究不好,極為看重何家名聲的何美人需要一些能夠處理這些事人,而張讓等人,便是最好的人選。


     在此後數日中,東宮何美人因為權力之事與西宮董太后相惡,董太后雖說是先帝劉宏之母,然而卻無多少實權,手下又無多少能人,被大將軍何進遣送河間,害死于半途。


     至此,洛陽皇宮內何家一支獨大,蓋過其餘。


     正所謂禍起蕭墻,這話絲毫不假,因為何美人的婦人之見,從而導致張讓等輩僥幸逃過一劫,但是此舉顯然是養虎為患,要知道張讓等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他們只是一些無德小人。


     什麼叫無德小人?


     那便是白天還對你推心置腹、表達衷心,夜里卻思忖如何將你除掉的家伙!或許也不怪張讓,畢竟,雖說何美人原因保全他們,但是大將軍何進卻日日思忖如何將其連根拔除,為了活命,張讓等十常侍商議一番,準備搶先下手。


     那一日,唐馨兒獨自一人坐在殿內望著窗外發呆,一直到了傍晚時分。


     他,走了呢……


     那個年紀比自己還小上一兩歲,卻膽大包天,敢于獨自一人闖入皇宮刺殺當今天子的歹人……


     潁川黃巾,陳驀!


     他現在應該已經離開皇宮了吧?


     他會去哪呢?


     難道又回去了那妖女身旁?


     一想到那名叫做張素素的妖女,唐馨兒的眼中便露出了幾分厭惡之色,但是在厭惡之餘,她也有幾分好奇,幾分羨慕……


     在遇到那名膽大妄為的刺客之前,唐馨兒無法想象堂堂男兒之身竟然會心甘情願憑藉一個女人驅使,憑對方一句話,他不惜沾滿鮮血,不惜與整個大漢朝廷為敵。


      「陳……驀……」


     如果他沒有遇到那個妖女,或許他不會殺死那麼多人吧,或許也不會成為人人唾罵的刺客……


     等候日落西山,侍女翠紅回來了。


      「送走了麼?」唐馨兒問道。


      「嗯!」侍女點點頭,說道,「按著小姐的囑咐,奴婢將那些護衛支開之後,才讓他從車內出來,奴婢敢肯定絕對沒有人看到。」


      「那就好……」唐馨兒幽幽嘆了口氣,目光不由地望向殿內其中一根廊柱,眼神中隱隱帶著幾分失落。


     因為在這近兩個月中,他每晚都是擁劍坐在那根廊柱下歇息的……


     但是現在……


     望著唐馨兒失落的神色,侍女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小姐既不想他回到那個妖女身邊,為何要助他離開皇宮?奴婢倒是以為,他的武藝不錯,不如留他在宮內擔任護衛,最近宮內局勢不穩呢……」


      「他有心離去,妾身又何必強人所難……只希望他聽得妾身一句勸,早早離開那妖女……」


      「哦!」


     說話間到了夜晚,唐馨兒簡單吃了一些飯食,早早便要歇息,忽然聽到宮內喊殺聲大作,而且那陣廝殺聲越來越近。


     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心神大亂的她下意識望向殿內的那一根廊柱,卻發現那里空空如也,不由得,她的眼中露出幾分別樣的失落。


     就在這時,侍女翠紅匆匆從殿外跑了進來,急切說道,「不好了不好了,御林軍殺進宮了,不明緣由,見人就殺,小姐快躲躲吧!」


     御林軍?


     唐馨兒愣住了,那不是大將軍何進麾下兵馬麼?


     為何要殺入宮內?而且不明緣由見人就殺?


     唐馨兒當即便想到前幾日的禍事,回想起那滿苑的屍骸,心中驚懼,畢竟她只是一個弱質女流,六神無主地在殿內來回走了半天,也不知究竟該躲到哪里,想來想去,她只有跑到殿門處,窺視外邊動靜,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正如侍女翠紅所言,片刻之後,一大批手執火把的御林軍如潮水般涌入皇宮,於各處放火,又封鎖門庭,闖入各處宮殿,但凡見到宦官,不問緣由,就地誅殺。期間又有不少西園禁衛,見御林軍闖入皇宮,殺機頓生,為報數日前之仇,與御林軍殺到一處。


     「殺!為大將軍報仇!」


      「袁校尉有令,但凡閹官,不論大小,就地誅殺!」


     唐馨兒隱隱聽到那些御林軍的喊聲,直聽著她心神一震。


     大將軍何進竟然被害了?


     在細細傾聽下她才逐漸明白過來,原來張讓等人為了活命,搶先下手,假借何美人口諭請何進入宮赴宴,而何進如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意氣風發,見是妹妹相召,也不起疑,不聽手下勸告,獨自來到宮內赴宴,卻不想被區區幾十名西園禁衛所殺。


     剛擔任司隸校尉的袁紹一聽此事,暗暗惱怒何進不聽自己建議、養虎為患,當即點起五千御林軍殺入宮內誅殺張讓,期間遇到的宦官,無論大小,盡數斬殺,從而又引發了西園禁衛與京郊御林軍之間的第二次自相殘殺。


     然而宮內宦官中也不乏頭腦靈活者,見到這場禍事,紛紛逃入東、西苑皇室女眷寢宮,或是挾持嬪妃,或許是尋求庇佑,那些御林軍一見,便四處闖入宮殿,一番屠殺下,也不知傷了多少無辜女眷,死了多少無辜宮女。


     即便是素來端莊從容的未來太子妃唐馨兒,在見到那陣響徹震天的喊殺聲后卻顯得六神無主,露出一副驚懼神色,她原以為何美人會派人過來保護她,但是很遺憾,就連何太后如今也是自保不暇,哪里還顧得上她?


     又驚又懼之下,唐馨兒也不知從何處找來一柄短劍,握在手中,渾身顫抖地與侍女翠紅躲在殿門后。


     忽然間,殿門被推開了,唐馨兒隱約見到一名禁衛踏入殿內,因為心中實在太過驚恐,又被對方身上血腥氣味影響,以至于她手一哆嗦,下意識地將短劍刺了過去。


      「叮!」短劍硬生生刺在對方胸口,但是卻詭異地響起一聲金戈交擊之聲,鋒利的短劍,竟然無法傷到對方分毫。


     完了!


     唐馨兒萬念俱焚。


     就在這時,她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極其熟悉的聲音,似乎眼前這人對於她的做法感到十分疑惑。


      「唔?」


     聽著那熟悉的聲音,唐馨兒猛地抬起頭來,銀牙輕咬紅唇,一直勉強壓抑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一頭撲到對方懷中,不住地哭泣著。


     這名御林軍正是去而復返的陳驀,在離開皇宮之後,他便回到了張素素身邊,但是心中卻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於是去而復返,到了皇宮外一打探,卻發現大批御林軍正殺出宮內,四處放火,偌大皇宮火光沖天,喊殺聲陣陣。


     於是,他便趁亂混入了皇宮,途中有不少御林軍見他一身禁衛鎧甲,相繼對他展開攻擊,畢竟西園禁衛和京郊御林軍如今可算是結下了深仇大恨。


     但是陳驀卻無暇顧及這些,一連殺了數人將對方震懾住後,便抽身脫離戰局,趕在那些御林軍與西園禁衛之前緊趕慢趕朝著唐馨兒寢宮趕來,卻沒想到剛踏入殿內,卻遭到了唐馨兒的[襲擊]


     唔,姑且算是襲擊吧,雖說那股力道實在是弱地嚇人,又沒有任何殺意,僅僅是為了自衛恐嚇對方,以至於陳驀壓根就沒有察覺到。


     哭了片刻之後,唐馨兒的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以至於她對自己剛才的失態感到十分尷尬,面頰羞紅,不敢抬頭看陳驀。


     唐馨兒又氣又羞地暗暗責怪自己剛才竟然如此失態,但是不知怎麼,有他在身邊,她詫異地感到十分安心。


      「你不是回去了麼?」


      「嗯!」


      「那……為什麼又要回來?」


      「誰知道呢!」


     聽著他那略帶揶揄的玩笑,唐馨兒連帶著耳根都羞地通紅,既想狠狠瞪他一眼以表示自己的不滿,卻又不敢抬頭望他。


     這時,陳驀那過人的耳力注意到那陣喊殺聲越來越近,遂輕輕拍了拍唐馨兒肩膀,低聲說道,「我暫時不會走的,所以……可以先放開我麼?」


     這句似曾相識的話,無疑讓唐馨兒倍感羞澀,下意識離開陳驀懷抱,心口一陣猛跳。


     不過陳驀可沒閑情去欣賞眼前麗人的羞澀,轉身大步走向殿外,沒走幾步,卻被唐馨兒一把拉住。


      「你……你去做什麼?」


     陳驀愣了愣,低聲安慰道,「放心,我不會離開……」


      「我不是那個意思,」唐馨兒握著陳驀的右手搖了搖頭,猶豫一下,低聲說道,「別……別再殺人了……殺人,終究不好……」


     望著她那懇求的目光,陳驀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我盡量……」


     當那些舉著火把的御林軍殺到殿外時,他們依稀見到殿外站著一個人,身穿禁衛甲胄,擁劍而立,當即殺了過來。


     只見陳驀眼神一凜,手中寶劍一頓,竟然連帶著劍鞘頓入地面青石中,隨即雙手往腰間一摸,各自摸出四柄寒光四射的短劍,信手一揮,八柄短劍伴隨著數聲慘叫,轉眼間奪走了八名御林軍士卒的性命。


     這些御林軍士卒何曾看到過如此絕技,呆呆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鏘!」


     在那些御林軍驚駭萬分的目光中,陳驀拔出地上寶劍,信手一揮,黑色的勁氣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劍痕。


     隨即,只見他手握利劍,眼神冷冽地注視對面的御林軍士卒,沉聲說道,「此乃太子妃寢宮,誰敢放肆?!」


     說話間,他身上釋放出極其強大的氣勢,那黑色的戾氣猶如風暴般席卷庭苑,期間好似隱隱有猛獸咆哮,電光閃爍。


     「越此線者,死!」


     一時間,數百御林軍士卒,無人敢動。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6:28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6:48 AM 編輯

第一卷 第四十章 深宮變故(二)



     中平二年間,天子劉宏駕崩,皇宮頻頻生亂,天下人屏息凝視洛陽變故,而洛陽百姓更是戰戰兢兢。


     當然,其中不包括張素素,相反地,她的心情十分愉悅,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派手下刺殺朱雋不成,被對方僥幸逃脫。


      「一群酒囊飯袋!」想起此事,張素素便心有餘怒。


     依靠著《天》卷下冊《奇門遁甲》卦象顯示,那朱儁分明會輕裝趕來洛陽,護衛的人數、所行的路線張素素幾乎算地絲毫不差,然而即便這樣,派出去的黃巾卻仍然無法成功刺殺朱雋。


      「若是小驀……」


     望著案上的棋盤,張素素秀目中閃過幾絲眷戀。


      「若是小驀的話,肯定能輕松刺殺朱雋老賊……」


      「不過……」


     忽然,張素素好似想起了什麼,眉宇間微微露出幾分憂慮。


     那是在昨天,她在洛陽居所拜祭了大伯張角、二伯張寶、以及父親張梁後,她便派人密切關注著皇宮內的變故,因為她麾下最得力的幹將陳驀此刻仍然被陷在皇宮之中。


     雖說憑借奇門遁甲的卦象,張素素知道陳驀仍然生存,仍然躲在皇宮內某處,雖說不至性命攸關,然而怎樣將他從皇宮裡救出,卻成為了張素素心頭的煩惱。


     為此,她不惜一切代價想與躲在皇宮內的陳驀取得聯系,為此犧牲了不少黃巾細作的性命,但是卻無法起到絲毫效果。


     然而就在昨天,她最信任的男人竟然絲毫無損地從皇宮內回來了,這原本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但是就在張素素歡喜無限地撲到他的小驀懷中時,卻震驚地聞到了幾絲胭脂的香味。


     雖說自古以來,男人胭脂抹粉也不在少數,尤其是春秋戰國年間,即便是在漢朝,也有不少書生、學士仍然保持著這個習慣與傳統,但是張素素很清楚,其中絕對不包括他的小驀。


     那是來自於其他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味……


     登時,她的心中咯噔一下,沒來由地升起幾絲莫名的恐懼。


     除此之外,張素素很明顯感覺到陳驀對自己產生了些許疏遠,兩人間仿佛出現了某種芥蒂,不再向往常那樣親密。


     雖然心中驚疑不定,然而張素素臉上卻沒露出半分異樣,仍然像往日那樣溫柔地對待陳驀,而陳驀則一直顯得心事重重。


     沒過多久,陳驀便出去了,而他這一走,張素素那張艷麗的臉登時便沉了下來,猶如暴雨前的密布烏云,陰沉地嚇人。


     她現在哪里還顧得上朱雋,那股幽香的胭脂味久久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源于女人的第六感,張素素很清楚地感覺到,她與她的小驀之間,出現了另外一個女人……


     那一夜,張素素一宿未睡,一直在房中等待著陳驀,然而一直到了第二天,她的小驀還是沒有回來。


     懷著滿心的疑問,張素素用奇門遁甲一算,卻驚訝地發現陳驀竟然又回到了皇宮之內。


      「呵,是宮里的女人麼?」


     她眼中露出的駭人目光,甚至驚住了前來報訊的黃巾細作。


     就在張素素咬牙切齒的同時,在皇宮之內,她所暗暗詛咒的對象,未來的太子妃唐馨兒正剛剛梳洗完畢,在侍女翠紅的幫助下梳理著長髮,期間,她一雙秀目時而望向殿內那根廊柱之下,望著他擁劍席地而坐、閉目養神,目光中時而流露出幾分別樣的感情。


      「小姐?您看什麼呢?」侍女翠紅似乎是發覺了唐馨兒的古怪之處,小聲揶揄道。


      「什……什麼?沒……沒看什麼呀……」在侍女作怪的目光下,唐馨兒羞憤地別開目光,胸口一陣狂跳,望著銅鏡中那朦朧的人影胡思亂想。


     沒想到他竟然回來了,回來救自己……


     真是一個重情……情義的人!


     年紀比自己還小,武藝卻那般高強,竟然以一人之力駭住了那些京郊御林軍,這是何等的氣魄!


     有如此氣魄的他,怎麼能屈身當一名刺客呢?既然有這番能耐,便應當為國效力,上報國家、肅清朝綱,下安黎民,剿滅不臣,光耀門楣以報列祖列宗,何必屈身供那妖女驅使?


     如此豈是大丈夫所為?


     其實在昨日助他離開皇宮之後,唐馨兒心中便隱隱有些候悔,隨後一聽他果然是回到了那個妖女身邊,她心中十分生氣。


     而如今既然他又回來了,唐馨兒暗暗打定主意,要將他留在宮內,免得他再受那個妖女蠱惑,做出一些傷天害理的事,要規勸這位年紀比自己還小的刺客走向正道。


     在將近三個月的相處中,在每日的點點滴滴中,唐馨兒了解到,他並不是一個濫殺的人,相反的,他的性格很善良,很溫柔,只是他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內心。


     回想起昨日皇內的禍事,回想起他站在殿門之外,提三尺擋住數百御林軍的豪情,唐馨兒的心不由地砰砰直跳。


     但是,她是未來的太子妃。


     自古英雄愛美人,但是反過來說,又有哪個女兒家不希望自己心慕的對象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呢?


     但是,她是未來的太子妃。


     他為人很和善、很溫柔,除了有些沉默寡言,確實是一個好男兒,若是有個安分守己的女人日日規勸他,日後必定是大有作為,唔,先托人替他假造出身、祖籍吧,否則他黃巾的身份始終是個禍患,隨后再托人將他安排到軍中,待過兩年,再為他尋一戶正經人家女兒……


     不知怎麼,想到這里,唐馨兒心中隱隱有種不情願,或許她自己也有所察覺。但是,他是未來的太子妃。


     察覺到自己內心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她是太子妃,是未來的太子妃,絕對不能做出任何失德的事,敗壞唐家門風,敗壞了父親一世清譽。


     在此之前,唐馨兒從未如此痛恨自己這[顯赫]的身份。


     「怎麼了?」


     忽然,她的耳邊傳來一句問話。


     唐馨兒下意識地轉過頭去,見他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心口一陣狂跳,頭不自覺地低了下來,吞吞吐吐說道,「沒、沒什麼……」


     「唔?」


     「你……」望著對方疑惑的目光,唐馨兒只感覺自己羞澀不已,岔開話題說道,「這樣好麼?你好不容易才離開皇宮……這次再想離開,可不會那麼輕易了……」


     她說地不錯,平息了禍事的皇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守備森嚴,想要出去,難如登天。


     「後悔麼?」她幽幽問道。


     「呵,」陳驀淡然一笑,略帶幾分輕松地說道,「你曾經救過我一命,於我有恩,如今我這算是報答你吧……」


     他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所說的話,在唐馨兒耳中卻是另外一種意思。


     「妾身可沒讓你回來搭救妾身……」


    「唔?」


    「妾身希望的,只是讓你離開那妖女,但是你辜負了妾身的期望,還是回到了那妖女身邊,所以,你還是欠妾身一個人情!」


     「呃……」陳驀愣了愣,望著唐馨兒略帶幾分氣憤的表情有些轉不過彎來,愣了半響喃喃說道,「但……但我不是也救了你麼?」


     「哼,別想蒙騙過關,今早妾身托人問過了,昨日那些御林軍,搜查的宮內的宦官,妾身又不是那些宦官,他們如何會害妾身,所以,不算救妾身一命!」


     「這……」


     望著陳驀滿臉愕然,唐馨兒心中暗暗一樂,強忍著笑說道,「所以,妾身還是你救命恩人,對吧?」


     陳驀想了半天,緩緩點了點頭。


     「既然你欠妾身一個人情,那麼妾身所說的話,你是不是應當聽從?你可以安心,妾身絕不會讓你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


     「那……好吧!」


     「真的?」


     「嗯!只要我力所能及之事……」


     「當真?」


     「當真!」


     「那麼,妾身說的話你會聽從咯?」


     「嗯!」陳驀點點頭。


     「不會有怨言麼?」


     「嗯!」陳驀再次點頭。


     「不會不情願麼?」


     「嗯!」陳驀再一次地點了點頭。


     「會離開那個妖女麼?」


     「嗯……唔?」陳驀的聲音戛然而止,連帶著晃動的腦袋也僵在那里,隨即無奈地望了一眼唐馨兒。


     嘁,可惜!


     唐馨兒暗暗有些泄氣,隨即仿佛帶著幾分賭氣的神情,問道,「妾身當真有些好奇,那妖女為何能叫你如此傾心,她長地很好看麼?」


     「是吧!」陳驀點了點頭。


     「比起妾身呢?」微微有些臉紅的唐馨兒帶著幾分賭氣的意思問道,從某個角度可以看出,或許她對於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


     「這……」望著唐馨兒那期待的目光,陳驀撓撓頭,尷尬說道,「差……差不多吧!」


     「耶?」唐馨兒瞪大著明亮的眼睛望著陳驀,心中隱隱有些失望,難以置信地問道,「真的?」


     「嗯,是吧……」


     唐馨兒愣了半天,這才釋然地點了點頭,帶著幾分揶揄說道,「怪不得你如此傾心于她……」說著,她頓了頓,語重心長說道,「大丈夫何患無妻?似那樣心狠的女人,妾身勸你還是莫要過於靠近……」


     從她的語氣中,陳驀聽的出來,她對于張素素沒有絲毫好感,苦笑地搖了搖頭,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她以前不是那樣的,我最初遇到她時,我還是波帥麾下一小卒,她隨她二伯張寶到潁川黃巾營寨視察,督促波帥早日北上與大賢良師匯合,一同攻打汜水關……那時的她,清純、溫柔,待人和善,沒有絲毫功利之心……」說著,陳驀便將當時的情況簡單與唐馨兒說了一遍,當聽到陳驀獨自一人為張素素斷後時,唐馨兒屏著呼吸,露出一臉的驚駭神色。


     「後來呢?」她焦急地問道。


     「後來我在陳留養傷,素素在周大哥和裴大哥的護送下到了廣宗,眼睜睜看著親人相繼死去,憤恨之下萌生報復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原來如此……」聽了陳驀的話,唐馨兒心中感慨萬分,暗暗對於自己之前不明究竟就罵對方妖女之事十分羞愧,但即便如此,對於張素素的做法,她還是無法接受,尤其是蠱惑陳驀刺殺雒陽有功之士一事。


     「我會幫她,並不完全是因為那個承諾,她只不過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卻經歷了重重坎坷……」


     「你自己不也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年紀不大,口氣倒是大得很……」


     「呵,」陳驀微微一笑,也不辯解,回憶著當初的日子,低聲說道,「我之所以會回到她身邊,是因為她需要我……」


     「那如果某一天她不再需要你了呢?」唐馨兒帶著幾分莫名語氣,意有所指地說道。


     「那麼,我對她的承諾,便算是履行完畢了!」


     聽著他的話,唐馨兒為之動容,她簡直無法相信,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


    「所以,在她[]你之前,你絕不會[]她不顧,是麼?」


     「是!所以,請別讓我為難……」


     望著他帶著幾分請求的目光,唐馨兒幽幽嘆了口氣,點點頭說道,「妾身明白了,日後再不會說出讓你離開她的話。再者,妾身即便同情她的坎坷,但是她的做法,妾身始終無法認同!」


     當夜,唐馨兒在榻上輾轉反側,腦中憑著陳驀的描述,猜測著那名素未謀面的妖女張素素的模樣。


     說實話,唐馨兒很同情張素素,畢竟兩人身世大致相似,都是父母逝世、至親不再,而自己很幸運地得到了何美人青睞,收入宮中,雖說人生從此充滿無奈,但至少是衣食無憂,不必受那饑寒交迫,而張素素顯然沒有自己好運,父親、大伯、二伯皆是[犯上逆黨],人人得而誅之,而她自己又被仇恨沖昏頭腦,妄圖推翻漢室為至親報仇雪恨,可想而知,她所選擇的道路,是何等的艱辛。


     因此,唐馨兒同情她,卻絲毫不可憐她!


     此后十餘日,皇宮種種禍事告一段落,因為大將軍何進被十常侍說殺,司隸校尉袁紹率御林軍殺入皇宮,一番血洗之后,宮內兩千余宦官十死八九,鮮有能逃生者。


     期間,張讓與段珪竟然趁亂挾持天子劉宏兩位幼子北逃,一直逃到北邙山角,卻不想被司徒王允、太尉楊彪等朝中忠臣率家丁僕人追上。


     張讓見大勢已去,投河自盡,段珪妄圖反抗,被河南中部掾吏閔貢所殺。當日起東海,天濛濛亮時,司徒王允等朝中元老這才覓著少帝劉辨與陳留王劉協,君臣痛哭一番后,返回皇宮。


     原以為一切禍事到此為止,卻不想這僅僅只是亂世開端……

     就在王允、楊彪等人外出洛陽尋覓少帝並陳留王時,就在陳驀在洛陽皇宮震懾數百御林軍,保護唐馨兒主僕二人周全時,有一支兵馬悄然來到了雒陽城外,與王允等人撞了個正著。


     當時天色濛濛亮,遠遠就見道上塵土飛揚,旗幟蔽日,一會兒工夫,一支精騎擋住了王允等人去路,為首一員大將,虎背熊腰、絡腮胡子、模樣粗狂,身上披精鐵虎甲,頭系虎簇之冠,眼神凌厲,正是西涼刺史董卓。


     當時人人震驚,不知那董卓究竟懷著什麼心思,而太子劉辨更是惶惶而不能言,唯有陳留王敢于上前質問。


     沒想到陳留王那一番話,卻叫那董卓乖乖下馬叩拜,口稱前來護駕。


     王允等人當時都以為董卓口中的護駕指著的年幼的少帝劉辨,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其實董卓所指的,是陳留王劉協!


     說到董卓,或許人人都會認為他是把持朝堂、禍患宮廷的亂臣逆子,但是這樣一個人物,為什麼要廢了懦弱的少帝,而擁立年幼有主見的陳留王劉協為天子呢?


     原因很簡單,董太后姓董,董卓也姓董,兩者雖然不是同出一支,但卻有旁親之情,當時大將軍何進把持洛陽,以至于何美人在皇宮之中一人獨大,不將劉宏之母董太后放在眼里,而那時唯一站在董太后一方的西園禁衛統領蹇碩已死,以至于董太后在洛陽無人能用,為了避免愛孫劉協像他母親王美人那樣被何美人所迫害,董太后便秘密令人傳書于西涼,召西涼刺史董卓入京,與何進分庭抗衡。董卓率八千西涼鐵騎一路趕來,緊趕慢趕,卻不想竟然晚到了幾日,董太后早已被何進害死于河間,也因此,他這才恰巧遇到了少帝、陳留王並王允、楊彪一行人。


     在此之前,董卓從未見過陳留王劉協,見他厲聲喝問在先,言語撫慰在後,從始至終,未出差錯,董卓心中暗暗驚訝,又兼陳留王劉協自由喪母,由董太后撫養長大,比較之下,與董卓較為親近。


     至此,董卓心中便暗生廢帝之心,但是因為來地匆忙,他麾下僅有八千西涼鐵騎,因此,他便將廢帝之心深藏心中,一面在謀士李儒的建議下,令麾下西涼鐵騎白日入城,夜晚偷遁于外,每日反復,叫滿朝文武看不清他麾下軍隊數目,不敢妄動,另一方面則極力拉攏洛陽原有兵馬,比如被暫時擱置的蹇碩生前麾下兩萬西園禁衛、以及已逝的大將軍何進麾下八萬京郊御林軍。


     在李儒經過了十幾日的交涉下,這兩支兵馬皆投向董卓,換句話說,如今的董卓,便如同當初的大將軍何進。


     俗話說得好,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劉辨、劉協兩兄弟的遭遇也是如此,大將軍何進在時,劉辨是朝中當仁不讓的皇帝人選,但是如今把持的朝政的,是董太后旁親一支,西涼刺史董卓!


     當真是八千西軍入宮廷,從此洛陽不姓何,果然,中平二年六月中旬,董卓見一切準備就緒,遂大排宴會,邀請朝中百官,述說廢帝一事。


     滿朝文武沒人敢說一個不字,唯獨並州刺史丁原!


     丁原是外臣,怎麼會在洛陽?


     原來,見董卓大肆收編何進兵馬,勢力愈加龐大,司徒王允心道不妙,連夜下書至並州刺史丁原手中,叫他日夜兼程率軍趕來制衡董卓,以免董卓效仿前大將軍何進,把持朝綱。


     或許是命運使然,丁原終究無法抗衡董卓,兵敗被殺,以至於董卓聲威更盛,於第二日在宮廷再次邀請朝中百官,叫麾下刀斧手立于庭院兩旁,自己則一手手執丁原首級,一手手執利劍,當真滿朝文武,廢少帝劉辨,擁立劉協為帝。期間袁紹倒是不滿董卓所作所為,然而他手中兵權早已被董卓架空,無奈之下,只有棄官離京。


     區區一個袁紹,董卓倒是不懼,只是袁紹背后袁家有些麻煩,因此,董卓便授了袁紹渤海太守一職,也算是給了袁家一個面子。


     對于陳驀來說,這些事顯然與他離地太遠,不過並不是與他絲毫無關,因為沒過多久,出身西涼、做事狠辣的董卓一不做、二不休,竟然鳩殺了少帝劉辨與何太后,算是報了董太后被何進所殺一仇。


     而劉辨,那是唐馨兒未來的夫婿,換句話說,唐馨兒未來太子妃的名號,已經形同空中樓閣,不足以嚇唬住任何人!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6 07:06 A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6 07:07 AM 編輯

第一卷 第四十一章 暗流



   董卓,字仲穎,隴西臨洮人,原本屯兵于西涼,為涼州刺史,在宮廷發生巨變時率軍抵達洛陽,繼而掌握了朝中大權,廢少帝劉辨,擁立劉協為帝,改年號為初平元年。


   要知道董卓可不比前大將軍何進那樣昏昧無能,他也稱得上是赫赫有名的武人,有主見、有權謀,統帥數萬西涼兵馬,對待政敵,董卓顯然要比何進心狠地多,他從來不和他與他建議沖突的人廢話,一個字,殺!

   只要殺光了與他意見相左的人,那麼剩下的自然會與他一條心,這是這位多年屯守在西涼的武人的思維方式。


   作為武人,如今董卓擔任相國一職,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威福莫比,顯然是位極人臣,世人皆以為他會將幼帝劉協當成自己的傀儡,但是事實上,董卓並沒有做出任何逼迫劉協的事。


   相反的,他確實是在教劉協帝王之道。


   為何大漢皇室頻頻生亂?為何外戚宦官橫行朝廷有恃無恐?


   董卓以為,這是皇權威儀已喪的體現!


   畢竟眼下大漢,早已不復往日平靜,天下盜賊多發,朝中禍事頻頻,已不再是太平盛世年間,作為一國之君,當是要有氣吞山河、睥睨天下的魄力。


   正所謂[亂世需用重典],董卓想教給劉協的,便是先秦嬴政的霸道,即便是王霸之道,但凡不服者,殺!


   倘若唯唯諾諾,自身毫無主見,如何能治理這偌大山河?


   為此,董卓將教授劉協孔孟黃老之道的學士盡數趕出宮外,亦嘗自稱太師,輔佐劉協治理大漢偌大天下。


   而他的教育方式,與別人大不相同,畢竟董卓是個武人,並未讀過多少書,他僅僅是想將自己多年的經驗傳授給劉協。


   董卓認為,自古以來,那位明君不是手染鮮血,秦王嬴政、漢高祖劉邦,比起用德操拉攏人心,最過便捷的方式,不外乎殺人立威。


   而如今漢室正值飄零、人心思亂,當用重典震懾天下宵小,重震皇室威信!

從某些角度說,董卓說的並沒有錯,但問題是,大漢受孔孟黃老學說影響甚深,別說滿朝文武無法認同,就連劉協一時之間也難以接受。


   或許董卓真的懷著一顆輔佐皇室的心,但是他的所作所為卻大有問題。


   首先,他派人鳩殺了何美人與少帝劉辨。


   因為朝中多有不忿他廢劉辨立劉協為帝的官員,為了斷了這些人的想念,出身西涼的董卓一招釜底抽薪,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何美人與劉辨鳩殺,這樣一來,不管那些朝官願意是否,只要還想在朝中為官,便只能輔佐劉協。


   要是惹得那些朝官不快,棄官而去,董卓也無所謂,畢竟偌大天下,有才能何止萬萬千千,倘若那些朝官心中憤恨,聚眾鬧事,那麼董卓便可以以叛逆之罪將他們盡早除去,免得日後生出禍端。


   董卓教授劉協的為君之道,那是徹徹底底、非常極端的王霸之道。


   或許有人認為董卓自稱太師,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這些都是他威逼劉協的表現,其實不然,要知道董卓是個武人,而且是一個久經沙場、多少次浴血奮戰的武人,但凡這類人,其實對掌握朝政並不多少興趣,僅僅只是為個虛榮罷了,人活一世,哪個不是為了光宗耀祖、光耀門楣而奮鬥一生?


   至少,董卓並沒有逼迫劉協,但凡國家大事,他仍然還是叫劉協自己做主,他只是看不慣朝中有些老臣倚老賣老,以此干涉劉協。


   當然了,也不怪朝中官員痛恨董卓,因為董卓在有些方面確實是欠缺道德。

別的不說,董卓曾多次夜宿皇宮,宮女,見到貌美者,甚至不過問宮內管事便將其帶到自家府邸玩樂。


   而且,董卓麾下西涼士卒也曾經假冒剿滅事宜,搶掠百姓,掠婦女財物、裝載於車,還歸洛陽,而對於此種惡行,董卓卻視若無睹、包庇麾下西涼士卒。


   朝中清流黨人,尤其看不慣董卓與他手下如此惡行,其實也難怪,要知道董卓與他麾下兵馬久屯西涼,誰都知道西涼是個什麼地方,百里無人煙、鳥不拉屎,荒涼至極,而平日里營中士卒用來取樂的方式,便只有飲酒與鬥毆,久而久之,世人便道西涼軍最過悍勇、卻也最無人性,其實那都是與環境有關。


   酒水、武藝、女人,這三樣不光是董卓最喜愛的,也是西涼士卒最喜愛的,其實那都不難理解,要怪就怪董卓如今太過強勢,惹地其他人心中不快,又見太過張揚、肆意妄為,如此才惹得朝中文武大臣心中憤慨。


   初平元年七月,因為摯友袁紹惹怒了董卓,如今在渤海為太守,驍騎校尉曹操在結束了早朝之后,也沒有了去其他地方玩樂的興致,準備回自家府邸。


   走著走著,曹操回想起了剛才早朝上的一幕,越騎校尉伍孚在朝服內暗藏短刀,于朝上刺殺董卓,卻不想反被董卓制服,最終落地個目無天子、以下犯上、行刺朝中大臣三大罪狀,施以剖剮之刑。


   唉!伍孚確實是個豪杰,只可惜行事太過莽撞,竟然想在朝上當著呂布的面刺殺董卓,這不是找死麼?


   曹操暗暗嘆了口氣,他依稀聽說呂布的事跡,原本是並州刺史丁原的義子,一身武藝無人能及,也不知董卓究竟使了什麼法子,竟然讓呂布棄丁原而投他。


   想到這里,曹操暗暗有些驚疑,因為對呂布行事的不解,以至于他在朝上時一直關注著呂布的一舉一動,方才伍孚從朝服內取出短劍時,曹操注意到呂布眼神微微一凝,他顯然是看到了,但是卻詭異地任何行動。


   究竟是為什麼呢?


   難道呂布與董卓間並不向外界所傳聞的那樣?亦或是呂布不認為董卓會這麼輕易地被伍孚用短劍傷到?


   唔,百思不得其解吶!


   微微嘆了口氣,曹操搖搖頭朝著宮外走去,對於越騎校尉伍孚行刺董卓的勇氣,曹操感到十分欽佩,但是欽佩之余,曹操只想說兩個字,愚蠢!


   明明是行刺,卻當著呂布並諸多禁衛的面行刺董卓,這不是找死麼?要知道如今的西園禁衛早已投靠了董卓,只要董卓一聲令下,片刻之下便會涌出無數人將你砍成肉泥。


   愚蠢!


   當真愚蠢!


   若是伍孚有那名刺客一半本事,或許能……


   忽然,曹操停下了腳步,臉上浮現出幾絲若有所思的神色,隨即,只見他眼睛一瞇,朝著左右望了望,趁著附近並無禁衛巡邏,徑直走向了東苑。


   要知道皇宮東苑是皇室女眷居住之所,曹操在這里做什麼呢?


   因為曹操想起了一件事,他要去確認一下。


   終於,在走了足足一盞茶功夫后,曹操終於來到了目的地,抬頭一看眼前的宮殿,臉上浮現出幾抹難以捉摸的笑意。


   眼前的這座宮殿曹操太熟悉了,那是前太子、少帝劉辨未曾迎娶的太子妃唐妃的宮殿。


   曹操依稀記起宮廷事變後他帶人在皇宮內料理善後之事,期間聽聞東苑其他宮殿都曾發生過御林軍闖入殿內,不慎殺死皇室女眷並宮女的事,但是唯獨那唐妃,竟然絲毫無損、安然無恙。


   曹操曾經打聽過,眼前這座宮殿內只有太子妃唐氏與她貼身侍女兩人居住,而那時何美人猶自身難保,又如何能有空閑派人保護這主僕二人?


   由此見得,唐妃身旁並無護衛,然而單憑她們兩個主僕二人,卻能將數百御林軍擋在門外?


   顯然並非如此!


   看來自己當時的猜測是正確的,那名膽大包天的刺客確實是躲入了唐妃的寢宮,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唐妃竟然包庇了他……


   「篤篤篤!」曹操徑直走到殿外叩了叩門。


   而與此同時,唐馨兒正在殿內與陳驀談論著最近發生的事,尤其是董卓加害了何美人與少帝劉辨一事。


   畢竟,唐馨兒是因為被何美人看中才入的宮,成為何美人內定的太子妃,若不是殺出個潁川黃巾陳驀刺殺了先帝劉宏,她或許早已嫁給了劉辨,如歷史那樣,被董卓一杯毒酒害死。


   當然了,這一切唐馨兒也許永遠不會知道,她所為難的,是她如今的身份,畢竟何美人與劉辨一死,她的處境便變地十分尷尬。


   雖說與劉辨有媒妁之約,但終究未曾拜堂成親,而如今皇宮頻頻事變,何美人與劉辨皆被董卓害死,說實話,她心中也是十分畏懼,六神無主之下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見陳驀極力想帶她出宮,唐馨兒在一番猶豫之下,倒也隱隱有些意動,畢竟當初是何美人對她有恩,是故她才不願意跟陳驀離開皇宮,而如今何美人被董卓害死,她在宮內已是舉目無親,就算是繼續留在皇宮,又能如何呢?


   再說了,現在的皇宮,可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唐馨兒不止一次地聽說董卓夜宿皇宮、宮女一事。


   就在唐馨兒答應陳驀的那會,她忽然聽到殿外響起了一陣叩門聲,驚地她渾身一震。


   而曹操那會正在殿外等待,見久久不曾有人開門,心中有些納悶,忽然隱隱感覺到殿內傳來一絲殺氣,那一絲的殺氣猶如臘月的寒風令他背后泛起一陣涼意,依稀間,曹操還聽到殿內傳來幾句細不可聞的話語聲。


   就在曹操琢磨的時候,殿門吱嘎一聲打開了,是一個女人開的門,淡胭薄脂,端莊秀麗,當真是生地國色天香、美輪美奐。


   曹操一愣,隨即連忙見禮,低頭抱拳說道,「驍騎校尉曹操,見過唐妃!」他並沒有見過眼前這座宮殿的主人,但是他足以猜到,眼前這個清秀艷麗的女人,便是劉辨未過門的太子妃唐氏。


   曹操猜得不錯,為他開門的,便是這座寢室的主人唐馨兒,看得出來,她的眼中帶著幾分驚慌,畢竟她之前正在與陳驀商議如何逃離皇宮,忽然見有人叩門,心中有鬼之下哪里還能做到向平日那樣端莊從容。


   曹操瞧出了唐馨兒眼中的局促不安,不過他顯然是會錯了意,微微一笑,和和氣氣地說道,「若是卑職有不慎沖撞太子妃的地方,還請唐妃見諒!」


   「曹校尉言重了,再者,妾身已不是什麼太子妃了,只是宮內一婦道人家,當不起曹校尉如此大禮……」在說這句話時,唐馨兒的表情顯得十分難以捉摸,或許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該怎麼看待這件事。


   說實話,雖說唐馨兒心中對嫁給劉辨一事小小有些抵觸,但是憑著何美人對她的恩情,讓她嫁給劉辨也算是心甘情願,然而天意使然,她竟然不知怎麼愛上了一個行刺當朝天子的刺客。


   那幾個月,是她生平最開心也是最痛苦的日子,她每時每刻提醒自己,提醒自己是未來的太子妃,卻不能做出任何有敗門風的事,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就在她即將要嫁給劉辨的前夕,皇宮內卻發成了一場驚天劇變,隨後,她未來的夫婿竟然被把持朝政的董卓害死了。


   按理說劉辨一死,唐馨兒便成了自由身,不必再受那諸多折磨,但是想起平日何美人對自己的好,她卻不忍心就此離開皇宮,這一拖,便足足拖了將近半個月,直到如今,抵不過陳驀相勸的她這才下定決心,要和他一起逃離皇宮,但是很遺憾,最好的時機卻早已過去。


   而如今,見董卓麾下西園驍騎校尉曹操不請自來,不怪唐馨兒心中胡思亂想,疑心重重,沒見到藏在梁上的陳驀早已拔出了腰間的短劍麼?


   一旦見到曹操取出毒酒,那麼陳驀也顧不得什麼了,只能先殺了他,然後帶著唐馨兒主仆二人闖入皇宮。


   成與不成另說,陳驀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唐馨兒死在一杯毒酒之下吧?


   顯然,曹操是受了無妄之災,或許他此刻心中還在疑惑那股揮之不去的殺意的緣由所在呢!


   不過正是因為那股殺意,讓曹操再一次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在告了一聲罪后,留下滿臉疑惑的唐馨兒與陳驀二人,曹操便離開了,因為他晚上還要去參加司徒王允的壽宴。


   當然了,司徒王允並沒有邀請曹操,曹操這算是不請自去,因為他很清楚,今日根本就不是王允的壽辰!


   既然不是壽辰,王允為何要邀請朝中大臣到他府內赴宴呢?


   顯而易見!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08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8 09:08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四十二章 暗流(二)



    且不說曹操不請自去、去趕赴那朝中元老司徒王允的壽宴,且來說唐馨兒與陳驀二人。

    其實曹操前來拜見唐馨兒的舉動並不幾分深意,他只是從越騎校尉伍孚刺殺董卓當朝行刺董卓一事聯想起了那位曾經在數月前攪地洛陽風聲鶴唳的膽大刺客,期間又回想起當時的種種線索,從而來到唐馨兒寢宮探個究竟。

    畢竟那時候陳驀一身重傷,他逃走時沿途留下的血跡分明指向唐馨兒寢宮,但是當時這位未來的太子妃卻一口咬定從未見過任何刺客,將曹操與袁紹打發了。

    而當時大將軍何進仍在,何美人在宮內聲勢無以復加,即便是曹操這位未來的中原霸主,也不敢冒著得罪何美人的危險,強行搜查唐馨兒的寢宮。

    反過來說,他對那位機智過人的刺客相當敢興趣,從來都只有他曹操戲耍別人,但是那一次,他曹操卻被一名刺客耍了。

    倘若是心胸狹隘者,必定是深記心中,為此憤憤不平,顯然曹操並不在前者,如今因為越騎校尉伍孚行刺董卓一事這才回想起來。

    俗話說,[言者無心聽者有意],曹操自問並沒有任何歹意,但是唐馨兒與陳驀想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畢竟唐馨兒曾經差點便成為的少帝劉辨的太子妃,而如今董卓竟然有膽量鳩殺何美人與劉辨,那麼毒殺唐馨兒,顯然不是什麼大事。

    曹操這次拜訪,算是給陳驀與唐馨兒提了個醒。

    雖說唐馨兒要年長陳驀兩歲,正值十七、八芳齡,然終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當真遇到了生死存亡之事,她區區一個弱質女流也想不出任何對策來。

    也是,倘若董卓真想殺她,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其實早在何美人與劉辨被害的那幾日,唐馨兒終日里也是愁眉不展、嘆息連連,然而她沒想到的是,董卓似乎根本就沒有將她放在眼里。

    也是,因為陳驀的出現,她如今還不是劉辨正式的太子妃,董卓又如何會將舉目無親的她計算在內?

    那時,陳驀便勸過唐馨兒,讓她跟自己離開皇宮。

   「跟我走吧!」

    那時候唐馨兒一聽,臉頰登時就紅了,胸口一陣起伏,低著頭不敢看陳驀,唯唯諾諾了半響,這才小聲問道,「去……去哪?」

   「離開皇宮!」

    唐馨兒偷偷抬起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直直望著自己,等待著自己的答復,她心中一陣狂跳,臉上更是羞紅不已,因為她如今正是情竇初開之齡,而且對眼前這位此刻也有諸多好感,然而礙著何美人對她的情誼,以及與劉辨之間的媒妁之約,還有那少女的矜持,都讓她心中十分為難。

    說實話,近三個月的相處,讓唐馨兒漸漸了解了眼前這名膽大包天的刺客,也漸漸愛上了他,只是礙于諸多限制,無法讓她順從自己的心意,而如今這諸多限制一旦除去,她卻反而猶豫起來。

    跟他走?

    他倒是說得簡單,但是自己又如何能輕易地跟他離開?

    唐馨兒很清楚,在這時一旦答應了他,這意味著什麼,一個未出閣的女兒家,平白無故跟一個男人離開,若是傳出去,這如何是好?

    就算稍稍能明白對方對自己的心意,但是這種事……

    為此,唐馨兒也曾試探過陳驀。

   「即便離開皇宮,妾身舉目無親,天大地大,何處是妾身容身之所?」

    而從陳驀處得到的回覆讓她很滿意,很欣慰,當然,期間自然免不了些許尷尬與羞澀。

    思前顧後整整十餘日,抵不住陳驀一番勸說,唐馨兒總算是打定主意要跟著眼前的男人逃離皇宮,只是苦於期間皇宮守衛森嚴,沒有絲毫機會。

    而這時曹操卻突然過來拜訪,這如何不叫唐馨兒與陳驀心中起疑。

    當然,那終究只是一個有驚無險的誤會,不過陳驀與唐馨兒萬萬沒有料到的是,第二天早朝罷了,曹操竟然又來了……

   「曹校尉請入坐!」

    唐馨兒將曹操請入了殿中,讓侍女翠紅上了茶,期間陳驀一直藏在樑上注視,一旦曹操有任何歹意,他也只好先下手為強。

  「多謝!」曹操躬身道了一聲謝,臨末卻意有所指地說道,「昨日險些驚嚇了唐妃,曹某萬感內疚,今日特地前來賠罪……

  「曹校尉言重了!」

  「哪里哪里,這是應當的,不過除此之外,卑職還有一件要事需要商議……

  「哦?」或許是會錯了意,唐馨兒心中一驚,勉強笑道,「不知曹校尉有何要事要與妾身商議?」

    沒想到曹操一聽哈哈一笑,讓唐馨兒滿臉疑惑。

    見唐馨兒一臉驚疑,曹操擺擺手,笑著說道,「得罪得罪,曹某確實有一件要事,不過卻不是要與唐妃商議!」說著,他抬頭望向樑上,神色玩味地說道,「且要與樑上這位兄弟商議!」

    話音剛落,曹操突然瞥見樑上泛過一絲寒光,隨即,一柄短劍如銀龍穿梭般,在他轉頭的剎那釘入地面,力道之大,劍柄猶顫抖不已。

    繼而,曹操只見到一名穿禁衛甲冑的少年從樑下躍下,雙目滿含殺意,手握長劍,不由分說便向他刺去。

    望著對方那略顯稚嫩的臉龐,曹操心中一愣,他萬萬沒有想到,躲在樑上的竟然只是一個年僅十五、六的孩童,然而對方身旁那濃重的戾氣卻是讓曹操心中震驚。

  「住手,住手!」

    曹操翻身站起,一連退了幾步,連連擺手說道,「曹某此來並無歹意,還請足下放下兵刃,且聽曹某一言。」

    而這時,唐馨兒也勸住了陳驀,畢竟她也不認為曹操會加害于她,畢竟曹操身上並無任何兵器。

  「呼,區區一玩笑,險些令我深陷險境!」見唐馨兒沒收了陳驀手中兵器,曹操這才暗暗松了口氣,靜下心來打量著眼前這名刺客,臨末拱手笑道,「足下便是[潁川黃巾陳驀]?」

  「是!」

    見對方對自己仍然保持著諸多警惕,曹操微微一笑,說道,「數月前,你我二人初次會面,只不過當時天色昏暗,以至于曹某不曾注意,不慎被足下說騙,不過曹某萬萬沒有想到,盛名落陽、比肩荊叔的刺客,竟然……竟然如此年幼!」

    見唐馨兒將自己身上所有兵刃都收了去,陳驀有些無奈,又見曹操這麼說,遂淡淡說道,「不,那次並非我們初次相見,早在長社我便見過曹都尉!」

  「唔?」曹操臉上一驚,他原以為[潁川黃巾陳驀]那只是對波才的一個紀念,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是從長社之戰中活下來的黃巾老卒。

    怪不得對自己諸多敵意……

    曹操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他緩和著緊張的氣氛。

  「戰場廝殺,各為其主,對于潁川黃巾渠帥波才,曹某亦是心中欽佩,只是礙于皇命難違……」說著,他頓了頓,指著桌案道,「足下稍安勿躁,我等坐下細說可好?」

    見曹操似乎不是受了董卓命令來殺害唐馨兒,陳驀自然也不想與他結下仇恨,雖說他對於歷史並不是十分了解,不過對于曹操這個未來中原霸主的名字,他還是記得住的。

    期間,曹操靜靜看著唐馨兒親自為陳驀上了一杯茶,而且美目中隱隱帶著濃濃情意,心中頓時恍然大悟,不過他此時心中有要事,也沒空管別人卿卿我我,再者,即便是有這個閑情逸致調侃,也得看人不是?

    比如眼前這位,雖說年幼卻滿身戾氣,眼中殺機沉沉,顯然不是一個調侃的好對象。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曹操可不想自己因為幾句玩笑而被對方嫉恨,畢竟對方可是曾經刺殺了當朝天子、並且從無數西園禁衛中浴血殺出一條血路的刺客,堪稱是比肩荊軻。

    見陳驀一聲不吭,默默盯著自己一舉一動,即便是未來中原霸主的曹操也感覺到有些不自在,咳嗽一聲,說道,「近來皇宮禍事頻發,足下想來也聽說過吧?」

    陳驀緩緩點了點頭。

    見對方似乎並沒有搭話的興致,曹操微微皺了皺眉,想了想,一語驚人地說道,「曹某願以千金為資,請閣下刺殺逆臣董卓,不論成敗,敢問足下意下如何?」

    千金,千兩黃金,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抵地過某些城池一年的賦稅,雖說市井百姓間並不流通黃金,僅以銅錢為貨幣,但是這並不代表黃金白銀不值錢,至少在大批物資的買賣中,商賈富豪們還是習慣用黃金交割。

    所以值錢與否,與它是否便于流通那是兩碼事。

    而那千兩黃金更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拿得出來的,即便是朝廷當初通緝張氏兄弟,也不過是區區百兩黃金,要知道那可是偌大朝廷。

    想來也只有富可敵國的前太尉曹嵩之子曹操能夠誇下這番海口。

    千兩黃金是什麼概念,陳驀並不了解,他也沒有那個興趣去了解,轉了轉手中茶碗,淡淡說道,「我並不是因為錢才去殺人!」

    一句話說得曹操臉上一愣,而唐馨兒秀目中更是流露出濃濃欣賞之色,不過在片刻之後,她暗暗嘆了口氣。

    確實,他並不是為了錢才去殺人,而是為了一個妖女……

  「咳,」回過神的曹操感到十分尷尬,咳嗽一聲,抱拳說道,「足下誤會了,曹某並沒有絲毫看輕、取笑足下的意思,曹某的意思是,只要足下能替我大漢除去董卓那逆臣,曹某願傾盡家財!」

    聽曹操這麼說,唐馨兒心中升起幾分疑惑,因為曹操如今在董卓麾下為官,而且深受董卓信任,他有什麼理由要除掉董卓?

    不怪唐馨兒,畢竟她在宮內看到過諸多勾心斗角,但是這一次,她顯然是多心了,眼下的曹操,他確實是想要除掉董卓,因為他不贊同董卓種種措施。

    在他看來,董卓的施政,那是暴政,苛刻甚於先秦。

    如果硬要說究竟是為可什麼,那就是如今的曹操他平生志向仍然還是大漢征西將軍,且不是日後挾天子令諸侯的梟雄。

    曹操很清楚陳驀的身份,也知道他曾經刺殺天子劉宏,但是正所謂[同欲相驅],也只有曹操有這個魄力敢與陳驀這個[亂臣逆子]商議清君側的事宜。

    說實話,陳驀並不想橫生枝節去招惹那董卓,畢竟董卓是個什麼樣的人物,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尤其是對方如今權勢滔天甚于前大將軍何進。

    但是轉念一想,陳驀卻又猶豫起來,因為他忽然想到,這或許是一個機會,畢竟如今曹操深得董卓信任,擔任西園驍騎校尉一職,若是能托他將唐馨兒主僕二人偷偷送至宮外……

    陳驀正要開口,忽然感覺有一只素手在肩膀上一搭,下意識地回頭,卻見唐馨兒用懇求的目光望著自己,微微搖了搖頭,望著她那期盼的目光,陳驀一時間竟然說不出任何話來。

    曹操好歹是個知趣人,見氣氛有些尷尬,便見機離開了,畢竟刺董一事關聯重大,他也不急在一時。

    期間,侍女翠紅也借著收拾茶盞的空擋離開了,只留下陳驀與唐馨兒二人。

    在沉默了足足半柱香時間後,陳驀低聲說道,「這是一個機會!」

    果然,唐馨兒猜到了陳驀的想法,低聲說道,「董卓何許人?不說身旁護衛,他自己也是久經沙場的戰將,若是如此輕易便遭人刺殺,倘若當真如此,那曹操如何會來請你相助?再者,妾身之前說過,若是能僥幸能逃離皇宮,只要你善待妾身,妾身便至此跟隨於你,無論天涯海角,無論富貴貧賤,但是倘若妾身命中注定有此一劫,妾身也不希望將你牽連在內……若是要你豁出性命、冒著九死一生之險換得妾身安然逃離皇宮,妾身于心何忍?」說著,她輕輕偎依在陳驀肩頭,幽幽說道,「答應妾身,莫要輕身犯險……

    陳驀沒有言語。

    因為他認為,這或許是最好的機會!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10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8 09:10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四十三章 刺董!



    在幾天後的某一日,曹操與陳驀在一番君子協定後,終於開始實施刺殺董卓的計劃。

    相比曹操對于自己的優厚條件,陳驀只要他將唐馨兒與貼身侍女翠紅安然無恙送至宮外。

    曹操反復琢磨了一會,認為自己可以辦到,畢竟他如今是皇宮內西園禁衛的校尉之一,要讓唐馨兒主僕二人扮成禁衛混出宮外,這實在是一件非常輕松的事。

    本來,唐馨兒主僕二人會在陳驀行刺董卓的前一夜離開,畢竟行刺是否能夠成功,陳驀沒有多少把握,留她在宮內,陳驀心中顯然不會放心。

    但是唐馨兒卻說什麼也不願意丟下陳驀一人獨自離開,就算是陳驀反復相勸,她仍然沒有改變主意。

    為此,陳驀只好讓曹操將侍女翠紅悄悄送至宮外,讓她先到宮外打點一切,最好能聯系到張素素,畢竟唐馨兒在宮外舉目無親,要找一個合適的地方落腳,並不是那麼容易。

    然而唐馨兒這份源於女人的固執,卻給陳驀帶來了幾分壓力,因為他與曹操兩人早已決定,無論行刺是否成功,都會趁亂遠離皇宮、甚至是洛陽,而要帶著唐馨兒趁夜逃走,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過陳驀顯然也能理解唐馨兒的感受,雖然他反復相勸,但是不得不說,唐馨兒對他的情誼讓他感到心中陣陣暖意。

  「今夜在皇宮內值守的是曹某同僚,屯騎校尉鮑鴻、右校尉淳于瓊,我昨日已暗暗托付過他們,叫他們放你與唐妃二人離開皇宮……

「可靠麼?」

「放心,皆是曹某信任的弟兄,都是重情義的好男兒,他二人也對董卓把持朝政一事格外不忿,迫於只身勢孤這才勉強虛與委蛇,對了,這個拿著!」說著,曹操從懷中取出一塊腰牌遞給陳驀。

「這是?」

「此乃曹某典軍校尉貼身腰牌,我那兩個弟兄並不認識你,也不曾見過唐妃,如此曹某與他們約定,只要你與唐妃手持這塊腰牌,他二人便會放你們離開!」說著,曹操頓了頓,帶著幾分尷尬說道,「曹某能替你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嗯!」陳驀點了點頭,將手中腰牌藏在懷中,他助曹操誅殺董卓,曹操助他與唐馨兒悄然逃離皇宮,無論成敗,從此各走一方,誰也不欠誰的,這便是他與曹操的君子之約!

    當日落西山前後,曹操與陳驀來到了皇宮西苑。

    那本是當朝天子居住的地方,但是如今董卓卻明目張膽地住在西苑一處殿中,一方面便於親近他與天子劉協的關系,便於教導他,另一方面,董卓顯然是十分垂涎宮內那些貌美的宮女。

  「來者何人?站住!」在西苑董卓居住的某處別院前,曹操與陳驀被值守的西涼士卒叫住了。

    陳驀下意識地低了低頭,盡可能用頭盔遮擋住臉,而曹操則是面不改色,笑意連連地走上前去,笑著說道,「莫要大驚小怪,是我!」

    那些西涼士卒皆是董卓心腹護衛,多少見過曹操出入其中,也不在意,紛紛抱拳向曹操見禮,畢竟董卓十分看重曹操,這些護衛顯然是看在眼中,自然不敢多加怠慢。

  「原來是曹校尉,小的多有得罪,還望恕罪,這位是……」說著,領頭的護衛用略帶疑惑的目光望著曹操身後的陳驀,或許是陳驀若隱若現的戾氣使他生起了幾分警惕。

  「哦,此人是曹某新招的護衛,武藝不凡……」說著,曹操話鋒一轉,笑呵呵說道,「當然了,比不得相國身旁的諸位!」

    那些護衛一聽,下意識將身體站地筆直,臉上隱隱帶著幾分喜悅,就連那位護衛頭領也是笑意連連,畢竟客氣話誰不願意聽啊。

  「相國在苑內麼?」曹操問道。

  「在呢,早時候還提起曹校尉呢,」說著,那護衛頭領眨了眨眼楮,意有所指,笑嘻嘻地說道,「前個時辰卑職還瞧見相國在房內習武,這會怕是有些乏了……」看著他擠眉弄眼的模樣,顯然他口中的習武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再說了,有在房內習武的麼?

  「那正好,曹某有事要見相國,還望這位兄弟代為通報!」

  「通報倒是不必,曹校尉何許人,哥幾個都熟悉,只是……」說著說著,那名護衛頭領的目光落在了曹操身後的陳驀身上,見他低著頭手捧著一柄兵刃,有些為難地說道,「曹校尉,您可是知道規矩的,這宮內……可不能攜帶兵器啊!」

    沒想到曹操哈哈一笑,一手拿過陳驀手中寶劍拔出,帶著幾分傲氣說道,「這可不是尋常兵器,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寶物!」

    其實早在曹操拔劍的剎那,那些西涼士卒早已瞪大了眼楮,顯然是看傻了,只見那似劍非劍、似刀非刀的兵刃上,竟然瓖嵌七寶,珠光閃爍,且不說這兵刃是否絕世,單單那些寶石,便足以令人垂涎不已。

    所謂的七寶,指的便是紫金、白銀、琉璃、水精、硨磲、珊瑚、琥珀七樣。

    金、銀、琉璃或許大多數人都知道,而水精便是指水晶,古人曾贊它為[水之精魄所在],所以又叫水精;而硨磲便是指一種深海中極為罕見的貝殼;其余珊瑚瑪瑙,與後世大致類似。

    而曹操如今手中的這把寶刀,便是歷史中赫赫有名的七寶刀,也是司徒王允的珍貴收藏。

    名副其實,七寶刀,七寶之刀!

  「這…………」見曹操將寶刀入了刀鞘,那些護衛卻仍然是一臉意猶未盡之色,喉嚨處上下鼓動不已。

  「這是曹某欲獻給相國的寶物!」曹操略帶幾分得意地說道。

    那些護衛這才恍然大悟,不過為了謹慎起見,他們還是打算搜身。

  「抱歉了,曹校尉!」

    先被搜身的是陳驀,從頭到腳,未帶任何兵刃,而正當那些護衛打算搜查曹操時,卻見曹操主動說了一句話,足以顯示這位未來中原霸主的機謀與膽識。

  「呵,諸位這是盡忠職守,曹某如何會見怪,即便曹某與相國私交再過親密,也始終是外人,而諸位與相國即便疏遠,也始終是值守近侍,正所謂親疏有別麼!」

    若是曹操沒有說這句話,那些個西涼士卒真敢搜查曹操身上是否帶著兵刃,但是曹操這一說,他們反而有些為難了。

    也是,曹操如今深得董卓信任,卻仍然對他們這些護衛客客氣氣,但是如今卻反過來要搜他的身,這不是明擺著打別人臉麼?

    萬一這位心中不忿在相國面前說幾句閑話……

    想到這里,那位護衛頭領皺了皺眉,為難地望了一眼曹操,隨即釋然說道,「罷了罷了,曹校尉何許人物?乃是相國心腹,我等豈有這個膽子冒犯曹校尉?」在他想來,曹操幾乎每日都要到西苑拜見董卓,每日搜身也沒從他身上搜出什麼來呀。

    想了想,他便放曹操與陳驀入了西苑,但是他萬萬也想不到,曹操先前諸多的拜見,都是為了今日的方面,這就是這位未來中原霸主的機謀所在!

    他更想不到的是,曹操一入西苑,見四下無人,便從懷中取出數柄短劍遞給陳驀。

    什麼叫膽識,這就叫膽識!

    接過短劍,陳驀順手插在腰後的劍套中。

    畢竟他刺殺最慣用的手法便是投擲短劍,憑借著後世無聊時近十年的練習,再加上如今的眼力,很少有人能躲開他的短劍,被他所刺殺的那數百雒陽武人,幾乎都是死在他這手絕技之下。

    正如日後世上武人談起他時說的那樣,只要他手中還有一柄短劍,那麼,他要誰死,誰就必須得死,即便是在千軍萬馬護衛之下!

    當然了,那是數年後的陳驀,且還不是如今的他!

    現在的他,就連武人一些最起碼的知識都十分缺乏,以至于曹操說起命格一事時,陳驀滿臉疑惑。

「聽說董卓在西涼時是一位罕見的悍將,我等要謹慎從事!唉,若是能見到董卓命格就好了……

  「命格?那是什麼?」

  「唔?」曹操下意識地停下腳步,滿臉詫異地望著陳驀,「你……你不知道?」

    陳驀搖了搖頭。

    曹操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愣地說不出來,半響之後,一臉急切說道,「你當真不知道?」

    陳驀再一次地搖了搖頭。

    曹操似乎有些急了,望著陳驀一臉難以置信地說道,「你既然不知道命格,如何能刺殺了我洛陽諸多有功之士?」

    一句話說地陳驀有些難以理解。

  「殺……還能怎麼殺?用武器啊……

  「你!」曹操啞口無言,見陳驀似乎當真對此事一無所知,眉宇間竟然露出幾分焦急之色,但是轉念之後,他看向陳驀的目光,卻又充滿了震驚。

    在稍稍一想後,曹操將陳驀拉到無人的偏僻之處,小聲說道,「所謂的【元】、【精】、【氣】、【力】,你應當了解吧?」

    陳驀點了點頭,因為這些他聽孫堅以及華佗說起過,分別指武人的陽壽、精血、戰氣以及體力,是衡量一個武人資質與能耐的直接體現。

    但是對于命格,陳驀並不是很熟悉,不清楚那究竟是做什麼的。

    畢竟陳驀早前也瞧見過孫堅的那頭黑紋灰虎,除了用來震懾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啊,但是看曹操那焦急的眼神,顯然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命格,究竟是什麼呢?它又用什麼用呢?

    在陳驀詫異的目光中,曹操壓低聲音說道,「【元】、【精】、【氣】、【力】能讓一位武人施展出他作為人世最強的力量,而武人的本命命格,卻可以讓他獲得一種更特殊的能力……

   「比那些招式還強?」

  「招式?」曹操哭笑不得,搖搖頭說道,「那根本就不是一個檔次的!」說完,他不安地嘆了口氣,對於此行刺殺董卓,還未施行便早已喪失幾分對于成功的自信。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11 PM

第一卷 第四十四章 刺董!(二)


    命格,那究竟是什麼,在遇到遇到董卓之前,陳驀並沒有一個確切的概念。

    因為在他印象中,孫堅的命格是一頭叫做【白虎】的黑紋灰虎,而他所敬佩的潁川黃巾渠帥波才,他的命格則是一條三爪蛟蟒,叫做【棲風】。

    說實話,陳驀也曾見過兩人在戰場上廝殺,但是從未覺得那兩只如同幻影一般的惡獸除了能震懾一下普通士卒外,到底還有什麼作用。

    直到,他遇上了董卓……

   「滴答!」一滴鮮血滴落在殿內的青磚上,發出一聲細微的動靜。

    那是陳驀身上的血,此刻的他正緊貼著殿內廊柱躲在昏暗處,用眼角的余光望著殿內那個身材略顯肥胖的男人,董卓。

    董卓,那是陳驀的刺殺對象,但是看如今殿內的情景,獵人與獵物之間卻仿佛是調換了一個角色。

   「小子,你不是要刺殺董某麼?董某可是好端端站在這里等你殺我啊!」站在殿中的董卓哈哈大笑著。

    望著他輕松的的神色,陳驀心中驚駭萬分。

    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借著喘息恢復力氣的空擋,陳驀盡可能地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

    那時,他與曹操二人順利來到了董卓歇息的臥室,而那時董卓正在榻上小憩,身旁站著那位陳驀耳聞目濡的絕世豪杰,呂布。

    在與董卓笑談了一會後,曹操將七寶刀獻給董卓,博得了他歡心後,便借機使了一個法子將呂布騙了出去,以至於臥室內只剩下陳驀與董卓二人。

    要知道陳驀那時一聲護衛打扮,董卓如何會在意他,見曹操暫時離去,董卓便又在榻上躺了下來,背對著陳驀繼續小憩。

    這是一個絕好的刺殺機會!

    當時的陳驀這麼告訴自己。

    于是,他悄悄抽出了腰後的短劍,殺死了董卓……

    對,他殺死了董卓!

    很輕易、很輕易地,他用他的短劍刺入了董卓的心髒,徹徹底底了殺死了他!

    連他自己也感到十分意外。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死去的董卓又活了過來?

    不,應該是被殺死的董卓又活了過來?

    不對……

    陳驀的思緒一片混亂,他無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事物。

    在短短一炷香的工夫內,他[殺死]了董卓好幾次,而且每一次都是拿短劍刺入要害,脖子、心髒、腰部,但是為什麼,為什麼無法殺死他?!

   「哦?躲在柱子後面麼?」站在殿內的董卓哈哈一笑,只見他隨手一揚,也不知用了什麼招式,陳驀藏身的柱子瞬間如勁風催枯般被擊碎。

    在一片木屑飛揚中,陳驀只感覺腹部承受了一股巨力,砰地一聲倒飛出去,狠狠撞在牆上,隨即跌落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

    在此之前,他一直認為武人間的強弱與否,一是看戾氣是否濃厚,一是看招式是否精煉,憑借著犧牲元陽所換來的驚人戾氣,以及一手飛刀取人性命的絕技,陳驀曾經攪地雒陽滿城風雨。

    但是眼前的董卓,卻讓陳驀手足無措……

    他是不死之身麼?

    怎麼可能?!

    陳驀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

    望著不遠處勉強支撐著身體口吐鮮血的陳驀,董卓輕哼一聲,哈哈大笑說道,「敢刺殺董某的刺客,近些年可不多見啊!」

  ……」強忍著不時涌上喉嚨的鮮血,陳驀勉強站了起來,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跡。

  「哦?還站得起來麼?不錯不錯,」望著陳驀哈哈一笑,董卓竟然攤開雙手,笑著說道,「你不是要刺殺董某麼?別說董某不給你機會,這樣吧,你殺我一次,我打你一拳,看看究竟是你先死董某,還是董某先打死你,有意思吧?」

    話音剛落,就見陳驀眼中凶光一閃,一柄短劍在飛過大半個臥室時後,應聲刺入了董卓的脖子,然而詭異的是,董卓竟然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陳驀那一柄短劍。

   「嘩!」一束鮮血從董卓脖子出迸射出來,然而他卻絲毫不當一回事,隨手將那柄短劍從脖子處拔了下來,捏著劍尖掂量了一下,望著陳驀驚訝說道,「擲短劍殺人的刺客董某也曾見過許多,不過像閣下這樣例不虛發的,還真是少見……」說著,他皺眉一想,撫掌笑道,「董某知道了,想必你就是攪地雒陽滿城風雨的刺客,潁川黃巾陳驀,對麼?」

   「是!」

    此時陳驀正死死盯著董卓脖子處,他分明見到對方脖子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驚人速度愈合,轉眼間消失不見,仿佛從來就沒有受過傷一樣。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家伙真的是不死之身?

   「真沒想到,盛名洛陽的刺客,竟然只是一個未及弱冠的小子,哼,可笑那些關東的匹夫,竟然連一個稚氣未脫的小毛孩都對付不了,竟然還有臉在洛陽為官,殺得好!」

    陳驀顯然是沒心情顧及對方的話,因為此刻他心中仍然是驚駭萬分。

    這家伙真的是人麼?

    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自己始終無法殺死他?

    難道他真的是不死之身?

    如果說當初陳驀面對著孫堅時還有幾分勇氣,那麼現在,面對著董卓的他,連一絲一毫的勇氣也沒有了,因為他根本無法理解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撤?

    陳驀心中閃過一個念頭,畢竟他只是答應曹操前來刺殺董卓,但是並未答應曹操一定要殺死對方。

    與數月前刺殺天子劉宏不同,此次陳驀向唐馨兒發了誓會回去,會回去帶著她一起離開皇宮。

    他必須活著,因為唐馨兒在他來此之前對他說過,若是他不在了,她會下去陪他……

    我會活著!

    【崩勁‧虎咆!】

   「轟!」一道如同沖擊般的黑色氣浪在剎那間吞沒了董卓那略顯肥胖的身軀,轟擊地整個臥室一片狼藉。

    而趁此機會,陳驀返身跑向殿門,沒跑幾步,他忽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分明看到呂布正擁著一柄畫戟依在殿門處,用意義不明的目光望著他。

    他,什麼時候過來的?

    曹操的拖延失敗了麼?

    不由得,陳驀嘴角泛起幾分苦笑,因為在曹操與他的約定中,曹操會盡可能地拖住這位歷史中極其有名的悍將呂布,但倘若當真是力不從心,那麼只能看陳驀自己的造化了,畢竟曹操與陳驀的關系並不是那麼親密,他也犯不上為了陳驀與呂布發生沖突。

    完了!

    前有呂布,後有董卓……

    陳驀心中萬念俱焚。

  「哢嚓哢嚓!」

    就在這時,陳驀的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他下意識轉過頭去,卻見董卓絲毫無損地從廢墟中走了出來,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塵土,對依在殿門處的呂布說道,「曹阿瞞呢?」

   「跑了!」呂布淡淡說了一句。

   「枉我好心好意待他,他卻如此負我,所謂關東武人,皆是宵小之輩!」董卓冷哼一聲,隨即又皺眉問道,「奉先不曾將他曹阿瞞抓回來?」

    只見呂布聳了聳肩,淡淡說道,「因為義父不曾下令!」

  「嘿!」董卓不知怎麼樂了,將目光轉向進退兩難的陳驀,搖頭說道,「方才那招並非普通的崩勁吧?沒想到區區一刺客,竟然也掌握著如此高深的技藝,好些時候不曾活動了,竟然被一個刺客攪地灰頭土臉,這成何體統!」說著,他仿佛察覺到了什麼,轉頭對呂布說道,「我兒不試試麼?或許能傷到為父也說不定!」

    在陳驀愕然的目光中,呂布瞥了一眼陳驀,淡淡說道,「雖說戾氣驚人,但不過一個只懂得蠻力的莽夫,若是他有我八分本事,或許我會試試也說不定!不過眼下,還是算了吧,沒有絲毫勝算!」

   「哈哈哈!」面對著呂布那幾句違逆的話,董卓不單不怒反笑,竟然還用贊賞的目光望著呂布,笑著說道,「我兒的意思是,只要有兩個我兒,便能殺死為父?」

   「至少進退自如!」

  「哈哈哈哈,好好!董某要的便是我兒這份志氣!我兒可是一頭猛虎啊,有你在為父身旁,日夜窺視,為父便不得不精修武技,免得日後遭你反噬,長此以往,為父武藝便能更進一分,皆是我兒功勞啊!」

  「哼!」呂布輕哼一聲。

    ……怎麼回事?

    聽著兩人的對話,陳驀一時間驚地說不出來,別的暫且不提,董卓竟然比呂布還要強?

    其實也難理解,畢竟如今的呂布才不過二十五、六上下,還不是日後世人口中天下無雙的溫侯,而董卓如今正值壯年,正是人生的巔峰期,而且,他似乎還有一種無法被人殺死的特殊能力。

    見後路被呂布截斷,陳驀只能硬著頭皮與董卓糾纏,打算弄清楚他那種詭異能力的原因。

    慢慢地,他仿佛間摸到了對付董卓的竅門,畢竟董卓的身體略顯肥胖,行動不便,而陳驀則是身手敏捷,于是,他采用了游斗的辦法。

    而在此期間,呂布則一直依在殿門旁注視著陳驀與董卓的打斗,似乎根本就沒有插手其中的意思,而且,比起陳驀他似乎更關注董卓的一舉一動,時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或許是董卓察覺到了陳驀的用意,再加上他對于陳驀的能力也有一定的了解,空有一身戾氣,卻只依靠蠻力,不過對方對于擊殺之術的純熟,卻出乎了董卓的意料。

    也因此,董卓對于一名刺客生起了玩樂之心,而且這份玩樂之心越來越濃。

  「欺董某動作不便麼?嘿!」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董卓周身的氣劇烈翻滾起來,隨即,只見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原本略顯臃腫肥胖的身軀,竟然詭異的癟了下來,露出一副精壯肌肉,渾身下來,竟無絲毫贅肉,而同時,他身旁的戾氣也濃了足足一倍,竟然充斥了偌大臥室。

    那充斥暴戾的氣息猶如一陣勁風將陳驀避退幾步,隨即,他驚愕發現臥室不知為何竟然詭異地泛起紅、青兩種光芒,猶如氣霧般蔓延在臥室之中,紅色的光芒滾燙、青色的光芒冰冷。

    同時,陳驀依稀見到董卓身後那濃濃的戾氣中,竟然同時睜開了九雙不似人類的血紅眼楮,隱約間,他還聽到幾聲類似龍蛇的低鳴咆哮,仿佛有一頭凶獸正潛伏在董卓身後的戾氣當中。

    突然,呂布的眼楮眯了眯,用滿含警惕的目光望著董卓,以及他身後的那頭不知名的凶獸。

   「終於來了麼?命格……【九嬰】!」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12 PM

本帖最後由 tomorrowsnow 於 2012-8-28 09:12 PM 編輯

第一卷 第四十五章 異變的命格



    【九嬰】,那是傳說中上古時代極其凶殘與可怕的凶獸,巨大龍軀上維系著九條如同蛇身般的軀體、每條蛇軀上又分別長著一顆蛟蟒腦袋的魔物,能噴水吐火,叫聲如嬰兒啼哭,每一頭既是一條命,只有將九顆腦袋同時斬下才能將他殺死,即便是在凶獸中,也是相當難纏的角色。

  「命格九嬰……」呂布的眼神比較剛才凌厲了許多,自從董卓恢復了原本碩壯的模樣後,他的身上也不由自主地激蕩著極其強大的戾氣,但是看他表情,卻仿佛盡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這……就是命格?」

    望著董卓背後那巨大的魔物,陳驀不安地退後幾步。

    怎麼回事?

    這種從內心深處涌上來的不安與恐懼……

    那僅僅只是一個幻覺啊!

    就在陳驀胡思亂想的同時,那只九首的魔物昂起它那九顆猙獰的頭顱,朝著陳驀咬來。

  「轟!」

    在陳驀抽身躍後的同時,那魔物中的一顆腦袋竟然用它那無比鋒利的牙齒,硬生生咬碎了地面上堅硬的青磚。

  「嘩啦啦……

    望著那顆頭顱嘴里掉落的青磚碎塊,陳驀一時間看傻了眼。

    ……竟然不是幻覺?

    早在長社之戰時,陳驀便瞧見過孫堅與波才的戰斗,也瞧見過兩人的命格,但是當時的他並不認為那種如同幻影般的怪物能夠多少戰力,但是如今,直到他如此近距離地面對董卓的命格,他才意識到,那絕對不僅僅是幻影。

    難道是氣?!

    陳驀凝神注視著那頭魔物,心中暗暗猜測著。

    他猜地不錯,那頭名為九嬰的魔物,便是由董卓身上那濃厚的戾氣演化而來,因此,即便是個虛幻的影子,也並非是無害的。

   「轟!」

   「轟轟!」

    蛇軀蜿蜒,那魔物用它那九顆頭顱將整間臥室攪地天翻地覆,期間,無論是木柱還是磚石,都無法抵擋它那鋒利的牙齒。

    望著它其中一顆哢嚓哢嚓咀嚼木石的頭顱,可想而知要是萬一不慎被咬中,那究竟會是怎樣的下場。

    這種怪物,究竟要怎麼對付啊?!

    陳驀的心中倍感無力,一時間落於下風,只能在那有限的空間里四處躲閃,但是他心里很清楚,這樣四處逃竄終究不是一個辦法。

    要反擊!

   「唔?」在董卓與呂布略感驚訝的目光中,陳驀他竟然在千鈞一發間避開了一顆蛟頭的撕咬,而且反手一劍將那顆頭顱剁了下來,只見那顆足足有陳驀身軀那般巨大的頭顱在地上翻滾顛騰了一會,最終化作一縷黑氣消失無影。

   「那是……」呂布冷眼旁觀的眼神稍稍流露出幾分驚訝,詫異地望著陳驀手中的短劍,見那柄短劍上黑氣纏繞,這才恍然大悟。

   「戰氣附武,那小子也不是什麼都不懂嘛,只不過……」說著,呂布皺眉望了一眼董卓背後的魔物九嬰,望著那條被斬斷頭顱的蛇軀一陣搖晃,轉眼間竟然又長出一顆新的頭顱。

   「哈哈哈哈,不錯啊,小子,竟然又殺董某一次,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伴隨著董卓的狂笑,那頭魔物的攻擊突然變得迅猛起來,九顆蛟龍的頭顱貫穿了牆壁,撞塌了廊柱,一時間整個臥室內塵灰飛揚。

   「再來啊,小子,你可是令整個雒陽風聲鶴唳的刺客啊,董某可是對你抱著諸多期望的,再來……對,對!逃跑那是懦夫的行為,砍,砍……哈哈哈,董某好些年沒有感到如此愉悅了,再給董某一些樂趣!」

    哼!

    望著董卓臉上的狂笑,呂布心中很是鄙夷,轉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被那九顆蛟頭糾纏地心神交瘁,呂布微微搖了搖頭,暗忖了一下,暗帶深意地說道,「九嬰,是上古凶獸之一,一身九命,只要其中一顆頭顱尚存一息,那麼,它便永遠不會死去……

   ……」似乎是聽到了呂布的聲音,董卓的動作稍稍一頓,露出饒有興致的目光望著他。

    這顯然讓體力消耗嚴重的陳驀大大喘了口氣,回頭略待疑惑的望向呂布。

    但是的呂布卻絲毫不看陳驀,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頭巨大的魔物身上,擁戟而立,淡淡說道,「據說那九嬰每一顆頭顱上都長有一只白色的眼楮狀花紋,那是它的要害所在,只有在短時間內斬下它九只頭顱、或是刺中那九處白色花紋,才能將其殺死……

    白色的眼楮狀花紋?

    陳驀愕然地望向董卓背後的魔物,但是他卻並沒發現那九只頭顱上有任何花紋……

    等等!

    眼前的可並非是上古時期的凶獸啊!

    猛然,陳驀的目光轉向了董卓,隱約間,他忽然瞧見董卓抬起的右手手背上竟然有一處白色的眼楮狀花紋,再看對方左手手背,同樣紋著一只白色的眼楮。

    原來如此!

    陳驀恍然大悟,原來董卓的要害與普通人不同,並不在心口、脖子等處,而是在他身體上印有白色眼楮狀圖案的九個地方。

    嘿!

    見陳驀心領神會,呂布嘴角露出幾分莫名的笑意,不過他仍然不看好陳驀,因為,就算是他,也沒有掌握董卓最後一處要害所在!

    而他之所以提示陳驀,無非是想借他觀察董卓的一舉一動,從而找到董卓最後一處要害!

    但是不管怎麼說,呂布的話總算是讓陳驀提起了幾分應戰董卓的勇氣。

    畢竟,陳驀從呂布了解到,董卓也並非是不死之生,只是他的要害與一般人不同,雖說不能借此擊敗董卓,但是至少可以傷到他,從而為自己逃脫增添幾分勝算。

   「手背、肩窩、腰部、腳踝……

    隨後,呂布將他所知道的董卓要害所在都陸陸續續地提醒了陳驀,他的用意陳驀顯然也猜到了。

    雖說陳驀實在是不想和董卓這樣的怪物廝殺,但是眼下,他也只能按著呂布的意思行動,畢竟若忤逆了呂布的心意,那麼他就連最後一絲逃脫的機會都沒有了。

    最後一處要害,最後一處命門……究竟在哪里?

    陳驀竭盡自己所能在董卓身上尋找著。

    眼楮?不是。

    脖子?不是。

    心口?不是。

    ……

    究竟在哪?!

    而與此同時,呂布也密切關注著董卓的一舉一動,但是看著他眉頭緊皺的模樣,顯然是一無所獲。

    整整一炷香的時間,陳驀幾乎將董卓全身上下都刺了一遍,卻仍然沒有找出對方最後一處要害,而他的體力卻因此幾乎耗盡。

    要知道陳驀之前都是依靠高機動的身手躲避著董卓的攻擊,可想而知體力的消耗是多麼嚴重,而如今體力告竭,他又憑借什麼來躲避對方的攻勢?

  「轟!」

    終於,陳驀支持不住了,被一只蛟頭狠狠撞到了腹部,倒飛著撞塌了一整面牆壁,口吐鮮血不止。

    望著不遠處掙扎著卻始終無法站起來的陳驀,呂布的眼中露出幾分失望,微微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寄期望於一個只懂地運用蠻力的刺客找到那廝的命門,看來我也太過兒戲了,到此為止了……

    到此為止?

    陳驀仿佛是聽到了呂布的喃喃自語,強忍著渾身的傷勢掙扎著站了起來。

    到此為止?開什麼玩笑,還有人期盼著自己能夠活著回去啊!

    自己發過誓會回去的,會帶著她一起逃離皇宮,怎麼能死在這種地方?!

    怎麼能被如此戲弄地死去?!

    望著臉上仍掛著幾絲玩虐笑意的董卓,陳驀心中充斥起無盡的憤怒。

    殺了他,殺了他……

    剎那間,無窮無盡的殺意籠罩了整個臥室。

   「唔?」正要轉身離開的呂布忽然聽了下腳步,驚訝望著陳驀身上那翻滾的戾氣。

    好強的殺意……

    這小子究竟殺過多少人?為何殺意如此濃重?

    突然間,呂布看到那名刺客那濃厚的戾氣中出現了幾絲黑色電光,隨即,一頭似獅似狼似虎的凶獸伴隨著無盡的黑暗出現了他眼中。

    命格……武人的本命魂獸!

    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在臨死前覺醒了命格!

    很奇怪地,呂布發現那名刺客的本命魂獸似乎並不完全,身軀時而出現詭異的扭曲與破碎現象。

    憑借著這種不完全的命格是無法戰勝董卓的……

    呂布微微搖了搖頭,正要轉身離開,忽然發現那名刺客有點不對勁,他驚愕地發現那只似狼似虎、似獅的凶獸竟然依附在那名刺客身上。

    附魂?

    呂布愣了愣,但是隨即,他搖了搖頭,喃喃說道,「並不是自主意識的附魂呢,而是被遭到了妖血的反噬,但是這種……唔,是本能地感受到了危機麼?獸性的本能!」

  「有意思,有意思!」董卓那漸漸失去興趣的雙目中,重新燃起了饒有興致的火焰,歡愉地望著那不遠處的刺客,狂笑著說道,「多麼驚人的殺意,多麼暴虐的氣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太令董卓意外了,潁川黃巾陳驀!」

    話音剛落,董卓的眼神突然一愣,連帶著呂布也是一臉愕然,因為呂布發現,那名刺客竟然在一瞬間化作一道黑影出現在了董卓身旁,如同饑餓的野獸般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上。

    董卓愣了愣,左手一振,卻發現自己揮出的拳頭竟然貫穿了對方的身軀……

    不對,那只是一個幻影?

  「轟!」

  「轟!轟!」

    九嬰那九顆腦袋張開布滿獠牙的嘴,追逐那道黑影的蹤影,但是很奇怪的,明明是正中對方,但是結果卻只咬到了一嘴的青磚碎石。

    ……怎麼回事?這種怪異的感覺?

    呂布下意識地松開了環抱著的雙臂,凝神注意起那名刺客的動作。

    那小子的動作並不是那麼迅速啊,但是為什麼,董卓那家伙的攻擊都落空了呢?

    就在呂布疑惑的同時,那道黑影因為董卓的反擊而被逼退,在那一瞬間,那名刺客的身體竟然出現了數個身影重疊的詭異現象。

    呂布用自己的眼楮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間。

    自己看到的那些,竟然都是幻影?

    在黑暗中隱藏本體,在本體移動後的一瞬間才產生影像,迷惑對手,怪不得董卓那廝打不到那小子,因為那家伙的速度,比自己的影像還要快,董卓所看到的,永遠是那小子本體離開後一瞬間才產生的幻象,這就是那小子命格的能力?

    呂布眼中露出幾許驚訝,但是隨即,又搖了搖頭。

    確實是個不錯的能力,但是如果對方提前判定攻擊的位置,那麼這種欺騙眼楮的小把戲也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果然,就在呂布發現那名刺客能力破綻的同時,董卓也發覺了,明明那道黑影離自己還有一兩丈遠,但是他卻已經舉起拳頭,朝著空無一人的地方揮去。

  「這下該結束了……

    呂布暗暗搖了搖頭,但是片刻之後,他發現自己錯了,因為他驚訝地發現,董卓的臉上竟然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同時,他的手背上出現了一道血淋淋的抓痕。

    竟然打空了?怎麼回事?不可能會打空啊!

    在瞬息之後,那名刺客的影像出現了,正如呂布與董卓所預料的那樣,朝著董卓胸部而去,要知道,那時候董卓已經舉起拳頭了,方向、位置都絲毫不差,這怎麼會打不到呢?

    就在呂布暗自驚訝的剎那,他震驚地發現那名刺客仿佛是預知到了董卓的動作,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還順便傷到了董卓。

    湊巧?

    但是在連續幾次發生了類似的事後,呂布否決了自己的看法。

    不可能的,就算是自己,也無法做到在急速向別人靠近的情況下瞬間折轉方向,除非是早有準備,換句話說,他至少要在董卓揮拳之時,準確猜測到董卓的揮拳路線,從而改變方向。

    但是詭異的是,看那小子的行動,他似乎是早在董卓揮拳之前便猜出了他的動作,但是每次都能準確無誤,一次兩次或許是湊巧,但是連續幾次不曾有半點失誤,匪夷所思。

    難道說,那小子能夠預測對方的動作?

    想到這里,呂布心中一驚,連續觀察了那名刺客許久,從而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果然,那小子的能力不但是在本體快速移動後的一瞬間才產生影象,而且還能預測到對手下一瞬間的行動……

    忽然間,呂布萌生了一個古怪的想法,那小子的詭異能力,或許不下于董卓那個怪物啊!

    在快速移動的同時延遲了產生影像的時間,從而蒙蔽對手,即便對方發覺了這個把戲,提前預判,也能在一瞬間察覺對方的想法,從而改變攻擊的方式,換句話說,在實力相差不遠的情況下,對方永遠捕捉不到那小子的本體。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只不過……

    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啊……

    想罷,呂布轉頭望向董卓,默默地望著董卓身後那魔物的九顆蛟首嘴里冒起了紅色的閃光,隨即,董卓手背上的白色眼狀花紋也泛起了相同的光芒。

    【崩勁‧九龍炙炎!】

  「轟!」

    一道炙熱的炎流如同山洪般從董卓的拳勁中宣泄而出,那滾燙且如岩漿般的赤焰瞬間將沿途遇到的所有事物都吞沒其中,隱約間能看到九條焰龍飛舞而出,令所有阻擋在面前的事物都熊熊燃燒起來,而且這股炎流甚至還波及到了殿外,只不過被呂布伸手擋住。

    片刻之後,待屋內火勢退下,呂布便一眼瞧見那名刺客渾身上下冒著青煙倒在地上,身上甲冑破損極為嚴重,顯然是受到了正面的沖擊。

    果然!

    呂布微微嘆了口氣,有些攻擊距離廣闊的招式,就算能提前預測到,也是來不及躲避的……

    不過這小子的能力確實很有意思!

  「暢快,暢快!董某好些日子沒這麼暢快了!」踏著仍然燃燒著火焰的青磚,董卓哈哈大笑從火焰中走了出來,望著倒在地上的戰意勃發地說道,「快起來,小子,董某此刻正是興致高漲啊,莫要掃興!再讓董某看看你那詭異的命格能力,哈哈哈哈!」

    但是很遺憾,那名倒在地上的刺客似乎已經失去了知覺,連帶著依附在他身上那頭不知名的凶獸也破碎渙散重新變成戾氣。

   「嘁,這麼不經打?」董卓看上去似乎十分掃興,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在呂布極其厭惡的目光中,用右手在自己左手手腕處一劃,頓時血流不止,隨即,只見他一把提起了倒在地上的陳驀,將自己的鮮血灌入陳驀口中。

   「如此難得的樂趣,就此結束豈不是太可惜了?快喝!待傷好後繼續和董某廝斗!哈哈哈哈……

    望著董卓一臉狂笑,呂布冷聲一聲,他不止一次見到過這種情景,那是董卓取樂的方式,畢竟尋常武人根本耐不住董卓三下兩下,而這時,董卓便將自己的血灌給他們,畢竟董卓的血液有著快速愈合傷勢的能力,而待那些武人傷勢愈合之後,董卓便會繼續逼著他們與自己戰斗,從中找尋快樂。

    或許,看對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暴戾如董卓這樣的武人最大的歡樂。

   「啪!」董卓將陳驀丟在了地上,興致勃勃地站在一旁,等待他傷勢愈合。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喝下了董卓血液的陳驀竟然在地上翻滾慘叫起來,仿佛承受著無比巨大的痛苦。

    而對于這種事,呂布顯然也是司空見慣。

    畢竟董卓是覺醒了命格的武人,他的血並不是普通人的血,帶有凶獸九嬰氣息的妖血,但凡武人一旦覺醒命格,他的血液便會逐漸變得與常人不同,胡亂將自己的血液灌給別人,那是武人的大忌,畢竟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命格魂獸的血液氣息,尤其是暴戾氣息格外濃重的凶獸。

    在董卓與呂布略顯疑惑的目光中,陳驀身上的氣息在一陣翻滾後,再度浮現出之前所出現過那頭不知名的凶獸,更詭異的是,或許是被董卓的九嬰妖血一激,使得那刺客命格魂獸比較剛才竟然變得清晰起來,再沒有剛才那詭異扭曲、破碎的現象。

    但是不知怎麼,如今陳驀所呈現的命格,竟然並非先前大漢天子劉宏所見過的瑞獸【白澤】,而是換了一副模樣。

    只見那頭凶獸似獅、似狼、似虎、似狐,長兩丈余、高一丈余,身長黑色皮毛,上面繪著金色詭異花紋以及赤紅色瑞雲圖案,首、尾部細毛呈金黃色,尤其顯長,四爪粗壯有力,爪尖鋒利如刀,雙目血紅、隱隱泛著凶芒,背部脊椎長有一排倒刺,從脖子後一直延續到尾巴,全身上下如同電弧般閃爍黑色的電光,渾身上下散發著濃重戾氣與沉沉殺意。

   「有意思,有意思……」似乎是瞧出了什麼,董卓的眼中散發著極其濃厚的興致,然而正當他欣喜若狂地向那名刺客走去時,忽然旁邊伸出一柄畫戟擋住了他的去路。

    是呂布!

  ……」剎那間,董卓臉上取樂的笑容退的一干二淨,隱隱帶著幾分警惕望向呂布,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兒莫不是也技癢想與為父切磋一下?」

  「切磋就算了吧,在探明義父最後一處要害所在前,我不會動手!」

  「呵!」董卓臉上露出幾分戲謔笑容,隨即又疑惑說道,「既然如此,那你這是?」

    只見呂布轉頭望了一眼地上氣息逐漸變得平穩的陳驀,帶著幾分深意說道,「不知義父還記得麼,孩兒說過,只要這小子有孩兒八分本事,那麼孩兒或許會試試義父的極限……

   「呵呵,確實有這句,不過……這小子可沒你所期望的那份實力啊!」

   「孩兒認為,那只是眼下,這小子本命之力詭異不下於義父,只需經過孩兒磨練,他日必定有一番作為,即便無法超過孩兒,至少也會有孩兒八九分本事,到時候,義父便不能像如今這樣逍遙自在了……」說著,呂布頓了頓,帶著幾分挑釁的目光望著董卓,淡淡說道,「就看義父敢是不敢?!」

   「哦?」董卓嘴角浮現出幾絲難以捉摸的笑容,戲謔說道,「看來奉先似乎頗有信心啊,奉先的實力,為父是了解的,不過即便是兩個奉先,恐怕未必能拿為父怎樣吧?再者,奉先就這麼肯定,這小子日後會如同奉先這樣成為一頭猛虎?」

   「啊,因為他的命格,是不下於【窮奇】的凶獸,【貪狼】!」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13 PM

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局勢


    當陳驀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次日的晌午前後。

    從他一醒來便下意識摸向腰後的動作便可以看出,董卓給予了他的十分強烈的壓迫力,對於陳驀而言,對面董卓時的無力要遠遠超越當初對面孫堅時的情景。

    畢竟,孫堅是一位很正統的武人,遵從武人所謂的武德,不會肆意地玩弄對手,哪怕他曾經[]過陳驀一次,陳驀依然很尊敬他,孫堅,那是一位值得令人尊敬的對手!

    而相對于孫堅而言,董卓的行為便顯得極其惡劣,性情乖僻、暴虐,又喜歡玩弄對手,在昨日的刺殺中屢屢給予陳驀希望,卻又無情地將那份希望摧毀,借此取樂,陳驀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武人。

    但是正因為董卓的出現,讓陳驀意識到,自己還是太弱了,盛名洛陽的刺客潁川黃巾陳驀,當遇到那些真正的武人時,卻如同當初面對三河騎兵時的情景。

    毫無還手餘地!

  「小驀!」伴隨著一聲輕喚,一個柔軟的身軀撲到陳驀懷中,輕聲哭泣著。

    是唐馨兒。

   ……看到你渾身鮮血,妾身真的好害怕……

    聽著她斷斷續續的哭聲,陳驀心中不由地生起幾分歉意,因為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她哭地如此傷心。

  「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柔柔將她擁在懷中,陳驀輕輕拍著她的背部,安慰著她,直到經歷過昨日那生死存亡的一刻,陳驀這才真正意識到,他已經徹底愛上了眼前這個溫柔而知書達理的女人,因為在那頻臨死亡的一刻,陳驀腦海中浮現的,是他與唐馨兒的點點滴滴。

  「嗯!」唐馨兒乖順地點了點頭,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隨即壓低聲音悄然說道,「昨日將小驀帶回來的,是你的熟人麼?」

   「帶回來?誰?」陳驀這才意識到,竟然回到了唐馨兒的寢宮,記得昨日失去知覺前,自己不是在皇宮西苑董卓的臥居麼?

   「就是那位手持長戟的將軍啊,昨日是他將渾身鮮血的小驀背了回來,那時妾身真的嚇壞了……」說到這里,唐馨兒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隨即好似想到什麼,說道,「哦,對了,他還沒走,至昨日將小驀帶回來後,便一直坐在殿中前廳獨自飲酒,還讓妾身轉告小驀,叫你醒來後出去見他。」

   ……」回想起昨日的那一幕幕,陳驀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呂布!

    日後的溫侯,呂布!

    是他救了自己?

    陳驀心中感到十分疑惑。

    見陳驀從下了床榻,唐馨兒便將刷洗好的甲冑拿了過來遞給陳驀,幫助他穿戴整齊,直到打理好一切時,她才長長地松了口氣,這一松氣,卻使得整宿未睡的疲倦一時都涌了上來。

    畢竟她是徹底照料著陳驀。

    望著眼中流露濃濃情意的唐馨兒,陳驀不知怎麼感到十分內疚。

   「你先歇息一會,我出去見他……

   「嗯!」唐馨兒乖巧地點了點頭,聰慧過人的她漸漸意識到,或許在殿內獨自飲酒的那位將軍,並不是自己心慕的男人的熟人,但是她並沒有多問。

    讓唐馨兒在榻上歇息,幫她蓋上被褥,陳驀深深吸了口氣,朝著前廳走去。

    果然,當陳驀來到前廳時,呂布正坐在殿內一低案前飲酒,看著案上擺滿了酒壺,很顯然,這家伙幾乎是從夜里一直喝到現在。

    呂布不愧是呂布,陳驀出現的剎那,他便有所發現,只見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陳驀,默默將手中酒盞中的酒水一飲而盡,隨即將酒盞放下,淡淡說道,「比呂某預計的還早了幾個時辰,看來呂某確實沒有看錯人!」

   「是你救了我?」陳驀一臉疑惑地走了過去。

  「坐!」呂布抬手指了指低案的另外一邊,仿佛是看穿了陳驀心中的想法,淡淡笑道,「你是想問,呂某為什麼要救你?」

  「是!」陳驀點了點頭。

  「呂某之所以會救你,那是因為你有被呂某救的價值!」說著,呂布拿起酒壺替自己以及陳驀倒了一杯,淡淡說道,「呂某並不是聖人君子,救你自然會有利用你的地方,好好記住,你欠呂某一條命!」說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陳驀,問道,「傷勢如何?痊癒了麼?」

    陳驀聽罷活動了一下手臂,點點頭說道,「並無什麼大礙!」話是這麼說,但是他自己也感到十分疑惑,畢竟昨夜他可是被董卓折磨地很慘。

    似乎是瞧出了陳驀眼中的詫異,呂布端起酒盞一飲而盡,淡淡說道,「這就是呂布之所以會救你的原因之一,董卓的血有迅速愈合傷口的作用,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吸收他那幾滴妖血,普通人喝了雖說傷口能夠愈合,但是會失去理智而發狂,變成一頭只懂得殺戮的野獸,不再有任何人性,昨日董卓將自己的血灌給你,借此繼續玩樂,沒想到你喝了之後竟然覺醒了命格……

   「命格?」

   「唔,命格也就是本命妖獸,世上每一個人能有著自己的本命,但是並不是所有人能有將其激發出來,董卓之所以如此強大,無非是他九嬰的命格太過于強大,只要未能被人發現他九處要害命門所在,那麼便永遠殺不死他……

   「無論怎樣會殺不死?頭顱被砍下呢?」陳驀好奇問道。

    呂布張了張嘴,愕然地望了一眼陳驀,嘲諷說道,「沒有人在頭顱被砍下後還能活著的,董卓也一樣,如果他當真會那麼傻站著讓你將他頭顱砍下來,那麼呂某又何必救你?」

    陳驀啞口無言,尷尬地咳嗽一聲,猶豫問道,「他最後一處要害連你都沒有找到麼?」

    「唔!」呂布微微嘆了口氣,皺眉說道,「這數個月中,我日日監視著他,偶爾也會借著切磋的機會試探,但是……你昨夜不是也試過了麼?」

    陳驀默默地點了點頭,回想起昨日的情景,他幾乎將董卓全身上下皮肉都刺了一邊,但是董卓卻顯然毫無異樣。

    想了想,陳驀好奇問道,「你想殺他?是為了替丁刺史報仇麼?」

    呂布的眼中流露出幾絲復雜的神色,一閃而逝,隨即冷笑說道,「丁建陽會死那是自己蠢,不懂得量力而為,我會為他報仇?別說這種可笑的話!我之所以要殺董卓,那只是為了試試我呂奉先的器量,就和董卓那廝會將我收為義子一樣,都是為了挑戰自身的器量!董卓他很清楚我日夜尋找著機會想殺他,但是他沒有任何阻止我的意思,因為他要借我變得更強,平淡的生活會磨滅一個武人的意志,只有時刻處在危機之中,才能令武人變得更強……我打聽過你的事跡,你是經歷過長社之戰的潁川黃巾吧?那麼這種道理你不會不明白。」

    陳驀沉默不語,雖然那不是出自自己的本意,但是正如呂布所言,從長社之戰到如今刺殺董卓,他前後也是經歷了無數危及,除外那身驚人的戾氣不說,光是擊殺之技就要比當初純熟許多。

    呂布默默喝了一盞酒水,沉聲說道,「但是要殺董卓,十分不易,或許對你而言昨夜是生死存亡,但是對董卓而言,那不過只是玩樂,西涼人自古以來桀驁難馴,但是為何會對董卓言聽計從?因為董卓強,強地匪夷所思!」

   「比你還強?」

   ……」呂布的表情微微一滯,帶著幾分不情願的神色點了點頭,沉聲說道,「至少我無法做到全身而退,所以,我需要一個幫手,而你,就是我看中的幫手!」

  「我?」陳驀滿臉詫異。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確實你現在十分弱小,弱小到呂某平日里對你這樣的武人不屑一顧,但是你的命格與能力卻十分少見!」

  「命格?我的?」

  「唔,凶獸【貪狼】,又稱天狼,即便是在凶獸中也是極其凶狠的的一類,猛如虎、狠如羊、貪如狼,古人曾用它命名星司,司禍福生死,只要勤加磨練,日後必有一番作為!」說著,呂布頓了頓,轉頭望了一眼陳驀,沉聲說道,「從今日起,由我來教你武藝,等到你有呂某八分本領,便是董卓授命之時……

    聽呂布親自教自己武藝,陳驀顯然是愣住了,倒不是說那不好,畢竟呂布是何等人物?再說了,即便陳驀本意不想殺人,但是那並不代表他不想變得更強,無論是為了唐馨兒還是為了自己,他都迫切希望自己能夠變得更加強大,如此一來,至少不會再感受到昨夜那番無力與絕望。

    但是話說回來……

  「我助你殺董卓?」陳驀一臉詫異。

  「怎麼?畏懼了?」呂布顯然是會錯了意,輕蔑地望了一眼陳驀,嘲諷說道,「凡夫俗子在見識過董卓力量後而產生絕望,呂某可以理解,難道命格為貪狼的你,竟然也不敢再次面對董卓?」

  「那倒不是,」陳驀搖了搖頭,詫異說道,「我只是感到奇怪,你不是說為了挑戰自己器量而想殺董卓麼?如果我助你,那不是……

    呂布萬萬沒有想到陳驀竟然想的是這個問題,張了張嘴,啞口無言,在沉默了片刻後,他狠狠瞪了一眼陳驀,站起身來,低聲喝道,「閉嘴,跟我出來!」

    望著呂布轉身走向殿外,陳驀心中恍然大悟,或許,這位日後的溫侯想殺董卓的原因,並不是為了那什麼武人的器量。

    陳驀跟著呂布來到了殿外,卻見呂布走到苑內花園中,轉身望了一眼陳驀,忽然右手握拳,朝著假山旁一塊大石打了過去,那看似不輕不重拳頭,沒想到那塊大石在挨上呂布拳頭後竟然布滿了裂痕,嘩啦啦一聲碎了一地。

  「【碎岩】!」陳驀顯然是這個武人的基本招式。

   「很好!」呂布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又朝著另外一塊大石打了一拳,同樣的手法,但是那塊大石卻是整個炸裂,變作了漫天的石屑。

    望著那些細如米粉的石屑,陳驀心中很是震驚,喃喃說道,「【崩勁】!」

   「對,雖然看上去類似,但確實這是兩種不同的招數,力量的運用也大不相同,碎岩是剛勁,力道由外到內,而崩勁其實是一股柔勁,力道由內到外,所以【崩勁】有著克制【剛體】的效用,這是碎岩不具備的。」

    陳驀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雖說這些以前他也聽孫堅提起過,但是孫堅哪會將呂布這樣講地透徹,畢竟當時兩人是作為敵人的,只是出於武德,孫堅才會將這些招數簡單地對絲毫不懂武藝的陳驀解釋一遍。

    隨後,呂布又給著重給陳驀介紹了【剛體】和【斬鐵】,因為這兩個招數是武人最注重的招式,運用範圍尤其廣泛。

    【剛體】的剛,便是指不受侵犯,強大的武人不但可以借此擋住敵人的兵器,甚至能在箭雨之中進退自如。

    而【斬鐵】並不是單指能夠斬斷鋼鐵,這個鐵,只是泛指一切堅硬的物體,換句話說,無論什麼東西都能斬斷,這就是這個招數的精粹所在。

    而除了這兩個之外,呂布又著重解釋了一番【附武】。

    附武,便是戰氣附武,將戾氣灌注到兵刃之上,使得兵刃更加鋒利,簡單地說,要有效地使用斬鐵,就必須掌握戰氣附武。

    記得當初孫堅也曾說過,哪怕一塊廢鐵,在他手中也是無上神兵,原因就在于此。

    所以說,在戰氣附武的基礎上施展斬鐵,也是能夠克制剛體的方法之一,雖然效果顯然不如崩勁,但卻是世上武人最常用的辦法。

    畢竟崩勁需要將自己的氣打入對方體內,這個條件在戰場上尤其顯得苛刻,因為沒有哪個人會那麼傻讓你接近。

    所以崩勁更多地只是用在武器失去時的肉搏中,非常時刻。

    在隨後的幾天中,呂布又教了陳驀戟法,這正是陳驀所欠缺的,因為墨子劍法更多地時候只能運用在一對一的戰斗中,要將貫徹[善守][非攻]思想的墨子劍法運用在擊殺上,這顯然不是很合適,尤其是上戰場殺人。

    什麼?上戰場殺人?

    對,你沒有看錯,畢竟董卓不會平白無故養著陳驀這麼一個刺客,就像他姑息呂布一樣,除了借呂布的窺視磨練自己外,同樣是希望借助呂布的力量幫助他解決另外一些事,比如說,征戰殺敵!

    換句話說,陳驀只有盡可能地讓董卓覺得他有利用價值,這樣一來,他和唐馨兒才能安安穩穩地呆在皇宮內,否則,若是陳驀依然如此弱小,即便是董卓不殺他,呂布或許也會將他拋棄,因為呂布所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和他一起擊殺董卓的強者!

    很幸運地,或許是陳驀資質與天賦果真是習武的材料,亦或是呂布的教導,以至於陳驀的進步十分迅速,看得出來,當看到呂布與陳驀同時出現時,就連董卓的眼神中也偶爾稍稍露出幾許不安,正所謂養虎為患,姑息一頭猛虎的下場已經是可見一斑,姑息兩頭猛虎……別的不說,至少董卓在器量上無人能比,因為他自信自己能夠震懾住這兩頭猛虎!

    轉眼到了初平元年十月,陳驀依然是作為呂布的護衛,時常和呂布出入董卓身前身後,時刻窺視著董卓的一舉一動,從而尋找他最後一個要害所在。

    雖說是寄人籬下、如履薄冰,但是陳驀現在的處境,卻顯然要比當初藏在唐馨兒寢宮時安全地多,至少他可以自由地出入皇宮。

    當然了,唐馨兒不行,雖然董卓前後賜了不少宮女,但是誰都明白,那多半是一種監視,因為董卓和呂布都知道,唐馨兒那是陳驀的命門。

    但是不管怎麼樣,兩人總歸暫時是安全了,期間陳驀也曾通知了張素素自己的狀況,畢竟,他對張素素仍然有一份放不開的情絮。

    原以為這份並不安穩的安穩日子能夠持續一段時間,卻沒想到,逃離了洛陽的曹操卻在父親曹嵩、以及曹家、夏侯家的支持下,公然在陳留發布檄文,邀天下各地刺史州牧抵制董卓把持朝政。

    此檄文一出,渤海太守袁紹首先響應,引兵三萬離開渤海到陳留與曹操匯合,隨後南陽太守袁術、兗州刺史劉岱、山陽太守袁遺、濟北相鮑信紛紛響應曹操號召,說實話,最初響應曹操、袁紹的,都是他二人親朋好友,董卓最初並不在意,但是陸陸續續地,徐州刺史陶謙、冀州刺史韓馥、北海太守孔融等大漢德高望重的士人代表也看不慣董卓,公然響應曹操、袁紹,這才讓董卓意識到不妙。

    沒過半月,天下各路諸侯紛紛引兵馬投洛陽而來,粗粗一算,竟不下於二、三十萬,顯然,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31 PM

第二卷 第一章 突如其來的任命


    初平元年十一月十六日,陳驀早早地便起床在苑中習武,在練習呂布所教的戟法的同時,鞏固一下自己對于墨子劍法的純熟。

    這是他自從來到洛陽後便養成的習慣,不同的是,以往只是為了發泄自己殺人後那揮之不去暴戾情緒,而現在,則是純粹地為了習武而習武。


    【發勁‧虎炮】!


    “轟!”一道黑紅色的氣息洪流,瞬間將院內一座高達三、四丈的假山轟地面目全非,這似乎是陳驀每日必修的課程,以至于那些打理皇院設施的宦官們一看到陳驀就恨地牙癢癢。


    虎炮,是陳驀最先掌握的絕招,也是他如今唯一掌握的遠距離攻擊招數。


    記得,虎炮那是他模仿孫堅曾經過的【崩勁‧虎咆】而逐漸演變成的招數,但是,或許是看地不真切,或許是因為觀念的不同,以至于陳驀的【虎炮】與孫堅的【虎咆】相比似乎變得不倫不類,簡直就是單純的發勁。


    因為他始終無法像孫堅那樣將崩勁帶入虎咆之中,他的力道,僅僅是灌注一線,無法做到像孫堅那樣直接打入對方體內。


    畫虎不成反類犬,但是不管怎麼說,錯有錯著,【虎炮】對于陳驀的幫助顯得尤其巨大,畢竟他曾經是一個刺客,而且不是一個擅長近身的刺客,所以,用虎炮逼對手遠離、讓自己能夠重新找到有利地形,這個招數對于擅長遠程打擊的陳驀來說簡直就是絕配。


    如果說虎炮的虎字是為了尊重這一招數的創造著孫堅,那麼炮字便是直接點名了這一招數的重點,猶如重炮一般的發勁,雖說在力量的控制上遠遠不如孫堅,但是單純以破壞力來說,卻絲毫不遜色前者。


    當然了,如今的陳驀已經不再是只能生活在黑暗下的刺客,在呂布的教導下,他逐漸朝著武人的方向邁進,雖說期間的過程十分坎坷。


    呂布是一個好老師,但絕不是一個好的老師,當他對陳驀的進步感到不滿意時,亦或是陳驀的動作出現偏差時,他從來都只會用自己的畫戟來提醒陳驀,當然了,是用戟刃的另外一面,畢竟他還是很看好陳驀的。


    就這樣一直到了辰時,有一名禁衛匆匆來到了東苑,見到陳驀,抱拳說道,“陳校尉,呂將軍讓校尉即刻到相國府上議事!”


    “即刻?”陳驀問道。


    “是!”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諾!”


    望了一眼轉身離開的禁衛背影,陳驀轉身走向殿內,一來是換上甲冑,二來是告訴一聲唐馨兒,免得她心生顧慮。


    畢竟唐馨兒是一位心思縝密、多愁善感的女人,對于如今她與陳驀二人寄董卓籬下的處境時而感到十分困擾與擔憂,生怕陳驀有個什麼閃失。


    幸運的是,如今的董卓似乎並沒有任何對陳驀不利的意思,相反地,他對陳驀越來越有興致,甚至還破格升陳驀為奮威校尉,讓他在呂布麾下當差,就連商議重大事務的時候,也允許呂布將陳驀帶在身旁,有時候,陳驀真想不通那個瘋狂、暴虐的家伙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


    和唐馨兒說了一聲,陳驀便離開皇宮,朝著洛陽大街走去,因為有著奮威校尉的腰牌,守衛皇宮的禁衛自然不敢攔他。


    當然陳驀是盡量低調行事,倒不是怕被人唾罵他依附董卓,而是怕被人認出身份,畢竟除了潁川黃巾陳驀外,他在洛陽還有一個身份,劍師王越。


    在向呂布學習武藝的同時,因為有了自由出入皇宮的權利,陳驀也曾經用王越的身份再次挑戰洛陽大小行館,已漸漸領悟到以巧御力的他,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單純使用蠻力的他,以至于有時單憑一柄無鋒鈍劍,陳驀依然能打敗行館中的用劍好手。


    陳驀便是王越的事,除了張素素、唐馨兒兩個女人知道外,呂布也知道,畢竟這段時間陳驀幾乎都跟在呂布身旁,呂布不可能不清楚,而對于陳驀與那些行館中的武人交手借此累積經驗的舉動,在呂布看來,無疑是浪費時間,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呂布對于陳驀這種自覺的態度十分滿意。


    董卓在洛陽大街最繁華的地段有一座極其宏偉華麗的相國府邸,雖然他平時有大半時間都居住在皇宮內苑。


    陳驀徑直走到了府門處,早有十幾名西涼士卒將他攔了下來,倒不是那些士卒不認識陳驀,畢竟如今陳驀也算幾度出入相國府邸,也算是個熟面孔,只是發生了曹操獻刀行刺一事,給這些作為董卓心腹護衛的西涼士卒心中敲響了警鐘。


    不過說句實話,有沒有這些護衛對於董卓來說,顯然沒有太大差異。


    進入府邸之後,陳驀徑直朝著前廳走去,一路上看到不少府內有鶯鶯燕燕,見到陳驀匆匆低頭避開,眉宇間帶著諸多無奈、悲嘆之色,因為她們中有大半是董卓從皇宮內用強虜來的宮女,仍未從心里的陰霾中走出來。


    對于她們,陳驀只能暗暗嘆一口氣,他,只是一個小人物。


    到了前廳,陳驀才發現呂布早已到了,將畫戟依在一旁,獨自坐在矮案前飲酒,見到陳驀,微微點了點頭作為招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身旁下首的席位,讓陳驀入座。


    區區一個奮威校尉竟然能夠坐在虎賁中郎將的下首,而且是在董卓相國府邸,任誰看到都會感到納悶。


    “殺意,又重了不少,你殺人了?”在飲了一杯酒水後,呂布淡淡說道,顯然,呂布似乎知道不少關于陳驀的事,知道在他殺人後情緒會變得十分暴戾、充滿殺意。


    “呃?”陳驀愣了愣,連忙搖頭說道,“沒有!”他說的是實話,自從行刺董卓失敗的那日起,陳驀便沒有殺過一個人。


    默默望了一眼陳驀,見他一臉坦誠,呂布稍稍一思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淡淡說道,“不管是作為一名刺客還是作為一位武人,首先要做到的是調整自己的情緒,控制好自己的殺意!像你這樣整日殺意沉沉,竟然還能成功刺殺那些洛陽的有功之士,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陳驀明白呂布說的沒錯,但問題是,自從被董卓灌下九嬰妖血、覺醒貪狼命格後,他突然發現自己心中廝殺的情緒被擴大了好幾倍,以至于如今他渾身上下都隱隱帶著懾人殺氣,甚至連瞳孔都仿佛滲透淡淡的血色光芒,這也是那些桀驁難馴的西涼士卒之所以不敢挑釁陳驀這年僅十六歲的校尉的原因所在。


    陳驀坐下不久,便有府內侍女奉上酒水,雖說陳驀並不喜歡飲酒,但是不得不說,酒確實有著壓制殺意的功效。


    沒過多久,前廳陸陸續續來了不少武將,有的陳驀認識,有的不認識,大多是董卓從西涼帶來的武將,當然,那位遠遠坐在呂布對面,時而對呂布露出挑釁目光的武將,陳驀還是知道的。


    華雄!


    董卓在西涼時麾下驍將,華雄!


    聽說他曾經是董卓麾下第一猛將,為何要說曾經呢,因為如今董卓麾下有了呂布,凡是有資格坐在這個廳內的武人都知道,呂布唯一是敢獨自與董卓較量並且幾乎能夠全身而退的人,除此之外,沒有人能做到這一點。


    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那位曾經的西涼第一猛將似乎處心積慮想和呂布分個高下,奈何呂布總是對他不理不睬,也難怪,畢竟呂布心里只有董卓,殺死董卓才是呂布待在這里的唯一目的。


    無知者無畏,有些時候,陳驀真的為華雄感到慶幸,慶幸呂布對他絲毫不感興趣,因為呂布的強大陳驀太了解了,如果說董卓是一座擋在陳驀面前無法跨越的山峰,那麼呂布便是另外一座。


    看著華雄不時用那挑釁目光看著呂布,陳驀不由地想到了曾經獨自面對猛虎孫堅的自己,那何嘗不是自尋死路?


    人吶,有些時候要懂得量力而行,轟轟烈烈死去固然精彩,但是換來自己兩情相悅的女人為自己傷心落淚,這顯然很劃不來,至少陳驀並不想看到唐馨兒為自己難過。


    西涼地處西北,與匈奴、鮮卑等游牧民族接壤,在長期的對立、接觸下,西涼與外族之間的文化習慣也有了一些溝通,至少,常年屯兵駐扎在西涼的董卓,便染上了匈奴在會餐時商議要事的習慣,這對于陳驀來說倒是一件好事,可以埋頭吃酒水肉食,省得沒事可做。


    約摸過了半個時辰,董卓挺著他那碩大的肚子搖搖晃晃地從內堂轉了出來,但是陳驀卻很清楚那並不是董卓真正的模樣,他那看似臃腫的身軀,其實是驚人的戾氣,比陳驀、甚至比呂布還要濃重。


    每次想到這里,陳驀都會那些敢于在朝上刺殺董卓的朝官感到不值,尤其是文官。


    “見過相國!”滿堂的武將都起身朝董卓抱拳一禮,呂布與董卓也不是例外。


    “好好!”董卓笑呵呵地點了點頭,這時的他,絲毫沒有那夜的暴戾,但是誰能想到,這個外貌不揚的家伙,竟然連日後天下無雙的呂布都無法單獨應付。


    “諸位且坐!”董卓抬了抬手,讓眾人坐下,隨即視線瞥了一眼呂布和陳驀,呂布那平靜如死水般的氣息以及陳驀那一身匪夷所思的驚人殺意與戾氣,似乎讓董卓感到了幾分不安。


    “我兒氣息更顯悠長啊,想必武藝太有精進……”


    “義父過獎了!”呂布淡淡回道。


    “呵呵,我兒如此雄偉,為父甚是欣慰……唔,陳校尉的殺意,依然是這般令人震撼吶,他日若上的沙場,必是一員悍將!”


    “相國過獎,卑職愧不敢當!”與呂布的態度相同,陳驀回覆地不亢不卑,讓人挑不出絲毫語病。


    從一個月前的不以為意,到如今幾乎每次見到二人時都會下意識注意他們,看得出來,董卓的心中漸漸也有諸多不安。


    因為他越來越瞧不出呂布的深淺,更要命的是,另一頭幼虎正以驚人的速度成長著,雖說離那頭幼虎長成還有諸多時日,但是每當看到對方眼中那份沉重的殺意,董卓心中依然會感到諸多不安。


    當然了,董卓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借呂布和陳驀的成長來激勵自己,邁向武道的更高層次。


    隨後,董卓又與廳內諸將寒暄了幾句,便吩咐府內下人重新奉上酒水肉食。


    待酒過三旬之後,董卓一抹嘴角酒漬,說道,“諸位想必也聽說了,曹操、袁紹這兩個小兒在陳留發檄號召天下各地刺史、太守發兵攻我,本相原以為不過是小疾耳,不想徐州陶謙、冀州韓馥、北海孔融竟也響應曹阿瞞號召,起兵討我,如今這幫叛臣逆子正屯兵于中牟、酸棗一帶,徐榮為防汜水關被破,連夜派人向本相請援……”說著,董卓的目光緩緩地落在呂布身上,畢竟在他看來,呂布無疑是最好的支援人選。


    但是還沒等董卓開口,華雄卻站了起來,他似乎是瞧見了董卓望向呂布的那一幕,心中憤憤不平,起身抱拳說道,“殺雞焉用牛刀?不勞溫侯親往,我斬那眾叛臣逆子頭顱,如探囊取物,願提虎狼之師,盡斬其首,懸于都門!”


    話音剛落,其余李肅、胡軫、趙岑等將也紛紛起身請命,唯獨呂布悶聲飲酒,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董卓的話,而陳驀則對著滿案肉食一頓猛吃,看他們二人作態,哪里像是在相國府邸商議軍情,倒像是在路旁酒館索食物果腹。


    見華雄主動請命,董卓也不好駁了他臉面,畢竟華雄跟隨董卓已經有好些年,想了想,董卓說道,“好,既然如此,本相便撥給你五萬精兵,讓李肅、胡軫、趙岑做你副將,日夜兼程趕往汜水關支援徐榮,莫要叫本相失望!”


    見董卓應允,華雄心中大喜,抱拳重重說道,“多謝相國!相國且安心,末將此去若不勝,便斬我頭顱!”說到這里,他話音一頓,望了一眼悶不吭聲的呂布,對董卓說道,“相國明鑒,末將若是日夜兼程趕往汜水關,軍中干糧必定攜帶不足,是故末將懇請相國派一將護送糧草徐徐在後!”


    “這是必然!”董卓最初也沒明白華雄心意,直到他看到華雄用挑釁的眼神不時望向呂布時,這才啞然失笑。


    讓呂奉先為你護送軍糧?


    在華雄頗為不解的目光中,董卓拍案大笑,期間陳驀分明見到一直悶不吭聲的呂布眼中露出了幾分怒容。


    也難怪,對于武人而言,平生夙願無非是沙場立功、風光無限,而運糧官雖說對於戰局至關重要,但是卻不免被人看輕、低人一等,尤其是對于心高氣傲的呂布來說,這是何等的屈辱?!


    真是不知死活啊!


    陳驀在心中暗暗對華雄道了一聲珍重。


    直到此刻起,陳驀還認為這一切都與自己毫無關系,直到呂布站了起來,在華雄暗藏警惕的目光中臉色鐵青地對董卓說道,“義父,運糧官一事,孩兒有更好的人選!”


    “咳,”董卓連連咳嗽了幾聲才止住笑,抬手說道,“但說無妨!”


    只見呂布轉手一直陳驀,說道,“他!”


    滿廳武將盡皆一愣,唯獨董卓眼楮一眯,似乎若有所得,在足足望了一眼陳驀半響後,董卓猛地一點頭,說道,“好!陳驀聽令!”


    “……”陳驀滿臉驚愕地望了一眼呂布,見他用眼神示意自己,猶豫著出列,抱拳說道,“卑職在!”


    “本相撥給你五千兵,命你押運糧草趕赴汜水關,助徐榮、華雄應戰關東逆臣!”


    “……諾!”


    在離開相國府的時候,陳驀仍然有點恍恍惚惚,因為在此之前他根本沒有料到,這件事竟然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他原以為自己的任務僅僅是在呂布的教導下苦學武藝,助他鏟除董卓。


    為此,陳驀向呂布詢問了原因,畢竟他不認為呂布會平白無故地害自己。


    “沙場,生死存亡之地,最能磨練武人意志,你雖說曾經經歷過沙場,但是那時,你終究只是一小卒,只會白白送死,而如今,你已逐漸有自保能力,征戰殺敵,見識一下關東豪杰武藝,對你而言頗有助益!”


    “這……我從來沒有領過兵,別說助華將軍殺敵,萬一壞了華將軍好事,這……”


    陳驀話還沒說完,就聽呂布一聲輕哼,冷冷說道,“那個匹夫,死了就死了,管他做什麼?你要做的,便是助徐榮保住汜水關,其余一切你都不必管,哪怕你手下五千士卒全部喪盡,我依然可以保你安然無恙!”說著,他頓了頓,回頭望了一眼相國府邸,低聲說道,“你以為董卓是期望你助他擊退關東諸軍?記住他給你的命令,他只要你把糧草運到汜水關,除此之外,只要你在戰場上獲得幾分經驗,就算你將那五千士卒全部葬送,他也不會殺你!”


    陳驀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時候董卓露出了猶豫的表情呢,原來是在猶豫是否應該讓自己上戰場磨練,或是自己能夠活著回來,亦或是假設自己活著回來,他又是否能像眼下這樣震懾地住自己與呂布二人。


    戰場……


    在回皇宮東苑的路上,陳驀不時喃喃自語著,今夜的他,注定徹夜難眠。


    而與此同期,曹操與袁紹等各路諸侯也在酸棗會師完畢,諸人一致推舉袁紹為盟主、曹操為副盟主,以及,江東猛虎、長沙太守孫堅為先鋒官,進發汜水關!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39 PM

第二卷 第二章 突如其來的任命(二)


   “運糧?

    當聽說陳驀要作為援軍趕赴汜水關後,唐馨兒這一天始終顯得唉聲嘆氣、提心吊膽,或許她有許多心里話要對陳驀述說,但是出于種種顧慮,她最終沒能開得了口。

    直到陳驀反復向她解釋自己僅僅是作為運糧的押解官趕赴汜水關,唐馨兒那顰緊是雙眉這才稍稍舒展開來。

    到了軍隊開拔的那一日,陳驀衣甲穿戴整齊,與唐馨兒告辭,卻見她朝著自己盈盈一拜,低下頭咬著嘴唇輕聲說道,妾身恭祝我郎旗開得勝,安然凱旋!

    “唔?陳驀驚訝地抬頭望著她,卻見她眼神流露出幾絲驚慌,隨即臉頰唰地羞地通紅。

    望著她時不時用目光偷偷看向自己,陳驀的心中涌出一種無法言語的美好,點點頭,重重一握拳。

    “嗯!那我走了,等我回來……馨兒!說著,陳驀轉身走出了大殿,沒有再回頭。

    或許,他是不好意思再回頭。

    “……”正如他所想的那樣,唐馨兒顯然被陳驀一句馨兒的稱呼驚住了,等她回過神來時,雖說陳驀早已消失了皇宮東苑,但是她臉上的灼熱卻絲毫未退。

    “咯咯,掩嘴含羞輕笑一聲,唐馨兒朝著陳驀離開的地方盈盈一拜,帶著滿腔情絮輕聲說道,妾身候著……”

    陳驀這支運糧軍的開拔,比較華雄那五萬精兵顯然是簡單許多,沒有過多的言語激勵,也沒有選擇在人山人海的場所,僅僅是在城南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或許城內的百姓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支軍隊也前往了汜水關。

    而想而知,運糧軍的待遇果真是比不上那些前往沙場沖鋒陷陣的精兵。

    期間,在陳驀經過南城門的時候,他看到呂布正擁著畫戟依在城門旁,令城門旁那些守城的士卒戰戰兢兢,不明白這位相國身旁的愛將為何會站在這里。

    來給自己送行麼?

    陳驀心中隱隱有幾分感激,畢竟除了呂布之外,整個洛陽幾乎不會有其他武將來為他送行,當然了,要怪就怪他自己不懂得交際。

    兩人都沒有說話,有些時候,男人之間可以不必言語便是明白對方的意思。

    到了城南不遠,陳驀便瞧見那里停留著一支數千人的軍隊,那是董卓撥給他的運糧軍。

    說真的,當看到那支兵馬時,陳驀險些驚住了,因為他太熟悉眼前這支兵馬了。

    三河騎兵!

    董卓撥給自己護運糧草的兵馬,竟然清一色的三河騎兵?竟然是當初令自己無比恐懼的精銳之騎!

    整整五千三河騎兵啊!

    要知道當初孫堅單憑三千三河騎兵便追地張寶棄城棄軍,從潁川一直逃到芒碭山,雖說其中張寶對于孫堅的畏懼佔了大部分,但是不得不說,三河騎兵那是少有精銳騎兵。

    然而,這支內地的精銳騎兵在董卓把持洛陽後便變得風光不再,畢竟董卓麾下有更加精銳的西涼鐵騎,但是當日潁川戰場上的主角竟然淪落為押運糧草的軍隊,這是陳驀萬萬想不到的。

    當陳驀走近的時候,他看得出來,眼前這支軍隊中的副將、都伯一類武官,他們的表情顯得十分難看,因為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還有比淪落為運糧軍更加恥辱的事,那就是自己的一軍主帥竟然只是一個十五、六歲的黃毛小子!

    見陳驀掏出的腰牌上分明寫著奮威校尉陳]五個字,一名長著大胡子的中年副將疾步走了過來,低頭抱拳,說道,末將王思,在此等候將軍多時了!說著,他回頭沖著軍中幾名武將喝道,還不速速過來拜見將軍?!

    陳驀如今只是一個奮威校尉,與牙門將同階,根本當不起將軍這個稱呼,但是因為董卓的任命,使陳驀執掌五千三河騎兵,所以稱呼陳驀為將軍,也無不可。

    在聽到副將王思的話音後,才有幾位軍中偏將姍姍來遲,與陳驀見禮。

    “末將王充……”

    “末將李揚……”

    “末將吳昭……”

    看他們的表情,顯然不是很情願對陳驀低頭,也難怪,畢竟陳驀那略微稚嫩的外表實在很難讓人感到心悅誠服。

    三河騎兵,是一支精銳,但凡精銳之師中新任主將,都會有這麼一個情節。

    下馬威!

    這不,陳驀也嘗到其中滋味了。

    見陳驀沒有戰馬,那幾名偏將對視了一眼,其中名叫王充的武將面帶不善地說道,將軍竟然無戰馬代步,這如何使得?正巧軍中尚有一匹良馬,可作為將軍代步!說著,他便牽過一匹黑色的戰馬來,通體烏黑皮毛,身上有諸多創痕,這顯然是一匹久經沙場的戰馬。

    副將王思皺眉望了一眼那幾名武將,轉頭低聲對陳驀說道,此乃我軍中逝去大將李佑戰馬,除大將之外無人能將它騎乘,是一匹性子極為烈的烈馬……若是將軍當真無戰馬代步,那麼末將願意將我那匹駑馬暫借將軍……”說著,他指了指不遠處一匹正低頭啃草的白色戰馬。

    王思說著不錯,在陳驀面前的那匹黑馬,確實是一匹少有的烈馬,只見他四蹄亂踏,以至于三名三河騎兵竟然拉扯住它。

    “將軍,這可是上好的戰馬啊!那名叫王充的武將用挑釁的語氣說道,其餘幾名武將紛紛用不屑的目光望著陳驀。

    在他們看來,區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毛孩能有什麼能耐?只要在這里將陳驀羞辱一番,那麼日後便無顏再對驅使他們。

    倒不是他們刻意針對陳驀,不得不說,天下驍勇軍隊中都發生過類似的事。

    “將軍,將……”

    在副將王思的勸聲中,陳驀徑直走到了那匹黑馬跟前,與它的目光對視著,以至于那些武將們盡皆露出了看好戲的目光,畢竟要馴服一匹烈馬十分不易,要馴服一匹有主的烈馬,那顯然是更加不易。

    就在這時,陳驀身上爆發出一股無比強烈的殺意,驚地四周的戰馬一陣嘶叫,別說那些負責推運糧車的民夫,就連久經沙場的三河騎兵都驚懼于陳驀那股無法言喻的強烈殺意。

    尤其是站在陳驀身後不遠處的副將王思,更是首當其沖受到那股強烈殺意影響,背後升起一陣涼意。

    這是何等沉重的殺意!

    副將王思心中驚駭不已,在他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那匹難以馴服狂的黑色烈馬,望向陳驀的眼眸中露出濃濃驚慌與恐懼,隨即竟然極為乖順地低下了頭顱,在陳驀伸出右手去撫摸它馬鬃同時,它也親昵地用頭顱觸踫陳驀,還伸出舌頭去舔他的臉。

    單憑氣勢便馴服了一匹烈馬?

    四下鴉雀無聲,直到陳驀翻身上了馬背,雖說他的動作並不是很利索,但是這會兒顯然不會有人去在意。

    跨坐在戰馬之上,陳驀轉頭望了一眼王充,沉聲說道,你叫王充是吧?這匹馬,我收下了!

    如今的陳驀哪里還是方才那副無害模樣,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殺意,以至於那名叫做王充的副將根本就不敢抬頭望向陳驀,低著頭連連說是。

    “……是!

    環首望了一眼四周,陳驀沉聲說道,還有其他事麼?

    四周五千三河騎兵鴉雀無聲。

    “那麼……全軍開拔!

    “諾!包括副將王思在內,全軍上下武將應聲而喝,全身上馬,再無任何輕視陳驀的意思,畢竟陳驀已經向他們證明,他有足夠的能力作為一軍統帥。

    在全軍向汜水關趕路的期間,副將王思腦海中仍然殘留著對陳驀那股殺意的畏懼,他無法想象,一個看似只有十五、六歲的孩童,怎麼會有如此強烈的殺意?

    抱著諸多疑問,王思稍稍加快胯下戰馬的行程,趕上陳驀,恭敬問道,方才那幾個匹夫惹怒將軍,末將在此代他幾人向將軍恕罪!

    軍隊中的事就是這麼簡單,只要你有實力,便能得到他人的尊重,若是說這位副將之前好聲好氣那是因為陳驀的官位,那麼現在,他是折服于陳驀個人的實力,畢竟單憑氣勢便將一匹烈馬馴服,這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

    “無妨!陳驀搖了搖頭,顯然不是很在意,畢竟他軍中的規矩,他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也不怪那些武將借此試探自己能耐。

    見陳驀語氣冷淡,王思最初還有幾分擔憂,但是細細一瞧後,見陳驀眼中並無任何惱怒之意,他心中這才松了口氣。

    “方才將軍虎威,當真是驚煞我等,但不知將軍如何稱呼?

    轉頭望了一眼王思,陳驀沉聲說道,陳驀!

    人的名,樹的影,自從陳驀將自己的真名說出之後,五千三河騎兵更是無一人膽敢放肆,那幾名先前還挑釁陳驀的武將,更是逐一來向陳驀告罪。

    單提陳驀或許有人並不清楚,但若是加上潁川黃巾四個字,偌大洛陽,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王思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位新任的主將竟然是數月前盛名洛陽的刺客!

    但是在心驚畏懼的同時,也有不少軍中武將對陳驀很難產生好感,倒不是陳驀以前黃巾的身份,而是他曾經刺殺過不少討黃巾有功的武人。

    按理說,只要陳驀別道出自己的真名,那麼全軍上下都會對他心悅誠服,或許,陳驀自己也清楚這一點。

    畢竟刺客的身份並不是那麼光彩。

    或許是對此事同樣抱有疑問,副將王思也詢問過陳驀原因,但是所得到的回答,卻令他驚訝之余,倍感敬佩。

    “因為我就叫陳驀!

    或許,這就是陳驀的器量!

    在諸多人畏懼、咒罵、佩服等目光的注視下,陳驀終究將糧草安然無恙運至了汜水關,期間別不曾見過任何強盜山賊。

    也難怪,畢竟沒有那支山賊強盜會傻到搶掠一支擁有五千三河騎兵護送的糧草。

    汜水關的守將是董卓麾下大將徐榮,雖說並非是一員猛將,但確實是一位極其善于御兵的統帥,若不是信任他的能力,董卓如何會讓他負責汜水關所有事宜?

    曹操、袁紹的關東聯軍自從酸棗會盟後攻打汜水關已經有數日了,雙方的折損情況都很嚴重。

    汜水關有六萬兵馬駐守,而曹操、袁紹等一方有不下于二、三十萬的聯軍,所以在兵力上徐榮顯得非常被動。

    幸運的是,在徐榮看來,關東諸路兵馬中,擅長用兵的並沒有幾個人,算來算去,也只有曹操、袁紹、袁術、孫堅等寥寥幾路,而其余像徐州的陶謙,冀州的韓馥,北海的孔融,雖說他們是大漢朝有名的士人,但是對于領兵作戰,實在是強差人意。

    為此,徐榮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雖說在兵力上遠遠不如對方,但是徐榮此刻最欠缺的,卻並非是兵力,而是善于戰場廝殺的武將。

    是故,他連夜向董卓請援,希望董卓能派遣能征善戰的武將到汜水關助他一臂之力。

    兩日前,董卓派華雄來到了汜水關。

    對于華雄,徐榮也算是熟悉,畢竟華雄曾經是董卓麾下少有的猛將,華雄這一來,徐榮心中便稍稍安心了一些。

    但問題是,華雄那個莽夫自認為是董卓麾下第一猛將,自從來到汜水關後,屢次不聽自己將令,這令徐榮感到非常惱怒。

    這不,那個匹夫竟然帶著五萬精兵到汜水關外駐扎,還說什麼這是犄角之勢、兩頭兼顧,徐榮真恨不得將這個匹夫趕回雒陽,叫他多去翻翻兵法,究竟哪本兵法中記載著這麼一項。

    “真是愚蠢!

    在汜水關中官邸內,年過四旬的徐榮在房內來回踱步。

    或許華雄的想法也有幾分道理,分兵兩處,若是關東諸路兵馬攻擊其中一處,那麼另外一處便可以過來支援,兩面夾擊,但問題是,關東諸軍無論是在兵力還是武將都要遠遠超過汜水關,若是對方同時對華雄以及自己進行攻擊,那麼兩面夾擊便成了一句空話,非但華雄那個匹夫自己自身難保,還要牽累汜水關身處險境。

    “匹夫無謀!無謀匹夫!

    徐榮恨恨地痛罵幾句,算是小小出了口氣,就在他氣悶之時,忽然有士卒來報,說是從洛陽而來的糧草運到。

    一句話令徐榮臉上的神色好看了許多,畢竟華雄離關前帶走了不少糧草,使得此刻汜水關內糧草緊缺。

    或許,這是徐榮這些天來唯一得到的好消息。

    抖索一下精神,徐榮披上戰袍,到關後交割糧草,然而到了關後,待他望見那五千三河騎兵時,他臉上愣了一下。

    相國竟然用三河精銳押運糧草?

    不知其中究竟的徐榮隱隱有些納悶,就在這時,他看到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策馬來到自己身前,下馬抱拳說道,末將奮威校尉陳驀,遵從相國命令,押運此些糧草到汜水關交割,敢問徐榮將軍何在?

    看得徐榮面露驚訝之色。

    此子年紀尚未弱冠,竟然已是奮威將軍?執掌五千三河精騎?

    難道是相國族中子佷?

    可是這也不對,對方明明姓陳……

    難道是遠親?

    徐榮心中十分納悶。

    見眼前這人悶不吭聲,一個勁地打量自己,陳驀皺了皺眉,再次問道,敢問閣下,徐榮將軍何在?

    徐榮臉上一愣,這才回過神來,咳嗽一聲,說道,我便是徐榮……一路辛苦,有勞陳校尉!但不知糧草交割完畢後,陳校尉何去何從?他是想問陳驀這支兵馬在糧草交割完畢後是回雒陽,還是繼續留在汜水關,畢竟汜水關內如今很缺兵馬,一支五千人的三河騎兵,這可是一股了不得的戰力。

    他就是徐榮?

    陳驀眼中露出小小驚訝,抱了抱拳,沉聲說道,但聽徐將軍差遣!

    徐榮心中大定,雖說對于華雄率領離關一事耿耿於懷,不過多了一支五千人的三河騎兵,倒也是寥解他心中郁悶。

    “敢問陳校尉可是相國族中子佷?徐榮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

    然而話音剛落,徐榮便震驚地發現眼前的少年氣勢一變,渾身上下那難以掩飾的戾氣登時就涌了出來,連帶著對方眼神中也隱隱透露出幾分淡淡的血芒,抱拳不滿說道,徐將軍誤會了,末將與董相國無半點干系!

    隱隱地,徐榮感到自己渾身泛起一股涼意,心中大震。

    這是何等的殺氣!

    徐榮心中暗暗震驚,突然間,他想到了對方的名字。

    陳驀……

    原來是他?!

    徐榮這才恍然大悟,對于眼前這位少年校尉年紀輕輕便一身戾氣殺意有了更好的認識。

    潁川黃巾陳驀!

    “陳校尉一路辛苦,徐榮於心不安,請陳校尉到關內官邸小酌,聊表洗塵、接風之意……請!

    徐榮說地很客氣,對于陳驀過去的身份,他絲毫沒有看輕的意思,相反的,對于能夠在護衛重重中將那些武人成功刺殺,他倒是很佩服陳驀的膽量與能耐。

    尤其是聽說陳驀如今是溫侯呂布的副手,由呂布親自教導武藝時,徐榮臉上更顯驚訝。

    當日落西山,待二人酒足飯飽之時,忽然有一名斥候匆匆來報,說是關外關東諸軍兵馬有異常調動,其中一支兵馬悄然離開大營朝北而去。

    北面?

    徐榮微微一思忖,隨即恍然大悟。

    北面不就是華雄的屯兵之處麼?

    “這個匹夫!徐榮暗怒不已,拍案而起,沉聲說道,可看清是哪路兵馬?

    “啟稟將軍,是長沙太守孫堅!

    “江東猛虎孫堅?徐榮為之動容,皺眉在房內來回踱了幾步,喃喃說道,孫堅此去,分明是對華雄那匹夫用兵,我若是袖手旁觀,折了那匹夫,日後相國怕是會怪罪……”

    重重嘆了口氣,徐榮轉身沖屋外心腹侍衛喝道,來人,叫張利速速點三千精兵,本將軍要出關去救那匹夫!

    聽他話中口氣,顯然是對華雄的無謀深惡痛絕。

    而與此同時,陳驀卻仍然念叨著那個名字。

    孫堅……

    隱隱地,他的腦海中又浮現出孫堅當初傲然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姿,猶如一座無法攀越的高峰。

    想到這里,也不知是為什麼,陳驀忽然站了起來,抱拳說道,徐將軍,請容末將帶麾下士卒助將軍一臂之力!

    “唔?徐榮愣了愣,回頭望著陳驀,猶豫說道,陳校尉,孫文台可不是尋常人物啊!畢竟陳驀是呂布看重的副官,徐榮可不希望陳驀有什麼不測而得罪了呂布。

    陳驀的臉上露出了淡淡笑容。

    “這個末將心中自然清楚!

    是啊,自己怎麼可能會不清楚孫堅的恐怖實力呢?

    也不知怎麼,他十分想和孫堅再較量一次,單純只是武人之內的較量,就如同當初在芒碭山時那樣。

    不關乎殺伐、不關乎勝敗,僅僅是為了想知道,自己和孫堅等萬人敵等級的武人究竟有多少差距……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09:48 PM

第二卷 第三章 首戰


    最後,徐榮還是決定帶上五千兵馬前去相助華雄,免得華雄關外被孫堅偷襲。

    其中有陳驀麾下兩千三河騎兵,畢竟汜水關的守軍大多是步卒,雖說董卓派來的五萬精銳中有一萬是西涼鐵騎,但是那些騎兵都被華雄提走了,所以徐榮將陳驀另外三千三河騎兵安置在汜水關中,以防不測。

    按理來說,既然是長途支援,那麼行軍應該更為急速一些,然而陳驀頗為不解的是,徐榮竟然是下令步卒在當中,騎兵為側翼,全軍徐徐而進,仿佛絲毫沒有將華雄的安危放在心中。

    似乎是看出了陳驀心中的納悶之處,徐榮微笑著說道,為將者切忌貪功冒進,須聞欲速則不達,我等如今徐徐而進,從容進兵,如此正好。即便遭逢敵軍埋伏,亦可進退自如。再者,那匹夫麾下有相國五萬精兵,兵強力壯不下于汜水關,如何會在短短時間內被人擊破?

    陳驀這才恍然大悟。

    見陳驀年紀輕輕,為人又謙遜厚重,徐榮也樂得與他交談,順便傳授他一些領軍作戰的要領,要知道那可不是兵書上所記載的東西,而是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將的經驗之談。

    徐榮,是董卓麾下少有的擅長領軍作戰的老將!

    “……兵事之險,在於戰場廝殺,兩軍作戰,高至上將、低至士卒,是否能活命得返,未可知也;而兵事之詭,卻並非在於廝殺,兩軍交戰,各憑本事,何詭之有?兵事之詭,多在於行軍、落營,為將者切忌貪功冒進、千里追擊,最忌不顧當時地形、草率落營……

    ……兵法雲︰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誘之,亂而取之,實而備之,強而避之,怒而撓之,卑而驕之,佚而勞之,親而離之。攻其無備,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徐榮的見解,陳驀是聽著津津有味,聽著聽著,他發現徐榮突然間閉上了嘴。

    陳驀不解地抬起頭,卻見徐榮抬起手令全軍停止前進,隨即用狐疑的目光眺望遠處的山坳。

    “發生何事,徐將軍?陳驀疑惑地問道,因為他沒感覺出有任何的不對勁。

    徐榮面帶猶豫表情地搖了搖頭,凝視著周遭,忽然問道,陳校尉,你可知我等從汜水關到此處,花費多少時辰?

    陳驀哪里記得這個,見徐榮相問,啞口無言。

    “兩個時辰!徐榮皺眉說出了答案,隨即沉聲說道,今日風止,又兼此處人煙稀少,若是當真如斥候所言,那頭江東猛虎率精兵襲華雄,那麼此刻,我等應該能聽到遠處兩軍殺伐之聲……”

    “呃?陳驀愣了愣,側耳傾聽,卻未聽到任何動靜。

    “華雄那匹夫也並非酒囊飯袋,豈能如此輕易卻被人擊敗?但是如今我等卻未聽到任何殺伐之聲,想來想去,緣由無非是……”說到這里,徐榮招手喚來自己副將,下令道,傳令下去,全軍將士陣型不變,徐徐邁後兩百步!說完,又對陳驀說道,陳校尉,請下令麾下三河騎兵,一隊徐徐後退,一隊作為掩護!

    “……”陳驀愕然地望著徐榮,見徐榮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遂點點頭,將他命令告訴自己副將王思,叫他去安排一切。

    待發下命令,陳驀小聲問道,徐將軍,到底出了何事?

    只見徐榮凝神望著遠處,低聲說道,或許是我太過謹慎,只是遠處地形易於伏兵,徐某心中有諸多顧慮︰孫堅何許人?良將也!去年單憑三千輕騎便一路將張寶追至芒碭山,收復城池無數,如此良將,豈會不知兵貴神速?我等是聽聞斥候報訊,是故才率軍前來相助華雄,然而這整整三個時辰,孫堅卻好似並未與華西大軍踫面,陳校尉不覺得其中有些蹊蹺麼?

    “……”陳驀想了想,神色一愣,愕然說道,難道說……”

    “對!徐榮點點頭,眼神中閃過一道精芒,沉聲說道,那頭猛虎的獵物,從一開始就不是華雄,而是我!

    話音剛落,突然遠處山坳響起一陣大喊,隨即一彪兵馬涌了出來,為首一員大將,身披虎甲、坐跨戰馬,不是孫堅又是何人?

    只見孫堅驅胯下戰馬躍上一坡,手握黑刀虎嘯,一指徐榮,厲聲喝道,給我殺!說話間,一股澎湃氣勢從他身上爆發,隱隱好似看到戾氣中有一頭猛虎仰天咆哮,當真是駭人聽聞。

    望著遠處的徐榮從容不迫、指揮麾下士卒應戰,孫堅心中暗贊。

    徐榮,不愧是董賊麾下最善用兵之將!

    徐榮猜的不錯,從一開始孫堅的目標便不是華雄,而是把守汜水關的他,就連被斥候所看到的,也是孫堅故意做出的假象。

    孫堅知道,只要自己做出攻擊華雄的假象,那麼徐榮必定會派軍前來相助,只要在他途中必經之處設下伏兵,必定能重創徐榮,若是能一舉將他擒殺,那麼破汜水關就如同探囊取物。

    華雄?無謀匹夫而已,不足為懼!

    因此,孫堅從兩個時辰前就開始在這里埋伏,在他想來,徐榮若是聽說自己率軍襲華雄,那麼必定會下令全軍急行,如此一來,對方麾下士卒到達此地時必然是士氣低喪、體力大損,到時候自己突然殺出,以逸待勞,如何不能將徐榮擊殺?

    但是出乎孫堅的意料,徐榮似乎沒有下令全軍急行,以至于整整兩個時辰後,他才見到徐榮率所率領的援軍。

    看來要有一場惡戰!

    見徐榮麾下士卒氣力飽滿,孫堅微微皺了皺眉。

    正當孫堅下令全軍,待敵軍經過時突然殺出時,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不遠處的徐榮兵馬竟然停了下來。

    被他發現了?

    孫堅心中十分詫異。

    斷然不可能啊,自己早已下令全軍人餃枚、馬摘鈴,如何會被徐榮發現?

    孫堅想來想去卻怎麼也想不通。

    難道僅僅看到此處便于伏兵便如此小心?

    這徐榮也太謹慎了吧?

    正想著,孫堅忽然注意到不遠處的徐榮軍有著後撤的跡象,他稍稍一思忖,心下有了主意。

    在他看來,雖說徐榮似乎有所發現,意圖撤軍試探,但是這未嘗不是一個機會,只要等他下令撤退時突然殺出,或許能更加輕易地擒殺徐榮!

    但是轉眼之後,孫堅便發現自己想多了,因為那徐榮竟然下令全軍陣型不變,雙腿邁後,徐徐而退,換句話說,那家伙竟然叫麾下士卒倒退著走。

    這廝竟然謹慎到這種地步?

    即便是對徐榮這樣的良將心存敬意,然而此刻的孫堅也不由恨地牙癢癢。

    雖說早就聽聞徐榮用兵注重一個[]字,但是孫堅萬萬想不到,對方竟然[]到這種地步。

    “怎麼辦?將軍?副將程普低聲詢問。

    孫堅皺了皺眉,他看得出來,他麾下的軍官臉上都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反倒是設下伏兵的己方先顯焦急?開什麼玩笑!

    “傳令下去,準備廝殺!孫堅低聲傳下了命令,其實他很清楚,眼下並不是發動伏兵的最好時機,但是他沒有辦法,因為對面的徐榮實在是太謹慎了,即便是繼續維持伏兵,只要對方派幾個士卒過來,那麼照樣會被拆穿,還不如就眼下殺出,趁著對方的騎兵還沒有撤出己方的攻擊範圍。

    正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兩軍作戰,士氣尤其重要,孫堅顯然明白這個道理,雖說伏兵一事功虧一簣,但如果自己能順利擊殺徐榮,別說拿下眼下這場戰斗,就算是汜水關,也能輕而易舉地拿下。

    誅殺徐榮!

    想到這里,孫堅獨自一人殺入了敵軍之中,就如同當日長社戰場,要知道當初黃巾數以萬計都拿他沒有辦法,此地區區五千士卒,何懼之有?

    孫堅當真無愧于江東猛虎的威名,殺入眾敵軍之中,如入無人之境,且不說普通士卒攔不住他,就連徐榮麾下偏將、裨將,也不是他一招之敵。

    在短短一盞茶的工夫內,孫堅竟然以一人之力殺到了徐榮面前。

    “徐榮受死!

    即便是董卓麾下少有的善于統軍作戰的良將,當徐榮面對孫堅這樣的絕世猛將時,仍然會感到幾分驚慌與畏懼,畢竟他的強項在于領軍作戰,而不是沖鋒陷陣。

    “鏘!

    徐榮百忙之中拔出的寶劍,卻被孫堅輕易磕飛,正當徐榮認為自己難逃一死時,忽然從旁邊伸過一柄劍戟來,千鈞一發替他擋住了這一擊,正是陳驀。

    “且請徐將軍暫避!在擋住了孫堅一擊後,陳驀轉頭徐榮說道,因為他很清楚,孫堅的目的就在于這位汜水關的守將。

    “……”徐榮一臉詫異地點了點頭,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險中回過神來。

    眼看著徐榮即將死於自己刀下,沒想到旁邊卻一個穿校尉甲冑的家伙殺了出來,擋住了自己八分腕力的一劈,孫堅感到十分驚訝。

    然而當他轉過頭去,細細一打量那位校尉時,卻驚地險些連眼珠都瞪出來。

    “…………你不是……”孫堅一臉驚駭地指著對方說不出話來。

    望著孫堅滿臉的驚駭表情,陳驀抱了抱拳,帶著幾分敬意說道,孫將軍,別來無恙!

    “……”只見孫堅愕然盯著陳驀敲了半天,忽然開口問道,……是人是鬼?

    雖說孫家從來不信世上有鬼神一說,但眼睜睜瞧見自己殺死的對象又出現在自己跟前,即便是勇悍的孫堅也會感到毛骨悚然。

    “自然是人,陳驀苦笑一聲,抱拳解釋道,當日僥幸尚存一口氣,遇一良醫搭救,休養整整半年,傷勢方才痊癒……”

    聽陳驀這麼一說,孫堅才暗暗松了口氣,說實話,他剛才確實被陳驀嚇得不輕。

    “好小子,即便是你僥幸活下來,然而卻敢再次出現在孫某面前,這份膽識,常人萬萬不及!孫堅哈哈一笑,說著說著,他忽然意識到了陳驀身上甲冑服飾,搖搖頭沉聲說道,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你既脫身黃巾,卻又稱為董卓麾下兵士,當日你曾言,入伍黃巾並非你本意,孫某姑且信之,而今日,你又身處董逆軍中,這番又有何說法?

    陳驀想了想,抱拳說道,身不由己,無奈之舉……也並非我本意!

    “哦?見陳驀眼眸清澈、沒有絲毫隱瞞之意,孫堅輕笑一聲,望了一眼不遠處一臉焦慮的徐榮,搖搖頭說道,也罷!當初孫某欲追擊張寶,你阻孫某於芒碭山,卻言並非是為張寶斷後,而如今,孫某欲殺徐榮,你又阻我,這番又是為何?

    陳驀張了張嘴,卻未做出任何辯解。

    孫堅愣了愣,眼神一冷,沉聲說道,不作任何辯解,也就是說,你確實要阻我殺徐榮?

    陳驀沉默片刻,忽然鏗鏘說道,是!

    “好膽量!孫堅哈哈一笑,望著陳驀沉聲說道,放眼天下,可阻我孫堅者,寥寥數人,你自認為你可以辦到?說著,他頓了頓,望著陳驀誠懇說道,董賊倒行逆施,怨聲載道,人人得而誅之,你年紀輕輕,何必為他效力?若是你有意投向我軍,孫某願為你引薦袁將軍……”他口中的袁將軍,指的袁術,而不是袁紹。

    陳驀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走?他如何能走?要知道唐馨兒的安危全都寄托在他手中,若是別的董卓無所謂,但若是陳驀敢露出半點投敵的意思,那麼唐馨兒的處境顯然會非常糟糕。

    “是麼?見陳驀搖頭拒絕,孫堅微微有些失望,只見他深深吸了口氣,再望向陳驀時,眼中也沒有了剛才的幾分親切。

    “戰場廝殺,各為其主,這種道理,你應該懂的吧?

    陳驀點了點頭,手中劍戟一轉,劍鋒朝著孫堅,孫堅的意思很清楚,他不會留情。

    “接招!

    一聲重喝,孫堅雙腿一夾馬腹,手中戰刀狠狠朝著陳驀劈去,只聽鐺地一聲,硬生生劈在陳驀劍戟之上,雖說接地勉強,但是陳驀顯然是擋住了孫堅這一招。

    這小子好強的腕力!

    孫堅心中暗暗詫異,要知道當初在芒碭山時,陳驀如何能擋住孫堅的力劈。

    也難怪,畢竟陳驀當初服了張寶整整七枚丹藥,藥力大多無法消化因為浸入骨髓,使得他的身體結構要比尋常人結實地多。

    別看陳驀曾經當刺客時多半用短劍殺人,但是他的腕力卻毫不遜色。

    若是孫堅也沒想到當初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還手余地的黃巾小卒竟然有了如此迅速的成長,以至於一時間,陳驀竟然與他打得不相上下、難舍難分,這種事別說徐榮料想不到,就連陳驀麾下三河騎兵也料想不到。

    畢竟對方可是大名鼎鼎的江東猛虎孫堅啊!

    “鏘!

    “鏘!

    一柄黑刀,與一柄劍戟,這兩柄同樣纏繞著濃重戾氣的兵刃就如同兩道旋風般交匯在一起,一時間竟然誰也奈何不了誰。

    的確,畢竟單論戾氣的量,能超過如今陳驀的,或許只有董卓,就連呂布,他的戾氣濃厚也只是與陳驀不相伯仲。

    “喝!

    在一聲厲喝中,孫堅的黑刀竟然劈出一道黑色刀勁,但令人詫異的是,陳驀僅僅連人帶馬被擊退三、四步便擋了下來,要知道當初在長社戰場時,誰能抵擋孫堅揮出的刀勁?

    想當初,即便是潁川黃巾中的大將,照樣也被那刀勁斬成兩段。

    但是如今,陳驀卻擋了下來,當初一個區區黃巾小卒!

    “剛體……”孫堅顯然注意到那一剎那,陳驀身前的戾氣厚實了許多,再回想起剛才兵刃的踫撞,孫堅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小子,再不是當初那個只會以命搏命的小卒。

    深深吸了口氣,孫堅變得認真起來,而一旦他開始認真,陳驀便逐漸落於了下風。

    在一次近距離的擦肩而過中,兩人不約而同地將手掌貼住了對方的身體,或許普通人看不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不得不說,這次的情形要比方才刀刃相向更加凶險。

    【崩勁‧虎咆】!

    【正拳‧虎炮】!

    可以看到,孫堅那碩壯的身形在一時間被一道黑色勁浪席卷吞沒,當他再次出現時,胸前的鎧甲處顯然有一處深深的拳印,而陳驀更是在那一剎間被落馬下,在滑行了整整數丈後勉強用手中劍戟止住退勢,嘴角不由滲出幾絲血跡。

    “竟然偷學孫某的招式?望了一眼胸口的拳印,孫堅的眼中隱隱露出幾分驚愕,然而一愣之後,他又搖搖頭,低聲說道,只可惜形似神不似,未能掌握【虎咆】精髓!

    他口中虎咆的精髓,指的就是崩勁,就如同方才,陳驀的剛體在孫堅的虎咆前幾乎就是形同虛設,起不到任何作用。

    然而在說這句的同時,孫堅心中也是暗暗詫異,詫異於陳驀那招虎炮的破壞力。

    這小子成長地實在是太迅速了!

    若是按著這個成長速度一直放任他,一旦他日後為惡,恐怕天下間沒有幾個人能夠制地了他……

    正當孫堅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將陳驀生擒時,他忽然感覺到陳驀的氣息出現了幾分變化。

    當孫堅再次抬起頭望向陳驀時,他驚愕地發現拄著劍戟半跪在地上的陳驀,他的雙目竟然漸漸泛起絲絲血芒,額頭以及臉頰上竟然各自浮現出一道黑色的斑紋,整個身體漸漸被黑色的氣息所籠罩,隱隱散發出一種類似野獸的狂暴氣息。

    命格【貪狼】!

    “啪!陳驀手中劍戟那木質的戟桿仿佛無法承受主人的戾氣,爆裂開來,連帶這孫堅的眼神微微一變。

    望著陳驀丟了手中斷戟,雙手從腰間各自摸出一柄短劍,反握劍柄,左手在前,右手在手,那如同野獸般的眼神死死盯著陳驀,一時間,孫堅那源於武人的直覺讓他嗅到了一絲危險。

    “命格……”孫堅的眼中露出了濃濃驚訝,因為眼前的這小子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真是沒想到……”孫堅微微一笑,當他再抬起頭來時,臉上竟然浮現出幾道黑色的猛虎斑紋,尤其那雙變得不似人類的眼楮中,時而閃動著怒意,一聲咆哮,竟然令徐榮一方士卒人仰馬翻。

    命格【白虎】!

    握了握虎爪,孫堅微微吐出一口氣,虎目凝視陳驀,沉聲說道,自從與波才一戰後,孫某至今還未用過……小子,別死啊!

    兩人間所爆發的戾氣,一時間幾乎將整個戰場籠罩,令雙方心驚膽顫不已,尤其是那些通人性的戰馬,早已四肢伏在地上顫抖不停,任憑主人如何拉扯也不敢起身。

    --與此同時,華雄關外大營--

    華雄站在轅門處,一臉茫然地眺望遠處,口中喃喃說道,怎麼回事?敵襲?

    說著,他來回踱了幾步,忽然大手一揮,喝道,唔,來人,傳令李應,速速點五千精兵,隨本將軍出營探探究竟!

    “諾!身旁護衛應命而去。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10:01 PM

第二卷 第四章 首戰(二)


    命格,它並不是多麼玄妙的存在,其實可以看作是某個人注定命運的影射,即真實寫照,關于它的由來,有三種說法。

    第一種是民間說法,民間流傳,但凡天下豪杰皆是天上星宿下凡,只不過有的是福星,有的是煞星,雖說言辭中有過多被神話的地方,但是用這種說法來理解命格,倒不失是一個極好的解釋。

    或許世上當真有命運這個說法,但凡賢臣良將,他們所顯現的命格多半是能夠輔佐主君的瑞獸、神獸,倘若是大奸大惡之輩,那麼他們所顯現的命格,便是禍國殃民的凶獸。

    當然了,這也不能一概而論,本命命格為凶獸的人若是得到極好的制約,也能造福天下,而相反的,倘若某個殺戮過重,即便是神獸命格,照樣會淪為凶獸,所以說,命格,也就是一個人最真實的體現,無論是性格、野心,亦或是他那所注定的命運。

    當然,這都是建立在道家學術上所得出的結論。

    第二種說法,命格其實就是人類結束了茹毛飲血生活後所舍棄的那部分,[野性][本能],儒家士人甚至將命格認為是人內心說壓抑的慾望與野心。

    而至于最後一種說法,命格其實就是隱藏在人類血脈中的一部分原本並不屬於人類的力量。

    相傳在夏商時期,尤其在商紂年間朝歌,國內有諸多妖獸橫行,給後人留下了不少神鬼怪談,據說那些妖獸都是汲取天地精華而蛻變成人的精怪,看上去與普通人一般無二,卻擁有著普通人所無法想象的力量。

    隨後商朝被西周攻滅,那些妖獸便從此銷聲匿跡,或許是死在戰亂之中,或許是隱於山林湖泊,從此未再出現。

    然而即便如此,也有不少妖獸、精怪的妖血混入了人類血脈之中,傳承至今。

    而命格,即便是人類血脈中所混淆的那幾絲妖血被激發所致。

    至於命格究竟是源于那一種說法,至今未能得出一個準確的結論,畢竟關于夏商時期的記載實在是太少,無法找到確實的根據。

    但是不管怎麼說,從一個人的命格上,確實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乃至命運。

    就拿孫堅來說,他的命格是【白虎】,是主殺伐的神獸,是百獸之王,由這命格便可以看出,孫堅是一員猛將,一生殺戮極多,而且是一方之主,但絕非是天下之主,畢竟天下之主,是龍!

    再看陳驀,命格【貪狼】,乃是古時星圖中北斗第一星,天樞星,陷桃花,主禍福,要知道在古時有種說法,[南斗主生、北斗主死],換句話說,北斗七星皆是凶星,而貪狼理所當然,是凶星中的凶星,一生殺伐不止,又陷情感糾紛。

    其實道家口中的面相,指的也許就是命格。

    言規正傳,撇開所有玄奇怪誕的說法,命格對于武將所起到的幫助,確實是舉足輕重。

    當陳驀與孫堅相繼顯露本命之後,整個戰場仿佛平地刮起一股寒風,叫人從心底泛起陣陣涼意。

    偌大戰場,但見戰馬匍匐低嘶、兩軍士卒惶惶不知所措,即便是徐榮這樣的上將,也被那兩股驚濤駭浪般的氣勢逼地連連後退不止,尤其是孫堅所展示出的強大實力,單單看對方僅憑借一柄黑刀便能斬開地面,若是沒有陳驀,徐榮一點也不懷疑孫堅能夠毫不費力地殺死自己。

    命格化的孫堅,仿佛隱隱有種虎嘯山林、勢如破竹的氣勢,他所揮出的刀勁,當真是無所匹敵的鋒利,普通士卒別說被斬到,哪怕就是被稍稍擦到也會身受重傷。

    而在孫堅那強勢如澎湃巨浪的攻勢前,陳驀卻如同一葉搖曳不止的輕舟,雖說看上去凶險異常,但是卻一次又一次地避開了孫堅致命的攻擊。

    “鐺!鐺!

    “鐺鐺!鐺!

    僅僅幾個眨眼的工夫,兩人身影飄忽,手中兵刃揮舞不止,猶如亂蝶飛舞,一時間,不曾見到兩人兵刃相撞,卻瞧見無數火星迸出。

    誰都沒有料到,方才馬戰極為蹩腳、被孫堅三下兩下就打下馬的陳驀,一旦雙腳沾地,竟然有著如此凶悍的進攻能力。

    “好厲害……”徐榮副將孫祖直看得目瞪口呆,眼望著陳驀與孫堅交戰的場面,喃喃說道,對方是江東猛虎孫堅啊,陳校尉竟然跟得上他的速度……”

    話音剛落,就見徐榮微微搖了搖頭,眯著眼楮低聲說道,還不止,陳校尉的速度……要比孫文台還要快!

    正如徐榮所言,在他與副將孫祖嘆為觀止的注視下,陳驀雙手反握短劍,竟然在避開孫堅攻勢的同時欺身上前,一柄短劍如毒龍般直刺孫堅腰間。

    “好膽!孫堅虎目怒睜,左手順勢抽出腰間寶劍,千鈞一發之際擋下陳驀一招,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卻見陳驀右手一抬,心中暗叫一聲不妙。

    果然,就在陳驀右手抬起的一瞬間,他手中的短劍仿佛一道寒光般直直飛向孫堅面門,幸虧孫堅及時撇開頭,否則後果難以設想,畢竟如今的陳驀,已不再是當初那弱小的黃巾的小卒了。

    然而,即便是手中短劍射偏,但是陳驀的攻勢卻仍然停止,只見側身一轉,用左手的短劍卸掉孫堅黑刀,欺身埋入孫堅肋下,還沒等孫堅躲避,他的拳頭早已緊貼孫堅腰部。

    【正拳‧虎炮!】

    “唔!孫堅忍不住悶哼一聲,身形搖晃,險些一個踉蹌,看得出來,即便是他在吃了陳驀一記蓄力已久的招數後也不好受,但是他卻在身形搖晃的一瞬間回了陳驀一拳。

    “……”被孫堅一拳擊中,陳驀一手撐著地面滑行了足足數丈遠,用理所當然卻又難以置信地望著孫堅,畢竟他的對手是江東猛虎孫堅,可不是一般的小角色,但是對于孫堅能夠在那樣的情況下反擊,陳驀仍然感到很不可思議。

    “噗!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陳驀胸腹間那反復的感覺才漸漸退去。

    怎麼回事?

    他應該無法計算到自己真實位置的,但是為什麼可以打中自己?

    陳驀心下十分納悶,畢竟他的命格【貪狼】有著隱藏自己真實身形、並制造假象迷惑對手的能力,若是孫堅像董卓那樣用攻擊範圍比較廣的招數反擊,那麼陳驀也沒有話說,但是對方剛才用的,僅僅是手肘,這……

    直覺!

    陳驀的腦海中突然躍出一個字眼。

    武人的直覺!

    孫堅這家伙,有著不遜色野獸般的直覺!

    抹了抹嘴邊的血跡,陳驀默默從腰後又抽出一柄短劍,其實他並不知道,就在他忌憚孫堅的同時,孫堅也對他的能力感到十分頭疼。

    這小子偷學自己的招數,雖然看上去怪模怪樣,但是……還真疼啊!

    孫堅不經意地望了一眼腰間,因為剛才他幾乎硬生生承受了陳驀貼身的一記虎炮,即便有剛體強化身體,他仍然感到腰間隱隱作用。

    然而比起身上的痛意,孫堅顯然更在意另外一件事。

    這小子的能力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明看得到他,卻無法打到他……

    即便是提前預判他的位置,他仿佛也能避開……

    真是古怪的命格!

    望著陳驀再一次從腰後抽出一柄短劍,孫堅兩道虎眉不由顫了一顫。

    如果說陳驀最忌憚的是孫堅那無比強大的腕力,那麼孫堅最忌憚的,便是陳驀那一手[飛石]絕技,畢竟當初無論是在長社戰場,還是在芒碭山,他都不止一次地見過,簡直就是指哪打哪,例不虛發。

    更要命的是,那小子現在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石子,而是灌注了濃厚戾氣的短劍,而且用的又是【斬鐵】一類的招數,【橫貫】,這要是被打中,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既然這小子擅長遠距離擊殺,那麼就用近身肉搏對付他!

    想罷,孫堅猛吸一口氣,手中黑刀一轉,在揮出一道刀勁的同時沖向陳驀,因為他逐漸瞧出了陳驀的弱點。

    在方才的比拼中,孫堅瞧得真切,陳驀幾乎將所有的戾氣都灌注在上半身,尤其是雙手那兩柄利刃中,這也是孫堅忌憚陳驀使用投擲之技的原因所在。

    進攻有餘、防守不足。

    孫堅想得不錯,比起防御,陳驀更擅長攻擊,尤其是遠距離的擊殺,如果對手不是孫堅這樣的猛將,陳驀單憑腰後八柄短劍就能叫對方欲生欲死。

    但是孫堅顯然算漏了一點,那就是陳驀在洛陽還有一個身份,精通《墨子劍法》的洛陽劍師王越。

    “鐺!在孫堅驚驚訝的目光中,陳驀右手短劍一轉,竟然用正握的方式擋住了孫堅的黑刀,要知道在此之前,陳驀用的都是反握的手法。

    反握是刺客慣用的手法,因為更能體現出短兵器的精巧之處,原以為陳驀不擅長刀劍的孫堅僅一瞧陳驀手法,便看出了幾分不對。

    因為陳驀所展示出的劍技,顯然不是一個生手應有的動作。

    “鏘!

    “鏘!鏘!

    左手反握、右手正握,手持兩把短劍的陳驀在孫堅猝然變得凶猛的攻勢下竟然越打越穩,不但令徐榮等人看傻了眼,就連孫堅心中也是驚愕不已。

    其實也難怪,畢竟《墨子劍法》原本就是注重防守的劍法,講究以守代攻、尋找對手破綻,用來防守顯然要比剛體實用地多,畢竟孫堅是精通崩勁的對手,剛體這個招式在他面前,用與不用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原來如此,沒想到你還精通劍術?呵,方才招式如此凶悍凌厲,招招置人于死地,這會兒劍招卻固守不攻,怪哉怪哉……不過無論如何,你這一年還是沒有荒廢啊,想必是苦練許久吧?

    “還是比不上孫將軍……”

    “嘿!少來這套!輕笑一聲,孫堅表情一正,低聲喝道,接招!

    “……”硬擋一招,陳驀悶哼一聲,抽身退後,勉強卸開孫堅刀勁。

    陳驀從來沒有見過孫堅這樣的武人,幾乎不注重防守,以攻擊為主,哪怕受傷流血也是毫不在意,或許對孫堅來說傷痕即是武人的榮耀吧。

    然而這樣一來,陳驀的壓力便顯得更加沉重,尤其是孫堅的重劈,當真是氣勢十足,黑刀尚未至,強烈的刀勁卻讓陳驀仿佛感覺整個身體都變重了許多,難以邁開腳步,只能提劍硬抗。

    “鐺!火星迸射間,硬生生擋下這一擊的陳驀就仿佛被人敲了一悶棍,只感覺眼冒金星,胸口沉悶難以呼吸,不但雙手虎口麻木,就連雙腿顫抖不已。

    “好小子,竟然有此等腕力!孫堅哈哈一笑,又增添了幾分力,他也沒有料到,天賦異稟的自己,沒想到有一天竟然在腕力上無法徹底壓制對方,而且對方還只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小鬼。

    說實話,全身骨頭重新長成的陳驀在腕力方面確實不弱,然而還是不如天賦異稟的孫堅,畢竟孫堅此刻還能開口說話,但是陳驀顯然是在咬牙苦撐,無法發出任何聲音,畢竟他所擅長的,並不在於力氣的比拼。

    “鐺!

    陳驀用盡自己全身力氣彈開了孫堅死死壓制的黑刀,向後躍了一步,與孫堅保持一個安全的距離,因為隨著交手的時間,陳驀越來越感覺到,眼前的對手是那樣的難以應付。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後,陳驀陸陸續續也見過不少武人,但是孫堅在他心中卻仍然是所有見過的武人中最強大的幾位之一,與董卓、呂布同列。

    甚至,陳驀隱約認為孫堅要比現在的呂布更強,當然了,這是他的猜測,畢竟陳驀還未真正見識過呂布的實力。

    孫堅的強大,並不是體現在命格上,就拿董卓來說,董卓的強勢幾乎完全體現在命格上,如果不是他的九嬰命格太過於玄奇、太過於詭異,或許他早已被呂布殺死,但是孫堅不同,即便是命格化後的孫家,一樣會受傷,一樣的流血,但問題是,你根本無法抵擋他一波又一波的攻勢,他回氣所需要的時間與陳驀相比完全就不在一個檔次,簡直就是一個不知疲倦的怪物!

    就拿陳驀來說,最初好似能和孫堅打個不相上下,但是打了一段時間後,陳驀累地不行,而孫堅卻如同一開始那樣精神奕奕,越打越勇,這你受得了麼?

    更要命的是,那根本就不是白虎命格的能力,而是因為孫堅自幼習武、二十多年不曾拉下一日所得到了強健體魄,畢竟白虎的能力是[銳金],能讓孫堅的攻勢更加凶猛、能讓他揮出的刀勁更有殺傷力,在此刻的孫堅面前,所謂的剛體不過是形同虛設,只要被他的黑刀或刀勁斬到,即便是陳驀,照樣一刀兩斷。

    很顯然,孫堅手下留情了,雖然他同樣施展出了本命命格,但是他卻並沒有依靠白虎命格那[銳金]的能力來對付陳驀,或許是因為他對陳驀這個小輩很有好感,或許是因為他認為那樣勝之不武。

    打不過!

    真心打不過!

    舔了舔嘴唇,陳驀心中泛起陣陣無力感。

    或許在徐榮等人眼中,他儼然與孫堅打得十分激烈,雖說小小落於下風,但至少是有驚無險、不相上下。

    但是身為當事人的陳驀卻很清楚,孫堅分明和自己喂招。

    何為喂招?

    古時師傅教授徒弟時,為了能讓徒弟更好地理解,師傅選擇性地陪徒弟練習,並使出一些簡單的招式讓徒弟破解,這就叫喂招!

    孫堅的刻意放水,讓陳驀沮喪之余感到有些難堪。

    當然,孫堅其實並沒有任何看不起陳驀的意思,相反的,他對這個年僅十六歲左右的小子頗有好感,尤其是看到陳驀僅僅憑借一年的時間便有如此巨大的成長,孫堅驚訝之余,心中更加喜歡。

    因此,孫堅多次透露出讓陳驀棄暗投明的心意,即便是陳驀一口拒絕,他也沒有狠下殺手,就仿佛當初在芒碭山,說到底,還是陳驀力盡而死……唔,是力盡倒地。

    或許是因為陳驀與孫堅長子孫策年紀相仿吧,以至于孫堅下意識地手下留情。

    短短年余就想挑戰萬人敵的孫堅,自己還真是狂妄!

    自嘲一笑,陳驀轉頭望了一眼徐榮,因為他已經徹底了解到了他與孫堅的差距,再打下去也無非是打擊自己的信心,除此之外,不會有任何幫助。

    而至于要走脫的話,陳驀還是有這個自信的,畢竟他眼下傷勢不重,憑借貪狼命格的[魅影]能力,如果他想要走,即便是孫堅,也攔不住他。

    其實早在陳驀示意之前,徐榮已經做好了撤退的準備,別看他在單打獨斗上還不如陳驀,但是在統軍方面,他卻是陳驀萬萬不及的,在短短的時間內,他已經將渙散的士卒組織起來,重新陣型。

    “撤!徐榮高喝一聲,將五千士卒分為兩隊,一隊撤離、一隊殿後,循環往復,帶著戰死的將士屍骸,謹慎撤退。

    轉頭復雜地望了一眼孫堅,陳驀躍上戰馬,隨著徐榮撤回汜水關。

    “將軍!程普策馬來到孫堅身旁抱了抱拳,方才便是他率領著麾下士卒與徐榮交戰,只可惜徐榮用兵太過於謹慎,只叫麾下士卒龜縮防守,待陳驀抽身後退便下令撤退,使得程普沒能撈到半點好處。

    “別追了!孫堅擺了擺手。

    程普點點頭,其實他也沒有追的意思,畢竟前方不遠處就是華雄的營寨,即便能將徐榮五千兵馬留在這里又能怎樣?倘若被華雄察覺,反而是孫堅一方有麻煩,畢竟華雄麾下有五萬精兵,而孫堅此刻麾下,僅僅兩、三千人罷了,而且方才還折了數百。

    說實話,假如沒有陳驀的出現,或許孫堅便能夠將徐榮強殺,雖說在方才的交手中,孫堅顯然是對陳驀手下留情,但是歸根到底,如果陳驀一味與孫堅游斗,憑借他命格的能力,即便無法取勝,至少走是沒有問題的,即便是孤身一人,陳驀照樣能從孫堅麾下三千士卒中安然逃離。

    來去自如,這便是貪狼的強勢之處!

    “將軍好似對此子頗為照顧?顯然程普也看出了。

    “呵,孫堅微微一笑,搖頭嘆道,此子雖年幼,卻不失是一位豪杰,只可惜明珠暗投……方才我本有心將他擒獲,卻沒想到他竟然已經掌握命格顯現之術,而且能力諸多詭異之處,罷了罷了,今日時辰不多,且放他歸去!說著,他頓了頓,摸了摸下巴,輕笑說道,孫某有預感,或許日後還會踫到此子……到時候,定要將其擒獲!

    “嘿!程普無奈一笑。

    “走吧,德謀,華雄那廝想必已發現此處不對,用不了多久便會率軍趕來,久戰無益,更兼我等兵少,暫且退去,以待來日!

    “唔!程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畢竟他這點兵馬只適合伏擊,哪里有資格與華雄五萬精兵正面沖突。

    正說著,忽然遠處有數名斥候快馬趕來,其中一名雙手抱拳厲聲說道,啟稟將軍,西北七里處發現敵軍蹤跡,人數量約有五千上下……”

    “來的還挺快啊!孫堅嗤笑一聲,隨即表情一正,大聲喊道,全軍聽令,攜上戰死同澤之屍骸,撤軍!

    “諾!

    一盞茶工夫,當華雄率五千精兵趕到時,孫堅早已撤軍。

    望著地上的旗幟、血跡,華雄哪里還會不明白,尤其是一想到有一支敵軍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動,而自己卻絲毫未曾發覺,這無疑令他倍感羞憤。

    因此,華雄帶著那五千士卒急追了十余里,而孫堅顯然也沒料到華雄竟然窮追不舍,只好倉促應戰,雖說在武藝上孫堅勝華雄一籌,但即便如此,短時間內孫堅也無法拿下華雄,又兼兵力相差一倍,無奈之下,孫堅只好撤回梁東,以免麾下士卒損失過重。

    孫堅這一敗,不但給華雄挽回了不少面子,還助長了他的囂張氣焰,畢竟孫堅是何等人物?是盛名已久的猛將!

    尤其是得到了董卓的嘉獎後,華雄更是得意,絲毫不理徐榮善意叮囑,時而到關東聯軍大營挑釁,言語張狂,諸多奚落、嘲諷之詞,令各路諸侯心怒不已。

    尤其是曹操與袁紹,殺徐榮攻取汜水關已是其次,為了聯軍的士氣著想,他們迫切要除掉華雄,以振士氣……

    “誓殺此獠!



作者: tomorrowsnow    時間: 2012-8-28 10:06 PM

第二卷 第五章 驕兵


--初平元年十一月末,汜水關--

    作為汜水關守將,徐榮每日很早便起身,因為此刻汜水關外有近三十萬諸侯聯軍虎視眈眈,容不得他有半點疏忽。

    就在徐榮對照行軍圖琢磨對付關外大軍的對策時,有一名士卒匆匆跑了進來,單膝叩地,口述捷報。

    “報,華將軍處發來捷報……”

    “……”徐榮默然地望了一眼那報訊的士卒,雖說捷報二字他聽得清清楚楚,但是臉上的表情卻顯得十分難以琢磨。

    稍稍停頓了片刻,徐榮猶豫問道,今日?

    “啟稟將軍,是昨日之事!

    “昨日?徐榮愣了愣,隨即眼中隱隱露出幾分怒容,揮了揮手,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諾!將手中捷報恭敬放在徐榮文案之上,那士卒躬身而退。

    而這時,門外卻走出一位身穿鎧甲的將領,正是徐榮副將,牙門將軍孫祖。

    望了一眼那士卒離開的背影,以及徐榮那滿臉的愁容,孫祖好奇問道,將軍,難道是關外敵軍有何異動?

    徐榮搖了搖頭,嘆息說道,關外大軍倒是無任何異動,只是……”說著,他指了指著擺在文案上的捷報。

    孫祖頓時會意,拿起案上那卷竹策粗粗一看,隨即面露喜色說道,華將軍又添勝跡?唔唔,大破敵軍,令賊子喪膽……龜縮而不敢出……這是喜事啊,為何將軍如此悶悶不樂!

    “你可知此事發生在何時?

    “唔?

    “乃是昨日!身為此地主將,本將軍卻未曾得到半點消息!徐榮強忍著怒氣拍了拍桌子。

    “……”孫祖不知所措地望著徐榮,悄悄將那卷捷報放置桌上,幾次欲言又止,看上去似乎顧慮著什麼。

    似乎是瞧出了孫祖的心思,徐榮平靜了一下心神,輕哼說道,你莫非是認為徐某妒忌他功勞?

    見徐榮仿佛有些生氣,孫祖連忙告罪。

    “末將不敢!

    “唉,徐榮重重嘆了口氣,來回踱步在房中,搖頭說道,徐某不過是中人之資,然而相國卻將汜水關大小事物皆托付於我,如此信任,徐榮倍感涕零,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報答相國知遇之恩……如今華雄身為援軍,卻目中無人,本將軍也不與他一般見識,他若要功勞,本將軍即便將大小功勞都予了他也無妨,他若要對關外大軍用兵,本將軍便為他造勢、善後,若袁紹、曹操等輩強攻於他,本將軍便出兵支援,徐某只求合二人之力,保汜水關之周全……他華雄即便獲再多功勞,徐某不會有丁點嫉妒之心,但是,那匹夫竟然不通報於我,擅自與關外大軍開戰,勝則罷了,倘若萬一敗陣,本將軍即便有心支援也趕不及啊!

    孫祖為之動容,重重一抱拳,恭敬說道,將軍高義,末將心中慚愧!

    徐榮擺了擺手,搖頭嘆息說道,徐某並沒有要與他搶功的意思,盼望那華雄能夠明白才好!說著,他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即好似想到什麼,抬頭說道,罷了,不提此事,你且替我將陳校尉請來!

    “是!孫祖愣了愣,隨即轉身走向屋外去請陳驀,按理來說,他的官職與陳驀平級,一個牙門將軍,一個奮威校尉,根本不需要屈身親自前去,但是看他表情,卻沒有任何不滿的意思。

    論其緣由,無非是前日陳驀與孫堅的那一戰。

    但是沒過多久,孫祖卻又一個人回來了……

    “陳校尉不曾起身?徐榮皺了皺眉。

    “……”孫祖猶豫一下,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到底怎麼回事!徐榮有些不耐煩了。

    “……將軍您親自去一趟便明白了!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孫祖滿臉的古怪神色,令徐榮感到莫名其妙。

    徐榮對陳驀的印象非常好,更別說陳驀在前幾日曾救了他一命,以至于孫祖這麼一說,徐榮便立馬放下手中的一切事務,想去探個究竟。

    陳驀居住的武邸離徐榮並不遠,不到半柱香工夫徐榮便到了,然而還沒等他踏入庭院,他卻猛然感覺到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意如潮水般向他涌來,驚得徐榮後背出了一陣冷汗。

    “……”徐榮神魂不定地瞧了瞧左右。

    沒有什麼不對勁啊……

    想了想,徐榮看到門外站著幾名士卒,隨手喚來一名,問道,陳校尉可在?

    那幾名士卒正是陳驀麾下五千三河騎兵其中之一,因為陳驀沒有侍衛,便暫時作為守門的護衛,瞧見徐榮招呼,連忙走了過去,抱拳說道,啟稟將軍,我家校尉在呢,在院內練武……”

    “練武?徐榮滿臉詫異之色。

    練武那麼重殺意?

    回頭一看副將孫祖,見他表情尷尬,徐榮登時就明白了,這家伙分明是不敢進去。

    倒不是徐榮的副將孫祖膽小,畢竟他也是久經沙場的人物,區區殺意豈能嚇地住他?要怪就怪此刻院內的殺意實在是太過沉重。

    深深吸了口氣,徐榮大步邁了進去。

    而與此同時,陳驀正如那名三河騎兵所言,在院內練武,因為汜水關這兩日十分平靜,以至于陳驀將所有的時間就投入在武藝上。

    雖說與孫堅交手已是前日之事,但是那交手時的一幕幕卻始終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憑心而論,在向徐榮邀命之時,陳驀心中是信心十足,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年前在孫堅面前沒有任何還手余地的他,在一年後,仍然是這樣一番情景。

    對,陳驀確實是全身而退,但是要知道,他那是依靠了貪狼命格的能力,而孫堅,則從未對陳驀動用過白虎的能力,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一個人苦思冥想的時候,很容易就鑽入牛角尖,陳驀也是如此,孫堅的強勁實力,極大地打擊了陳驀的自信心,使得他對自己這一年來的成就產生了質疑。

    即便明白孫堅似乎對自己頗有好感,想說降自己,故而刻意放水,但是陳驀心中卻很不是滋味。

    因為在去之前,他滿心想和孫堅來一次堂堂正正的較量,但是結果……

    【正拳‧虎炮!】

    “轟!院內偌大的石柱,竟然被陳驀一拳打地粉碎,但是當事人卻似乎顯得十分不滿意,望著地上那堆大小不一的碎石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不遠的遠門處響起一陣掌聲。

    “好!

    “唔?陳驀懵然抬頭,意外地看到徐榮與副將孫祖正翹首站在那里,幾步走了過去,抱拳見禮。

    “徐將軍,孫副將!

    “不必多禮,徐榮笑著揮了揮手,打量著那塊被一圈打碎的石柱,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色,撫掌贊道,好勁道,當真是好勁道,徐某統兵十餘年,從未見過陳校尉這樣的少年英杰……”

    “徐將軍過獎了……”

    “豈是過獎,徐榮微微一笑,隨即好似想到什麼,皺眉說道,只是……不知陳校尉有否發現,你身上殺意……”

    “殺意?陳驀滿臉疑惑地望著徐榮,因為他並非感覺到自己透露出多少殺意。

    徐榮與副將孫祖對視了一眼,因為他們發現,雖然此刻陳驀身上殺意仍然很沉,但是比起方才,顯然是無法相提並論。

    更令徐榮感到有些疑惑不解的是,就在他方才喊陳驀的一剎那,那股簡直能嚇死人的殺意竟然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而陳驀自己卻仿佛茫然不知。

    當然了,不解歸不解,既然陳驀自己沒有察覺,徐榮也不好細細追問,和陳驀一道進了屋內,道出了此行目的。

    “陳校尉想必也聽說了,這幾日華雄每日前去關東聯軍大營之外搦戰,斬殺敵將,小勝得返……”

    陳驀點了點頭,說道,粗知大概,徐將軍為何提起此事?

    “徐某是心有顧慮,按理說來,偌大天下,人才濟濟,尤其是中原、冀北二地,盛行俠士、豪杰,如今關東諸軍聚兵三十萬,豈會沒有比肩華雄的猛將?

    “將軍的意思是……”

    “我恐此事乃叛軍驕兵之計,屢次詐敗蒙蔽華雄,以驕其心,待他松懈之時,猝然用兵……”

    陳驀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是故,徐某有意讓陳校尉前往華雄北營,替徐某多多提醒他,叫他小心謹慎,免得中叛軍詭計!若是關外叛軍有任何風吹草動,還請陳校尉派人火速通知徐某,徐某當派援軍相助,不知陳校尉意下如何?

    陳驀猶豫了片刻,抱拳領命,說實話,他對華雄也沒有多少好感,尤其是到了汜水關後,每日看到他下捷報到徐榮處炫耀,但是既然徐榮都這麼說了,陳驀也只有接令,一來徐榮是此地主將,二來,徐榮這些日子確實待他不薄,客客氣氣,沒有任何指派,有時連陳驀自己有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商議完畢之後,陳驀便立即動身,麾下五千三河騎兵,有三千留在汜水關以防不測,只帶著兩千兵馬前往華雄北營,畢竟北營屯有五萬精兵,就防守而言,顯然已經足夠了。

    因為皆是輕騎,陳驀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到了北營,澄明身份後進入營內,與華雄述說此事。

    派陳驀來北營助華雄一臂之力,這本是出於徐榮好心,但是在華雄眼中卻仿佛不是那麼一回事。

    “哦,既然這樣,留下吧,你那點兵馬……就屯扎在後營吧,華某倒是還缺一些守糧的兵……還請陳校尉上點心,若是後營糧草出了什麼差錯,可別怪華某翻臉不認人!或許是見陳驀平日與呂布走的挺近,以至于華雄對陳驀言語中諸多嘲諷、奚落之詞。

--與此同時,關東聯軍大營--

    偌大帥帳之內,聯軍盟主袁紹環視帳內諸侯,沉聲說道,驕兵之計實行已有數日,那華雄日漸張狂,不將我關東諸多豪杰放在眼里,此刻正是除掉此獠的大好時機,不知諸君誰能擔當此任?

    話音剛落,長沙太守孫堅起身抱拳說道,前日伏擊不成反被那廝掠了一陣,孫某心有不甘,願擔當此任,為諸君除掉此獠!

    帳內眾刺史一聽,紛紛點頭,畢竟論起勇武擅戰,誰也沒有孫堅有能耐。

    正當帳內眾人一致認定時,曹操站了起來,笑著說道,孫將軍確實是極好人選,只是奈何將軍虎威太甚,若是孫將軍前去,即便華雄驕心難掩,亦會心生警惕,如此驕兵之計豈不是徒勞無功?

    帳內眾人一聽,紛紛點頭附和。

    “唔,點了點頭,袁紹思忖說道,但,倘若孫將軍不能去,那何人……”

    話音剛落,就聽曹操微微一笑,戲謔說道,我去!

    “孟德?袁紹愣了愣,摸了摸下巴胡須驚訝說道,我知孟德武藝,如何是華雄對手?亦或是孟德麾下有能夠比肩華雄的豪杰?

    曹操神秘一笑,輕聲說道,是故,曹某需要一個幫手!

    “誰?袁紹下意識詢問,卻見曹操轉頭望向帳內一角。

    那人不是……

    袁紹的臉上露出幾分古怪神色,指著帳角那人含糊問道,……可願意?

    見身為盟主的袁紹親自詢問,帳角那人慌忙從座位中站了起來,走到帳中,拱手大拜。

    “劉備願意助曹將軍一臂之力!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3:28 PM


第六章 驕兵(二)

    --華雄屯兵之處北大營,後營--

    “欺人太甚,實在是欺人太甚!”

    “竟讓我三河精騎為他華雄守糧,豈有此理!”

    在一間小帳中,王思、王充、李揚、吳昭四位三河騎兵中的將領彙聚在陳驀帳中,述說著心中對於華雄的憤慨。

    看他們怒氣衝衝的模樣,簡直就恨不得去找華雄拼命,尤其是四人脾氣最烈的王充,竟一怒之下把出寶劍將燭臺攔腰砍斷。

    “快住手,擺著將軍在此,竟能如此放肆?”年齡最大、性子也最沉穩的副將王思一把奪過王充手中寶劍,對他使了一個眼色,要知道身為三河騎兵主將的陳驀此刻就在帳內挑燈看。

    被王思提醒的王充這才驚覺過來,連忙向陳驀告罪,抱拳說道,“末將一時失態,還請將軍恕罪!”

    “唔!”陳驀點了點頭,臉上沒有絲毫不渝表情,他也不看王充,伸手翻了一眼卷,顯得十分鎮定。

    他此刻所看的卷,乃是與他關係不錯的汜水關守將徐榮贈送給他的兵,雖說陳驀本身對於兵法並不是很感興趣,但是既然他如今已經是一支五千人騎兵的主將,那麼自然要為部下的安危考慮。

    不得不說,潁川黃巾渠帥波才給陳驀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都被侮辱到這份上了,將軍您倒是說句話呀!”王充有些氣急地說道。

    也不知道怎麼著,自從那日與孫堅交手之後,陳驀的身份仿佛一時間提升了許多,不但徐榮對他格外看重,就連他麾下的部將也對他更為尊敬,有時候就連陳驀自己都感覺有些好笑,當初讓自己吃盡苦頭的三河騎兵,眼下竟然會成為自己的麾下曲部。

    “說什麼呢?”陳驀放下手中卷,望著猶自帶著幾分憤憤之意的部將,輕聲說道,“錢糧軍餉,人家華將軍未克扣我們半分,甚至將糧草輜重交予我等守衛,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這……”王充氣結,張了張嘴,啞然無語,身旁李揚抱拳說道,“話是這麼說,但是將軍,那華雄把將軍安置在後營,未必是出於好意……”

    “唔,”陳驀點了點頭,望著案上卷搖頭說道,“徐將軍曾說,華雄此人,貪功趨利,剛愎自負,但也不是個傻瓜,徐將軍為何將我派來這裡,我想華雄應該也清楚,所以呢,為了避免我去煩他,就將我等安置在後營……”

    “正是如此,”副將王思抱了抱拳,低頭說道,“那將軍您的意思是……”

    見幾名部下似乎還想說什麼,陳驀擺了擺手,說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們都下去歇息,明日一早,隨我去營中帥帳……”

    王思等部將一聽,頓時意會,對視一眼,笑容滿臉地抱拳而退。

    第二天,王思等將早早等便來到了陳驀處,隨陳驀前往營內主帥之帳。

    當看到陳驀以及麾下四將從帳外走入,不請自來時,坐在主位的華雄表情顯然愣了一愣,他也沒料到陳驀竟然如此不識趣,見陳驀一聲不吭走入帳內,站到下首,帳內的氣氛一時間滯住了。

    見陳驀不顧帳外護衛阻攔,強行闖入帳內,華雄的眼中隱隱浮現出幾分怒容,或許是見陳驀年幼,亦或是此刻帳內猶有李肅、胡軫、趙岑旁觀,華雄也不想和陳驀一般見識,咳嗽一聲,回顧左右說道,“那就這麼辦,有勞胡、趙兩位將軍隨本將走一遭,滅滅叛軍氣焰!”說著,便開始分派任務,帳內諸將,皆有分派,唯獨漏下了陳驀。

    就當一切準備就緒,華雄準備離座時,站在陳驀絲毫不顧帳內氣氛,抱拳說道,“末將奉徐將軍之令前來背影,還請華將軍出營時讓末將隨同!”

    一句話說得帳內氣氛尷尬無比,其實別說華雄,就連胡軫、李肅、趙岑心中也知道陳驀為何會來北營,無非是受徐榮之托,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陳驀竟然敢當著帳內十余位將軍的面說出來,這不是當眾打華雄臉麼?

    當時,華雄的臉猛地沉了下來,死死盯著陳驀,冷笑說道,“陳校尉,本將軍出營可是上陣殺敵,沙場險地,你亦欲隨同?”

    “將令所驅!”陳驀說道。

    “你……”華雄冷哼一聲,起身嘲諷說道,“陳校尉,你那區區兩千輕騎守衛後營尚且不足,亦欲遂本將軍一同趕赴沙場?這樣,你且安心留在營內,待本將軍大破叛軍得返之際,分你一份功勞可好?”

    一句話說得陳驀背後四將氣憤不已。

    在李肅詫異的目光中,陳驀抱了抱拳,淡淡說道,“將軍好意,末將心領!末將奉徐將軍之命,但凡將軍出營,一要派人向徐將軍通報此事,二要隨同將軍一同前往!”

    話音剛落,就見華雄猛地一拍桌案,隱隱帶著幾分怒意,沉聲說道,“陳校尉可是要抗令不遵?”

    見華雄用將令威脅,王思等將也有些不知所措,卻見陳驀從容一抱拳,淡淡說道,“末將來時,相國曾言,此來汜水關,期間末將麾下大小事務,皆由末將一人處置!”言下之意,他並非徐榮麾下,更非華雄麾下。

    換句話說,徐榮與華雄的將令,陳驀聽也可,不聽也可!

    “放肆!”華雄低吼一聲,帳內他麾下諸將紛紛拔劍,怒視陳驀,陳驀身後王思、王充四將亦拔劍,一時間帳內劍拔弩張,氣氛緊張。

    唯有李肅、胡軫、趙岑等董卓麾下大將不動聲色,暗自觀望,其實他們心中也很驚訝,很驚訝陳驀區區一個奮威校尉竟然當眾駁華雄臉面。

    “陳校尉可是擺明瞭要與本將軍作對?”怒視陳驀,華雄沉著臉威脅道。

    卻見陳驀雙手抱拳,不亢不卑說道,“作對不敢,末將只是奉命行事!”

    “好膽!給我將這以下犯上之人拿下!”

    華雄話音剛落,帳內他麾下諸將一湧湧向陳驀,就在這時,陳驀身上爆發出一股無比強烈的殺意,冷眼望著那些將領,緩緩抽出了腰間的寶劍,那滲人的抽鞘聲,愣地唬地那些將軍不敢上前。

    畢竟眼下陳驀與他們同帳為將,他們哪裡會不清楚陳驀的身份,潁川黃巾陳驀,那可是一個響噹噹的名號,腰後八柄短劍不知殺了多少勇武之將,就連盧植的副將悍將宗員也死在陳驀手中,能是一個好對付的人物麼?

    “住手,都住手!”見情況似乎有些一發不可收拾,李肅趕緊站出來打了個圓場,畢竟他很清楚,陳驀可不是一般的奮威校尉,他可是呂布的副將,別說傷不到此人,就算傷到了他,一旦呂布日後問起,就連他也要受到牽連,要知道呂布何許人?

    再說了,李肅可是不止一次地見到董卓親自與陳驀問話,說一些外人聽不懂的話,即便是不明白內中緣由,但是善於察言觀色的李肅也看得出來其中蹊蹺之處,至少董卓任命陳驀時的那番話,李肅是聽得清清楚楚,就像陳驀所說的,他前來汜水關,並非徐榮麾下,更非華雄麾下,乃是獨自領兵。

    不過,這小子確實好膽氣啊!

    望了一眼華雄,又望了一眼陳驀,李肅心中倍感驚訝,揮揮手將帳內那些站在陳驀面前進退兩難的諸將將寶劍收了回去,一轉身對陳驀抱了抱拳,指著陳驀身後王思等將手中的寶劍,微笑說道,“皆是為相國效力,何必大動干戈呢?陳校尉,你看這……”

    見李肅笑臉待人,陳驀也不好落人家面子,回頭望了一眼王思等人,低聲說道,“收回去!”

    “諾!”副將王思等人當即收劍入鞘,別看帳內氣氛猶是緊張不已,但是四將心中卻隱隱有幾分驕傲,在來之前,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他們的主將竟然是這般的硬氣,即便是面對西涼悍將華雄,亦不落下半分氣勢。

    畢竟當部將的最怕自己主將窩囊,正所謂同在一軍,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要是主將窩囊,連帶著他們三河騎兵也是丟盡臉面。

    雖說前些日子他們與主將陳驀之間還有些許摩擦,但是此時此刻,他們對自己的主將相當滿意,滿意之極!

    想了想,李肅勸道,“陳校尉勇武過人,沙場廝殺,豈可將他落下?只是陳校尉來北營時兵少,僅有兩千之眾,又有把守後營糧草職務……這樣,且委屈陳校尉為胡將軍側翼副將,可好?”說著,他對胡軫使了一個眼色。

    胡軫與李肅關係不錯,當即心領神會,笑著說道,“能與陳校尉一同戰場殺敵,胡某是榮幸之至啊!”

    要知道胡軫也是董卓麾下大將之一,見他對自己如此客氣,陳驀也不好過多冒犯,抱拳說道,“胡將軍抬愛,陳驀愧不敢當!”

    “哪裡哪裡,陳老弟客氣了!”都是有資格進董卓居所內廳的大將,胡軫哪裡會不清楚陳驀的底蘊。

    好歹是一場風波平息,見胡軫與李肅都那麼說,華雄也沒好再說什麼,黑著臉走出了帥帳。

    期間,陳驀低聲問胡軫道,“敢問胡將軍,不知今日與哪路刺史諸侯交戰?”

    只見胡軫神色古怪地瞧了一眼陳驀,摸了摸下巴鬍鬚,低聲說道,“曹阿瞞!”

    “唔?”陳驀登時就愣住了。

    陳驀這一愣,胡軫會錯了意,低聲說道,“便是舊時騎都尉曹操、曹孟德,陳老弟應該認得此人才對!”說著,他古怪一笑。

    其實不但是他,好多董卓麾下大將都知道,陳驀當初與曹操一同刺殺董卓,失敗被擒,沒想到不但沒有死,反而被董卓委以重任,幾乎視為心腹,這也是他們、尤其是華雄暗自忌憚陳驀的原因所在,因為他們不清楚董卓為何要姑息陳驀這膽大包天的傢伙。

    曹操……

    陳驀總算是明白了胡軫臉上那古怪笑容的原因所在,搖搖頭歎了口氣,回頭對部將王充說道,“速速派人快馬至汜水關,向徐將軍稟告此事!”

    “諾!”王充抱拳而去。

    胡軫一直在旁瞧著,見陳驀吩咐完畢,笑著說道,“就知道是老徐那傢伙,論起用兵?,天下間不會有誰能比他更謹慎,有老徐把守汜水關?,別人不說,我胡軫心裡就安當!”

    “徐將軍善於用兵!”

    “呵呵……哦,我麾下兵馬且都在左營,陳老弟且跟我來!”

    “胡將軍請!”

    “請!”

    估摸一個時辰後,華雄留下李肅守衛北營,親率兩萬大軍趕赴曹操之約,期間,陳驀讓副將王思守衛後營糧草,自己未帶一兵一卒,與部將王充、李揚、吳昭三人,策馬在側翼大將胡軫左右,徐徐而行。

    一路無事,一直到了征伐戰場、兩軍約戰之處。

    陳驀遠遠便瞧見有支兵馬一字擺開,估摸有萬餘之眾,中陣為刀盾手與槍兵混編,左側翼為騎兵,右側翼為弓弩手,鼓聲雷動,?喊震天。

    軍中豎立兩杆大旗,白底金字,一面上【討逆】,一面上【除奸】,正是關東諸路討董聯軍兵馬。

    正中央有三杆帥旗,黑底白字,寫得分明。

    【曹】、【劉】、【鮑】,經過胡軫的一番解釋,陳驀這才知道,眼前萬余大軍,正是濟南相、陳留太守曹操,兗州刺史劉岱,以及濟北相鮑信的兵馬,但是令陳驀頗為疑惑的是,除了這三杆軍旗外,旁邊還有一面綠碎邊的小旗,上面也寫著一個【劉】字。

    “除了劉岱之外,叛軍之中還有劉姓的刺史諸侯麼?”胡軫感到有些納悶,小聲嘀咕著。

    陳驀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遠處的大軍,心下一動,一個人名猛地浮現在他腦海中。

    平原令劉備!

    即便他對於這段歷史不甚了了,然而劉備、關羽、張飛這三位豪傑,陳驀顯然是爛熟於心。

    確實,但凡對這段歷史稍有瞭解的人,哪裡會不瞭解這三位呢?

    但是話說回來,如果對面大軍中當真有劉備、關羽、張飛三人,那麼今日顯然要有一番血戰。

    誰都知道,劉備尚在其次,他那兩位結義兄弟關羽、張飛,那可是絲毫不遜色孫堅的猛將,是萬人敵。

    想著想著,陳驀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因為他分明瞧見,遠處的曹操身旁,有一人素服青綸,眼神炯炯、一臉正氣,左手扶韁,右手虛扣腰間寶劍,嘴旁兩撇細須,一副儒將模樣,在他身後立著二將,有一人著綠袍,右手橫握一把長柄戰刀,微閉半目、赤面長髯;有一人身披鎧甲,手握鋼矛,長相粗獷、目光懾人,令人不敢直視。

    看到這裡,陳驀心中咯?一下。

    “怎麼了,陳老弟?”

    或許是看到了陳驀的表情,胡軫心中有些詫異,在他看來,這顯然是極為輕鬆的一戰,畢竟在整個聯盟軍中,也只有孫堅能夠讓胡軫、華雄這些西涼大將心生忌憚,除此之外,曹操也好、袁紹也罷,何足輕重?

    當看到對面軍中沒有孫堅旗幟時,胡軫自認為已經勝了一半,不單是他,其餘將領心中亦是如此,尤其是華雄,一副趾高氣揚模樣,根本就不把曹操、劉岱等人放在眼裡。

    就在劉岱與華雄相互罵陣之際,曹操觀望西涼大軍良久,點頭與身邊三人贊道,“不愧是董賊麾下精銳,當真是雄偉之極!”

    正如陳驀所料,此刻在曹操身旁三人,正是劉備、關羽、張飛。

    “曹將軍何必長賊子氣焰、滅我軍威風,”只見關羽提刀一撫長髯,傲氣說道,“待關某觀來,賊軍雖眾,亦不過是土雞瓦狗耳,不值一提!”

    曹操愣了愣,輕笑一聲,凝聲說道,“雲長可莫要心存輕視,董賊麾下西涼軍不比尋常兵馬,悍勇異常,再者,此戰首惡,華雄也!只要能誅殺此人,其餘碌碌之輩不足為慮……”

    “插標賣首之輩,何勞曹將軍屢次提及?待兩軍交鋒,關某彈指間陣斬此人,如同探囊取物!”

    話音剛落,就聽張飛大聲說道,“何須二哥動手,老張我殺此人,如屠豬狗!”

    “雲長,翼德!”見自己兩位兄弟言語傲氣,越說越不是那麼回事,劉備急忙止住,咳嗽一聲,帶著幾分歉意對曹操說道,“承蒙曹將軍看重,邀我等一同討賊,即便是千險萬險,備兄弟三人亦要殺了那華雄,為聯軍叩開汜水關大門!”

    “好,好,”曹操倒是不以為意,哈哈一笑,回顧三人說道,“玄德兄,今日我等一鼓作氣,待誅殺此獠之後,推兵北營!其後袁盟主、袁將軍、孫將軍亦會出兵,乘勝追擊,擒殺徐榮,拿下汜水關……”正說著,他忽然瞧見關羽眉頭一皺,心中詫異,疑惑問道,“雲長,怎地?”

    只見關羽輕撩長髯,望著遠處皺眉說道,“賊軍之中有一賊將,自方才便一直盯著我等,不知為何!”

    “莫不是我等熟人?”曹操小小開了一個玩笑,順著關羽視線望去,待細細一瞧之後,臉上表情登時一愣。

    一時間,曹操的目光有些複雜。

    “竟然是他?”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3:29 PM


第七章 敗!

    “曹大人認得此人?”

    見曹操目不轉睛望著敵陣中一名校將,劉備心中很是詫異。

    “認得……自然是認得,”曹操點點頭歎了口氣,望向敵陣的眼神難以琢磨。

    旁邊張飛一見曹操目光,會錯了意,右手拍胸說道,“莫不是此人有些本事?曹大人莫慌,待時老張出馬將他首級摘下予你便是!”

    “翼德!”劉備皺眉呵斥一聲,卻見曹操連連擺手,輕笑說道,“非也非也,此人並非大惡之輩,相反有情有義,敢作敢當,雖年幼卻不失是一位豪傑,曹某方才失態,只是心中忽生感慨……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陷身董賊,若是較真,反倒是曹某欠他人情!”

    “這……此話怎講?”劉備一臉詫異表情。

    曹操搖了搖頭,沒有再過多解釋,畢竟真說起來,陳驀已經履行了他的承諾,助曹操刺殺董卓,而曹操卻未能按約定那樣,將唐馨兒護送出宮。

    當然了,其實那並不怪曹操,只能說唐馨兒擔憂陳驀,不忍獨自逃離皇宮,不過總的說來,曹操還是丟下了陳驀獨自逃命,這種事說出來並不光彩。

    就在曹操與劉備等人低聲談論的時候,華雄顯然已經厭倦了與鮑信等人胡扯,只見他大喝一聲,提刀策馬來到陣前,右手一指敵陣,厲聲喝道,“曹阿瞞,前些日子本將軍殺地你們屁滾尿流如鼠蟻般逃竄,不想今日又來送死,莫不是嫌命長?”

    在此之前,華雄已經仔細打量過敵軍陣中大小大將,見其中沒有長沙太守孫堅,華雄自認為此戰已經勝了一半,因為氣焰更為囂張,想來關東諸侯十余路兵馬中,也只有孫堅能夠讓華雄暗生戒心,除此之外,華雄顯然是不放在眼裡。

    而對於曹操來說,華雄越是自大囂張,他便越是高興,畢竟華雄也是一位萬人敵,要在戰場上誅殺此人極為不易,而如今華雄一副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的囂張模樣,顯然是大大增加了待會陣斬此人的機會。

    為此,曹操故意裝出一副憤怒難當的表情,指著華雄大罵,頗有幾分被撞到醜處時惱羞成怒的意思。

    “華雄匹夫休要倡狂,數日前我軍小敗,只因我軍中將士遠來此地,水土不服,故而被你得逞,今日曹某又攬得一員虎將,定要將你斬落馬下!華雄,你可敢出戰?”

    曹操這邊話音剛落,陳驀分明看到曹操身旁關羽雙腿一夾馬腹,徐徐來到陣前。

    關羽,歷史中蜀國五虎上將之首,跟隨劉備南征北戰十餘年,立下赫赫戰功,揚名天下,坐鎮荊州時,曾以少敵多擊潰曹魏大軍,保荊州毫髮無傷,即便是在萬人敵中,也是首屈一指的猛將。

    但是在此時此刻,這位豪傑卻仍未創出多大名頭,以至於當他手握偃月刀、身披舊袍,策馬徐徐來到陣前時,華雄中陣處爆發一陣哄堂大笑。

    “就憑他?!”

    華雄冷哼一聲,氣焰囂張地指著關羽喝道,“咄!居何職?”

    關羽一撩長髯,淡然說道,“馬弓手!”

    “馬弓手?”

    華雄與麾下諸將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就連站在陳驀身旁不遠處的大將胡軫也搖頭暗笑不已。

    “曹阿瞞,你麾下無人乎,竟叫一馬弓手出來送死?!”

    “區區馬弓手,亦配虎將之號乎?”

    此時的華雄臉上更為得意,面對曹操諸多嘲諷、奚落,一時間,西涼軍士氣大振,反觀曹操關東聯軍士卒,卻是一臉惶惶之色。

    然而即便如此,策馬站立在陣前的關羽卻無絲毫異樣,一手扶韁握刀,一手輕撩長髯,半閉雙目,面對著眾人的嘲諷之詞不為所動。

    “真是不知死活啊!”胡軫微微搖了搖頭,雖說他對於華雄日益囂張的乖張模樣也是心中暗生芥蒂,不過就大局來說,他顯然傾向于華雄這邊。

    然而話音剛落,卻聽到身旁陳驀低沉說道,“胡將軍,末將以為,既然此人有此膽量,必定有所持仗,還是提醒華將軍小心為好!而且,末將以為,此人不好對付……”

    胡軫詫異地望了一眼陳驀,倘若這句話是別人說的,他想來會嗤之以鼻,但當這句話從陳驀口中說出時,胡軫的眼中便露出了濃濃的疑惑。

    “不好對付?此人?區區一個馬弓手?”

    “是!”

    “當真?”

    “當真!”

    胡軫看上去似乎還是有些難以置信,深深望了一眼陳驀,見他眼神無絲毫玩笑之色,隨點點頭,喚過一心腹護衛來,細言幾句,只見那名護衛愣了半響,這才點點頭朝著華雄所在飛奔而去。

    區區一個馬弓手會有如此能耐?

    別說胡軫不信,就連華雄也不信。

    還沒等胡軫派出的護衛趕到,華雄已經提著刀徐徐上了陣前,望著不遠處的關羽,心裡暗暗琢磨著。

    究竟是一刀斬了此人叫關東聯軍倉皇逃竄好呢?還是戲弄戲弄這膽大包天的傢伙,好好奚落一下那曹阿瞞,聽說董相對曹阿瞞行刺他一事十分震怒……

    華雄正想著,突然聽到身前傳來一陣馬蹄聲,抬起頭一看,卻愕然看到一柄大刀高懸,正朝著自己急速斬下。

    要說華雄是董卓麾下西涼軍第一猛將,果然不同凡響,雖說方才一時失神以至於被關羽搶先進攻,然而臉上卻未有半分驚慌,雙手持刀,不慌不忙地擋住了關羽的一記劈砍,隨即奚落道,“呵,區區一個馬弓手,倒是還有幾分氣力……”

    但是話還沒說完,華雄胸口突然裂開一道血痕,傷口極長,從左肩一直延續到右跨,鮮血澎湃迸出。

    怎……怎麼回事?!

    自己何時受的傷?

    華雄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己的傷口,要知道,對方的刀已經被自己架住了啊,如何能傷到自己?

    就在華雄心神大亂之際,關羽冷哼一聲,反手又是一記重劈。

    這次別說華雄,西涼軍中大小校官將軍都看得真切,他們分明看到,關羽的偃月刀分明是被華雄擋住了,然而華雄的胸口,卻仍舊出現了一道刀痕。

    “陳校尉,這……怎麼會這樣?”胡軫瞪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理解的表情,急聲說道,“明明擋住了,為何會受傷?”

    “是風……”陳驀皺了皺眉,凝神望著遠處的關羽,沉聲說道,“割傷華將軍的,並不是對方的刀,而是對方揮刀時劈出的破空之勁,恐怕,是命格之力……”

    “命……”胡軫整個人震了一震,下意識地回頭望向關羽,卻見關羽左手撫髯,右手握刀猛劈,每揮出一刀,華雄身上便多一道血痕,再看華雄,雖說每次都將關羽的刀擋下,但是身上的傷勢卻愈來愈多。

    終於,關羽首次雙手持刀,將手中偃月刀高高舉起,似乎是想給華雄最後一擊。

    而這時的華雄早已心神大亂,眼看著那口明晃晃的大刀離自己越來越近,他下意識地舉起了戰刀……

    在包括陳驀在內所有西涼軍官難以置信的目光中,關羽的偃月刀竟然仿佛空氣、仿佛幻影般,詭異地穿過了華雄的刀,狠狠一刀劈在華雄胸腹部。

    “噗!”鮮血四濺。

    “怎麼……可能?”在說完這句話後,華雄砰地一聲掉落馬下,一動不動。

    整個戰場鴉雀無聲,因為無論是誰都無法理解自己方才所看到的事物。

    死了?華雄死了?

    陳驀皺了皺眉,他分明感覺到華雄的氣正在急速減弱,隨即消失無影。

    要知道華雄雖說性格乖張,但好歹也是接近萬人敵等級的猛將,但是在那關羽面前,卻如同孩童般毫無還手餘地……

    更糟糕的是,關羽所展示出的能力,讓陳驀無法理解。

    關羽的能力究竟是什麼?

    如果說前幾次他是破空之力割傷了華雄,那麼最後一刀呢?

    那時候關羽的偃月刀仿佛是穿過了華雄的戰刀,這……這到底算是什麼?如果說是幻覺,那華雄分明是被這一刀劈中方才斃命,但是精鐵所制的兵刃,如何能被穿過?

    陳驀暗暗惱怒自己方才看得不夠真切。

    就在這時,陣中的關羽右手一揮,將刀上鮮血震落,隨即左手撫髯,望著地上華雄屍首,一臉傲然神色。

    “哼,無知莽夫!關某的刀,天下無人能擋!”

    說話間,即便是隔得老遠的陳驀,亦能感覺到關羽身上爆發出一股極其強烈大氣息,只見那戾氣翻滾,隱隱有一頭猛獸凝聚成形,頭如雲雀,嘴如鳥喙,身如麋鹿,頭上生角三對,身有豹紋,尾巴呈蛇狀,端的氣勢逼人,那分明是傳說中能操縱大風的上古神獸,【飛廉】!

    “將軍?將軍?!”足足過了半響,西涼軍士卒才反應過來,驚呼著要搶回華雄屍體,而在此期間,關羽一動未動,或許是不屑與這些小兵小卒交手。

    “華……華雄那匹夫被斬殺?”望著那些西涼軍大呼小叫的模樣,胡軫咽了咽唾沫,一副惶惶不知所措。

    其實不止是他,一旦聽說華雄被殺,數萬西涼軍的士氣頓時大跌,而曹操顯然是瞧出了內中門道,揚鞭一指,大舉進攻。

    “殺啊!”萬余關東聯軍士卒大吼著殺向西涼軍,反觀西涼軍,卻是一幕群龍無首的景象。

    幾乎在一個照面的工夫,即便是驍勇過人的西涼軍,也是節節敗退。

    見情況緊急,陳驀也顧不得什麼,猛地一推胡軫,喝道,“將軍!”

    幸虧陳驀這一喊,胡軫頓時從失神中醒悟過來,望瞭望左右,厲聲喊道,“不要慌,不要慌!列陣殺敵……趙岑!趙岑!”

    或許是聽到了胡軫的大喊,另外一位董卓麾下大將趙岑也急忙過來重組陣型,總算是擋住了關東聯軍的衝擊。

    但是還沒等胡軫、趙岑喘口氣,他們卻瞧見斬殺了華雄的關羽帶著士卒殺了過來,這會他們可不敢再小看這位僅僅是馬弓手職位的豪傑,連忙派出麾下得力戰將前去阻截。

    說得好聽是去阻截,說的難聽點,充其量只是在去送死同時儘量拖延關羽衝殺的時間,僅此而已。

    但是,關羽值得胡軫、趙岑那麼做,因為他是萬人敵。

    萬人敵之所以是萬人敵,那是因為他們有著左右戰場的能力,他們甚至可以顛覆一場戰鬥的勝敗,有些時候,驍將一員勝於千軍萬馬。

    但是不管怎麼說,人數上的優勢總算是稍稍延長了西涼軍潰敗的時間,即便是關羽,也無法在一群西涼武夫的包圍下沖到胡軫、趙岑等人所在中軍,當然了,期間的戰鬥那根本不叫戰鬥,僅僅是單方面的屠殺而已。

    但是胡軫、趙岑萬萬想不到,曹操軍中不僅僅只有一個關羽……

    “我乃燕人張翼德,何人敢與我一戰?!”

    別說胡軫、趙岑,就連陳驀一時間也有些愣神,他沒想到張飛竟然獨自一人殺入了西涼軍腹地,要知道此時的西涼軍雖然因為失去主帥士氣大喪,不過在胡軫與趙岑的指揮下重新組成了陣型,簡單地說,此時的西涼軍,還是有一戰之力。

    雖說張飛的武藝比之與關羽有過之而無不及,但若是陷在千軍萬馬之中,那也不是一件有趣的事,畢竟曹操兵少,倘若麾下士卒盡數戰死,即便是他軍中有關羽、張飛,也無法阻擋數萬西涼軍。

    以一敵萬,終究只是神話。

    萬人敵的猛將,充其量只是扭轉戰局、左右戰場,而恒定一場戰鬥勝敗的關鍵,仍然在於他們麾下那不計其數的士卒。

    所以說,即便是萬人敵,孤身一人闖入千軍萬馬中,那仍然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但幸運的是,胡軫、趙岑等西涼軍大將的注意力都放在關羽、還有就是曹操、鮑信等關東諸侯身上,他們並沒有意識到,眼前的這位莽漢,也是一位武藝超群的萬人敵,直到他連續斬殺了十餘名西涼軍校官……

    “該死!”

    屋漏偏逢下雨天,見好不容易重組的陣型被一個不知所謂的莽夫攪地混亂,趙岑大罵一句,與胡軫帶著幾員麾下驍將殺了過去,而這時的陳驀正忙著重組側翼,哪裡顧得上其他的事,等到他發現不對勁時,趙岑與胡軫已經率領中軍殺到了張飛跟前。

    要知道戰場廝殺與陣前鬥將不同,不必通名自報身份,更沒有一對一的規矩,因此,趙岑麾下五六名驍將呼啦啦一下全部湧向了張飛,策馬圍著他一陣砍殺。

    但是令這些西涼校官無比震驚的是,他們發現自己的攻擊竟然無法給對方造成任何傷害,甚至一刀砍在那莽漢身上,還能聽到類似金屬擊打的聲響,這是何等的【剛體】?!

    要知道這些西涼校官可不是普通士卒,個個都是懂得戰氣的將軍,在他們面前,就連陳驀也做不到毫髮無傷,但是張飛做到了,面對著數名敵將的劈砍,別說閃避,他甚至連眉毛都不皺一下。

    “哈哈,痛快痛快,再使些力氣!”

    在張飛的暢快的笑聲中,趙岑與他麾下幾名驍將被唬地面如土色。

    終於,有一名西涼軍官惱羞成怒地狠狠一刀劈在張飛肩膀,只聽叮地一聲,刀刃崩斷,虎口流血,反觀張飛,卻仍然一副暢快大笑的模樣。

    這是何等的【剛體】!

    就連急急忙忙趕來此處的陳驀也是一臉難以置信,雖說他至今為止陸陸續續也見過不少武將,但是他從未見過有人像張飛那樣將剛體練到如此極致。

    “輪到我老張了!”松了松筋骨,張飛單手握矛,看似輕飄飄的一擊,卻竟然在打彎了一名西涼校官手中長槍的同時,將他整個人從馬上打了下來,足足在地上倒滑了十餘丈,被一波亂軍踐踏而死。

    隨後,張飛右手一揮,用蛇矛打向另外一名西涼校官,那名西涼校官下意識地提槍便擋,只聽一陣哢嚓聲響,那西涼校官雙臂骨骼寸寸斷裂。

    隨後,張飛再複一矛,不但當即將那西涼校官擊斃,甚至將他胯下戰馬四肢骨骼盡數打斷,癱倒在地,哀叫不已。

    這是何等神力?

    陳驀隱約感覺背後泛起陣陣涼意,雖說董卓、呂布、孫堅也是天生神力之輩,但是眼前的張飛卻更勝他們一籌,簡直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胡將軍,且退後!”陳驀終於趕到了胡軫身旁,迎面對上了張飛,說實話,陳驀一點也不想和這樣的怪物交手,因為他非常肯定,即便是他,也無法傷到張飛絲毫,因為對方對於【剛體】純熟,簡直就是超出陳驀的想像。

    不過,陳驀發現了張飛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速度!

    張飛的腕力,是陳驀見過的武將中最強的一位,沒有之一,但是他的速度卻很慢,他的動作甚至比平時的董卓還要遲鈍,出招收招都要用很長時間,而速度,正是陳驀的強勢所在。

    然而就在這時,在陳驀的眼前發生了一件讓他難以置信的事,徹底打破了他原本的那一絲僥倖……

    那張飛,竟然在一個眨眼的時間內殺死了趙岑!

    不說其他人,陳驀根本就沒有看到那一眨眼的工夫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只知道前一秒張飛還在距離趙岑幾丈遠的地方,但是下一秒,陳驀卻愕然看到趙岑的頭顱被挑上半空,隨即掉落在地,滾了幾滾。

    再看張飛,卻不知他何時到了方才趙岑的位置,整個過程,陳驀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即便是【貪狼】的速度,也無法達到這種程度啊!

    到底是怎麼回事?

    隱約間,陳驀看到張飛那翻滾的戾氣中,隱隱浮現出一頭凶獸的模樣,身形如猿猴,頭上白毛如雪,四肢赤紅如同火焰,身體呈棕紅色,一條尾巴如同鋼鞭;只見它齜牙咧嘴,上躥下跳,一副暴躁模樣。

    那分明是上古凶獸,【朱厭】!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3:29 PM


第八章 敗!(二)

    自從領悟命格之後,陳驀多少也有些沾沾自喜,尤其是當他從呂布口中得知【貪狼】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命格之力後。

    他之所以敢再次前去與孫堅較量,無非就是仗持著貪狼的命格之力,但是結果,他被打擊地十分慘重。

    就好比霧天登山,原以為自己已經登上了一個了不得的高度,但是當霧氣退散,他卻愕然發現,自己僅僅只是站在半山腰徘徊,那種患得患失的滋味,十分的不好受。

    繼華雄之後,趙岑也被張飛所斬殺,這意味著西涼軍又失去了一位大將,倘若胡軫再死於此地,不難想像整支西涼軍會因此一敗塗地。

    “胡將軍,撤軍!”陳驀提著劍戟擋在了胡軫面前,以免軍中最後一位大將被張飛所殺,因為直到現在,他也想不明白張飛方才究竟是怎麼殺死了趙岑。

    “陳校尉……”說實話,胡軫也被張飛方才那一手嚇到了,他也清楚己方這一戰必敗無疑,再打下去,無非是多增傷亡,討不到任何便宜,為此,他稍稍一停頓,低聲對陳驀說道,“此處且交與陳校尉,我當即去下令退兵!”說著,他望了一眼張飛,低聲說道,“不要死啊,陳兄弟,老哥我還想與你喝幾杯……”

    “唔!”陳驀點了點頭,手中劍戟一轉,策馬擋在張飛面前,其實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麼做。

    “撤!撤!”

    沒過多久,在胡軫的指揮下,西涼軍徐徐而退,在連接戰死兩員軍中大將之後,即便是驍勇異常的西涼軍,士氣方面也是跌到低谷,再也沒有任何鬥志。

    數萬西涼軍留下了數千人殿后,其餘倉皇而退,而陳驀,顯然是屬於殿后軍隊中的一員。

    說來也好笑,從長社戰役至今,陳驀一方的勢力好似從未迎來一次勝利,而每一次戰敗之後,他總是作為殿后的一員,芒碭山時為張素素殿后,汜水關外為徐榮殿后,而如今,華雄戰死,他又得為胡軫殿后,每每想到此處,連他自己都暗自苦笑不已。

    “是你?”

    見其他人都倉皇而退,但陳驀卻依然提戟擋在自己面前,張飛心中亦有陣陣驚訝,細細一看,卻認出陳驀就是方才盯著他們的西涼軍校官,想起方才曹操的話語,好奇問道,“你與曹大人相識?”

    “是!”因為震驚于方才張飛所展示的力量,陳驀絲毫不敢大意,死死盯著對方,點了點頭,他知道張飛口中的曹大人指的就是曹操。

    “曹大人方才言你雖年幼卻不失是一位豪傑,有情有義,敢作敢當,既如此,卻為何要投身董賊,助紂為虐?又為何要為賊軍殿后?不若借此投向我軍,除奸討逆,豈不是一件美事?”

    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一震槍戟,沉聲說道,“張將軍,請!”

    張飛愣了愣,因為在戰場之上、武人之間,請代表著交手的意思,他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年僅十五、六歲的孩童竟然要與自己交手。

    “你當真要為那董將殿后?”張飛指的是胡軫,因為他並不知曉胡軫姓名。

    說實話,陳驀與胡軫的交情,並沒有到需要陳驀忘命為胡軫殿后的地步,充其量胡軫只是替陳驀解過圍而已。

    若要說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如今乃是董卓麾下奮威校尉,雖然他一點也不稀罕這個職位……

    “看戟!”低吼一聲,陳驀決定率先強攻,雙腿一夾馬腹沖向張飛,雙手持戟,直劈而下。

    “鏘!”

    不出意外,就如陳驀方才所猜想的那樣,張飛甚至連避都不避,用自己的肩膀硬生生抗住了陳驀的劍戟。

    按理說,骨頭重長後的陳驀在腕力方面也是不弱,至少在西涼軍中,除了董卓、呂布、華雄等寥寥數人外,很少有人能在腕力上勝陳驀一籌,但即便如此,陳驀依然無法對張飛造成任何傷害。

    相反的,陳驀手中那柄劍戟的刀刃處竟然折了一個缺口。

    “好力氣!”望著那一小塊刀刃崩口從眼前飛過,張飛哈哈一笑,竟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陳驀劍戟的刀刃處,隨即輕輕一抽。

    猛然間,陳驀只感覺到一股巨力從劍戟前方傳來,張飛那看似輕巧的一抽,竟然將陳驀手中劍戟抽走。

    “……”望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望著那通紅一片的掌心,感受著手心處的陣陣刺痛,陳驀又驚又駭,他萬萬沒有想到,張飛的神力竟然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

    “小小年紀氣力還真不弱,比方才那些什麼將軍強多了……還給你!”哈哈一笑,張飛將奪去的劍戟又丟還給了陳驀,隨即沉下臉說道,“方才老張我已饒你一次,倘若你再冥頑不靈,擋我去路,就算你與曹大人相識,老張我也不會再手下留情!”說話間,張飛右拳一握,手臂上那鼓起的肌肉,看上去硬地就像是石塊。

    話音剛落,見陳驀還是不退,張飛振臂一揮,猛然間平地生起一股勁風朝著陳驀而去,吹地陳驀胯下戰馬左右搖擺,要知道那可是單純的拳風啊,難以想像張飛的拳勁究竟強到什麼程度。

    “小子,看矛!”張飛縱馬而來,與陳驀兵戈相向,僅僅一交手,陳驀就猛然感覺到對方的鐵矛中有一股無比剛猛的勁道傳來,壓地陳驀咬緊牙關勉強支撐。

    突然間,陳驀只感覺胯下戰馬一沉,抽眼看去,心中大駭,自己跨下黑馬的四蹄竟然深深埋入了土中。

    何等怪力!

    “咄!”心中一急,陳驀使出渾身力氣,這才將張飛鐵矛彈開,駕馭著胯下戰馬黑風退後數丈,望向張飛的眼中充滿了驚駭。

    要知道陳驀胯下的黑馬,那也是一等一的良駒,生性剛烈,力氣比起一般駑馬不知要好上多少倍,但即便如此,也險些在張飛的巨力下折斷四肢。

    按理來說,人類根本無法達到這種地步,唯一的解釋就是,張飛的命格之力【朱厭】,能夠數倍地增強腕力!

    肉搏並不明智!

    陳驀皺了皺眉,深深吸了口氣,將周身戾氣催化到極限,一時間,陳驀身上黑色戾氣纏繞,猶如颶風一般,就連張飛也是為之動容。

    隨後,在張飛驚訝的目光中,陳驀將所有的戾氣都灌注在手中劍戟之上,以至於那柄普普通通的長戟竟然散發出懾人的詭異幽光。

    戰氣附武!

    “……”隱隱地,張飛的眼中露出了幾分凝重。

    “看戟!”

    這一次,張飛沒有選擇用身體硬抗,手中鐵矛一震,彈開了陳驀的劍戟,只瞧見陳驀的那柄劍戟劍鋒一轉,在堅硬的泥石地面上留了一道極深的劃痕,期間所遇到的大小石塊,皆被劍鋒化成兩半,斷口光滑無比。

    “鏘!”

    “鏘!鏘!”

    連續十幾招,陳驀的劍戟每每招呼在張飛必救之處,因為陳驀很清楚,兩人的實力差距非常巨大,一旦被張飛施展開來,那陳驀就只有落敗的份,為此,陳驀唯有卯足了勁道強攻。

    終於,“刺啦”一聲,張飛的手臂處被劃了一道,陳驀那灌注戾氣後鋒利劍戟不但劃斷了張飛的鎧甲,甚至傷到了他的皮肉,雖然只是淺淺的傷口。

    “好傢伙……”望了一眼手臂上的傷口,張飛駕馭著胯下戰馬稍稍退了幾步,就連他也震駭於眼前這名小將那驚人的戾氣,他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眼前那看上去僅僅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將,身上戾氣竟然比征戰沙場幾十年的老將還要沉厚!

    “有意思……”張飛咧嘴笑了笑,舔了舔嘴唇,雙手持矛死死盯著陳驀,沉聲說道,“小子,小心了……”

    僅僅一句話,陳驀沒來由地感到心中一陣發怵,尤其潛意識中,極其強烈的危機感正陸續不停地湧上心頭。

    那一秒鐘,整個世界仿佛靜止了一般,陳驀眼睜睜望見眼前的張飛突然消失地無影無蹤,隨即,他感覺胸口仿佛有濕潤的液體流出,低頭一看,身上的掛甲早已不翼而飛,內襯的素衣上,暗紅色的血漬正一圈一圈地擴大著,再回頭一看,卻見張飛提著長矛策馬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噗!”陳驀猛地噴出一口鮮血,一手捂著胸前傷口,一手握著馬韁,神色凝重地望著張飛。

    剛才那一瞬間……

    原來如此……

    仿佛明白了什麼,陳驀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深深吸了口氣,望著張飛沉聲說道,“我明白了,張將軍的命格之力!”

    “哦?”原本還想再勸陳驀退下的張飛愣了愣,一臉古怪說道,“莫要信口開河!”

    “將軍試試便知!”

    張飛皺了皺眉,猶豫一下,隨即哈哈一笑,說道,“好,就如你所願!”說著,他再度雙手持矛擺開架勢。

    而與此同時,陳驀空出左手來,從腰後摸出一柄短劍,隨即緩緩閉上眼睛……

    一眨眼的工夫後,當張飛再次消失在原地,隨即重新出現在陳驀身後某處時,他的眼中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因為他感覺到自己方才打空了,並且,他發現自己的手背上竟然插著一柄短劍,刀刃貫穿皮肉……

    “……”張飛將信將疑地將手背上的短劍拔了下來,抬起頭望向陳驀,沉聲說道,“你方才……做了什麼?”

    “咳咳,”或許是傷到了氣門,陳驀咳嗽了兩聲,舉起兩根手指,低聲說道,“張將軍的命格之力,分兩種,一種是腕力上的增強,還有一種,是速度!”

    “速度?”張飛微微一笑,但是笑地卻明顯有些不自然。

    “對,準確地說,應該是直線上的瞬間加速,但這卻是無法控制的,在瞬間加速的同時,就連張將軍你也不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所以在施展之前,張將軍提前準備……就拿張將軍殺我軍趙岑將軍來說,張將軍你需要提前估算你與趙岑將軍的距離,在心中默算什麼出矛收矛,期間的種種,張將軍只能憑藉氣來感知……所以方才,我只需稍稍挪開位置,張將軍便無法像前一次那樣傷到我,並且,張將軍也並沒有注意到,我在挪開身位的同時,甩出了一柄短劍……無法控制的直線加速,這可是一柄雙刃劍啊,那柄短劍方才我並沒有灌注戾氣,但是卻可以貫穿將軍的【剛體】,可想而知,將軍方才的速度究竟是多麼的驚人……”

    正說著,張飛一臉急躁地打斷了陳驀的話,沒好氣說道,“行了行了,鼓噪一大堆,老張我一句都沒聽懂,總之被你看穿了!”說著,他饒有興致地打量陳驀,哈哈笑道,“自我跟大哥出來闖蕩,除了二哥外,你還是第一個能看破老張命格之力的傢伙!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而這時,戰場上西涼軍敗局已定,胡軫在撤軍的同時,也沒忘記替他殿后的陳驀,派了一支近衛前來營救陳驀。

    陳驀倒是想走,但是顧及張飛,這才不敢轉身離開,畢竟在張飛面前轉身逃離,無疑是自尋死路。

    就在陳驀暗自顧慮的同時,張飛也瞧見了陳驀胸口傷勢愈加嚴重,收了矛,揮揮手,興致缺缺地說道,“即便是能看破老張我的命格之力,但是在極端的時間內不但能躲開,還能反過來傷到我,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夠辦到的!今日你西涼軍敗局已定,即便單打獨鬥能勝你,老張我亦勝之不武……你走,待下次你我再公平較量一番,倒時,老張再領教一下足下命格之力!”

    “……”見張飛如此輕易放自己走,陳驀有些驚愕,猶豫一下,見張飛似乎不像是開玩笑,遂一抱拳,沉聲說道,“既如此,多謝將軍好意!”

    說著正要走,卻見張飛扯開嗓子喊道,“等等!”

    吼聲雷動,直唬地陳驀心中一驚,畢竟他眼下已是強弩之末,即便能看破張飛的命格之力,也無力再次破解,他生怕張飛改變主意。

    但事實上,張飛顯然是一位類似孫堅那樣講究武德的武人。

    “等等,你姓甚名誰,待他日相見,好有個通名!”

    陳驀暗暗松了口氣,強忍著身上的傷痛,抱拳沉聲說道,“西涼軍奮威校尉,陳驀!”

    初平元年十二月二日,董卓麾下西涼驍將華雄與關東諸侯戰于汜水關外,大敗。

    主帥華雄戰死,大將趙岑戰死,胡軫重傷,出戰前三萬西涼軍折損大半。

    隨後,關東聯軍一路掩殺,直至北營附近,北營守將李肅率軍出戰,聯軍方才徐徐而退。

    期間,汜水關主帥徐榮得報,欲出關相助華雄,兩面夾擊,卻不想中途遭到袁紹、袁術、孫堅等數路諸侯兵馬伏擊,損兵折將,無奈之下率軍返回關中。

    十二月三日,以曹操為首關東諸侯聯軍分兵兩路,一支兵馬猛攻北營,一路兵馬強攻汜水關,曾數次險些破關。

    汜水關守將徐榮無奈之下,唯有再次向洛陽求援……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3:30 PM


第九章 人中呂布!

    呂布來地很快,短短兩日之間,他便率領著一萬飛熊軍從雒陽趕到了汜水關。

    飛熊軍,是董卓從西涼軍中抽調精英所組成精銳鐵騎,軍中旗幟上繪有肋生雙翅的飛熊圖案,是董卓麾下真正的精銳。

    飛熊軍總共編制為五萬,分為五個曲部,由最受董卓信任的五位心腹大將統領,分別為呂布、李傕、郭汜、張濟和樊稠五人,除此之外,就連汜水關守將徐榮、西涼驍將華雄也沒有這個榮幸。

    呂布花了兩天時間趕到汜水關,隨即將麾下一萬飛熊軍交予徐榮暫領,僅帶著幾名貼身護衛飛馬來到北營,以至於當陳驀看到呂布的時候,表情很是吃驚。

    “傷地不輕啊!”

    撩帥而入的呂布一眼就看到陳驀在幾名士卒的幫助下換包紮的布條,畢竟前幾日他在與張飛的單打獨鬥中受了不輕的傷,甚至略微傷到了氣門,使得陳驀不時感覺胸口氣悶難以喘息。

    “溫侯?”坐在帳內榻邊陳驀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見到呂布吃了一驚,抱拳見禮。

    “坐著,”呂布揮了揮手叫帳內幾名小卒退下,走到陳驀面前打量了一下他的傷勢,點頭說道,“不過是皮外之傷,休養幾日便會痊癒。”說著,他伸手拾起榻上素衣丟給陳驀,畢竟陳驀方才正在包紮傷口,赤著上身,有傷文化。

    隨意地打量了一眼陳驀所居住的小帳,呂布徑直走到帳角,拿起陳驀那柄崩了幾處刀刃的劍戟掂了掂,皺眉說道,“我原以為有你與華雄那匹夫在汜水關,可以暫保汜水關無恙,卻沒想到短短幾日之間……”說著,他伸手捏了捏崩口的刀刃,問道,“華雄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可是被孫堅斬了?”

    陳驀那時正在穿衣,聞言搖頭說道,“不是,是關羽,孫文台從始至終不曾出現!”

    “……”呂布愕然地轉過頭來望著陳驀,一頭霧水地問道,“關羽?關羽何許人?華雄那匹夫雖說好高騖遠,但一身武藝也是西涼軍中佼佼之輩,尋常人不能近身,如何會輕易被他人所殺?”

    “因為關羽並非尋常人!”說著,陳驀便將戰場上關羽陣斬華雄的那一幕細細說與呂布,包括關羽那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命格之力,直聽地呂布臉上露出濃濃不解之色。

    “穿過兵刃斬殺華雄……天下間竟有此事?”呂布皺了皺眉,在帳內多了幾步,忽然好似想到什麼,回頭問道,“你身上傷勢,亦是被那關羽所傷?”

    “那倒不是,”陳驀搖了搖頭,說道,“傷我的人,是張飛,張翼德!”

    呂布愣了愣,詫異問道,“那張飛又是何許人?”

    見呂布對此絲毫不解,陳驀便簡單向他解釋了一下劉備、關羽、張飛三人之間的關係,並將自己那時與張飛交手的情況如實對呂布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呂布點了點頭,隨手將手中劍戟擱在一旁,沉聲說道,“能將你傷到這種地步,看來那什麼張飛也並非尋常人物……我原來還道他們當中只有一個孫堅還是個人物,如今看來,關東叛軍內是豪傑輩出啊!”說著,他轉過身來望向陳驀,問道,“那關羽、張飛,比你如何?”

    陳驀苦笑一聲,帶著幾分心灰意冷說道,“如何能相提並論?若不是張翼德注重武德,不欲在我軍敗北之際趁人之危,恐怕我早死在沙場,這等人物,若能不遇到,還是遠遠避開的好……”

    還沒說完,就聽呂布重哼一聲,呵斥道,“沒出息!不過是小小失利,便作如此女兒態,這豈是大丈夫所為?倘若你當真因此折志,不需那張飛動手,呂某先殺了你!”

    “……”

    那一瞬間,陳驀沒來由地感到自己一陣心悸,因為他很清楚地感覺到,在那零點幾秒的瞬間,呂布眼中所露出的殺意,那的確是切切實實的殺意,殺意之濃烈,令人心驚膽戰。

    “是!”陳驀下意識地站了起來,抱拳而立,因為他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呂布當初是為何從董卓手中救下了他。

    不知為何,在足足望了幾眼陳驀後,呂布略帶失望地搖了搖頭,隨即心平氣和地說道,“陳驀,你知道我為何當時會救你麼?”

    “這……”陳驀猶豫一下,如實說道,“因為末將的本命是貪狼,能助將軍誅殺董卓……”

    “說的不錯,但那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呂布拍了拍陳驀的肩膀,隨即壓低聲音說道,“或許董卓那廝也看出來了,但是不如本將軍看得真切,董卓遲早會為自己當初不殺你而後悔莫及,因為你和本將軍一樣,你天生就是一頭猛虎,而且是一頭不容易被掌握的猛虎,正所謂群狼孤虎,你我即便是孤身一人,照樣能令天下人膽寒!”說著,呂布頓了頓,招呼陳驀在榻上坐下,回憶說道,“記得本將軍幼年在並州牧馬時,曾險些為一群馬賊所害……呵,怨不得他人,只怪自己學藝不精,數年之後,本將軍以一人之力掃平並州馬賊,致使強盜之流聽聞本將軍之名便聞風喪膽!本將軍之所以看重你,並非原因你的命格乃是貪狼,而是因為你有一種其他凡夫俗子所沒有的才能,你能夠在不斷的戰鬥中迅速成長,想想半年前你行刺董卓之時,再想想如今?”

    陳驀茫然地張了張嘴,確實,在這短短半年內,他確實成長了許多,但是他想不明白,呂布為何會這樣語重心長地勸解他,想來想去,陳驀只得將原因歸諸于呂布需要自己一同擊殺董卓。

    “對我等武人而言,謙虛是一件好事,但謙遜並不等於懦弱,妄自菲薄,不足取!你說那張飛敗你敗地輕鬆,但你可曾想過,你看破了他命格之力,對於我等武人而言,命格乃是存生之根本,一旦被他人看穿,便等於將自己頭顱懸掛於他人馬腹之上,何其兇險?這個道理你應該明白才是,本將軍為何如此忌憚董卓?無非是不知曉他最後一處命門所在;董卓為何如此忌憚本將軍?無非也是因為他並不清楚本將軍命格之力!今日你雖敗于那張飛,但這不過是一時失利,你還年幼,沉浸武道的時日那比他人,敗也在所難免,而且在本將軍看來,那一仗,輸的是那張飛,而不是你!你可明白?”

    陳驀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胸中被張飛所擊敗的沮喪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見陳驀眼中沮喪之意盡退,呂布這才站了起來,說道,“我去營內視察,你且稍作歇息,一個時辰後,到帥營議事!”

    “是!”陳驀抱了抱拳,目送呂布離開,當看到呂布正要邁出帳門時,他實在是按捺不住心中的疑問,抱拳問道,“溫侯,為何要對末將說這些?”

    呂布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回頭望了一眼陳驀,帶著幾分深意,淡淡說道,“誰知道呢!”說完,他大步邁出了帳外。

    是啊,誰知道呢!

    走出帳外的呂布心中感慨萬千,自雒陽接到徐榮的求援戰報,期間又聽說華雄、趙岑戰死,胡軫、陳驀重傷,他幾乎是日夜兼程趕到了汜水關,隨後又將麾下曲部隨手丟給徐榮,馬不停蹄趕往北營。

    到了北營之後,呂布甚至沒有馬上去見營內大將李肅、以及重傷的胡軫,反而是來探望傷勢較為輕微的陳驀,其中的原因,就連他自己也並不清楚。

    呂布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陳驀,酷似幼年的他,沉默寡言、看似溫順,但是骨子裡卻是如同猛虎般桀驁難馴。

    走著走著,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呂布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陳驀的營帳,神色複雜地說道,“當真是養虎為患?!——初次交手便能看穿對手的命格之力,真是可怕!”

    說著,呂布微微歎了口氣,轉身朝營中帥帳走去,此刻的他,心情很是複雜。

    “或許,我正在培養一名日後比董卓還要強勁的對手……”

    初平元年十二月六日,因為呂布率軍的趕到,汜水關與北營迎來了短暫的和平,關東聯軍不但撤退了威逼北營的兵馬,更全軍拔營後撤十裡,可想而知,呂布對於關東諸侯的震懾力。

    在天寒地凍的十二月上旬,呂布接過了北營了統帥權,將營內三萬餘西涼殘兵再行整編,提李肅、胡軫為副將,提陳驀為牙門將,並且全軍拔營進入汜水關防守。

    退守汜水關,這一步有利有弊,說到好處,如今汜水關關內已有不下八萬兵馬,又兼汜水關關防堅固,又有天險作為壁壘,即便關東聯軍猛攻,短時間內也無法拿下;但是說到壞處,無疑是兵馬活動的範圍大大減少,倘若關東聯軍在關下立營,步步緊逼,汜水關一方也只能被動防守,很少能有主動出擊的機會,畢竟活動範圍的減少,意味著軍中的斥候無法及時地獲得敵軍情報,意味著無法確實瞭解關東聯軍的一舉一動。

    但是不管這麼說,進入汜水關後,陳驀那一顆懸了十餘日的心,總算是穩穩落了下來,畢竟在北營時,他即便在夜裡歇息時也是摟著佩劍,生怕關東軍趁夜襲營,當然了,這個習慣與他前一年的經歷也有所關係。

    “呵呵,溫侯,李將軍,末將在此恭候多時了!”

    剛進關門,汜水關守將徐榮便主動下來迎接呂布,按理說他身為汜水關的主帥是不需屈身迎接呂布的,但從另一個角度說,呂布在董卓麾下確實有著無人能及的威信與震懾力。

    “徐將軍禮重了,呂布不敢當!”呂布抱了抱拳,揮揮手叫李肅去領那三萬西涼殘兵陸續入關,隨即對徐榮說道,“胡將軍重傷不起,且勞煩徐將軍為他準備一處住所……”

    “應當的,應當的!”徐榮連連點頭,看得出來,雖然他眼眶深陷,肯定是有些日子沒有好好歇息,但是當他看到呂布時,心情顯然是比之前要舒心地多,畢竟呂布是董卓麾下第一悍將,那可遠不是華雄能夠相提並論的。

    “陳校尉!”徐榮也看到了呂布身旁的陳驀,見他沒有置甲,胸口纏著白布裹上,似乎很是內疚,一臉歉意說道,“那一日聽聞陳校尉差人來報,請求援軍,徐某當即點了五千精銳趕去相助,卻不想中途被袁紹等輩伏擊,故而退回汜水關,還望陳校尉見諒!”

    身為汜水關主帥,徐榮說的十分客氣,一來是他與陳驀關係不錯;二來確實是因為他的調令從而導致陳驀身受重傷,為此他于心難安;至於三嘛,或許是想借陳驀拉近他與呂布之間的關係,畢竟陳驀是呂布的副將,而呂布為人又極為桀驁,有多時候表現地客氣但其實並不代表什麼。

    “徐將軍言重了,末將之所以受傷,無非是學藝不精,如何會心怨將軍?”陳驀正說著,便聽走在前面的呂布回頭過來,頗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行了,客套話留著日後再說……徐將軍,本將軍想與你商議一下應對之策,且不知何處商議!”

    “哦哦,”徐榮這才醒悟過來,抬手說道,“當日溫侯來時急切,徐榮不曾為溫侯接風,昨日得聞溫侯今日舉北營兵馬歸來汜水關,徐榮已命人粗備一些酒水,還望溫侯莫要嫌棄,請!”

    “唔!”呂布點了點頭。

    “陳校尉請!”

    “不敢不敢,徐將軍請!”

    一番客氣之後,徐榮領著呂布、陳驀來到了關內官邸,沒過多久李肅亦登上關樓來,徐榮便使喚幾名小卒奉上酒水,款待呂布、李肅、陳驀三人。

    期間,那些小卒見陳驀區區一個校尉卻與那三位將軍一同用飯感到十分詫異,畢竟漢時等級觀念相當森嚴,按理說陳驀只是奮威校尉、領牙門將職務,確實沒有資格與呂布、徐榮等大將一同用飯,但誰叫他是呂布的副將呢,誰叫他與這三位將軍關係不淺呢。

    淺酌數盞,呂布一面飲酒,一面問起關東聯軍情況,徐榮一一作為解答,有些不甚明瞭的地方,便由李肅、陳驀補充,如此大約半個時辰,呂布總算是明白了眼下的情況。

    而對於華雄之事,徐榮也做出了解釋。

    “叛軍二十余萬,數倍于我汜水關,徐榮再三相勸華將軍死守汜水關,莫要輕出,只可惜……唉,可惜了華將軍一員猛將!”

    話音未落,就見呂布輕哼一聲,淡淡說道,“華雄匹夫,有勇無謀,死便死耳,何惜之有?”一句話唬地徐榮面露驚愕之色。

    陳驀倒是不意外,畢竟他很清楚呂布在雒陽時便非常厭惡華雄,就算華雄還活著,或許呂布也會借著出師不利罪名將其處斬祭旗。

    而李肅顯然是個善於察言觀色的人物,見呂布的副將陳驀悶頭吃喝一聲不吭,又回想起前些日子的種種,當即開始數落華雄罪狀,在為徐榮開罪的同時博得呂布歡心。

    可憐華雄一員猛將,被李肅數落成不尊將令、貪功冒進、致使遭受大敗、損兵折將的罪魁禍首。

    不過說實話,華雄確實是難辭其咎。

    隨便擬了一份戰報送到雒陽去糊弄董卓,呂布著手開始處理關東聯軍的事宜,畢竟關東大軍一日不退,他與陳驀便一日不能回雒陽,汜水關寒苦倒是其次,關鍵在於呂布不想給董卓任何輕鬆的時間,當然了,如果能借此鍛煉一下陳驀,呂布顯然也是十分樂意的。

    雖說是呂布要比華雄尊重徐榮,但是在出戰事宜方面,呂布也顯得有些剛愎自用,他並沒有採用徐榮的建議,因為比起徐榮、李肅、陳驀的述說,他更相信自己的眼睛,為此,他要出關去見識一下關東軍的軍容,順便會一會陳驀口中的關羽、張飛。

    徐榮本欲勸說,但是回頭一想,見呂布只打算帶數千兵馬出關,也就應了下來,畢竟呂布選擇的戰場就在汜水關下、諸侯聯軍大營之外,即便有什麼閃失,他徐榮也能當即出關援助,再說了,呂布可是董卓麾下第一悍將!

    時間選擇在十二月十六日,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不是為了別的,而是因為在那一天,陳驀身上的傷勢基本痊癒。

    那一日,寒風陣陣,呂布提三千飛熊軍並諸多麾下曲部將軍為中軍,叫陳驀領兩千三河騎兵為側翼作為掩護,又著李肅率四千步兵在後掠陣,擺在陣勢浩浩蕩蕩朝著關東聯軍大營而去,而徐榮則在汜水關登高眺望戰況,一旦有稍許差池,便率軍出關相助。

    而關東聯軍一方,袁紹等人也應戰而來,麾下兵馬比之呂布何止多了數倍,除袁紹之外,還有河內太守王匡、東郡太守喬瑁、濟北相鮑信、山陽太守袁遺、上黨太守張揚、徐州刺史陶謙等人,又叫孫融、曹操兩人引軍救應各部,粗粗一算,竟然有七八萬兵馬。

    以近十萬兵馬去迎戰區區不到一萬的西涼軍,不難想像這些諸侯對於呂布的忌憚。

    雙方人馬在相距兩箭之地擺開陣型,那滯重壓抑的氣氛,就連上過幾次戰場的陳驀也感到呼吸不暢。

    感受著雙方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陳驀不由想到了長社城下的那一場慘烈戰鬥……

    就在陳驀思緒恍惚之際,他忽然感覺有人好似在輕輕推自己,下意識轉過頭,見自己副將王思咳嗽一聲,隱晦地使了個眼色,低聲說道,“將軍,溫侯召將軍過去說話!”言語間,透露著諸多羨慕與自豪。

    “唔?”陳驀愣了愣,轉頭望向呂布,見他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尷尬一笑,一勒馬韁來到呂布身旁。

    “沙場分神,武人大忌,你可是要找死?!”呂布低聲呵斥一句,隨即微微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待會,你曲部三河騎兵便跟隨我飛熊精騎一同進退,我會派我麾下將官郝萌前去指揮,至於你,就跟隨在本將軍身旁!”

    對於呂布臨陣免除了自己軍職,陳驀很不理解,但是回頭一想,他便頓時明白了過來,呂布,多半是要借沙場廝殺向自己傳授一些平日無法傳授的東西。

    “諾!”

    陳驀抱拳應命,心情隱隱有些激動亢奮,因為他從未見呂布展示過自己的實力,即便是兩人切磋的時候。

    對於董卓、關羽、張飛等人的強大,陳驀好歹有個頭緒,但是對於呂布,陳驀一無所知,他只知道,即便自己使盡全力,也無法迫使呂布認真,更別說動用命格之力,即便陳驀從董卓口中得知呂布的命格是上古凶獸【窮奇】。

    “擂鼓!”輕喝一聲,呂布徐徐來到陣前搦戰,只見他頭戴紫金冠、身披連環鎧,體掛百花袍,手提方天畫戟,坐跨嘶風赤兔,揚手一指關東諸侯,雖然從始至終不曾說話,但卻更顯出非凡氣勢。

    面對著呂布的挑釁,關東聯軍出現了小小的騷亂,足足半響時間不見有人出戰。

    終於,也不知過了多久,關東聯軍有一員將領提槍出戰,乃是上黨太守張揚部將穆順。

    “來!”呂布倒提畫戟,對著穆順勾了勾手指。

    雖然言語間沒有任何挑釁、奚落,但是在關東諸侯眼中,呂布顯然要比華雄更加張狂。

    不出意外,穆順被激怒了,從很遠處便開始衝刺,手中長槍舞地飛快,反觀呂布,卻見他仍然保持著單手倒提畫戟的姿勢,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那越來越近的敵將。

    俗話說藝高人膽大,但是呂布的膽大顯然是出乎了陳驀的意料,即便那穆順已近在咫尺,呂布依然沒有任何行動,那時,就連陳驀也隱隱為呂布捏一把汗。

    “狂徒受死!”

    穆順大吼著提槍刺向呂布,那時候,他的槍尖已經險險觸及呂布面門,但結果是,他手中的槍再也無法前進一步了,因為呂布的畫戟比他更快。

    那一戟,陳驀看地清清楚楚,呂布仿佛是洞察了穆順的行動,很輕易、很輕鬆地一挑畫戟,在穆准脖子處劃了一道,伴隨著飛濺的鮮血,一顆頭顱被挑上半空,待落下時,被呂布一手拎住。

    回頭再看穆順,卻見那無頭的屍體仍然還保持著提槍的姿勢從呂布身旁掠過,隨即撲通落下馬背。

    望著不遠處那匹戰馬低下頭舔著自己那毫無生息的主人,陳驀驚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呂布的每一個動作他都看地十分清楚,正因為他看得十分清楚,以至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因為出手動作快?不是,呂布的動作並不是很快,至少要比陳驀還要慢上一些。

    既然如此,為何能如此輕易地斬殺穆順?

    陳驀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說那便是呂布的命格之力,陳驀或許還能理解,但是憑藉著氣息的感應,他發現呂布根本就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命格之力。

    是廝殺多年的經驗?

    還是作為武將的直覺?

    想到這裡,陳驀不禁倒抽一口冷氣,不僅是因為呂布方才那精彩的一瞬間,更為他刀刃懸頭卻面不改色的從容。

    陳驀甚至在那一瞬間從呂布的眼神中看到了輕蔑,這是何等的自信?

    要知道穆順即便不是萬人敵,但至少是上黨太守張揚麾下拿得出手的驍勇之將,但即便如此,穆順還是死了,非但沒有傷到呂布毫髮,甚至連迫使呂布移動跨下赤兔馬也辦不到。

    兩者間的距離相差太遠了。

    “撲通!”

    呂布將提在手上的頭顱隨手丟在地上,甚至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它一眼,隨即,他左手倒提著畫戟,右手徐徐抬起,對著關東諸侯並近十萬聯軍兵馬,再一次勾了勾手指。

    整個戰場,鴉雀無聲……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3:31 PM


第十章 人中呂布!(二)

    短短一炷香的時辰,在雙軍尚未交鋒之前,呂布手中的方天畫戟,已經飽飲了關東諸侯數員大將的鮮血。

    繼上黨太守張揚部將穆順之後,冀州刺史韓馥部將吳刈、豫州刺史孔?部將馮闊、河內太守王匡部將毛珞、東郡太守喬瑁部將許垠、兗州刺史劉岱部將章次、後將軍南陽太守袁術部將齊顧等相繼死于呂布手中。

    其實這也沒什麼,畢竟沙場廝殺哪有不死人的,但關鍵是,這些位將軍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迫使呂布挪動哪怕一步。

    換句話說,呂布不必借助馬力、甚至不必移動身位便將諸侯那些位將軍盡數斬落馬下,這著實令人費解。

    眾所周知,騎兵之所以比步兵強悍,其中有大部分原因應該歸宿於他們胯下的戰馬,對於武將也是如此。

    戰場之上,武將分騎將與步將兩種,有些武將騎術相當高超,只要給他一匹戰馬、一把銀槍,即便千軍萬馬也只能任憑他馳騁,但是這類武將一旦失去了戰馬,戰鬥力會變大打折扣,因為他們早已習慣了在戰馬上作戰;反過來說,也有些武將因為體格、或是其他的原因無法騎乘戰馬,常年與麾下士卒憑藉一雙腿浴血奮戰,若是有朝一日這類武將騎馬作戰,他們的實力或許還不如在平地。

    就拿陳驀來說,如今的他便無法稱為一名騎將,因為陳驀在平地上所能發揮出的實力,要比他在馬背上強勁地多,但是,出身並州的呂布顯然是一位騎將。

    作為一名騎將,殺敵憑藉的是高超的騎術與精湛的武藝,但是事實上,呂布根本就沒有動用胯下的嘶風赤兔,從始至終都沒有。

    當呂布又一次地朝著那各路諸侯的大軍勾動手指時,關東聯軍近十萬兵馬、上百部將已經沒有一個人再敢出陣與呂布單打獨鬥,因為先前的犧牲的讓他們徹底明白,兩者間的武藝根本就不在一個檔次,即便逞強出陣,也無非是送死而已。

    在眾人矚目之下,呂布獨自一人策馬在陣前,傲視眼前各路諸侯大軍,靜靜感受著偌大戰場的鴉雀無聲,那是何等的威風,別說其他人,就連陳驀也被呂布那股豪情所震懾。

    當然了,最令陳驀震驚的,還是呂布那份對於自己的自信。

    不,應該是自負!

    武藝高低尚在其次,兵刃懸頭猶面不改色,至少陳驀辦不到,畢竟關東諸侯派出的將軍,都是各地的驍勇之將,即便有些武將或許尚未感悟命格之力,但是論起陣前鬥將,就算是陳驀恐怕也難以應付。

    而呂布不同,他對自己的武藝相當自負,偌大天下,只有一個人能讓他認真對付,那個人叫董卓!

    “關東武夫,不過爾爾!”

    這是呂布出陣以來所說的第一句話,語氣中沒有任何的嘲諷、也沒有任何的奚落,平淡地仿佛是在陳述即成的事實,甚至於還稍稍帶著幾分失望。

    但是這句話對於關東武人耳中,卻顯得格外刺耳,仿佛是一柄鋒利的鋼刀紮入他們的口中,一個個面紅耳赤、羞愧難當。

    什麼,大軍掩殺?

    要知道漢朝尊崇儒術,推崇禮法,文人有文人的禮節,武人有武人的規矩,分毫也亂不得。

    但凡兩軍交鋒,多半要陣前鬥將,一員猛將單槍匹馬在前,麾下士卒?喊助威在後,這是一種振奮士氣的手段。

    當然了,這只是武人之間慣用的手段,對於儒將、謀士而言可用可不用,畢竟,誰也沒見過兩支軍隊中的謀士提著寶劍拼死搏鬥的。

    鬥將之前必須通名,需要報上官職、軍職、姓甚名誰,然後再行開打,雖說看著迂腐,但確實有這麼一個規矩。

    即便在廝殺當中也有規矩,但凡舉槍射箭,當要叫號提醒對方,所謂的“敵將看槍”、“賊子看箭”指的便是這個,應著[為人光明磊落]、[明人不做暗事]的規矩,但凡注重武德的武將,沒有一個人會在沒有提醒對方的前提下,對著人家後背放冷箭,哪怕對方是逆臣、亂黨。

    這都是規矩。

    除此之外,就算在打掃戰場、收割戰果的時候也有規矩,最常見的就是割首級換取軍功,畢竟古時也曾發生過虛報戰功的種種事蹟。

    但是要知道,那些被割下的頭顱在上報戰功之後可不是隨處丟了了事,除了罪大惡極之輩外,最後還得讓人縫到那具屍體上,安土下葬,這都是武人所謂的[死者為大]。

    但凡鞭撻屍體、戳棺掘屍等事,在世人眼中簡直就是慘無人道,也難怪張素素如此痛恨皇甫嵩,畢竟這位戰果赫赫的老將軍在某些方面確實做地太過了一點。

    言規正傳,眼瞅著呂布輕而易舉將己方派出的大將一一斬殺,各路諸侯又氣又怒、心急如焚,近十萬兵馬被呂布區區一人震懾住,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要讓天下人恥笑?

    但是要讓他們仗著己方兵馬遠超對方當即揮軍掩殺,這種沒臉沒皮的事他們也做不出來,畢竟都是一方刺史、一地太守,誰叫大漢朝是禮儀之邦呢?

    這種時候,即便是明知道送死,也要繼續派人上去,保不定有人能打贏呂布呢?

    其實他們也知道這個希望十分渺茫,但是至少可以消耗一下呂布的體力啊,若是體力耗盡,管他千人敵、萬人敵,一名士卒就能輕輕鬆松將他腦袋割下來。

    當然了,這種可能性比之前的還要渺茫。

    但是不管怎麼說,關東諸侯心中也是憋著一口氣,他們不信偌大天下會找不出一個能與呂布分庭抗衡的猛將!

    可問題是,即便各路諸侯有這個心思,但是他們麾下的部將可不是那麼想的,一個個都把頭埋低,縮著腦袋不敢出聲,生怕主公叫自己上去送死。

    反過來說,諸侯們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誰會願意叫自己的部將上去送死,讓其他人坐觀成敗呢?袁紹不就是有句名言麼,[可惜我上將顏良、文醜二人未至!得一人在此,何懼來將!]

    但說實在的,誰知道他麾下顏良、文醜二將此刻在不在軍中?

    最終,還是北海太守孔融派出了自己僅有、也是北海城中僅有的一員猛將,武安國。

    孔融是朝野聞名的儒士,早年間多少也受到過黨錮牽連,又因性格剛烈、脾氣耿直,以至於官途十分坎坷,何進權傾朝野時,他因彈劾官僚、外戚貪污一事被何進嫉恨,故而辭官,待去年董卓把持朝綱時,又因廢帝一事與董卓言辭激辯,先行貶職、隨後被調派到北海一帶,擔任北海郡守。

    眾所周知,北海在青州境內,自從張素素在青州放出豪言後起,此處黃巾死灰復燃,董卓將孔融這一位文人墨客派到北海,分明是不安好心。

    當然了,也幸虧孔融只是位文人,又有名望,否則早已被董卓所殺,畢竟對於剷除異己之事,董卓向來不會手下留情。

    別看黨人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抨擊朝政,但是當國家危難時,率先站出來的,也是這些曾經飽受甘苦、坎坷的黨人,孔融、陶謙、韓馥便是其中之一,可以說,如果沒有他們,單靠袁紹、曹操二人,是無法讓聯軍達到如此聲勢的。

    說實在話,聯軍這十余路諸侯中,恐怕沒有幾個是真心為漢室社稷著想的,他們當中有些人多半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若要說只為大義毫無私心,孔融算一個,陶謙算一個,眼下的曹操和孫堅算一個,除此之外,其他諸侯究竟為公為私,恐怕也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武安國,恐怕多半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了呂布面前,這從他的眼神中能看得出來,至少陳驀對此非常瞭解,因為曾經在芒碭山時,陳驀望向孫堅的眼神,便如同現在的武安國一樣。

    但是,呂布並不是孫堅……

    “北海武安國,請!”提著兩柄鐵錘,武安國抱拳行了一禮。

    “唔!”呂布微微一點頭,算是還了禮,雖看似張狂,但是以他來說,他確實給了武安國足夠的尊重,至少這份尊重在此之前的武將一個都沒有享受過。

    “鐺!”

    “鐺!”

    武安國力氣不弱,揮舞著兩柄鐵錘卻不見有任何吃力,只聽風聲呼呼,不難想像這鐵錘若是落在人身上,那到底會是一個怎樣的景象,雖說陳驀在腕力上也不弱,但是卻無法做到像他那樣。

    “鐺!”

    武安國憋足了勁道的一錘,被呂布擋住了,胯下赤兔馬微微一晃,再次站穩了腳跟。

    “僅此而已?”呂布淡淡說了句。

    ?那間,武安國面色漲紅,咬緊牙關輪圈鐵錘,一下又一下地砸向呂布,看得出來,他的武藝確實要比之前的穆順等人更甚一籌,就連一身戾氣也比他們濃厚,那灌注戾氣的鐵錘,就連陳驀感到一陣心怵。

    但是很奇怪地,呂布卻沒有向之前那樣一招解決對手,反而一味地防守著。

    當真是滴水不漏!

    很難想像當呂布的畫戟與武安國的鐵錘相撞時,被彈開的竟然是後者。

    足足揮舞了半柱香,武安國額頭頻頻冒汗,顯然是有些吃不消了,就在這時,呂布畫戟一轉,“嗤啦”一聲挑飛了武安國的一隻手,隨即淡淡說道,“念你心存一死與呂某交手,呂某不欲殺你。方才我已手下留情,你卻不明好歹,還欲與呂某糾纏,故而取你一臂,作為教訓,回去!”

    一句話說得武安國面紅耳赤,捂著左臂傷口,神色複雜望著呂布,期間眼神頻頻變換,似乎是想與呂布拼命,但是最後,他還是撿起自己的斷臂黯然撥馬回頭,因為他很清楚,他與呂布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了。

    整個戰場沒有任何取笑武安國,其一是因為他已經盡到了自己的本分,盡自己全力去挑戰呂布的極限;其二,他的對手實在是太強大了,能活著回來已經是僥倖,又如何強求其他?

    而繼武安國之後,已經沒有人敢再次出陣應戰呂布,雖說武安國是活著回到了軍中,但是對武人而言,那樣的活著,與死去幾乎沒有多大差別,失去了一隻手臂的他如何再征戰沙場?充其量他一家老小或許會感到幾分僥倖與慶倖,不必再日夜惦掛出陣的丈夫、兒子或是父親。

    袁紹、袁術、王匡、張揚,這些位諸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一人派出自己得力的部將,連帶著他們軍中士卒的士氣也是大減。

    望著那些諸侯懦弱的模樣,呂布輕蔑地搖了搖頭,淡淡說道,“十萬兵甲,男兒僅一人乎?”眼下之意,聯軍內除武安國外,其餘都是怕事女流之輩,這句話在地位、階級分明的大漢朝,絕對是最惡毒的奚落,沒有之一。

    話音剛落,呂布突然聽到聯軍後陣傳來一聲震天般怒吼。

    “待我老張前來殺你!”

    吼聲震天、中氣十足,就連呂布也微微露出了幾分凝重,細細瞧去,見對面軍隊一陣騷亂,隨即有一員豹頭環眼、燕頷虎須的大漢策馬從軍中竄了出來,手持長矛,急速沖向呂布,走身戾氣濃厚仿佛鬼撒一般。

    這種程度的戾氣,呂布只在自己的副將陳驀身上看到過。

    “來將通名!”呂布抬手喝道,因為他第一時間意識到,對方並非善與之輩。

    “我乃燕人張……翼……德!”

    來將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大吼通名,來勢洶洶,馬速何其之快?第一個字時還在對面陣前,到最後一個字落下時,那將手中長矛早已狠狠壓向呂布。

    正是前些日子把陳驀打地重傷的張飛!

    “鐺!”

    一聲巨響,面對著張飛的天生神力,即便是呂布胯下的良駒嘶風赤兔也不禁後腿一屈,險些跪倒。

    “吱嘎,吱嘎……”

    張飛的蛇矛與呂布的畫戟死死頂在一起,這是純粹的腕力比拼,就連二人手中精鐵打造的兵刃也在這兩股力道的比拼下逐漸彎曲。

    “閣下便是張飛?!”呂布咬牙沉聲問道,期間,他的雙手青筋繃緊,即便是他也感到了幾分吃力。

    看得出來,單論臂力,張飛要穩勝呂布一籌。

    “便是老張我!”大吼一聲,如同響雷,張飛猛地一震蛇矛攤彈開呂布畫戟,雙手持矛再一次狠狠劈下。

    蛇矛還沒落下,那巨大的勁道如同疾風般吹地呂布發束淩亂無比。

    “鏘鏘鏘!”

    繼續數擊碰撞,二人各逞所能,但是二人四周的地面卻遭了秧,一時間,黑色勁氣亂竄,在堅硬的泥石地面上留下了道道劃痕,攪地面目全非。

    在二人身旁,一深一淺兩股戾氣互相碰撞,糾纏在一起,仿佛隱隱間有兩頭兇惡的猛獸正撕咬在一處,一頭正是張飛本命命格,【朱厭】;還有一頭,毫無意外便是呂布的命格,【窮奇】。

    雖說與呂布不長不短的相處了一段日子,但是陳驀從未見過呂布的本命命格,當然了,武人的命格,那是命根子,本來就不是可以隨意炫耀的玩意,要知道一旦被人獲悉你的命格秘密,就意味你的性命有一半被捏在別人手中,何其兇險?

    正如董卓對呂布的描述那樣,呂布的命格【窮奇】,那是一頭似虎又似牛的凶獸,通體火紅,仿佛赤焰,頸後有黑色鬃毛,直至背部,肋生雙翅,眼神兇惡不似善類,蓄勢待發、擇人而噬,極具攻擊性,可以說是陳驀見過的所有命格中最兇惡的命格,身上的狂暴氣息甚至比九嬰還要兇殘。

    當然了,那是陳驀沒有見過自己刺殺董卓那晚所展現出的貪狼魂獸,因為那時他一度失去了意識……

    或許,只有像張飛這樣的萬人敵,還能迫使呂佈施展出真正的實力,那會整個戰場十萬人馬仿佛都看傻了眼,愣愣地盯著陣前那兩人走馬戰成一團。

    矛來戟往,張飛與呂布之間的戰鬥,顯然不是方才那些可以相提並論,畫戟蛇矛揮舞間,那道道黑色氣流仿佛群蛇般亂竄。

    突然,張飛一頓蛇矛重重頓在地面,只聽轟地一聲,數丈之內地面盡數龜裂崩壞,隨即下陷。

    【裂地!】

    “嘶!”呂布胯下赤兔馬果然不愧是良駒,不需主人指示,當即踏著飛濺的泥土碎塊騰空而起,落到坑外。

    “哪裡走!”張飛大吼一聲,手中蛇矛一揮,竟然劈出一道清晰可見的半月形黑色氣浪,隨即策馬趕上,手中蛇矛重重掃向呂布。

    眼看著呂布即將被那道黑色氣浪斬中,卻見他眼神一凜,竟然伸出左手,握拳迎上那道氣浪,竟然硬生生將它擋下,只見那道黑色氣浪停滯在呂布左手手背前方震動不停,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撕開呂布【剛體】。

    一時間,那如同鋸鋼般的聲音響徹整個戰場,令人倍感牙酸。

    隨即,只聽呂布一聲低喝,那道黑色氣浪竟然被他強行折轉方向,而且速度更快,去勢更凶,朝著張飛迎面而去,而此刻的張飛提著蛇矛早已沖到呂布不遠處,哪有提防,被打地正著,幸虧他剛體純熟,但是不管怎樣,硬生生受到了自己奮力一記也不禁讓他一陣頭暈目眩。

    等到張飛恢復知覺時,呂布的畫戟早已近在咫尺,就在張飛暗叫不妙之際,忽然間,呂布的表情一變,在正要攻擊張飛的瞬間收住身形,勒馬側身一閃。

    千鈞一髮之際,仿佛有一股無比狂野的疾風從呂布身邊襲過,險險擦過他的身體,割斷了幾絲頭髮。

    “……”呂布皺眉轉頭過來,神情複雜地望著地上一道極長極細的劃痕,仿佛是一柄巨刀留下的痕跡,順著這道痕跡,他看到在諸侯聯軍陣前,策馬立著一位身旁綠袍、赤面長髯的武人。

    方才便是這個傢伙揮刀阻止了自己?在那麼遠的地方?

    呂布的眉頭再次皺起,感受著湧動在那將四周的滯住氣息,眼中的凝重之色越來越濃。

    “閣下何人?”

    只見那將表情冷漠倨傲,微眯雙目,一撫長髯,手提青龍偃月刀目視呂布,眼神中帶著幾分意氣,似乎對呂布心存不滿。

    “河東男兒,關羽、關雲長!”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8:01 PM


第十一章 顧慮

    關羽、張飛的出現,呂布雖說有所預料,但是當真正見到二人時,他也未免感到了幾分意外。

    那是一種感覺,一種只有遇到同等級對手時才會出現的感覺,尤其是當看到見識到關羽、張飛的過人之處時,武人的本能促使呂布體內的血液逐漸沸騰起來。

    “男兒?”聽到了關羽的通名,呂布意識到顯然是自己方才的挑釁激怒了二人,不過對他而言,或許反而期待著這種局面的出現。

    呂布回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方向,遂轉過對關羽、張飛說道,“聽說你二人前些日子斬了我軍中兩員大將?”

    話音剛落,便聽張飛提著長矛一臉暴躁吼道,“是又如何?不但如此,今日老張我還要斬你!”

    “斬我?”呂布微微一笑,打量了一眼張飛,搖搖頭,平聲靜氣地說道,“單打獨鬥,你非我敵手!”那平淡的語氣,仿佛陳述事實。

    “你!”張飛勃然大怒,正要提槍再度廝殺,卻被策馬趕上前來的關羽一把拉住。

    “二哥?”張飛愣了愣,疑惑地望向關羽,卻見關羽一臉凝重地望了一眼呂布,搖頭示意,很顯然,他已經看出呂布並非一般的猛將可比。

    其實就連在中軍觀陣的陳驀也看出來了,在方才的戰鬥中,張飛致力於強攻,每每占得先機,為此幾乎施展出所有實力,然而反觀呂布,卻仍然顯得遊刃有餘,不難看出,呂布在實力上要略勝張飛一籌。

    正因為如此,當陳驀看到關羽、張飛二人策馬並肩立于呂布面前時,心中不免也有些緊張,或許是為呂布擔憂,畢竟關羽、張飛都是萬人敵,屬於那種[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如同探囊取物]的猛將,若是他們聯手,天下間可勝這二人者,寥寥無幾。

    但是很奇怪的,當看到關羽、張飛同時有著出手的意思時,呂布的臉上卻浮現幾抹古怪的笑容。

    “喝!”在張飛的一聲怒吼下,戰鬥再次打響。

    呂布以一人之力應戰兩員萬人敵,場面何其兇險,那刀光劍影,罡風颯颯,就連遠遠觀望的陳驀也感覺到無邊壓力,但是令他極其驚訝的是,方才與張飛單打獨鬥時仿佛還感到幾分吃力的呂布,如今在同時與關羽、張飛二人交手時卻竟然反而變得輕鬆起來。

    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看錯了?

    陳驀滿心疑竇,細細觀望,越看便越發感到不可思議。

    方才雖說張飛幾乎使盡了全力,但是他好歹能憑藉自己的天生神力暫時壓制呂布,以至於呂布防守居多、進攻極少,但是這會兒,場上的局勢分明是呂布以一人之力壓制著關羽、張飛二人。

    這怎麼回事?莫不是呂布方才留手了?

    抱著心中的疑惑,陳驀慢慢地看出了門道。

    “哈!”

    “喝!”

    關羽、張飛不愧萬人敵之名,出招剛猛異常,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天崩地裂一般,但詭異的是,他二人的攻擊每每都能被呂布輕易化解。

    在陳驀驚愕的目光中,呂布面含輕笑,雙手持戟,舉戟擋住張飛蛇矛,借力一甩,連帶著關羽的偃月刀也被重重彈開,反過來也是一樣,很難想像,關羽、張飛合力戰呂布的局面反而要比剛才張飛獨自一人不利得多。

    “溫侯!溫侯!溫侯!”

    “天下無雙!天下無雙!天下無雙!”

    陳驀身旁五千士卒舉槍為呂布?喊助威,神情亢奮,士氣大振,反觀關東聯軍一方,士氣卻愈加低落。

    或許誰都沒有想到,前幾日大出風頭的關羽、張飛二人,竟然以二打一都無法戰勝呂布。

    緊接著,或許是看出了兩位兄弟戰況不利,平原令劉備也揮舞著雙股劍加入了戰局。

    要知道劉備也是討黃巾出身的豪傑之一,一身武藝雖說遠遠不如自己兩位兄弟,但也不是一般人可比,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劉備加入之後,呂布卻愈加強勢起來,憑藉手中方天畫戟力戰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壓得三人喘不過氣來。

    呂布呂奉先,這傢伙是怪物麼?!

    在眾人都被呂布那匪夷所思實力所震驚的同時,陳驀稍稍看出了幾分門道。

    借力打力?

    在陳驀眼中,呂布力戰三人的手法顯然有著[以巧破力、借力打力]的意思,尤其是擋住張飛一矛後,呂布回身一戟,竟然能將關羽手中偃月刀重重彈開,更別說劉備那兩柄寶劍。

    不對,不對……

    單憑任何技巧都無法做到這種地步,是命格之力麼?

    但那究竟又是怎樣的命格之力呢?

    就在陳驀暗自琢磨的時候,他隱隱發現有件事十分蹊蹺。

    因為劉備與他兩位兄弟關羽、張飛的武藝差距很大,以至於這場較量中,他多次被呂布逼出戰圈,幸虧得到關羽、張飛的及時支援才轉危為安,而陳驀感到十分納悶的是,當劉備加入戰局時,關羽、張飛幾乎完全以防守為主,但是當劉備被迫退開時,二人卻有多次出手的跡象。

    是因為關羽、張飛時刻顧及著大哥劉備的安危故而施展不出全部實力麼?

    陳驀不那麼認為!

    而最令陳驀感到意外的是,以少打多的呂布,竟然在腕力上完全不輸張飛……

    陳驀很肯定自己沒有看錯,在他的印象中,呂布的腕力並不強,與陳驀相差無幾,要遠遜張飛,在陳驀所有遇到過的武將中,論臂力,張飛首屈一指,其次應該是孫堅、然後便是關羽、呂布以及陳驀自己,但是為什麼……

    等等,難道說……

    原來如此……

    怪不得……

    凝神望著呂布的戰鬥,望著他越戰越顯輕鬆,陳驀不自覺地點了點頭,心中若有所得。

    呂布的命格窮奇,那是上古時期極為罕見的凶獸,性格琢磨不定,兇狠、好鬥,喜歡吸食他人的怒氣,當他所吸食的憤怒達到極限時,全身的皮毛會泛起酷似火焰的紅色,每當這個時候,其他凶獸都會遠遠繞開,哪怕是平時能與他一較高下的凶獸。

    據說在上古時期,與其他大多數凶獸一樣,窮奇一生也是獨來獨往,不與任何凶獸結伴,但是卻很少有其他凶獸去挑戰他,尤其是群居的野獸,他們不敢,因為數量上的差距發激起窮奇潛在的凶性,會激怒他,而窮奇本身就是怒氣愈強便愈發兇狠的凶獸。

    但是一旦耗盡了怒氣,亦或是提不起怒氣,那麼窮奇的實力便在大打折扣,是一種很怪異的凶獸。

    當然了,延續了窮奇命格之力的呂布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可怕,但論起難纏之處,卻絲毫不遜色董卓、陳驀,人數上的優勢是無法將呂布擊敗的,擊敗他的唯一辦法,便是以一對一,堂堂正正地將他打敗,若是反其道而行,想著借人數的優勢應戰呂布,那麼最後的結局,無非是損兵折將。

    當然了,若是用不計其數的士卒去消耗呂布的體力,呂布也一樣會被耗死,但是這個代價實在是太過沉重。

    換句話說,擁有窮奇命格的呂布,或許才是世間唯一的、真正的萬人敵!

    “汰!”

    就在陳驀若有所思的時候,呂布面對著劉備、關羽、張飛三人愈戰愈勇,在短短一炷香工夫後,竟然完全處於壓制局面。

    山崩地裂,神鬼亂舞,呂布出手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速度甚至一度超過了陳驀,反觀對面三人,動作卻愈加遲鈍,仿佛承受著某種無法言喻的壓力。

    尤其是張飛,感覺最為深刻,因為他漸漸發現,每一次他蓄力揮舞的蛇矛,最終卻無一不是被呂布輕易卸開,不是彈開了二哥關羽的偃月刀,便是打落了大哥劉備的雙股劍,反過來也是一樣,也不知那呂布使的什麼法子,總能將二哥的偃月刀、大哥的雙股劍打向自己方向,讓張飛進攻也不是、防守也不是。

    這種感覺讓張飛感到十分憋屈,以三打一,還不及他一人單打獨鬥來得痛快。

    但是他說又不好說,無奈之下,只好硬著頭皮繼續攻擊呂布,但是結果,卻反而是大哥、二哥那邊要時刻顧及自己力道剛猛的蛇矛。

    而這一點,關羽顯然很早就察覺到了,所以早早地便只守不攻,兼顧著自己兄弟三人的安危。

    能看出這一點的,除了身為當事人的呂布以及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外,整個戰場之內或許也只有陳驀了,因為他對呂布的實力多少有些認識,若是呂布堪堪敵過關羽、張飛,或許陳驀還會相信,但是像眼前這樣壓著對方三人打,陳驀顯然能夠發現其中蹊蹺之處。

    呂布確實很強,但是還沒有強到這份上。

    而在關東諸侯們的眼中卻顯然不是那麼一回事,方才四將的那一番惡戰讓他們看得精神緊張,患得患失,非常劉備三人能夠戰勝呂布,但是當他們發現前些日子斬殺了華雄、趙岑的關羽、張飛再加上他們的兄長劉備,合三人之力都無法戰勝呂布,反而落于下風時,心中又驚又駭,下意識地將呂布的實力無限放大。

    駭然之下,關東諸侯們也顧不得面皮,揮軍大舉進攻。

    說實話,合關羽、張飛二人之力,確實要勝呂布數籌,但無奈呂布的命格之力實在是太過詭異,以至於他們根本就發揮不出自己應有的實力,尤其是當劉備加入戰局之後,關羽、張飛顧及大哥安危,分心之下,如何能打得過全神貫注的呂布?

    “砰!”

    呂布全力彈開了劉備、關羽、張飛的合力一擊,側耳聽到關東大軍軍中戰鼓雷動,仿佛有出兵跡象,遂一臉嘲諷地瞥了一眼遠處,抽身撥馬回到自己軍中。

    望著呂布撥馬離開,劉備、關羽、張飛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無奈之下,只好也暫時回到軍中,隨軍大舉進攻西涼軍。

    以一萬敵十萬,在兵力如此懸殊的情況下,或許就連自大的華雄也不敢與之交戰,但是呂布敢,一方面是因為此刻兩軍的士氣,另一方面無疑便是他對於自己的自信。

    “嗚嗚,嗚嗚!”

    “咚咚咚!”

    號角吹響,戰鼓震天,呂布揚戟一指前方,麾下飛熊軍、三河騎兵,這五千騎兵當即開始衝鋒。

    一時間,戰場的氣氛驟然變得異常緊張,尤其是當兩支兵馬即將碰撞的那一?那,那無形的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

    “陳驀!”呂布大喊一聲。

    正震驚於戰場壓抑氣氛的陳驀心中一凜,當即會意,一夾馬腹,策馬而出,緊跟呂布左右。

    自從長社之戰後,陳驀還從未經歷過如此大規模的戰爭,再者,當初僅僅是一名小卒的他,如何能充分體會戰場的慘烈。

    兩支兵馬終於撞到了一處,僅僅一個交鋒,雙方損失便何其慘重,數千關東聯軍步卒或被戰馬撞死、或被亂軍踐踏,慘不忍睹,即便是呂布一方近萬的騎兵也有重大傷亡,面對著敵方眾多手持長矛、長槍的士卒,近萬騎兵忘乎生死地沖了上去,有的順利撕裂對方陣型,收割敵軍性命,有的卻因為無法控制戰馬衝鋒速度,飛離馬背,落於敵軍陣中,被亂刀戳死。

    戰場,那是一個充斥著鮮血與殺戮的地方,弱肉強食,沒有任何僥倖,要想在這裡活下去,唯有將敵軍全部殺死。

    “殺!”

    陳驀麾下三河騎兵在呂布麾下大將郝萌的率領下向關東聯軍的側翼發起進攻,而擔當戰場主力的,仍然是那五千飛熊軍,而李肅那五千步卒則固守本陣,絲毫未動。

    戰場,那是一個能激起人心中暴戾一面的地方,當聽到耳邊那震天的喊殺聲,當看到眼前那**裸的殺戮時,即便是並不願意傷人性命的陳驀,他空白一片的腦海中也只浮現出一個字,殺!

    如今的陳驀可遠不是當初的黃巾小卒可比,即便是他不擅長馬上作戰,但也很少有人是他幾招之敵。

    近戰則用劍戟,距離遠則用短劍,短短半個時辰之內,死在他手中的都伯、牙將,已不下三十餘人,這還沒算上什長、伍長、士卒一流,就連呂布也暗暗驚心于陳驀的擊殺之技,尤其是他那手短劍取人性命的絕技,普通武官的剛體根本無法阻擋陳驀那灌注強勁戾氣的短劍。

    這小子是天生的悍將……

    看著陳驀浴血奮戰,呂布的心情十分複雜,他越發肯定自己正在培養一名了不得的虎狼之將,也越發不安自己日後是否能震懾地了他,因為這名虎狼之將的進步實在是太過神速,尤其是他那詭異的命格之力,若是在同等的實力下,就連呂布也沒有把握是否能憑藉窮奇命格將其擊敗。

    畢竟【窮奇】命格的強勢之處並不在於單打獨鬥,而【貪狼】命格,無疑是一柄精於擊殺的利器。

    而最令呂布感到不安的是,他發現陳驀在用戟方面無時無刻模仿著自己。

    其實不止是用戟,陳驀在很多方面都下意識地模仿著呂布,因為呂布的武藝,是他所見過的武人中最強的一個,而且他幾乎時刻跟隨在呂布左右,以至於不知不覺地開始模仿呂布的舉動。

    而這一點,令呂布愈發感到不安,他甚至隱隱有著預感,這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子,或許有朝一日會超過自己,將自己的一切奪走,包括性命……

    “……”呂布下意識地甩了甩腦袋,將那些胡思亂想拋之腦後,其實說實話,他並沒有教授陳驀比較高深的技巧,但是陳驀的成長卻一次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這讓呂布感到了幾分壓力。

    當聽說陳驀被一個叫張飛的無名之輩打成重傷時,呂布在好笑之餘心中隱隱松了口氣,但是當領教過那個叫張飛的莽夫實力後,呂布鬆懈的心又一次提了起來,因為他意識到,張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猛將,他是萬人敵!

    而陳驀不是,相反地他還差得很多,但是正因為如此,呂布才感到壓力,尤其是眼下,看著陳驀大殺四方,將敵軍都伯、牙將一流輕而易舉擊殺時,這股壓力尤其顯得沉重。

    因為陳驀幾乎每時每刻跟隨呂布左右,以至於呂布一直都沒有察覺,如今的陳驀,與他當初刺殺董卓時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若是再放任他成長下去……

    不由地,呂布勒住了馬韁,目光凝重地望著不遠處的陳驀隻身殺入敵軍陣中,雖說看上去還略顯狼狽,但卻隱隱有了幾分萬夫莫敵的氣勢。

    不行……

    不能再拖了,要趁早解決董卓!

    否則……

    就在呂布暗中注意陳驀的時候,戰場上的局面發生了改變,關東聯軍開始撤退,因為汜水關守將徐榮及時率領數千步弓、騎兵出關相助,與李肅合兵一處,對關東聯軍展開攻擊。

    雖說在兵力上遠勝呂布、徐榮,但是因為麾下將士士氣低落,袁紹見討不到便宜,遂一面叫人鳴金後撤,一面傳令曹操等部上前殿后。

    按理來說,西涼軍一方可以乘勝追擊一番,但是不知怎麼,呂布卻似乎並沒有多少興致去追擊袁紹,早早便下令收兵,看他眼中神情,似乎隱隱有些心事。

    見自己一方也鳴金收兵,陳驀停住戰馬,抹了抹臉上的血跡,不知怎麼,他總感覺袁紹等人退地有些蹊蹺,畢竟,即便是徐榮出關相助,但是袁紹等諸侯麾下有近十萬兵馬,就算再怎麼士氣低落,也未嘗沒有一戰之力,但是事實上,袁紹十分乾脆地撤兵了。

    “將軍!”見呂布勒馬立在一處,好似看著自己,陳驀有些疑惑,策馬過去喚了一聲。

    只見呂布上下打量了陳驀幾眼,望著他身上血跡,若有深意地說道,“方才我力戰三將,你可看得真切?”

    陳驀一臉愕然,點點頭說道,“末將看得真真切切……”

    “那好,”呂布點了點頭,沉聲問道,“我且問你,他三人輸在何處?”

    “這……”陳驀想了想,臉上露出幾分難色,畢竟那事關呂布的命格詭秘,要知道武人的命格,那可不是能隨便說的事。

    仿佛是看穿了陳驀的心思,呂布的眼中隱隱泛起幾絲精光,盯著他看了半響,忽然玩味一笑,叫人難以琢磨地說道,“要擊敗本將軍,唯有單打獨鬥勝過本將軍!”說著,他拍了拍陳驀肩膀,撥轉馬頭朝汜水關而去。

    “……是!”望著呂布離開的背影,陳驀一頭霧水地抱拳應了一聲,他自然沒有瞧見呂布轉身時的眼神中的複雜神色,以及深藏其中的那一絲殺意。

    不行!

    一定要儘快解決董卓!

    獨自策馬向汜水關而行,呂布暗暗對自己說道,因為太注重於自己的心事,他甚至沒有注意到徐榮向他抱拳行禮。

    見呂布仿佛沒有看到自己一樣,徐榮一臉詫異地對陳驀說道,“陳兄弟,溫侯這是?”

    陳驀聳了聳肩,他哪裡能猜到呂布此刻心中那既複雜又矛盾的想法。

    令人打掃戰場之後,徐榮便隨同陳驀等人返回汜水關,準備犒賞三軍事宜,雖說今日只是一場小勝,但畢竟是繼華雄戰死以來的第一場勝戰,身為汜水關守將,徐榮需要借此掃除前些日子關內將士的萎靡不振。

    但是在慶功酒宴之上,正當徐榮舉杯慶賀今日得勝之時,忽然廳外匆匆闖入一名斥候,叩地行禮之後,在徐榮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那間,徐榮面色大變,失聲說道,“竟有此事?這……這絕無可能!”

    堂內頓時靜了下來,李肅詫異問道,“究竟發生何事?”

    只見徐榮揮手讓那名斥候退下,微微歎了口氣,沉聲說道,“方才得斥候回報,關後發現一支敵軍蹤跡,好似是長沙太守孫堅人馬!”

    “什麼?”

    “那孫文台竟能越過汜水天險?”

    “怪不得這些日子不曾看到那孫文台……”堂內諸將面色愕然,原本的興致頓時蕩然無存,議論紛紛。

    就連在酒宴中一直獨自飲酒悶不吭聲的呂布也抬起頭來,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自己下首的陳驀,神色不定地把玩著手中酒盞,隨即,舉盞一飲而盡,仿佛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8:06 PM


第十二章 顧慮(二)

    汜水關,是天下少有的幾處天險雄關,因傳聞周穆王曾將進獻的猛虎圈養於此,所以又稱為虎牢關。

    汜水關南連嵩嶽,北瀕黃河,山嶺交錯,自成天險,是雒陽的京防屏障,關係著大漢朝京師的興盛安危,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

    得汜水關,則必得雒陽,一年前張角之所以處心積慮地想聯合潁川黃巾、南陽黃巾攻破汜水關,無非因為這個原因,只可惜天意難測,波才敗北,導致黃巾軍的勢力被攔腰截斷,隨後又因張角病逝,黃巾軍奪汜水關、破雒陽城的美好計畫隨之告吹。

    而如今徐榮之所以能憑藉數萬士卒抵禦關東聯軍數十萬兵馬,也無非是憑藉虎牢堅固、汜水天險,但是徐榮萬萬想不到的是,孫堅竟然率軍跨越了這道天險,到達了汜水關後,畢竟天險並不代表無法跨越。

    中計了!

    在得知此事後,徐榮懊惱萬分,他萬萬沒有料到關東諸侯竟然效仿漢高祖,用了一招[明修驛棧道、暗度陳倉],一面做出猛攻汜水關舉動,一面卻讓孫堅攀山越嶺,悄然無息地摸到了汜水關背後。

    其實也怪不得徐榮,畢竟汜水天險實在太過於深入人心,誰會想到有人會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去挑戰嵩山險峻的極限呢?

    想到這裡,徐榮不禁暗暗歎了口氣,在房內來回踱了幾步。

    但事情既然已經發生,再多懊惱也是於事無補,不如想想如何補救,這個道理徐榮顯然不會不懂。

    “既然是攀山越嶺而來,孫堅所率必然是步卒,而且人數應當不會太多……”

    身為汜水關守將,徐榮不會不清楚那所謂的天險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華雄那日僥倖擊敗孫文台,至今不過半月,滿打滿算,孫堅跨越汜水天險應當在十日左右,再者,嵩山險峻之上,朝則雲霧障目,夕則夜幕難行,可用于行軍的時辰,不過寥寥,這樣算來,十日光景看似緊迫,唔……如此看來,孫文台啟程時麾下士卒不會太多,至多兩千人左右,而能安然無恙到達關後的,恐怕僅有寥寥三、四百人……”

    撫摸著下巴上的那一縷鬍鬚,徐榮肯定地點了點頭。

    區區三、四百人,若在平日那顯然是無足輕重,但關鍵在於此刻有數十萬聯軍兵臨關下,若是關前強攻之時,孫堅引人從關後殺入,就算區區三、四百人,也足以攪得汜水關雞犬不安,畢竟汜水關是一座對外的關隘,換句話說,它對於來自雒陽方向、也就是汜水關後的進攻,防禦能力比較薄弱。

    尤其是王莽篡位之後,京師對了加強對汜水雄關的控制,將汜水關關後方向偌大一片城關拆除,以便於一旦此關陷落可以再次奪回,畢竟汜水關是京防重地,關係十分重大。

    足足想了半宿,第二天起來後,徐榮一面力請呂布再次去關東聯軍營外搦戰,一面派出整整三千騎兵去搜尋孫堅曲部蹤跡。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應該高掛免戰牌,避免與關東諸侯交戰才是,但是要知道,昨日呂布才小勝一場,今日卻高掛免戰牌,任誰都會感到驚疑,更別說那些正等待著孫堅成功消息的諸侯們。

    為此,徐榮便反其道而行,極力為自己一方造勢,讓關東諸侯難辨關內虛實。

    但令徐榮頗為失望的是,孫堅好似遁入了山林,即便派出三千騎兵也無法探到他下落,這讓徐榮感到十分頭疼,如同鋒芒在背,畢竟三、四百人說多不說,說少也不少,關鍵時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更要命的是,率領這支奇兵的統帥正是關東聯軍首屈一指的猛將孫堅。

    唯一能讓徐榮感到安心的,無疑是天下無雙的呂布此刻正在關中,但是他卻不知,這位天下無雙的溫侯,這段日子也是心事重重。

    而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所在,無疑就是陳驀。

    說實話,呂布與陳驀的關係並不親密,當初之所以救他也只是看中了陳驀的潛力,想利用他一同擊殺董卓,兩人間談不上有什麼交情。

    就算呂布當初在雒陽當差,身前身後有陳驀跟隨,兩人之間也很少交流,畢竟呂布性子冷淡,陳驀為人木訥,兩人都不是善於交流的主。

    哪怕呂布親自教授陳驀武藝,教的也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僅是一些皮毛,以及他自身的經驗之談,但是陳驀的成長卻叫呂布感到了壓力。

    陳驀是天生的悍將,性格剛毅堅韌,學以致用方面要明顯強於普通人,而且十分善於模仿,前年與孫堅一戰中,陳驀從孫堅身上學會到了虎咆,並加以修改成為自己的絕技,而如今,又時刻模仿著呂布的運戟技巧,這一切都讓呂布感到十分不安。

    倘若是單純的模仿,呂布或許不會在意,畢竟天下豪傑沒有一個是靠著模仿他人出類拔萃的,但是陳驀卻能將偷學的技藝結合自身,這才是呂布暗暗忌憚的原因所在。

    這樣的人物,只要給予他一定的成長時間,日後必定能成為令天下震驚、嘆服的豪傑,這一點,呂布毫不懷疑。

    在慶功宴後的某一日,呂布正在房中草擬送往雒陽的戰報,擬著擬著,他麾下心腹大將郝萌捧著一卷竹策走了進來。

    “溫侯,徐將軍叫末將拿這些予你!”

    “何物?”呂布頭也不抬地說道。

    “乃是叛軍近幾日的動靜呈報!”

    “唔,放下,你先出去!”

    “諾!”郝萌抱了抱拳正要退下,忽然呂布好似想到什麼,擲筆於一旁,問道,“郝萌,依你之見,陳驀此人如何?”

    “陳驀?”沒走幾步的郝萌轉過頭來,疑惑地望了一眼呂布。

    陳驀是呂布的副將,而且是相國董卓親口任命的,這一切郝萌都知道,但是說實話,郝萌對於陳驀並沒有多大好感,一來是交情不深,二來,陳驀從前的身份是個刺客,但凡武人都為之詬病的刺客。

    不過話說回來,郝萌對於陳驀也沒有什麼惡意,畢竟陳驀一不貪功、二不貪權,除了性子冷淡一些外,也沒有做出什麼叫郝萌感到不滿的事,簡單地說,陳驀與呂布麾下大將之間好比是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郝萌也沒有理由去詆毀陳驀,想了想,如是說道,“陳校尉此人……唔,還算是忠義之士!”

    “忠義之士麼?”呂布雙手拄著下巴點了點頭,隨即低頭思忖了半響,揮揮手叫郝萌退下。

    此後的幾天,陳驀總感覺呂布對自己的態度有些詭異,時而冷漠不近人情,時而又顯得親熱好似心腹,他哪裡會瞭解此刻呂布心中的矛盾。

    其實也難怪,天下間,任何一個師傅發現自己徒弟或許有朝一日會超過自己的跡象,總會感到壓力倍增,呂布也是如此。

    尤其是兩人之間並沒有多少交情,任誰都不希望自己教出一個日後能夠比肩自己、甚至超越自己的學生與自己作對。

    當然了,呂布從未認為自己是陳驀的師傅。

    但是不管如何,呂布還是想儘早地將董卓除掉,為此,他迫切希望能夠儘快鏟平關外那些叛軍,凱旋回京,但問題是,關外聯軍數十萬,哪裡是那般輕易便能解決的?

    就在這時,雒陽發生了一場變故……

    那是初平元年十二月二十一日,漢太傅袁隗聽聞侄兒袁紹、袁術聯合十余路刺史太守啟稟反董卓,猛攻汜水關,心中又喜又憂。

    喜的是自己兩位侄兒果然是人上之資,看得出如今天下局勢,不但聯合了十余路諸侯,更叫袁家子弟擔任盟軍首領,若能成功攻破汜水關,誅殺董卓,袁家四門三公的聲勢與名望必定能更勝一籌;憂的是自己兩位侄兒順天應起兵,自己一家恐怕要有不測。

    也不知是幸與不幸,袁隗與起髮妻、大儒馬融之女馬氏一生無兒無女,如此一來,倒也免了後顧之憂。

    袁隗平生最喜愛長侄袁紹,見袁紹起兵,他有心要助他一把,但是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或許是天意使然,那日袁隗早朝議事完畢,忽然看到有一騎兵斥候匆匆從城門方向駛入,待經過袁隗馬車之時,不及轉彎勒馬,竟然一頭撞在袁隗馬車之上,昏迷過去。

    袁隗也是有德之人,見有人因自己馬車而受傷,心中也是內疚,但是當他下了馬車後,卻驚愕發現那名騎兵胸中有一卷竹策掉落了下來,拾起一看,竟然是徐榮呈報董卓的軍情,其中記載著孫堅越天險繞到汜水關的事,叫雒陽提高警惕。

    袁隗又驚又喜,孫堅何許人物?長沙太守,忠義之士,一身武藝冠絕江東。

    此刻正是清晨,街上百姓、行人並不多,袁隗便叫家僕將那名騎兵抬上馬車,連人帶馬回到了自己家中。

    這可是一個極好的機會的!

    若是能聯合長沙太守孫堅,保不定能將雒陽從惡賊董卓手中奪回來……

    想到這裡,袁隗當即遣盡家財,雇傭了一些重承諾、重信義的浪人、俠客,許下金銀細軟,養在家中,等待孫堅臨近雒陽時來個裡應外合。

    他原以為截獲一份徐榮的戰報並無干係,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向董卓呈戰報的並不只有徐榮,還有呂布。

    待兩日後,董卓收到了呂布的戰報,而徐榮的戰報卻遲遲未到,董卓感到十分疑惑,一問城門守將,卻道兩日前已有徐榮派出的斥侯入得城中,董卓又驚又疑,當即下令全城搜查,因為他已經意識到其中必有蹊蹺。

    首當其衝,董卓便想到了朝中那些先帝遺老、帝黨老臣。

    本來董卓也沒想著和那些老頑固有什麼衝突,畢竟此時劉辨已死、劉協繼位,而他又是真心想輔助傾近董家的劉協,沒理由為了一些小事鬧地不可開交,但是遺失了一份戰報,卻讓董卓想到了一些不太妙的事,尤其是當他也知道孫堅已經跨越汜水關時。

    另一方面,見董卓滿城尋找那名被自己軟禁的斥候,袁隗就意識到失態不妙,眼看著那些西涼軍絲毫不顧國家禮法,不顧一切沖入朝中大臣府邸搜查,袁隗又怒又懼,情急之下,唯有孤注一擲,一面叫家中的浪人、俠客在城內放火,期待孫堅能夠看到;一面又叫他們刺殺雒陽四處城門的守將,畢竟那些都是董卓的心腹之將。

    在此之前,袁隗已經暗中聯絡了一些朝中老臣,太尉楊彪、司徒王允等等,這些老臣見夜裡城中火起,還以為是袁隗的謀劃之一,當即派出心腹家僕加入了製造混亂的行列,以至於到最後人員越來越多,一發不可收拾,就連一些平日裡對董卓不滿的禁軍、御林軍、執金衛也相繼反戈造亂,最後就連一些百姓也出來鬧事,整個雒陽一片混亂。

    勃然大怒的董卓連夜召心腹大將樊稠率一萬飛熊軍殺入雒陽,不管百姓、官宦,見人就殺,一直殺到天明,殺到城中屍骸遍地這才甘休。

    事後董卓一查,愕然發現滿朝文武竟然有大半參與了昨夜的造亂,勃然大怒的他真恨不得將那些朝中大臣全部誅殺,但經過李儒的勸說,董卓勉強是平息的怒氣,僅僅將袁隗一門老小斬首示眾。

    雖說董卓不曾追究其他人,但是憋在他心中的那一口惡氣,卻直接導致雒陽城即將迎來的一場浩劫。

    隨後十餘日,汜水關戰況仍然膠持,朝中也見得多少平靜,滿朝文武都希望聯軍能夠攻破汜水關。

    為此,李儒向董卓建議遷都……

    “長安?”

    “正是!相國明鑒,雖說西涼軍驍勇無雙,然此時外有叛軍兵臨汜水,內有逆臣禍亂朝綱,致使人心思變,長安臨近西涼,相國兵力大半在西涼,倘若遷都長安,無疑能使朝中逆臣絕了投敵心思;再者,我觀叛軍亦非鐵壁一塊,袁紹薄情重利,袁術貪婪反復,其餘刺史、太守,有幾人是真心為漢室而來?寥寥無幾!無非是利益所驅。

    再次,依我之見,袁紹等人糾集數十萬叛軍也依然無法攻克汜水關,此刻想必也是騎虎難下,進退兩難,只是心恐被天下人笑話是故強攻汜水關不止,若相國主動讓出雒陽、汜水,這幫叛黨必定就此罷手,再不敢撩相國虎須!”

    “本相會懼他們?”董卓冷笑一聲。

    “相國自是不懼,但是相國可曾想過,您本意乃是為助幼帝治理天下,何必與那些驅利之輩一般見識?給他們一些好處,他們自然退卻!”

    “這……”董卓思忖一下,猶豫問道,“倘若他們不依不饒,又當如何?”

    “呵呵,”李儒陰陰一笑,低聲說道,“相國明鑒,我敢斷言,諸侯一旦得了雒陽,必定四分五裂!”

    董卓狐疑地望了一眼李儒,猶豫一下,點頭說道,“好,就依你!”

    李儒恭恭敬敬行了一記大禮,拱手說道,“既如此,相國宜即刻傳汜水關,召溫侯回雒陽,叫徐榮死守汜水關十日,待遷都之事畢,獻關於袁紹……”

    “召我兒回京?”董卓遲疑了一下。

    “溫侯武藝冠絕天下,召溫侯回雒陽,有何不妥?”李儒疑惑問道。

    董卓默然不語,緩緩點了點頭。

    沒過幾日,董卓的命令傳至了汜水關,聽聞雒陽變故,徐榮大為驚愕,待看到遷都事宜,更是驚駭不止,不過細細一想,感覺這倒也不失是一個好注意。

    初平二年一月,呂布率一萬飛熊軍,並陳驀五千三河騎兵返回雒陽,畢竟遷都之事事關重大,為了避免橫生枝節,董卓盡可能地召回可用兵馬。

    那一日,在行軍途中,呂布很意外地主動與陳驀搭話。

    “陳驀,你平生可曾立下志向?”

    “志向?”陳驀想了想,搖頭說道,“不曾立下!”

    呂布皺眉望了一眼陳驀,見陳驀神情坦蕩,不像是說假,搖頭一笑,哂笑說道,“大丈夫活這一世,當轟轟烈烈,名揚天下、兵權在握,成就一番事業!”

    “或許末將並不適合……”

    “哦?那什麼才是你想要的,說來聽聽?”說話間,呂布的眼神閃爍不定。

    陳驀並沒有注意呂布眼神的不對勁,苦笑說道,“末將只希望早日能履行與溫侯的承諾,攜馨兒遠離是非之地,從此再無征戰、殺戮,平平淡淡,了卻一生……”

    “馨兒?”呂布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陳驀說的是劉辨未娶的妻室唐妃,搖搖頭,神情難測地說道,“天下何其大,為了區區一個婦人,你甘願就此埋沒一身武藝?”說完,他緊盯著陳驀表情。

    “末將的志向,恐怕就是與心愛的女人廝守一生……待末將履行與溫侯的約定後,末將便會舍去這一身戎裝,與她離開雒陽,這是末將承諾她的!”

    呂布微微有些動容,沉聲說道,“你不後悔?”

    “如何會後悔?”陳驀搖了搖頭,苦笑說道,“但願到時一切順利……”

    呂布沉默了,過了許久,低聲說道,“若董卓一死,天下必生動盪,若你願意跟隨我,我可保你一生榮華……”

    “多謝溫侯美意,末將實在不是這塊料……”

    呂布轉頭望了一眼陳驀,他第一次感覺到其實陳驀與自己並不相似,至少,他沒有像自己那樣的野心。

    說實話,他今日與陳驀交談的目的,就是想試探一下陳驀的性格,而陳驀的表現令他很放心,但放心之余,呂布卻有隱隱感到有些可惜,畢竟陳驀年紀雖小,但性格穩重,處事周密又不失武人血性,又兼武藝也是不弱,實在是不可多得的部將。

    前些日子呂布還為陳驀的成長迅速而感到不安,但是今日,他又為陳驀的淡薄功利感到可惜,人?,有時就是這麼矛盾。

    當然了,呂布並沒有完全相信的陳驀的話,畢竟那只是一面之詞,但隨後發生的一件事,卻是堅信了他對於陳驀性格的把握。

    那是率軍進入雒陽之時,遠遠地,呂布與陳驀就聽到城中哭喊聲陣陣,進入城中一看,卻愕然看到無數西涼軍正在搶掠、驅趕城中百姓,當真是滿城哭嚎。

    一問之下這才知道,原來是董卓下令舉雒陽全城百姓遷移長安,雖然董卓應了李儒的建議將雒陽讓給袁紹等諸侯,但是董卓可沒打算將雒陽的百姓也送給他們,於是調集西涼軍驅趕百姓趕赴長安,期間又縱容西涼軍奪百姓財物、糧食,淫人妻女,但凡有反抗者,當即格殺,當真是慘無人道。

    那情景,別說陳驀,就連呂布也看不下去。

    忽然間,呂布隱隱感到身旁的陳驀有些不對勁,轉頭一看,卻見他死死捏著馬韁,眼神兇狠如同虎狼,那懾人的戾氣滲透而出,就連呂布也感到陣陣涼意。

    好濃重的殺意!

    “陳驀!”瞥了一眼那些作惡的西涼士卒,呂布按住了陳驀的右臂,低聲說道,“那是郭汜、李傕麾下飛熊軍,別惹事!”

    郭汜、李傕,對於二人陳驀多少也有些瞭解,他二人那可是董卓真正的心腹部將,一身武藝雖說比不過呂布但至少也是西涼佼佼者,甚至還有人傳言,他郭汜、李傕才是董卓麾下除呂布外首屈一指的猛將。

    聽到了呂布的警告,陳驀勉強遏制心中的憤慨,駕馭著戰馬黑風隨呂布進入城中,但是沒過多久,他忽然看到幾名西涼軍大笑著拋擲一名嬰孩取樂,嬰兒的母親幾次想沖過去奪回孩子,卻被一腳踢開,甚至有一名西涼士卒見那婦女長地標緻,欲上前施暴。

    那時候,呂布猛然感覺到身旁陳驀戾氣暴漲,心中暗道不妙,還沒來得及伸手阻止,便見陳驀一夾馬腹沖上前去,手持劍戟將一招將那名正拋擲嬰孩的西涼士卒頭顱斬下,一手將那嬰孩接在手中。

    那幾名西涼軍一愣,隨即拔劍大怒沖向陳驀,卻被陳驀一一斬殺,見陳驀如此勇武,有一名西涼軍慌忙向後逃去,卻被逃不過陳驀一柄短劍,深入背心,當即斃命。

    整條街道鴉雀無聲,放眼望去,百姓停下了哭嚎,連帶著街上其餘數百西涼軍也是一臉驚駭地望著陳驀,想不通明明穿著西涼軍款式鎧甲的陳驀為何要對自己人出手。

    “你是何人?!”一名飛熊軍校官或許發現這裡的狀況,趕了過來大聲喝問。

    只見陳驀一震劍戟上鮮血,狠聲說道,“奮威校尉,陳驀!”說話間,他一身戾氣澎湃迸出,那摻雜著絲絲血色的煞氣,唬地街上數百西涼士卒不敢做聲,就連那位飛熊軍校官也迫于陳驀氣勢,稍稍退了一步,怒不敢言。

    當然了,那位飛熊軍校官更多地是顧及呂布與陳驀身後的飛熊軍士卒,畢竟董卓麾下有五支飛熊軍,或許他也怕惹到不好惹的傢伙。

    怒視了一眼周遭,陳驀翻身下馬,將手中的嬰孩還給了那名婦人,在那名婦人萬分感謝的目光中,不聲不吭地回到了呂布身旁。

    “駕!”呂布一抖馬韁,面色不改穿街過巷,畢竟陳驀是他的副將,在他人面前,他自然要為陳驀幫襯一些,更別說呂布並不認為陳驀剛才的舉動有何不對之處。

    期間,呂布淡淡說道,“你剛才的舉動,已經得罪了郭汜、李傕……”

    陳驀悶不吭聲。

    瞥了一眼陳驀,呂布又說道,“此刻城內,西涼軍數萬,雒陽之民數百萬,你區區一人,即便是救下一個,又能如何?再者,你以為你救了那婦人與她孩兒?哼,西涼士卒蠻橫兇狠,待你走後,那婦人必定被折磨至死!”

    一句話說得陳驀身上戾氣一滯,望著呂布欲言又止。

    望著陳驀那後悔沮喪的模樣,呂布輕哼一聲,嘲諷說道,“又不能救下那婦人,又為此與郭汜、李傕結怨,真是幼稚!”

    “那若是溫侯呢?”第一次,陳驀對呂布說話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忿。

    望著陳驀眼中的不忿,呂布笑了,哈哈大笑,隨即面容一正,語氣冷漠地說道,“若是本將軍,便要殺到他們膽寒,一人不夠就一百人,一百人不夠就一萬人,即便是郭汜、李傕,能奈我何?”說著,他瞥了一眼陳驀,一抖馬韁,淡淡說道,“若是做不到這一點,那就什麼也別做!——走!”

    “……諾!”

    此後前往城內的途中,陳驀陸續見到了無數慘絕人寰的慘劇,正如呂布所言。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再出手,因為他已經瞭解到,自己根本就不能徹底地救下那些城中百姓,他只能盡可能地不去看那些慘劇,不去聽那些慘叫。

    望著陳驀低著頭,死死抓著馬韁,一聲不吭策馬在自己身旁,呂布微微搖了搖頭,在感歎陳驀想法幼稚的同時,呂布首次對陳驀有了好感,往日對陳驀進步神速而產生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因為他已經徹底把握了陳驀的性格。

    陳驀,重德重義之士!

    “陳驀!”

    “溫侯?”

    “你方才斬殺那些士卒所用戟法,學自何處?”

    “這……是學自溫侯……”

    “胡說八道!本將軍戟法,如何會那般糟糕?待向董卓覆命之後,你且隨我去校場……”

    “是!”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8:09 PM


第十三章 蓄謀


    人生不如意十有**,有些事並不是你不願意看到就不會發生。

    即便是回到了雒陽皇宮之內,陳驀仍然可以聽到皇宮外那來自雒陽百姓的哭喊叫嚎,但是呂布說的對,他陳驀區區一人,根本無法解救整個雒陽數百萬的百姓。

    “轟!”苑內一座假山在陳驀霸道的虎炮下轟然炸裂,塊塊碎石四濺,彈地滿苑都是。

    “蹬蹬!”

    或許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一隊西園禁衛匆匆趕來,定睛一瞧陳驀面帶怒色、一臉煞氣地站在苑內,都不敢上前搭話,招呼同僚悄然離開。

    望著腳下的青石,隨即又望了一眼自己拽緊的拳頭,陳驀長長歎了口氣。

    忽然身後一陣幽香傳來,陳驀轉過身去,卻見唐馨兒顰眉望著自己,不解說道,“我郎為何如此動怒?”說罷,她好似想到了什麼,轉頭望了一眼城中方向,幽幽一歎,碎步走到陳驀身旁,輕輕攀著他手臂,低聲寬慰道,“我郎仁義,然世間之事大多不順,非是我郎鐵石心腸,乃是力有不逮……只盼那西涼軍念著幾分人心,休要禍害城內無辜百姓……”

    “但願如此!”陳驀歎了口氣,見唐馨兒眼中不忍之色,遂握著她潔白滑嫩的小手輕輕拍了拍。

    唐馨兒頓時滿臉羞紅,一番掙扎卻又無法掙脫,低著頭羞澀說道,“快快放開妾身,若是被外人看到……”

    望著她滿臉羞澀的模樣,陳驀勉強露出幾分笑意,輕輕鬆開手,說道,“差不多時辰了,我且先去當差,待日落時分便回……”

    “嗯!”通情達理唐馨兒順從地點了點頭。

    告別了唐馨兒,陳驀朝著皇宮西苑走去,因為前幾日那一場變故,董卓罷黜了好些朝中大臣,在一些緊要的職位上安置了自己的人手,就好比呂布,他如今就兼著執金吾的職權,而作為呂布的副將,陳驀負責守衛皇宮西門苑。

    如今的他,與呂布的關係顯然要比從前好地多,甚至呂布還將他戟法毫無保留地教授給了陳驀,因為呂布已經確信,陳驀並不會做出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事。

    雖說是把守皇宮西門苑,但是陳驀要做的事並不多,也就是清點進出皇宮的人數,有權杖者放行,無權杖者黜退,若有人鬧事,視情節嚴重,或拘捕、或格殺,僅此而已,算是一個閒職。

    畢竟這時候眾人、包括董卓在內都忙著遷都長安一事,而陳驀又不願帶著麾下曲部去逼迫百姓遠遷長安,於是呂布就讓他暫時在宮門口當差,免得陳驀又鬧出什麼。

    要知道前幾日陳驀曾因看不慣那些西涼飛熊軍士卒脅迫百姓,當街斬殺了數名士卒,這事可大可小,當天晚上郭汜、李傕就派人到呂布那質問,結果被呂布三言兩句轟回去了,事情雖然算是了結了,但是呂布也不希望陳驀因為衝動攪壞了他誅殺董卓的大計。

    當然了,至於郭汜、李傕二人記恨陳驀,那自然是免不了的,只是礙著呂布威望不敢對陳驀動手而已。

    在前往宮門的途中,陳驀看到了不少宮女,望著那些年方妙齡的少女滿臉愁容,陳驀心中唏噓不已,不單是她們,那數百萬的雒陽百姓,最後究竟會有多少活著抵達長安?

    這個時代,人命賤如草芥!

    而這一點,陳驀絲毫幫不了他們,他既沒有多少權利、也沒有什麼地位,即便能擁有像呂布那樣萬夫莫敵的實力,難道就能解救這些無辜的人命麼?

    在數萬驍勇的西涼軍面前,就算是萬人敵的猛將也只有黯然敗退。

    心事重重的陳驀正走著,忽然廊庭對面走來一人,陳驀也沒注意,只看到一雙繡花鞋,還道是宮內宮女,遂側身讓開路,沒想到那雙繡花鞋徑直在陳驀身邊站住了。

    陳驀莫名其妙地抬起頭,隨即,他的眼中充滿了驚愕。

    張素素?!

    站在陳驀身前的竟然是張素素?!

    “陳校尉……”穿著一身宮女衣飾的張素素對陳驀盈盈施了一禮,笑吟吟地望著陳驀那滿臉的驚愕。

    “你……你怎麼會在這裡?”說話間,陳驀有些驚慌地望瞭望四周,畢竟張素素是朝廷通緝的要犯,朝廷懸賞千兩黃金要她的人頭,那可是千兩黃金啊,就算是正人君子恐怕也會心生歹意。

    望著陳驀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張素素樂不可支,咯咯一笑,上前摟著陳驀脖子,不滿說道,“誰叫你那麼狠心,丟下我不管……”

    陳驀又尷尬又著急,掙開張素素,一把握住她手臂將她帶到苑內偏僻之處,急聲說道,“你怎麼能來這裡?”

    “我為何不能來?”張素素哼哼著甩開陳驀手臂,一臉氣鼓鼓地說道,“我不似你那般心狠,聽聞你從汜水關回到雒陽,進宮瞧瞧你……”說著,她話鋒一變,似譏似諷地說道,“順便嘛,也瞧瞧宮內那位,看看她究竟生地如何絕美豔麗,以至於小驀將我丟在一旁,與她雙宿雙飛,嘖嘖,真是郎情妾意,羨煞旁人呀……”

    “什……什麼啊,”望著張素素那捉狹的模樣,陳驀沒來由地看到異常尷尬,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張素素悠然自得地說道,“自然是從宮門處進來的咯!”

    “宮門?”陳驀愣住了,詫異問道,“他們……那些禁衛放你進來的?”

    “自然,”張素素咯咯一笑,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只對他們說了幾句,他們就放我進來了……”

    “說的什麼?”

    “這個嘛,”張素素故意賣了個關子,直到陳驀第二次詢問時這才笑嘻嘻地說道,“我就對他們說呀,我是奮威校尉陳驀的髮妻……”

    “什……什麼?”陳驀滿臉愕然。

    “你那是什麼表情呀,”張素素不滿地瞪了一眼陳驀。

    “不……不是,我只是……”

    望著陳驀辯解時那緊張的模樣,張素素噗嗤一笑,樂不可支。

    “好啦好啦,騙你的,”風情萬種地望了一眼陳驀,張素素咯咯笑道,“皇宮又如何?守衛森嚴又如何?只需一道障眼符咒,我張素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誰能拿我怎樣?”

    陳驀愣了愣,隨即恍然大悟,要知道張素素可不是普通的女子,她通曉妖術,即便是被朝廷通緝了整整一年多,也沒見有人發現她的蹤跡,只要張素素自己不願意,即便是站在她面前,依然無法將她認出來。

    望著張素素那仿佛被情郎稱讚般自得的模樣,陳驀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望瞭望四周,低聲說道,“不管怎樣,皇宮始終不是久留之地,你先回去……”

    “我不!”張素素仿佛賭氣般拒絕了陳驀的建議,從一旁的樹上攀下一根細枝,回頭望著陳驀似笑非笑地說道,“今日呀,我非要瞧瞧劉辨生前未曾迎娶的太子妃……唐姬的模樣,看看她究竟是怎麼的花容面貌,將我的小驀迷地神魂顛倒……”很顯然,她已經摸透在唐馨兒的身份。

    “你……你在說什麼啊……”

    “不承認?”張素素咯咯一笑,折著細枝笑嘻嘻說道,“我可是聽說那唐姬一顆芳心都放在你身上,嘖嘖!”雖說她的語氣中帶著諸多笑意,但是眼中卻隱隱閃過幾絲妒意,只可惜陳驀此刻尷尬難當,沒有發覺。

    說實話,提起那唐姬,張素素心中是又嫉又恨。

    其實也怪不得張素素,畢竟自從親人陸續慘死之後,陳驀已經成為她唯一的依靠,但是突然出現一個女人將她從自己身邊奪走,也難怪張素素會如此嫉恨唐馨兒。

    但是這會見陳驀愧疚地望著自己,張素素心中一軟,暗暗歎了口氣,岔開話題說道,“好啦,不和你說笑了,你道我真為那女人而來?”

    “那你是……”

    張素素將手中細枝隨手拋置在旁,低聲說道,“我記得小驀你上次說過,你與呂布約定,聯手誅殺董卓,為何遲遲不下手?”

    陳驀愣了愣也不隱瞞,將他與呂布的約定、以及董卓命格之事如實告訴了張素素。

    “原來如此,”張素素點點頭恍然大悟,思忖說道,“我也曾聽聞過上古有一凶獸喚作九嬰,卻不想董卓正是應了那凶獸命格……”

    “唔,呂布說,只有找到董卓全身九處命門,才能將他誅殺,但是,我與呂布每日監視董卓,卻還是沒有發現那最後一處命門……”

    “想來是在隱蔽之處,”張素素思忖半響,忽然抬起頭望著陳驀笑道,“這樣,這件事就交給我,由我去探明董卓最後一處命門所在……”

    “你?”陳驀愣住了,正要說話,卻見張素素好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出食指擋在陳驀嘴上,咯咯笑道,“有些事呀,我們這些女流之輩要比你們這些大男兒更適合,自古英雄難過難沒人關,我的小驀不也是被那唐姬勾去的魂魄麼?”

    “我……不是……這……”

    張素素用手指在陳驀嘴上點了幾點,咯咯笑道,“好啦,這件事就交給我,放心,董卓即便如何也不過凡夫俗子,如何及地上我張素素通曉仙術?我只需略施魅惑,便要叫他口吐真實,到時候你誅殺董卓,攜唐姬遠離京師,豈不是美事?”

    望著張素素捉狹的模樣,陳驀張了張嘴,低聲說道,“為什麼要幫我們……”

    “是你,不是你們!”伸手在陳驀胸口點了點,張素素表情嚴肅地糾正了陳驀的話,“那女人是死是活,與我分毫無關……對!對於你隱瞞她的存在,我很生氣,但是我不希望我的小驀有任何不測,如果有一件事能夠增加我的小驀存活的機會,我會去做,無論什麼事,而且不折手段,再者……”

    “再者?”

    張素素低頭猶豫了一下,隨即忽然抬起頭,幽幽說道,“誅殺董卓實對我黃巾有利,如今天下,雒陽以西,董卓獨大,雒陽以東,諸侯聯合,我黃巾如履薄冰,難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倘若董卓一死,大漢必定崩折,到時那些深藏私心的關東諸侯必定自相殺伐,導致天下大亂,若正當如此,我黃巾便可借此紛亂局面重整旗鼓……”

    一番話直說地陳驀啞口無言,他哪裡想得到張素素竟然想地如此深遠。

    猶豫一下,陳驀問道,“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張素素微微一笑,伸手撫摸著陳驀臉龐,輕聲說道,“我不想騙你……素素永遠不會欺騙小驀……我回去安排一下,等我消息!”說著,她踮起腳尖在陳驀嘴角輕輕一吻,繼而望著他輕笑一聲,轉身離去。

    望著張素素離開的背影,陳驀茫然伸手摸了摸嘴角,心情很是複雜。

    然而就在這時,陳驀忽然瞧見呂布一身戎裝從廊庭盡頭走來,瞧見陳驀時似乎有些憤怒,老遠便大喊陳驀名字。

    “陳驀,為何不去當差?宮門處尋不著你,還道你又與招惹那些飛熊軍給我惹事,你……”呂布正說著,忽然瞧見面前走來一女子,低著頭,碎步輕盈,片刻間從自己身旁走過,驚鴻一瞥間,呂布的眼中露出幾分異色。

    “溫……溫侯!”陳驀幾步跑了過去,抱拳說道,“末將失職,還請溫侯恕罪!”

    說實話,此刻陳驀心中異常緊張,生怕溫侯認出張素素的身份。

    “陳驀……”

    “末將在!”

    “那女子何許人?”

    “這……”聽聞呂布開口問話,陳驀心中一驚,緊張地額頭冒汗,緊聲說道,“末……末將也不知,或許是宮內宮女……”

    “哦……”

    見呂布語氣有些怪異,陳驀有些詫異,偷偷抬頭一瞧呂布,卻愕然他一臉失神地望著廊庭遠處,久久不曾轉神……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3 08:10 PM


第十四章

    董卓行事果然心狠手辣,不但強行劫走了雒陽的財富與百姓,更叫人在城中各處放火,居民房屋、宗廟宮府,無一倖免於難。

    南北兩宮,火焰相接,長樂宮庭,皆為焦土,甚至連先皇及後妃陵寢也不放過,他幾乎將雒陽的一切都遷往的長安,臨末又是一把大火,將整座雒陽城焚燒殆盡。

    不說那些蠻橫的西涼軍趁機挖掘官民墳塚,董卓自己則帶著金珠、銀器、緞匹、寶物數千餘人,並天子劉協及後妃,浩浩蕩蕩望長安而去。

    汜水關守將徐榮死守關隘十日,聽聞董卓已經捨棄了雒陽而往長安,便帶關內士卒棄了汜水關,前往滎陽。

    待諸侯到了雒陽,見到城中火起,孫堅連忙帶麾下士卒前去滅火;陶謙、孔融等大儒則急急忙忙尋找先帝陵墓,待看到陵墓被掘,失聲痛哭;而袁紹、袁術兄弟,則久久望著眼前的這片廢墟,也不知想著什麼。

    正如李儒與張素素預測的那樣,待得到雒陽後,諸侯間終究產生了分歧。

    十余路諸侯,竟然只有曹操一人提議追擊董卓,別說袁紹、袁術,就連孫堅、孔融等地方刺史、太守也顯得有些猶豫不決。

    其實也難怪,畢竟在陸續的戰鬥中,這些地方刺史、太守的兵力消耗十分嚴重,孫堅來時三千江東男兒,如今僅剩下寥寥數百人,孔融更是如此,不但士卒折損,更傷了麾下唯一的大將,十余路諸侯中,唯有這兩路傷亡最是慘重。

    其實當曹操提出追擊董卓建議之時,也有幾路諸侯附和,不提眼下早已有心無力的孫堅、孔融,還有徐州刺史陶謙、冀州刺史韓馥、兗州刺史劉岱等等,但問題在於,他們的屬地離雒陽實在太遠,糧草根本供應不及,要向掌管聯軍糧草的袁術討要,袁術又支支吾吾,擺出一臉為難的模樣。

    軍無糧草焉能作戰?以至於這些位諸侯也絕了追擊董卓的想法,其實到了這會,他們也看出來了,聯軍中有些人根本就不是為了大義出兵,要知道諸侯十余路兵馬中,唯有兩路兵馬幾乎是分毫無損,一路就是盟主袁紹、一路便是後將軍袁術。

    這袁氏兄弟心中打的什麼注意,想來那些位刺史、太守也都明白了,無非是坐觀成敗,享漁翁之利。

    看到這對兄弟的作態,大儒孔融、陶謙二人搖頭歎息、心灰意冷。

    早在汜水關時,若是袁氏兄弟能拋除私心,不計較麾下士卒傷亡,強攻汜水關,如何會叫董卓走脫,又如何會叫雒陽百年京師面臨此等浩劫?

    慶功宴之上,袁紹、袁術大肆自誇聯軍功績,卻對率軍追擊董卓一事隻字不提。

    宴後,曹操獨自一人率領麾下三、四千曲部兵馬追擊董卓,不想被李儒算到,大敗而退。

    吃了敗仗的曹操心中又氣又怒,畢竟他只有三、四千兵馬,如何能與殿后的呂布軍抗衡?

    一憤之下,曹操領著數百殘兵回陳留去了。

    而雒陽這邊,聽聞曹操獨自一人連夜追擊董卓卻反遭伏兵一事,孔融等人大為動容,轉而再一瞧袁紹,見他絲毫沒有追擊的意思,心冷之下,率領千余殘部回北海去了,次日,徐州刺史陶謙也回了徐州。

    數日之間,竟有幾路諸侯率軍返回駐地,期間,又因為玉璽之事,孫堅與袁紹結怨,十余路諸侯聯軍,竟然在得到雒陽的寥寥數日內便面臨崩潰局面,實在令人心歎不已。

    且不說諸侯之間各自結怨、自相殺伐,初平二年一月二十一日,陳驀帶著唐馨兒隨呂布也來到了長安。

    長安,那是大漢朝舊日京城,論占地分毫不差雒陽。

    到了長安,陳驀終於有了一座屬於自己的官邸,奮威校尉府,占地不大,也就是比普通屋宅寬敞一些。

    陳驀將唐馨兒安置在這裡,畢竟一直讓唐馨兒住在宮內,這實在不像話。

    但奇怪的是,那座府邸,是董卓指派給陳驀的,而且前後幾日內,也沒見到董卓派侍女或者護衛過來。

    要知道在雒陽時,唐馨兒使喚的侍女都是董卓派來的眼線,就是為了監視陳驀,免得陳驀帶著唐馨兒一走了之,但是現在,董卓卻並沒有派眼線過來。

    難道是說他將陳驀看做了心腹?

    顯然並非如此!

    當然了,除了府邸之外,董卓還賞賜了陳驀不少金銀細軟,這多半是一種拉攏的手段,或許如今的陳驀,已經足夠引起董卓的重視。

    至少,當看到呂布與陳驀同時出現在自己面前時,董卓心中的壓力越來越大。

    其實賜宅一事最高興的恐怕還要數唐馨兒,因為她終於可以不必住在皇宮內,她根本就不想住在皇宮內,因為那裡始終會讓她想到自己的身份,雖說劉辨生前還未來得及娶她,但是她卻始終耿耿於懷,哪怕有時只有陳驀與她二人,她也無法放開,離開了皇宮,至少能讓她減輕幾分壓力。

    搬離了皇宮,讓她如同得到新生般地喜悅,再沒有那些舊日的枷鎖,尤其是當府中侍女、護衛喊她夫人時,直叫她心中又羞又喜。

    但遺憾的是,唐馨兒喜悅的心情並沒能維持幾天……

    那是在搬入奮威校尉府的第三日,唐馨兒正忙著與心腹侍女翠紅打掃著院子。

    翠紅是唐馨兒最信任的侍女,自從當初曹操將她偷偷帶離雒陽皇宮,便在城內找了一處房子等待著主人出宮,卻不想陳驀行刺董卓失敗,導致唐馨兒無法離開皇宮,成為董卓制約陳驀的人質。

    而在遷都的期間,唐馨兒首先就想到了自己最信任的侍女翠紅,遂讓陳驀出宮將她帶了回來,畢竟,雖說陳驀救不了雒陽全城百姓,但是一個侍女他還是保得住的,更別說他如今與呂布關係越來越好,換句話說,就算翠紅被郭汜、李傕帶走,陳驀照樣可以將她帶回來,當然了,那多半是借呂布的威信。

    正當主僕二人一邊說笑一邊打掃院子時,忽然瞧見有位女子從府門走了進來,花容月貌、國色天香。

    憑心而論,唐馨兒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女子,在此之前,她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直到她看到眼前的這位女子。

    “你……”唐馨兒詫異地望了一眼守在府邸外的護衛,對那女子盈盈一禮,客氣地說道,“這位姐姐,敢問有何事?”

    只見那女人望著唐馨兒咯咯一笑,說道,“再喊一聲!”

    唐馨兒愣住了,身旁侍女翠紅有些不忿,不客氣地說道,“你這人,我家主人客氣,你怎麼……”

    但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唐馨兒拉住了,只見唐馨兒輕斥一聲,隨即對那女子盈盈一禮,不失禮儀地說道,“敢問這位姐姐,可是有事?”

    雖說她臉上沒有絲毫表露,但是心中難免會暗暗埋怨眼前這個女子的無禮。

    仿佛是看出了唐馨兒的心思,那女子咯咯一笑,嘲諷說道,“你道我當不起你一聲姐姐之稱?”

    唐馨兒滿臉詫異之色,繼而面色大變,下意識地抓著侍女翠紅的手臂,驚駭地望著眼前的女子,驚聲說道,“你……你是張素素?”

    話音落下,那女子咯咯一笑,唬地唐馨兒主僕二人連退幾步,要知道張素素何許人,她可是天下黃巾之首,朝廷通緝的要犯。

    不錯,站在唐馨兒主僕二人面前的女子,正是張素素,只見她咯咯一笑,望著唐馨兒說道,“你說,一聲姐姐,我是當得起,當不起?”

    唐馨兒啞口無言,身旁侍女翠紅勉強壓制心中的驚駭說道,“你……你快走,不然我喊衛兵了……”說著,她指了指府外的護衛。

    張素素樂了,眼眉一挑,望了一眼唐馨兒,調笑道,“無妨,你就叫那些侍衛把我捉了去……”出入皇宮如無人之境的她,哪裡會怕那些護衛。

    見自己的侍女似乎真打算是喊那些護衛,唐馨兒連忙攔住了她,低聲說道,“別鬧,你先退下!”就像張素素知道唐馨兒的存在那樣,唐馨兒也知道陳驀與張素素的關係。

    “這……”侍女翠紅猶豫一下,終究沒有違逆唐馨兒的意思,退了下去,只留下唐馨兒與張素素兩人。

    “唐姬果然是世間絕色,怪不得能將我的小驀迷地神魂顛倒……”

    “姐……姐姐說笑了,奴不過是蒲柳之姿,如何比得上姐姐……”

    “小嘴還真甜呀,”張素素輕哼一聲,走到唐馨兒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隨即抬起右手肆意廝摩著唐馨兒光滑的臉頰,嬌聲笑道,“嘖嘖,當真是傾國傾城?,姐姐我還真不忍心下手……”說到最後兩字,她眼中嫉恨之色一閃而逝。

    唐馨兒顯然能從張素素的話中感覺出敵意,隨即又看到張素素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嚇地一動都不敢動。

    望著戰戰兢兢的唐馨兒,張素素的右手順著臉頰滑到了她的脖根處,駭地唐馨兒滿臉慘白,顫聲說道,“張……張素素,你別亂來,若是奴失聲招來府外護衛……”

    但是話還沒說完,就見張素素一手捏住了唐馨兒的喉嚨,冷聲說道,“你是在威脅我?告訴你,即便是皇宮,我張素素想去便去,想走便走,區區幾個護衛,又能拿我怎樣?還是說……你是在試探我敢不敢殺你?”

    “……”望著張素素眼中濃濃殺意,唐馨兒不敢做聲。

    “哼!”冷哼一聲,張素素逼近唐馨兒,帶著濃濃威脅口吻,低聲說道,“放心,我不殺你,我可以容忍你,誰叫我的小驀對你如此癡迷呢?但是你給我記住,小驀是我張素素的男人,若是你敢從中挑撥……”

    猛然間唐馨兒感到鎖在喉嚨的手緊了幾分,駭地她連連搖頭,眼眶一紅,險些哭出來,也難怪,從小嬌生慣養的她,何曾遇到過這種事。

    就在唐馨兒無助的時候,她忽然看到陳驀正從府外走入,有心呼救,卻被張素素眼神一瞪,嚇地不敢出聲。

    滿意地望了一眼唐馨兒,張素素很快收回右手,轉過身去,露出一副無害的笑容,笑吟吟地望著陳驀。

    “小驀!”

    “唔?素素?”陳驀愣了愣,幾步走了過來,望了眼張素素、又望了一眼眼眶通紅的唐馨兒,仿佛察覺出到什麼,皺眉說道,“怎麼回事?”

    話音剛落,就聽張素素摟著陳驀手臂笑吟吟說道,“不就是姐妹間閒聊幾句嘛,對,妹妹?”

    唐馨兒正要向愛郎傾述方才所受的委屈,卻忽然看到張素素冷冷瞥了一眼自己,低頭抹去眼角的淚漬,低聲說道,“是,是那樣的,我……我先回屋去……”說著,她蹬蹬回到屋內去了。

    望著唐馨兒慌慌張張的模樣,陳驀皺眉掙開了張素素的手臂,望著她問道,“到底怎麼回事,素素?”

    望著陳驀眼中的不滿,張素素不免有些吃味,打量著府內擺置,淡然說道,“怎麼?說她幾句,小驀你就心疼了?嘖嘖,也難怪,誰叫人家這般花容月貌呢……”

    聽著張素素那故意為之的自怨自艾口吻,陳驀無奈說道,“素素,你到底想說什麼?”

    “說我感到很不滿呀,要說有多不滿就有多不滿!”

    望著張素素那賭氣的模樣,陳驀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當初是馨兒救了我……”

    “那麼現在呢?難道是為了報恩?咯咯咯,我的小驀何時學會說謊了?”調笑著望了一眼陳驀,張素素背過雙手在院內踱了幾步,輕聲說道,“放心,我不會做出讓小驀為難的事……區區一個女子,我張素素犯不著和她一般計較,再說了,我的小驀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日後即便是三妻四妾……咳,只要那女人安分守己,我不與她一般見識!”

    “當真?”陳驀有些懷疑,雖說他沒有看到過程,但是看唐馨兒眼眶通紅的模樣,顯然是被張素素欺負地不輕。

    “當真!”張素素嬌嗔地瞪了一眼陳驀,賭氣般說道,“不就是在你沒回來前瞧瞧她長地什麼模樣嘛,你道我真會將她怎麼樣不成?”說著,她輕輕摟住陳驀,望著她綿綿情意地說道,“素素不會去做讓我的小驀為難的事,不過,小驀也不許丟下素素……”

    望著張素素眼中的濃濃情意,陳驀點了點頭。

    “嗯!”

    “嘻嘻,”輕笑一聲,張素素好似想到了什麼,笑容一斂,緊聲說道,“董卓遷都長安已有近十日,然朝中局勢依然不穩,朝中大臣皆看不慣董卓任人唯親,暗中聯絡,欲謀董卓,卻不想被董卓得悉此事,今日朝中,董卓借司空張溫頭顱警示朝中大臣,致使朝中人心惶惶……”

    “唔!”陳驀點了點頭。

    確實,自從到了長安後,董卓愈加霸道蠻橫,對待朝中大臣十分苛刻,有時就連天子劉協也看不過去,稍加斥責。

    但是,雖說董卓不曾對天子劉協無禮,但是對待朝臣依然是我行我素,但凡與他作對的,或罷黜、或格殺,毫不留情。

    至於司空張溫一事,陳驀當時也看得親切、聽地清楚,這位朝中元老慘遭不測,無非是董卓殺雞儆猴,借他頭顱警告朝中大臣,尤其是太尉楊彪、司徒王允等這些德高望重的老臣:若敢與他董卓作對,即便是先帝遺老,他董卓照殺不誤!

    陳驀雖然沒有資格朝中議事,但他如今也兼著尉衛的職務,是負責把守長樂宮門的四名校尉之一。

    當時司空張溫被禁衛拖出來斬首時,陳驀在旁也是看的真真切切,可憐那老頭已如此年邁,最終卻還是逃不過頸上一刀,實令人唏噓不已。

    記得事後陳驀也問過呂布,問他究竟對董卓說了些什麼,呂布只是搖了搖頭,當時陳驀就明白了,這顯然是董卓警示朝臣的手段,免得那些大臣又鬧出什麼事來。

    想著想著,陳驀忽然一愣,疑惑地望著張素素問道,“素素,你怎麼知道的?”

    要知道張溫被殺是今天早朝時發生的事,別說長安百姓中尚未傳開,就連那些職位低的官吏恐怕也不得而知,但是張素素卻仿佛早已知情,這不由讓陳驀驚訝萬分。

    “咯咯,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張素素風情萬種地望了一眼陳驀,仿佛被陳驀稱讚般一臉笑容,隨即壓低聲音又說道,“今日我來是想通知你,我已經安排好一切,待過些時日尋個機會接近董卓,問出他命格秘密……另外我還知道,司徒王允糾集了一幫先帝老臣,正密切關注著董卓的舉動,倘若董卓一死,這些老傢伙便會站出來善後……”說著,她便將關於王允、楊彪等人的動靜都告訴了陳驀,其中詭秘處,別說陳驀不知道,恐怕就連董卓也調查不到。

    “你……”望著張素素信心十足的模樣,陳驀懵然間看她有種異樣的陌生,但轉眼間,他又不免苦笑一聲。

    如今的張素素,已不再是當初兩人逃亡時,在深夜抓著自己手臂哭泣的女孩子了,而是天下黃巾之首!

    每每想到這裡,陳驀不知為何有種莫名的失落。

    尤其是她時而流露出的、仿佛傲視天下般的氣勢,而這種氣勢,陳驀至今為止只在寥寥幾個人身上見到過,孫堅、董卓、呂布、曹操……

    “怎麼了,小驀?”見陳驀發呆,張素素關切地問道。

    陳驀搖了搖頭,將那些胡思亂想全部拋之腦後,說道,“天色不早了,我送送你!”

    “就這麼急著要趕我走呀?”張素素不滿地撅著嘴,隨即見陳驀一臉古怪表情,噗嗤一笑,摟著他手臂咯咯笑道,“好啦,我的小驀要送送我,素素當然是求之不得呢!不過,素素要小驀你多陪我一會!”

    “這……”

    “好啦,子時之前,素素一定讓你回來陪伴你府內那美人……”

    “子時?!”

    “好啦好啦,快走!”

    陳驀還沒來得及說幾句話便被張素素拉著出了府邸,隨即又被張素素拉上了一輛停在對面街口的馬車。

    望見那輛馬車陳驀就有些傻眼,因為在他眼前的可不是普普通通的馬車,裝飾很是華麗,陳驀敢打賭,偌大長安城內,能擁有這等馬車的人家絕對不超過二十人。

    望了一眼那名對自己彎腰行禮的馬夫,陳驀仿佛做賊般登上馬車,低聲說道,“這……你也太張揚了?”要知道張素素可是舉國通緝的要犯,是天下黃巾之首,她那顆人頭,值整整千兩黃金,足以抵過一般城池兩三年的賦稅,如此一筆財富,哪怕正人君子恐怕都會起了歹心。

    “嘻嘻,放心!”張素素嘻嘻一笑,隨即輕咳一聲,沉聲對馬車外那名馬車說道,“回府!”

    “好咧,大小姐!”

    回府?大小姐?

    那馬夫並非黃巾?陳驀愣了愣。

    要知道黃巾中,雖說周倉、裴元紹曾喊張素素為小姐,但那是因為他們身份不同,而其他黃巾喊張素素多半都是少主,因為她是人公將軍張梁的女兒,是張氏兄弟一家留下的唯一血脈,除她以外,就算張角的愛徒張白騎也當不起少主這個稱呼。

    因此,陳驀一聽就聽出不對來。

    就在這時,陳驀突然想起一事,在他登上馬車之前,他依稀見到馬車頂棚邊角懸掛這根紅線,線上各自吊著一枚竹牌,迎風擺動間,竹牌上那一個[王]字,清晰可見……

    馬車……

    竹牌……

    她竟然混入了司徒王允府中?!

    望著輕笑不止的張素素,陳驀一臉駭然。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1:55 AM


第十五章 部署

    果然是司徒王允府邸……

    當陳驀下了馬車,抬頭望著那府門上的金匾,心中很是吃驚張素素的膽量。

    雖說近期大漢因為禍事頻發因而放鬆了對張素素的搜捕,但是要知道,她那千兩黃金的懸賞可未曾消除,陳驀原先還以為張素素住在長安城內某處偏僻的民房中,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她竟然堂而皇之地出入大漢司徒王允的府邸。

    望著那些府中家僕、侍女畢恭畢敬地喊張素素為小姐,驚疑之餘,未免有些緊張。

    畢竟陳驀此刻是董卓麾下的校尉將官,如此貿然出入司徒王允府邸,而且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是被外人知道,即便董卓不會起疑心,陳驀也不希望因此給張素素帶來麻煩。

    但奇怪的是,那些家僕、侍女的目光從始至終未曾望向陳驀,仿佛根本就沒有看到他一樣。

    或許是看出了陳驀心中的顧慮,張素素咯咯一笑,摟著他手臂將他領入廳堂廊庭,口中笑道,“看你那緊張的模樣,放心,他們看不到你!”

    陳驀愣了愣,好奇問道,“莫非是妖術?難道妖術真的有這麼神奇?”

    張素素沒好氣地望了一眼陳驀,咯咯笑道,“小伎耳,不值一提!”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她的眼眉中隱隱帶著幾分得意與愉悅。

    轉過幾處廊庭,陳驀被張素素帶到了一間內室,一瞧屋子內的擺設,陳驀不免有些尷尬,因為那是女子的閨房。

    放開了陳驀的手臂,張素素徑直走向屋角,只見她右手一揮,屋角的幾盞燭臺登時被點亮,朦朧的燭光驅散了屋內的黑暗,卻愈加叫陳驀心中尷尬萬分。

    這是陳驀第二次走入女子的閨房,記得他曾經行刺天子劉宏時身負重傷,慌不擇路時曾闖入了西苑寢宮,闖入了唐馨兒的閨房,也因此結識了那位溫柔嫻淑的紅顏知己,到如今兩情相悅……

    雖說陳驀當時尷尬萬分,但是眼下也未必能讓他輕鬆多少,雖然他與張素素之間自有濃濃情意在,但是不管怎麼說,這種事……

    “咯咯,”似乎是瞧出了陳驀的拘謹,張素素咯咯一笑,拉著陳驀坐到屋內桌案旁,親手為他倒了一杯清茶,隨即半趴在案上,托著香腮,目不轉睛地望著陳驀。

    “你……你看什麼?”感覺渾身不自在的陳驀尷尬地轉開目光,想了想又端起面前的茶盞。

    “在看我的小驀呀,”張素素輕笑一聲,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微微一歎,在席上坐下身來,幽幽說道,“我們有些日子不曾這樣好好說話了,你知道嘛,小驀,我真後悔當初要你幫我去行刺劉宏……”

    “唔?為什麼?”

    張素素咬了咬嘴唇,哀怨地望著陳驀,低聲說道,“若是我早知因此會招惹來一個女人,我寧可那個昏君還活著……”

    “……”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回覆,陳驀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呼,”張素素幽幽歎了口氣,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面,帶著幾分失落、幾分不渝說道,“若是平凡女子還好,但是我不得不承認,那唐姬確實生地花容月貌、國色天香,當看到她以你府上女主人身份向我問話時,素素真的好氣憤……她憑什麼?”

    “咳咳……”望著張素素憤憤不平的目光,陳驀尷尬地轉開目光。

    “哼,還有小驀你,”吃味地望了眼陳驀,張素素氣呼呼地說道,“今日我只不過是嚇唬嚇唬她,你就一臉心疼模樣,往日你對我也不曾那麼心緊過……”

    “那不是……”

    “那究竟是為何?”

    其實陳驀也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心中,唐馨兒與張素素所占的分量其實差不了多少,不過陳驀也承認他對唐馨兒要更加呵護,至於其中原因,或許是唐馨兒瞧著就那麼令人心生憐惜,而張素素,雖說有著絲毫不遜色天下任何女子的容顏,但千不該、萬不該,她是天下黃巾之首,偶爾她言行舉止間流露出的氣勢,甚至要比男兒更加強烈,這要是在陳驀的時代,活脫脫就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女強人,令陳驀感到壓力倍增。

    “果然是柔弱女子更招人憐惜麼?”仿佛是看出了陳驀的心思,張素素有些吃味地賭氣著。

    陳驀當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正在這時,房門處突然走入一人,本欲抬手叩門,但見房門開著,便走了進來,陳驀下意識轉頭一看,心中一驚,來人竟然是當朝司徒,王允、王子師!

    王允也好似認出了陳驀,認出他是董卓麾下的校尉,面色頓時大變,抬手指著陳驀驚聲說道,“你……你……”

    就在這時,張素素從案旁站了起來,用帶著幾分異樣旋律的聲音輕聲喚道,“義父!”

    “哦哦,”王允應了一聲,一臉驚容指著陳驀說道,“他……他為何會在我兒閨房之內?”

    當時就連陳驀也倍感緊張,然而卻見張素素面不改色,咯咯一笑,輕笑說道,“義父說地什麼呀,房內僅女兒一人,何來他人?”說話間,她的眼眸放出幾絲詭異的紅芒。

    陳驀看得清清楚楚,一看到張素素的眼睛,王允臉上那憤慨的表情頓時化作了驚愕,只見他來來回回在房內轉了幾圈,滿臉驚疑之色,喃喃說道,“怪哉,為父方才確實有看到我兒面前坐著一人……”

    其實此刻他就站在陳驀跟前,但不知為何,愣是沒有發現他。

    “想必是義父心憂社稷,日夜操勞,卻又不好生歇息,致使憂勞成疾,心生幻覺……”張素素輕聲笑道。

    “哦哦……”

    在陳驀驚愕萬分的目光下,王允暗暗歎了口氣,點頭說道,“怕是如此,實是朝中局勢不讓為父安心?,自遷都長安之後,那逆賊日漸張揚,屠害朝中大賢,實乃人神共憤,天下不容!”說著,他轉頭望向張素素,輕笑說道,“聽聞家中僕人說我兒曾外出,方才回得府中,為父便過來看看,不知我兒去的何處?”

    “義父何必問這個呢?”張素素的眼眸間再次泛起紅色光芒,輕聲說道,“義父乃朝中元老大臣,深得先帝器重,如今大漢飄零,義父自當多多保重身體,好生歇息才是……義父,你好似疲倦了?”

    “倦……”剛說一個字,王允便瞧見了張素素那詭異的眸光,臉上神色微微改變,仿佛真的感到了疲倦,點頭說道,“唔,唔,我兒這一說,為父也覺得有些倦了,罷了,我兒且好好歇息,為父回去了!”說著,他站起身走出房外。

    “送義父……”張素素將王允送至屋外,隨即關上房門,回到陳驀,吐吐舌頭,責怪說道,“都怪你!”

    “怪我?”

    “若不是小驀在,素素如何會犯此等失誤?”她指的是沒有將房門關上。

    望著張素素一臉埋怨的模樣,又望見她心中濃濃情意,陳驀又好氣又好笑,搖搖頭,問道,“剛才這是……”

    “乃是天卷玄篇攝魂之術,”張素素也不隱瞞,依舊坐在陳驀身旁,輕聲解釋道,“也就是小驀口中的妖術,素素如今僅是略通皮毛,只能騙過王允眼、耳,形同障眼法,若是素素有大伯般實力,即便是董卓身旁心腹護衛,素素依然能叫那些護衛反戈刺殺董卓!只可惜董卓身具九嬰命格,並非尋常所能殺,不然,也免了小驀冒這個險……”

    “匪夷所思!”陳驀搖了搖頭,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很相信。

    “小驀不信?”張素素咯咯一笑,站起身來走到陳驀身旁,坐在他腿上,雙手摟著陳驀脖子,俏皮說道,“莫不要試試?”

    “攝魂之術?”陳驀的表情有些古怪,雖說他有些好奇,

    “素素如何會對小驀施展攝魂之術,要用呀,也要用魅惑之術……”

    話音剛落,陳驀猛然間發現張素素的眼睛發出了幾分淡如胭脂般的光芒。

    “小驀……”張素素微眯雙目躺在陳驀懷中,那輕柔的身軀,撲鼻的幽香,當真是含辭未吐,氣若幽蘭,令陳驀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把持,仿佛小腹間有股熱氣,難受之極。

    漸漸地,陳驀感覺懷中的麗人身體越來越燙,等他回過神時,卻愕然發現張素素身穿的綾羅錦服不知何時已解開了一半,半解衣衫、眼眸間風情萬種,極具魅惑。

    “小驀……”麗人扯了扯陳驀的甲胄,指了指屋內的床榻,這一指不要緊,卻叫陳驀愈加難以自控。

    就在陳驀難以把持,神魂顛倒地抱著張素素走向床榻,猶豫地解下她身上衣飾,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一聲咯咯咯的笑聲,讓他心中一驚。

    當陳驀再次睜開眼睛時,他愕然發現自己仍然坐在桌案旁,而張素素,依然坐在自己對面,身上衣衫分毫不亂,正拖著香腮笑吟吟地望著自己,眼神中帶著幾分揶揄。

    “我的小驀也並非正人君子呢,咯咯咯……”

    一句話燥地陳驀滿臉漲紅,又氣憤又尷尬,一聲不吭地站了起來,扭頭就朝屋門走出,卻被連忙起身走過來的張素素一把抱住。

    “開個玩笑嘛,小驀……”

    陳驀一聲不吭,表情似乎帶著幾分生氣,也不知是為張素素的玩笑,還是為自己方才的把持不住。

    “小驀,素素錯了還不行麼?”見玩笑似乎開大了,張素素知錯地搖著陳驀手臂,勉強讓陳驀再次坐了下來,只見她半依在陳驀身旁,修長白潔的手指輕輕廝摩著他臉龐,輕聲說道,“素素只不過想看看小驀對素素的情誼嘛……”說著,她忍不住又笑了一聲。

    “還笑?!”陳驀虎著臉說道,比起生氣,他此刻心中更多的或許是尷尬。

    “奴不笑了還不成麼?”張素素順從地應了聲,隨即雙手捧著陳驀臉龐,輕聲說道,“倘若小驀當真有意,素素自當順從……”說著,她放下一隻手來,輕輕一扯腰間系帶,頓時,她身上衣衫掛落,裸露著雙肩羞澀地埋在陳驀懷中。

    吃過一次虧的陳驀可不會再上當了,輕哼一聲,望著張素素裸露的雙肩,淡淡說道,“這次又是什麼魅惑之術?”

    懷中的張素素噗嗤一笑,抬起頭來,又好氣又好笑地望著陳驀,嗔怒說道,“是真的!”

    陳驀一聽就傻眼了,望著懷中的張素素不知所措,也不敢張素素那光潔的**,連忙站了起來,別過頭去,咳嗽說道,“我……我該回去了……”

    扯著衣衫一角裹著身體,張素素帶著幾分羞澀說道,“不留下來麼?若是……”

    “不,不了……”陳驀連連搖頭,慌不擇路地離開了屋子。

    望著陳驀慌慌張張地跑離了自己閨房,張素素好笑地搖了搖頭,一揮手將旁門關上,隨即扯著衣衫裹住身體,徑直走到屋內梳粧檯旁,望著銅鏡中的自己,伸手撫摸著脖頸處的那一道細細紅線。

    那是一道劍痕。

    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張素素眼中不自覺地露出幾分溫馨與情絮。

    “笨蛋……”

    當陳驀回到自家校尉府邸時,唐馨兒仍然縮在自己閨房內的床榻上哭泣,是侍女翠紅給陳驀開的門。

    “馨兒……”陳驀輕輕喚了一聲。

    縮在床榻一角的唐馨兒抬起頭來,看到陳驀,慌忙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強作歡笑地望著陳驀,這無一令陳驀倍感心疼,畢竟唐馨兒本來就是一位人見人憐的溫柔女子。

    “抱歉……”

    唐馨兒愣了愣,苦笑地搖搖頭,低著頭說道,“又不是我郎欺負妾身,何來致歉?”聽她話中語氣,很顯然,她恨張素素恨地緊,也難怪,畢竟今天張素素確實將她欺負地不輕。

    正在陳驀暗自琢磨措辭時,唐馨兒向陳驀挪近了一些,扯著他甲胄、靠在他身旁低聲說道,“妾身那時真的好害怕……”

    “唔……”

    “生怕那女人……”說著,唐馨兒抬起頭來,懇求道,“妾身實在瞧那女子並非善類,再者,她是朝廷通緝要犯,妾身懇求,莫要與她走得這般近……”

    “馨兒……”

    “非是妾身嫉妒之言,妾身曾經見慣宮內勾心鬥角,那張素素並非普通女子,看似柔弱卻包藏禍心,她接近我郎,無非是利用我郎為她所用,依妾身看來,此女子心機之深令人咋舌,城府之深令人驚歎,倘若她是男兒身,非是天下梟雄,便是朝中巨惡……”

    “呵,還梟雄、巨惡……”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低聲哄著唐馨兒。

    見陳驀不聽自己勸告,唐馨兒幽幽歎了口氣,也不再多說,叫府中下人準備飯菜,仿佛今日之事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是從今日起,她與張素素之間便算是結下了恩怨,以至於陳驀時而夾在當中,左右為難。

    其實也難怪,畢竟這兩位女子的性格實在是差的太多,張素素張揚,權謀手段甚于男兒豪傑;唐馨兒內斂,安分守己猶如良母賢妻。

    此後十幾日,一切安然無恙,終於有一日,司徒王允請董卓前去赴宴。

    這可是一件新鮮事啊,或許就連董卓心中也在納悶。

    但是在陳驀耳中,這卻是一個訊息:張素素終於要開始行動了。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運,董卓前往王允府上赴宴時,叫上了呂布與陳驀作為護衛,畢竟董卓他也對王允突然間請自己赴宴很是不解,畢竟兩人的關係並不是那麼和睦。

    而董卓帶上呂布、陳驀的原因,無非也是為了防止王允學袁隗孤注一擲,雇傭浪人、俠客刺殺他,當然了,董卓本身並不懼怕那些刺客,但是他卻不想因為一些浪人、俠客親自動手,或許更多的,他只是要保留這最後一塊底牌,畢竟,即便是在這偌大長安城內,清楚董卓武藝非凡的,也絕對不超過十個人!

    到了王允府邸,王允親自將董卓迎入了府內,又命人奉上酒水食物。

    也不知是王允的意思,還是張素素的意思,陳驀也得到了入席的資格,與呂布並坐一席,坐在他下首。

    期間,陳驀也沒去注意王允和董卓兩人究竟聊了些什麼,反正都是一些虛偽、客套的話,只顧著喝酒吃肉。

    酒過三旬,正戲來了,王允說他有一女,琴棋畫、樣樣精通,尤其是扇舞,那叫一絕。

    或許董卓此刻多半也不怎麼情願與王允廢話,聽聞此事,便請王允將他愛女請出。

    在陳驀的目光注視下,張素素身穿紅綢衣裳,踏著碎步從內室走了出來。

    當時整個屋內鴉雀無聲,此女子的豔麗,別說董卓為之動容,就連呂布也是一臉的失神模樣。

    “陳驀,她……你不是說她是宮中宮女麼?”呂布低聲問道。

    “這……”陳驀啞口無言,訕訕說道,“末將當時也是猜的……”

    若在平時,呂布多半能夠看出陳驀不對勁之處,但是現在他全部心神都放在張素素身上,如何能發覺陳驀眼中的不自然?

    更好笑的是,張素素在朝屋內眾人行禮時,曾用帶著幾分深情的目光望了陳驀一眼,待看到陳驀低下頭裝作不認識她時,張素素眼眸露出幾分捉弄得逞的笑意。

    但是這一笑,卻叫陳驀身旁的呂布誤會了……

    在扇舞之前,張素素曾給陳驀使了個眼色,已經見識過她攝魂妖術厲害的陳驀當即醒悟,別開視線不去看她的眼睛。

    而董卓與呂布哪裡知道其中厲害,目不轉睛地盯著張素素施展一身舞技,期間免不了與張素素視線交接。

    天卷玄篇,果然是不同尋常,待一輪舞罷,陳驀明顯可以看到董卓與呂布的表情有點不對勁,哪怕張素素行禮退入內室,那二人猶目不轉睛地望著門簾,久久不曾轉神。

    第一次,陳驀終於真正見識到了那傳聞中六本天的厲害之處……

    尤其是天卷!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1:55 AM


第十六章 部署(二)

    隨後的幾天中,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陳驀與張素素二人並沒有聯繫,直到有一天,他聽說董卓大張旗鼓從王允府中收了一名小妾,當時陳驀便意識到,張素素開始著實行動了。

    事況的發展幾乎完全附和張素素之前的預測,自從那晚在王允府上見到了張素素後,因為被魅術所懾,董卓被迷地神魂顛倒,沒過幾天便將張素素冒名假扮的王允義女、那位絕世的美人收入了府中,他哪裡知道,他這是請回了一尊喪神。

    那張素素的確美豔絕倫不假,眼眉風情、勾人心魄,但是這位看似嬌弱的美人,實際上卻是一朵帶著毒刺的花。

    也就是在那幾天,呂布顯得無精打采、魂不守舍,有一日在與陳驀切磋武藝時,竟然被陳驀傷到了手腕,甚至連他手中方天畫戟也被打落在地。

    當時陳驀整個就愣住了,要知道在汜水關前,劉備、關羽、張飛三人合力也不曾傷到呂布一分一毫,但是如今,武藝冠絕天下的呂布竟然被自己劃傷了,這要是傳出去,無疑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望著呂布手腕處那湧出的鮮血,陳驀當時也有些緊張,但是呂布卻仿佛沒有知覺般,楞愣地望著自己手腕處的傷痕出神,很顯然,他仍然迷失在自己的思緒中未曾轉醒過來。

    “溫……溫侯?”咽了咽唾沫,陳驀小心翼翼地喚道。

    “唔?”似乎是聽到了陳驀的聲音,呂布抬起頭來,隨即又低頭一望手腕,這才發現自己手上的傷。

    “末將失手,請溫侯恕罪!”陳驀抱了抱拳,一臉汗顏。

    “唔,無妨。”陳驀萬萬沒有想到,呂布絲毫沒有在意手上的傷勢,點點頭,捂住手腕創傷處,神色複雜地說道,“陳驀,你覺得那王小姐如何?”

    “王小姐?”

    “便是司徒王允千金……”

    “呃?”陳驀愣了半響,這才意識到呂布指的是張素素,苦笑一聲,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畢竟張素素的身份之事可大可小,一個不好便會鬧出禍事,再者,張素素如何已潛入董卓身旁,雖說她掌握著諸多妖術,但她畢竟只是一個絲毫不懂武藝的柔弱女子,萬一被別人發覺其中蹊蹺,這如何是好?

    正在陳驀暗自琢磨用什麼言辭隱瞞時,卻愕然看到呂布魂不守舍地拾起地上的畫戟,嘴裡嘟囔著什麼走遠了。

    如此明顯的痕跡,陳驀哪裡還會看不出來?

    呂布,多半是愛上了張素素……

    誰會想到武藝冠絕天下的呂布會因為思念一個女子魂不守舍,因而在切磋武藝時受傷呢?

    但是呂布這一提及,陳驀心中對於張素素安危的顧慮被再次挑了起來,當然了,除了擔憂之外,或許還有一種別樣的情緒……

    懷著心中諸多顧慮,陳驀千方百計想到董卓的相國府邸探探張素素的情況,但是卻一直苦於沒有機會。

    終於有一天,反到是張素素那邊來了消息……

    那是在晌午前後,作為把守宮門的四位校尉之一,陳驀正倚在宮門旁的城牆邊上,百無聊賴地掂著自己手中的劍戟,或許是在思考呂布教授的戟法,或許,僅僅是為此消磨時間。

    期間多多少少有巡邏的禁衛、御林軍從旁邊走過,見陳驀如此模樣,心中很是詫異,畢竟這裡可是皇宮重地。

    或有一些不認識陳驀的士卒低聲議論。

    “這傢伙誰啊?”

    “連他都不認識?奮威校尉陳驀,陳校尉!”

    “陳驀?就是在雒陽當街……”

    “噓!你不要命了,他可是相國看重的人,連郭汜、李傕兩位將軍都不敢過分招惹,要是被他聽到,你小子恐怕小命難保!”

    “哦哦……”那些禁衛緊走幾步,繼續巡邏。

    這一系列的竊竊私語,陳驀不知聽到過多少回,自從在雒陽當街斬殺了數名瀆職作惡的飛熊軍士卒後,陳驀在西涼軍之中的威望不知提升了多少,尤其是當此事最終不了了之後,至少沒有人敢再去招惹陳驀,只要是碰到他,就算是董卓麾下驍勇的飛熊軍士卒,也得恭恭敬敬喚一聲陳校尉,不敢有任何造次。

    當然了,其實陳驀從來沒有真正承認過自己是董卓麾下部將,他當時也只是被逼無奈,要說他的身份,他如今唯一認可的,恐怕就只有潁川黃巾……

    就在陳驀閑地發困時,忽然有個身穿西涼軍甲胄的士卒跑了過來,叩地向陳驀行禮,請他到一旁說話。

    當時陳驀感覺很納悶,一頭霧水地跟著那名士卒走到無人的角落,卻見那名士卒望瞭望左右,神情詭異地從胸口鎧甲邊上扯出一縷黃布來,在陳驀面前一抖,隨即又連忙塞了回去。

    陳驀愣了愣,他依稀見到黃布上有用朱砂寫著的幾個字,[歲]、[甲子]、[大吉]……

    猛然間,陳驀腦海中浮現出一句話,[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作為如今屈指可數的幾名潁川黃巾老卒,陳驀如何會不記得,那分明是黃巾揭竿時的口號,是黃巾軍隊中最具號召力的精神旗幟,哪怕甲子年已過,哪怕張角三兄弟皆遭慘死。

    面色微微一變,陳驀低聲說道,“你是……”

    只見那名士卒抱了抱拳,壓低聲音說道,“小人徐和,見過陳統領!”

    陳驀將信將疑的心平復而來下來,會稱呼自己為統領的只有黃巾信徒!

    統領相當於小渠帥,如今張素素麾下的黃巾信徒中,只有兩人是統領身份,一個是張白騎,一個是陳驀,就連周倉、裴元紹也只是大頭目職位。

    “何事?”

    徐和望瞭望左右,壓低聲音說道,“少主命小人聯繫陳統領,說是有要事相告,且勞煩陳統領隨小人一行!”他口中的少主,無疑就是張梁之女,如今天下十余萬殘存黃巾信徒之首,張素素!

    “帶路!”

    “諾!”

    與宮門處的禁衛交代了幾句,陳驀便離開宮門跟著徐和而去。

    一般來說,在當值的時刻擅離職守,這叫瀆職,尤其對於守衛宮門的校尉,這簡直就是欺君之罪,按律當斬。

    當然了,這會陳驀是董卓一系的部將,又在雒陽之事大大提高了知名度,因此也沒有什麼人會冒著吃力不討好的風險去找相國董卓告密,既沒有任何好處,又會招惹到陳驀,何苦呢?

    陳驀跟著徐和來到了相國董府側門,只見徐和篤篤篤輕扣木門,便有人從府內將門打開,很顯然,張素素早有安排。

    沿著廊庭向府中內院走去,陳驀低聲問道,“有多少人混在府內?”

    見陳驀想問,徐和也不隱瞞,一邊警惕地望著四周,生怕有人經過,一邊低聲回覆道,“稟陳統領,少主怕人多壞了大事,因此府內就我等十余個弟兄,扮作侍衛混在少主左右,不過在府外街口附近,還有小天師數百兄弟作為策應……”他口中的小天師,指的便是張白騎,畢竟張白騎是大賢良師張角親傳弟子。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問道,“張白騎?他也在長安?”要知道因為王越一事,陳驀與張白騎之間的關係極其惡劣,好幾次要不是因為張素素,恐怕那位未來的白波黃巾統帥早已死在陳驀手中。

    “是!”徐和點點頭,作為張素素最新提拔的心腹手下,他多少也知道一些陳驀與張白騎之間的恩怨,壓低聲音說道,“少主知道陳統領與小天師不和,是故叫他在府外策應……”說著,徐和猛然間好似發現了什麼,緊貼著牆壁偷偷打量對面的廊庭。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陳驀驚愕見到呂布正滿臉心事地內院走出來。

    呂布?

    這個時刻呂布不是應該也在宮內當值麼?怎麼會在這裡?難不成……

    好似想到了什麼,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

    “陳統領,我等且躲躲!”

    “躲躲?”陳驀一臉古怪神色,還來不及說什麼,便被徐和拉著跳入園門後的花園,等著呂布走過。

    要知道但凡武將,對於殺意、戾氣等等相當敏感,尤其是陳驀這樣無法很好控制戾氣的傢伙,在武人眼中簡直就是一盞黑夜裡的明燈,如何能瞞得過呂布這樣的絕世猛將。

    但也不知為何,那天呂布愣是沒有發現廊庭後花園中的陳驀,提著畫戟渾渾噩噩地走了出去。

    望著呂布那看似蕭條的背影,陳驀暗暗搖了搖頭。

    避開了呂布後,徐和領著陳驀又走了一段,隨即指著不遠處內苑園門,低聲說道,“陳統領,那苑便是少主如今所居之處,少主此刻正在屋內靜候小人不便入內,陳統領請!”

    “唔!”

    或許是張素素早有安排,陳驀行走在內院並沒有碰到侍女,但是內院那麼多宅子,他哪裡知道張素素住在哪裡呢?

    正在這時,陳驀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與張素素身上的幽香同出一撤,順著這股幽香,陳驀來到了一間屋前。

    還沒等陳驀叩門,就聽屋內咯咯一笑,隨即,房門吱嘎一聲開了。

    陳驀邁步走入,屋內那富麗堂皇的裝飾讓他不免有些吃驚,紫金香爐,羅緞屏風,檀木案、翡翠玉馬,其餘金器、銀器不計其數。

    就在陳驀暗暗咋舌之際,張素素突然從門後邊跳了出來,摟著陳驀脖子半掛在他身上,笑嘻嘻地說道,“看來小驀不曾忘卻素素身上的香味呢,不枉素素對小驀一往情深,咯咯……”

    “喂喂……”陳驀有些驚慌地望了一眼屋外,急忙將屋門關上,要知道這可是在相國董府,一個不好就會引來殺身之禍。

    “嘁!”見陳驀如此無趣,張素素有些失望地嘟了嘟嘴,悶悶走到桌案旁坐下,帶著幾分自怨自艾的口吻說道,“反正素素便是不及那唐姬討人喜愛,那唐姬生地美麗,人又溫柔,倘若素素是男兒身恐怕也要被她勾走心魂,也怪不得小驀……”

    一聽這口氣陳驀不免有些頭脹,走到張素素對面坐下,尷尬說道,“什麼啊,馨兒其實……”

    “馨兒?!”張素素的表情微微一變,若說她剛才是刻意為之,那麼現在,她顯然是真的有些嫉妒生氣了。

    “素素……”

    “哼!”

    作為天下黃巾之首的張素素,此刻仿佛心中呷醋的小婦人般,一臉氣惱模樣,或許也只有在陳驀,她才會露出如此女兒姿態。

    “素素,素素……”

    直到陳驀連續喚了好幾聲,張素素才悶悶不樂地轉過頭來,問道,“在小驀心中,素素與那唐姬,究竟是誰生地豔麗?”

    陳驀張了張嘴,啞口無言,或許有人會說,這個時候應該說幾句好聽的話哄哄張素素,但是要知道,張素素可不是普通的嬌弱女子,只要陳驀在這個時候說她張素素怎麼怎麼漂亮,那麼張素素明日就會到唐馨兒面前炫耀,將陳驀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唐馨兒。

    為此,知道張素素性格的陳驀一字不吐。

    “一點都不好玩,”張素素悶悶地哼了哼,隨即望著陳驀眼中的尷尬與為難,噗嗤笑道,“也就逗逗你罷了,素素豈會與那女子一般見識?”話是這麼說,但是看她表情,顯然心中多半為陳驀沒有答覆而暗道可惜。

    “找我什麼事?難道說你已經發現董卓最後一處命門所在?”陳驀疑惑問道。

    張素素輕哼一聲,帶著不滿說道,“無事便不能叫你?”說著,她瞥了一眼陳驀,眼珠一轉,故意裝出一臉的委屈,假作哭泣道,“素素只是受了委屈,想找小驀哭訴,不想小驀只記得其餘事,絲毫不將素素放在心中……”

    “委屈?”陳驀愣了愣,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轉頭望了一眼屋內的床榻,也不知怎麼,臉色騰地就漲紅了,身上戾氣翻滾,如同鬼煞一般。

    張素素一看就知道玩笑開大了,見陳驀臉色鐵青一摸腰間佩劍轉身走向屋內,連忙起身將他死死抱住。

    “放開!”陳驀沉聲說道。

    用臉龐緊貼著陳驀的背輕輕廝摩著,張素素眼中隱隱露出幾分欣慰,輕聲說道,“笨蛋,素素和小驀開玩笑呢,在董卓即便如何,在素素面前也不過是凡夫俗子,豈能看破素素所施妖術?”說著,她將陳驀拉了回來。

    “當真?”陳驀問道。

    “自然是真的!”張素素嬌嗔一聲,偎依在陳驀懷中,帶著幾分羞澀,雙手攪著衣角,低聲說道,“倘若小驀不信,自可親自驗明正身,素素無有不從……”

    陳驀的臉再一次變紅了,如果說剛才是怒火攻心,那麼眼下,顯然是因為尷尬異常。

    張素素抬起頭來,見陳驀躲閃著自己的目光,咯咯一笑,湊到他耳邊,輕聲說道,“當時在潁川時,小驀對素素的情義,素素終生難忘,當時素素便暗暗發誓,此生若嫁人,唯小驀一人……素素的身子,只留給我的小驀,其餘人?,休想碰素素一根頭髮……”說著,她輕輕在陳驀耳垂一吻,驚地陳驀渾身一震。

    其實到了這會,陳驀也明白過來了,畢竟他前幾日在王允府上時就見識過張素素的妖術,那魅惑之術,若不是張素素以笑聲提醒,陳驀根本就察覺不出那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但是這會聽到張素素如此飽含深情的肺腑之言,他又不好插嘴,坐在那裡,感覺十分尷尬。

    “笨蛋!”見陳驀絲毫沒有表示,張素素有些失望,嘟囔了幾句,主動將嘴湊到陳驀耳邊,輕聲說道,“董卓最後一處命門,在……”

    陳驀只感覺耳朵一陣酸麻,正欲移開,忽然聽到張素素說起董卓命門,眼神微變,細細聽她說完,詫異問道,“當真?”

    “自然!素素又不是好欺女子,如何會信那廝一面之詞,自然要加以證實……待用仙術將他迷暈之後,素素細細看過,那裡確實紋著一隻白色蛇眼……”

    “怪不得那日我找遍董卓全身都沒有找到……”素素的話,陳驀當然相信,細細一想,恍然大悟。

    “先不說這個,”扯著陳驀手臂,素素舔舔嘴唇,含笑說道,“素素立下如此大功,小驀如何嘉獎?”

    “嘉獎?”陳驀正尷尬著,忽然間素素抬手勾住自己脖子,揚起頭,閉上眼睛,那鮮潤的紅唇微啟,讓陳驀心中更是不知所措。

    猶豫了一下,陳驀輕柔地摟住張素素,在她嘴唇上輕輕一吻,自從他出生以來,他從未這樣嘗試過。

    數息過後,雙唇漸分,陳驀自然是滿臉漲紅不假,那張素素也是面色潮紅,呼吸急促,帶著深情望了一眼陳驀,輕聲揶揄道,“小驀可曾對他那唐姬如此使壞過?”

    話音剛落,還沒等陳驀回答,張素素便他從驚愕的表情中明白了什麼,嘻嘻一笑,臉上笑容更甚,如同新婚婦人般安靜地躺在陳驀懷中。

    懷抱麗人,甚於暖玉,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忽然想到了之前差點遇到的呂布,疑惑說道,“呂布……剛才來過?”

    “是呀!”

    “他……他來做什麼?”

    或許是聽出了話中的深意,張素素好笑地抬起頭,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刮著陳驀臉龐,帶著幾分揶揄挑逗道,“小驀莫不是對此事很上心?”

    “這……也就是隨口問問……”

    望著陳驀滿臉尷尬的模樣,張素素噗嗤一笑,隨即眼中精光一閃,壓低聲音說道,“那時素素還不知他便是名冠天下的溫侯,呂布、呂奉先,聽說長安城內,呂布掌管著董卓麾下數萬大軍,小驀,可有此事?”

    陳驀不明就裡,想了想點頭說道,“唔,其實董卓麾下兵馬由他手底下五員中郎將掌管,分別牛輔、董越、段煨、胡軫、徐榮,前三個駐紮在西涼,胡軫重傷未愈,在城內養傷,徐榮徐將軍屯紮在滎陽一帶。長安附近,除溫侯外,也只有牛輔麾下郭汜、李傕兩員猛將手中有兩萬飛熊軍,屯紮于渭南一線……”

    張素素點了點頭,思忖說道,“這麼說來,城內掌兵權者,也就那呂布與小驀你寥寥數人?”

    “除了董卓心腹禁衛,也可以這麼說!”

    “原來如此……我記得小驀說過,你與徐榮、胡軫關係不錯?”

    “對!”

    “和郭汜、李傕二人呢?”

    “這……恐怕算不上什麼交情……”陳驀苦笑一聲,他與郭汜、李傕之間能有什麼交情?要有也是惡交。

    “唔……”

    見張素素久久不說話,陳驀好奇低頭望去,卻見張素素微摒雙眉,好似正思考著什麼。

    “素素,想什麼呢?”

    “唔?哦,也沒想什麼……”

    張素素輕笑一聲,安安靜靜地埋在陳驀懷中。

    長安兵權,是呂布與小驀等數人掌管……

    朝中大事,先帝遺老王允也有幾分說話的分量……

    董卓大軍且在西涼……

    若是董卓一死……

    咯咯,如此天賜良機,千載難逢!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1:56 AM


第十七章 部署(三)

    自從到了長安之後,董卓可謂是春風得意,意氣風發。

    朝廷之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從他殺雞儆猴,斬殺司空張溫警示朝中那些老臣後,連帶王允對他的態度也改善了許多,甚至將自己義女送給自己作為小妾。

    聯姻,這是一種緩和矛盾的手段,這一點董卓十分清楚,但是他毫不介意。

    首先,憑心而論,董卓也不想和朝中那些先帝遺老鬧出多大矛盾,殺一個二個事小,若是鬧得滿朝文武都與他作對,他總不能將所有人都殺了?堂堂天子禦下鑾殿,文臣空無一人,這像話麼?

    為此,對於那些迂腐、頑固的老不死,董卓只能恩威並施,不能趕盡殺絕,這不,王允的做法就讓董卓感到十分愉悅,要知道王允可是朝中的元老人物,就連太尉楊彪名望也不及他,有這個老傢伙帶頭,好歹能緩和朝中緊張的情緒。

    至於其次嘛,王允那老傢伙的義女當真是天下絕色,不但長地勾人心魄,歌舞更是一絕,一想到府中內院的那位美人,董卓真恨不得請天子將早朝時辰延遲數個時辰,也好讓他與那位心愛的美人多相聚一刻。

    若說朝堂之下,董卓聽取了李儒的建議,將敗落的雒陽廢墟甩給了袁紹,使得關東聯軍崩潰瓦解,反目成仇、自相殺伐,如同一盤散沙,再也折騰不起任何風浪。

    李儒當真是智計過人啊!

    坐在裝飾華麗的馬車上朝著皇宮趕去,董卓心中感慨道。

    要說不如意嘛……

    “董相國車輦到,速速放行!”

    聽到馬夫外侍衛叫喊一聲,董卓撩起車窗簾子,順著車窗往外看出。

    只見在宮門旁,有一位年紀很輕的校尉環抱著劍戟依在牆旁,見到了馬車,站直了身子,右手一揮,壓低聲音說道,“開宮門!”

    話音剛落,就見身旁的禁衛匆匆打開了宮門,放董卓車輦入宮。

    陳驀!

    潁川黃巾陳驀!

    這可是一頭養不熟的猛虎啊……

    董卓放下了簾子,安穩地坐在車中,即便是在車內,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陳驀那逼人的濃重戾氣。

    這小子是天生的悍將!

    自從將陳驀收為部將後,董卓也曾派出打探過他的底細,得到的結果與他所知同出一撤。

    陳驀出身潁川黃巾,是潁川黃巾渠帥波才麾下一名黃巾小卒,長社戰役潁川黃巾全軍覆沒,這小子僥倖走脫,也不知何等的機遇,竟然讓他得到了如此濃厚的戾氣。

    董卓甚至還聽說,這小子當初在芒碭山,以一人之力擋住了孫堅並其麾下兩千三河騎兵,雖說聽聞終究是傳聞,可能內中並無幾分真實,但無論如何,至少在董卓看來,那小子是天生的將軍,而且是猛將。

    在董卓看來,即便是如今,陳驀那小子的武藝仍然只是一般副將水準,至少西涼軍中有不少人能夠與他相提並論,但是,那小子的擊殺之技,卻叫董卓頗為忌憚。

    西涼軍中都知道,奮威校尉陳驀腰後纏著一個特殊的劍套,劍套中左右都插著四柄短劍,當初在雒陽時,他就是靠著這八柄短劍依次刺殺了朝廷眾多有功之臣,其中不乏有副將職位的武官。

    董卓很多次聽人多,手持劍戟的陳驀並沒有怎麼厲害,但是當他摸出腰後的短劍時,那可要多加注意了,否則,恐怕小命難保。

    俗話說得好,會咬人的狗它不叫喚,對人而言也是一樣,當初聽聞華雄戰死汜水關前時,董卓正在府內與愛姬嬉戲,聽說此事,也沒多大心疼。

    倒不是董卓麾下猛將如雲,而是他很清楚,按著董卓那匹夫習慣招惹是非的性格,即便不死在敵軍手中,遲早也會死在自己人手中,再說了,他董卓麾下會叫喚的狗多得是,別的不提,就說他女婿牛輔麾下郭汜、李傕二將,哪一個會比不上華雄那不通謀略的匹夫?

    會叫喚的狗大多沒有什麼能耐,不叫喚的狗,才會令人感到心驚。

    呂布就是,當然了,呂布是一頭猛虎,是他董卓飼養著的猛虎,陳驀,是第二頭,但是,他是妖女張素素手中的猛虎。

    一想到此事,董卓不免有些後悔,當初收呂布為義子時,一來是看他勇冠三軍,是難得的大將之才,二來是想借他督促自己勤學武藝。

    當時董卓想地很好,人?,哪裡會沒有弱點?只要能抓住呂布的弱點,便能控制他,但是在隨後長久的接觸中,董卓卻發現呂布頑固地好比是一塊石頭,他送去的金銀、美姬,呂布悉數賜給了部下,自己絲毫不取,這不由令董卓心中暗暗為之忌憚。

    倒不是呂布不沾女色,只是董卓送去的美姬,他呂布根本就看不上眼,直到他遇見了張素素,這才墜入了情網。

    當然了,這一切董卓毫不知情,即便知情,他恐怕也不捨得將府內的美人賜給呂布。

    倘若收了呂布為義子讓董卓時而有些後悔,那麼收陳驀為部將,便是董卓平生最後悔的一件事。

    別看陳驀那小子年紀不大,那簡直是難纏地緊,不貪財、不戀權,做人低調,沉默寡言,若不是當初許下的承諾,有時董卓真有心叫人將他剷除。

    看著他在呂布身旁快速成長,董卓心中隱隱有些不安,畢竟呂布再怎麼說也是一頭無主的猛虎,如今紮根在西涼軍中,也不怕他鬧出什麼事,那陳驀可不同,他可是黃巾之首、妖女張素素帳下猛虎,保不定會做出什麼事來。

    為此,自從遷都長安後,董卓也曾嘗試著籠絡那小子,賜他宅邸、金銀、錦緞、美姬,可是那小子的口甚至比呂布還要緊。

    幸運的是,那小子看上了前廢太子劉辨未過門的妻室,唐妃。

    唐妃是何人物?是何太后當初內定的媳婦,換句話說,是皇室中人,哪怕她未曾出嫁,至少在朝中老臣們眼中是這樣。

    基於這一點,董卓也放心讓陳驀手握兵權,因為,與前太子妃唐姬關係不清不楚的他,絕對不會被朝中那些自視清高的老臣們拉攏。

    他董卓是妄逆,殺父求榮的呂布是妄逆,貪戀前太子妃美色的陳驀是妄逆,呵,有些時候,董卓也挺喜歡朝中那些老頑固的。

    再者,別看那小子殺人心狠手辣,但是十分重感情,又遵從仁義道德,以至於在雒陽時當街擊斃數名禍害百姓的飛熊軍,差點引起郭汜、李傕與呂布的內訌,簡單地說,只要唐妃還住在長安奮威校尉府,那麼董卓就不怕陳驀背叛自己,鬧出什麼事來。

    相反地說,董卓挺喜歡陳驀那小子,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處事謹慎但是卻並非懦弱,就連西涼精銳飛熊軍士卒也不敢招惹這位殺神,要說唯一美中不足的,那就是這小子殺意實在太重,甚至比呂布還要重。

    當然了,這在身為武人的董卓眼中也沒什麼,要知道但凡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哪個不是一身戾氣,只是那小子身上殺氣實在太重了一些,簡直就是白起複世,有時就連董卓也暗暗心驚。

    別的且不說,讓這小子守衛在宮苑內外,嚇唬嚇唬那些高高在上、絲毫不懂軍務的朝中老臣,確實是挺好,每當看著那些老傢伙下朝一臉驚駭走過宮門,董卓心中就異常暢快。

    總而言之,比起朝中那些大臣,董卓顯然更信任呂布、陳驀。

    數日後,中郎將胡軫傷勢痊癒後,董卓更是有恃無恐,將長安城內兵馬盡數交給胡軫、呂布、李肅、陳驀四人,其中胡軫掌四萬京郊御林軍,李肅為執金吾,掌金吾衛,呂布掌一萬飛熊軍、兼禁軍統領,陳驀為呂布副將。

    當然了,董卓也防備著呂布、陳驀二人,並沒有將禁衛全部交與二人,禁衛分東園、西園,東園禁衛負責職守宮門並皇宮東苑,西園禁衛負責職守宮內並西苑。

    眾所周知,皇宮西園是當朝天子上朝、下榻之處,至關重要,因此,董卓將西園禁衛的兵權交給了自己一胞所生的弟弟董旻,任左將軍、授鄠侯。

    如此安排得當,董卓每日除了上朝、下朝,其餘時辰便在府內與愛姬、以及那位美人嬉戲,竟以為是高枕無憂,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即將面臨殺身之禍。

    初平二年二月初,通過張素素,陳驀與呂布已經探明了董卓最後一處命門所在,當然了,期間張素素自然免不了演一番戲,便哭泣便說什麼自己是被逼無奈、虛以委蛇,說得呂布深信不疑,為了表達心意,他竟當著張素素面發誓殺董卓為她出心中惡氣。

    雖說是為了大局著想,但是看著張素素演哭戲將呂布騙的團團轉,尤其是呂布憤憤離開後張素素那炫耀與得意的笑顏,陳驀心中很不滋味,畢竟呂布對他有恩。

    為此,陳驀也曾隱晦地勸了呂布幾回,勸呂布別和張素素靠的太近,沒想到那呂布卻會錯意了,還以為陳驀說的是董卓的存在,如此一來,呂布心中要殺董卓的念頭越來越甚。

    但是要殺董卓可沒那麼容易,要知道董卓也防著呂布、陳驀二人,將他二人麾下一萬飛熊軍、五千三河騎兵都屯紮在長安城外,以至於二人手中僅有東園禁衛三、四千人。

    而駐紮在長安的兵馬可遠遠不止這個數,左將軍董旻手中三千西園禁衛,執金吾李肅手中五千金吾衛,廷尉李儒手中五百廷尉,長安城內西角校場,屯紮著胡軫手中八千御林軍,再加上各處城門、各處宮門,加在一起竟不下四、五萬士卒,呂布、陳驀二人手中區區三千東園禁衛,能做什麼?

    有一日,二人在陳驀奮威校尉府飲酒,呂布又一次對陳驀說起了這件事。

    望著呂佈滿臉的嫉憤色,陳驀暗暗搖了搖頭。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名冠四海、天下無雙的溫侯呂布,竟然會因為一位女子方寸大亂。

    呂布悶悶地將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沉聲說道,“陳驀,當初我問你是否心懼董卓,你言不懼,如今見事急,你反道退縮了?”話中激將的意思,何其明顯。

    陳驀搖了搖頭,說道,“並非末將心懼退縮,只是溫侯與末將麾下曲部皆在城外,手中只有三千東園禁衛……不如再等等?”

    話音剛落,就見呂布猛地一拍桌案,厲聲喝道,“等等等,這到等到何時?!”

    別說陳驀嚇了一跳,就連內室的唐馨兒怕是也因呂布這一吼受了驚嚇,讓自己的侍女翠紅來瞧瞧房的動靜。

    見侍女翠紅在簾子後探頭探腦,陳驀揮了揮手讓她退下,隨即給呂布斟了一杯酒。

    要說陳驀跟隨呂布左右也有將近一年,從未見過呂布如此失態,看來他確實對張素素著迷了,而且迷地不輕,神魂顛倒。

    不過話說回來,陳驀心中其實也並不願意張素素一直住在董府,雖說董卓那自以為顛鸞倒鳳的情節完全出於張素素施展的魅惑之術,但是在陳驀看來,也挺不是滋味。

    再者,張素素的安危也值得考慮,如今她確實是依靠著幻術將董卓騙的團團轉,但萬一有一天幻術失效呢?

    想來想去,陳驀還是暫時順著呂布心意,解解他心中煩悶,順便也瞧瞧呂布是否有什麼主意。

    “不知溫侯心中可有主意?”

    呂布一聽,那黑沉沉的臉色頓時緩和了幾分,壓低聲音說道,“城內兵馬,大多在李肅、董旻、胡軫三人手中,李肅此人,重財好利,看似剛硬,實則懦弱,我明日親自去見他,只需稍加施威,此人必然從我,如若不從,我便斬之,其麾下金吾衛,區區之輩,何懼之有?”說著,呂布頓了頓,取過酒盞一飲而盡,繼續說道,“左將軍董旻、董叔穎,匹夫之輩,只因他乃董卓胞弟,是故手握大權,不值一提,介時斬了便是!唯一值得顧慮的,便是胡軫,以及他手中數萬御林軍,我與他交情不深,若無辜前去拜訪,恐惹來董卓懷疑,聽聞你與他私交不淺……”

    “末將去?”陳驀的表情有些古怪。

    “對,你官微輕權,你去拜訪,必然無人懷疑,介時……”說著,呂布眼中凶光一閃,右手似手刀般一斬而下,壓低聲音說道,“殺之奪其虎符!”

    望著呂佈滿臉凶煞模樣,陳驀默然不語,因為他早在之前便聽張素素如此說過,如今再聽呂布這麼一說,很顯然,呂布是受到了張素素的教唆。

    “王小姐曾言,其父王允介時亦會聯合朝中大臣相助我等……如何?敢是不敢?”

    陳驀默默地喝了三杯酒,不發一言。

    倘若他如今還是孤身一人,多半會應允呂布的提議鋌而走險,但是要知道,如今他身邊還有唐馨兒,唐馨兒一顆芳心都落在陳驀身上,陳驀又豈能置她安危于不顧,萬一事情敗露惹來殺身之禍,他陳驀倒是不懼,但是唐馨兒呢?

    隨後的幾日,陳驀苦思冥想,思前顧後,直到張素素那裡傳來消息,說是董卓派人在長安城外兩百多裡處郿塢造了一座如同城池般的府邸,準備將家中老小、金帛財物並心愛美姬都接到郿塢去。

    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要知道一旦出了長安城,呂布和陳驀要想再殺董卓,那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唯有鋌而走險!

    那一日,與呂布商議罷,陳驀聯繫了混在長安城內的周倉、裴元紹二人,讓城內的黃巾弟兄們保護唐馨兒主僕二人,隨後的一切便照著計畫行事,呂布去找李肅,陳驀去找胡軫。

    胡軫,是董卓麾下五位中郎將之一,為人低調,平時也不與他人相惡,與陳驀私交很深,畢竟陳驀曾經將他從張飛矛下救了出來。

    胡軫的府邸在城西,一聽說陳驀登門拜訪,胡軫十分高興,連忙命人將陳驀請了進來,甚至還親自出來迎接。

    要知道胡軫可是中郎將,偌大長安城,能讓他親自出門迎接的,絕對不超過五個人,而且其中甚至包括當今天子、相國董卓、溫侯呂布。

    因此,見到手握重兵的胡軫親自出門迎接陳驀,別說府外的侍衛,就連周倉與裴元紹也暗暗咋舌。

    “哈哈,竟然當真是陳老弟!”一見到陳驀,胡軫哈哈笑著走了過來,抱拳揶揄道,“今日不知吹的什麼風,陳老弟竟然來拜訪老哥哥我,方才聽院中來報,老哥哥還以為是聽錯了……請請!”

    陳驀抱了抱拳,淡笑說道,“前些日子聽說胡將軍傷勢痊癒,本想前來賀喜,只是肩負差事,不得空閒,所以今日這才來登門拜訪,還望胡將軍包涵!”

    “陳老弟說的什麼話,”胡軫笑呵呵地拍了拍陳驀肩膀,感慨說道,“當初在汜水關若不是陳老弟,恐怕老哥哥我早已去陪華雄那死鬼了,又豈能還活在世上?”說著,他對左右侍衛說道,“爾等記住,他日若是我陳兄弟來,無需稟報,好生將他請入府中!”

    “諾!”府外侍衛齊聲喝道。

    見胡軫對自己如此客氣,回頭又想到隨後的事,陳驀未免感覺心中有些發堵,抱拳說道,“胡將軍客氣了……”

    話音未落,就見胡軫一把抓住陳驀,笑著說道,“今日你我二人暢飲一番,不醉不歸!”說著,他望了一眼陳驀身後的周倉、裴元紹二人,見他們身穿西涼軍甲胄,還道是陳驀護衛,也不在意,拉著陳驀走入府中,吩咐府內下人準備酒水。

    因為陳驀曾經救過胡軫一命,胡軫對陳驀非常放心,將陳驀三人請入內廳,待酒水齊備後,便叫府內護衛撤下,免得打擾到二人。

    宴上,胡軫喝地興高采烈,但反觀陳驀,卻感覺杯中美酒甚是苦澀。

    見酒過三巡陳驀還沒有任何動靜,周倉與裴元紹詫異之餘有些著急,一個勁地對陳驀使眼色,畢竟這時胡軫已經下令撤去了廳外的護衛,而他自己又喝地酩酊大醉,若要下手,眼下正是機會!

    在此之前,陳驀為人處世向來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從未虧待別人,更別說什麼恩將仇報,但是為了殺董卓、為了張素素,為了早日結束這種他並不情願的日子,陳驀不得已而為之。

    終究,陳驀抽出了腰間的短劍,架在了胡軫脖子上……

    “……”胡軫顯然是傻眼了,舉著酒盞滿臉詫異,半響之後,這才緩過神來,醉意頓時退了七八分,望著陳驀愕然說道,“這……陳老弟莫不是和老哥哥玩笑?”說罷,他勉強笑了幾聲。

    陳驀歉意地望了一眼胡軫,壓低聲音說道,“恕末將得罪了,敢問胡將軍,虎符何在?!”

    見陳驀表情嚴峻,不像是玩笑,又見他問起虎符,胡軫心中一驚,頓時酒醒,緩緩放下酒盞,勉強笑道,“陳老弟,萬事好商量,老哥哥記得不曾怠慢過陳老弟,這是……”

    只見陳驀微微一移手中短劍,驚地胡軫當即坐直了身體。

    “虎符何在?!”

    “莫……莫要衝動,”胡軫攤開雙手,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近在咫尺的鋒利短劍,望著劍刃上森然的戾氣暗暗吞了吞唾沫,低聲,“虎……虎符?莫不是京郊御林軍的虎符?”

    “正是!將它給我!”

    “這……陳老弟莫要開玩笑,虎符之事干係甚大,你要虎符做什麼?”正說著,胡軫好似想到了什麼,心中一驚,低聲說道,“陳老弟莫不是要造反?”

    “給我虎符!”

    “好、好,虎符且在我臥居,我領你去……”說著,胡軫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到了這會,他也明白了:呂布與陳驀要造反!

    畢竟陳驀是呂布的副將,他若要造反,背後一定有呂布。

    被陳驀用短劍架著走出了廳中,胡軫暗暗思考對策,反抗?

    要知道陳驀的武藝比他高的多,那可是沙場上衝鋒陷陣的猛將,汜水關時,單憑一柄劍戟、八柄短劍不知斬殺了多少敵將,如此猛將,如何反抗?

    用短劍抵著胡軫的後背來到了他的臥居,陳驀使了一個眼色叫周倉與裴元紹注意府內動靜,隨即跟著胡軫走了進去,看著他從一個錦木盒子裡取出半塊黑玉虎符。

    陳驀接過虎符看了一眼,確實是真的,因為天下虎符都是竹木所制,只有大漢京師的禁軍、御林軍這兩支軍隊的虎符才用黑玉所制,畢竟在早年間,這兩支是當朝天子禦下兵馬,直至皇權旁落才被他人掌控。

    交出了虎符後,胡軫心中也是忐忑不已,生怕陳驀一刀把自己宰了,直到陳驀說了一句話,他繃緊的神經才暗暗放鬆下來。

    “且委屈胡將軍數日,還請胡將軍恕罪!”

    “哦,哦……”胡軫訕訕地點了點頭,陳驀的意思他明白,無非是要軟禁他幾日,並沒有害他性命的意思,畢竟陳驀的為人胡軫還是信得過的。

    陳驀低聲說道,“胡將軍,得罪了……”

    胡軫苦笑著搖了搖頭,眼角的餘光瞥到陳驀一記手刀砍在自己脖根,頓時失去了知覺。

    其實到了這會,他心中也輕鬆了幾分,畢竟陳驀不曾逼著他一同造反,雖說要過幾天的悶苦日子,但至少事後可以撇開干係。

    若是呂布、陳驀成功了,按著陳驀的秉性,他必然會向自己賠罪,即便丟了官職,至少能保住性命,而且只要陳驀得勢,他胡軫也不會落地太慘;倘若呂布、陳驀不慎失手,日後董卓追究起來,胡軫也好辯解,就算是錯信了陳驀,失手被擒。

    一手扶住倒下來的胡軫,陳驀轉頭望了一眼周倉、裴元紹二人,二人頓時會意,從懷中摸出繩索來,將胡軫綁了個結實,臨末又找了一塊白布塞在胡軫口中,找了一個偏僻的房間將胡軫關在房內。

    臨走之時,陳驀回頭望了一眼倒在屋內牆角的胡軫,猶豫一下,手中短劍甩出,正中胡軫身旁的牆壁,沉入半截。

    “小驀……”旁邊周倉看得真切,一臉詫異。

    陳驀搖了搖頭,關緊房門,與周倉、裴元紹二人離開了胡軫府邸。

    牽著自己戰馬黑風還沒走多遠,陳驀便瞧見呂布騎著赤兔馬迎面而來,身旁跟著李肅與呂布麾下部將郝萌,只見李肅耷拉著腦袋,唉聲歎氣、長籲短歎,見到陳驀從胡軫府中出來,心下一愣,隨即仿佛明白了什麼,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溫侯!”陳驀抱了抱拳。

    呂布點了點頭,湊下身去,壓低聲音說道,“如何?”

    陳驀遂從懷中摸出那半塊黑玉虎符交給呂布。

    “好!”望著虎符連連點頭,隨即,呂布轉過身將虎符遞給心腹部將郝萌,緊聲說道,“按計行事!”

    “諾!”郝萌接過虎符放入懷中,掉轉馬頭望城西校場奔去。

    望了一眼郝萌的背影,呂布深深吸了口氣,捏了捏手中方天畫戟,低聲說道,“走!”

    陳驀翻身上馬。

    “諾!”

    --與此同時,相國董府--

    董卓正與張素素在園中欣賞歌姬舞姿,忽然有士卒前來稟報。

    “報!潁川、汝南、青州各處黃巾賊反,陛下與司徒急請相國入朝商議!”

    “黃巾賊?張角那廝一死,這些傢伙還能有何作為?”董卓愣了愣,輕蔑一哼,絲毫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張素素眼中閃過一絲怒意。

    “朝中那些老傢伙,整天就知道勾心鬥角,擠兌本相,碰到麻煩事,還得本相前去……”說著,董卓站了起來,笑呵呵對張素素說道,“本相去去且回!”

    “恭送相國!”

    張素素滿含笑容送走了董卓,隨即冷哼一聲,回到自己房中,換上自己平日穿的衣衫,徑直出了相國董府。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1:57 AM


第十八章 長安之變

    且不說張素素回房換了平日穿的衣飾徑直離開了相國董府,聯絡城內黃巾,且說董卓聽聞天子召喚,乘坐車輦緩緩朝著長樂宮而去。

    也不知怎麼,就在董卓將要乘上馬車之時,他忽然聽到前面拉車的四匹馬齊齊揚蹄嘶叫,看上去異常暴躁不安。

    “相國恕罪,相國恕罪!”趕車的兩名西涼軍士卒一見,慌忙叩地請罪。

    “……”凝神皺眉久久凝視著那四匹馬,董卓微微點了點頭,也沒怪罪,登上馬車,待安穩坐下後,沉聲說道,“去皇宮!”

    “諾!”

    不知為何,方才從府裡出來時,董卓的心情還是非常愉悅,但是自從坐上了這輛馬車,他便感覺到自己的右眼皮止不住地跳,期間,甚至沒來由地感到陣陣心悸,那絲絲涼氣如同毒蛇般順著脊樑骨蔓延上來。

    “啪啪!”

    董卓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隨手從身旁的小幾上取過一杯茶水,喝了幾口定定神。

    馬車咕嚕咕嚕行駛到長安大街上,董卓忽然聽到車外不遠處傳來一陣哭聲,心下詫異,遂撩起馬車簾子向外瞧卻,卻望見在一個坑旁,有一民婦癱坐在在地嚎嚎大哭。

    待馬車經過那坑時,董卓瞥了一眼坑內,皺眉見到坑內的積水中漂浮著一頭死豬。

    按理說這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畢竟此時正值二月,冬去春來、冰雪消融,那頭豬不慎踩到了逐漸碎裂的冰層掉入坑中淹死了,但是董卓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寒意,因為他的生辰便是在亥時。

    馬車繼續往前行駛,行著行著,董卓忽然聽到車外街上有孩童唱歌謠。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蔔,不得生……”

    聽著那歌謠,董卓不由渾身一陣戰慄,冰冷的寒氣順著脊樑骨止不住地往上冒。

    被那一段歌謠攪地心神大亂的董卓撩起簾子正要呵斥,卻又瞧見街上迎面走來一道人,青袍白巾,手持長竿,竿上左右各掛著一丈白布,上面寫著一個“口”字。

    董卓正暗暗詫異時,馬車轉過一拐角,只見拐角處有一幢房屋,大門敞開,傳出朗朗誦讀之聲,聲音頗為雜亂。

    “……陳力就列,,不能者止……陳魚而觀之……信臣精卒陳利兵而誰何……吾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于王前……”

    正當從未讀過先賢聖典的董卓要細細琢磨時,馬車徑直朝著長安宮門奔去,那朗誦的聲音越來越輕。

    那一道宮門,董卓這些日子不知來回過多少次,但是今天,離著這道宮門越近,他心中便愈發的不安,隱隱地,他感覺好似要出什麼事。

    撫了撫胸口,董卓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勉強平靜下來。

    “放行!”

    馬車徑直穿過宮門,晃晃悠悠地行駛在宮廷青磚之上,但是董卓的心中卻愈發感到不安,他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

    “停車,原路返回,回相國府!”

    但不知為何,車外的兩名西涼軍士卒沒有任何回音,董卓此刻正是心中煩亂,一怒之下起身撩起車簾,拎著那兩名西涼軍士卒吼道,“本相之令,焉敢不從?!”

    話音剛落,董卓臉上的惱怒之色凝滯了,因為他愕然看到,自己所乘坐的馬車竟然宮門內一塊空曠之處來回打轉,根本就沒有繼續朝前一步。

    “竟然戲耍本相?!”董卓又驚又怒,怒聲呵斥那兩名士卒,卻見他二人縮著腦袋,一臉畏懼,渾身戰慄不止。

    望著這二人畏懼的模樣,董卓心中咯?一下。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董卓依稀聽到四面八方傳來齊刷刷的哢嚓、哢嚓聲音,四下一望,驚怒地發現無數兵甲手持刀盾、弓弩,列成方陣朝著自己緩緩走來。

    “……”

    董卓的眼睛眯了一眯,拎著雙手緩緩放開,任憑他二人連滾帶爬地跑向遠處。

    此刻的董卓,心中反而安定了下來,因為他已經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麼,雖然有些晚了……

    “唰!”

    “唰唰!”

    那無數兵甲在距離董卓一箭之地停下了,列成方陣,排開陣勢,前面一列刀盾手齊刷刷屈膝舉盾,身後弓弩手搭箭舉弩,引而不發,粗粗一數,竟有不下四五千人,將附近圍得水泄不通。

    “東園禁衛……”董卓嘴角掛起幾分冷笑,下了馬車環首四望,看著看著,他的表情逐漸沉了下來。

    “西園禁衛……”

    董卓微微一顫,幾絲哀傷悄悄湧上心頭。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將軍跨馬提刀而出,不是李肅又是何人,只見他舉刀大聲喊道,“董卓,你把持朝綱,禍亂宮廷,屠殺賢良、禍害國民,其罪當誅!我等上順天命,下應民意,除奸邪、討不臣,倘若你半點良知,便自刎此處,我等上奏陛下,還可留你全屍!”

    “呵呵,”董卓不怒反笑,望著李肅哈哈大笑道,“皆是一丘之貉罷了,李肅,本相可待你不薄啊,當初你……”

    “住口!”生怕董卓當眾說出自己往日齷齪之事,李肅大喊一聲打斷了董卓的話,抬起左手,將提在左手上的一顆頭顱丟擲於地,厲聲喝道,“車騎將軍董旻,助紂為虐,已被我所殺,如今便輪到你了!董卓,還不速速伏首受死,更待何時?!”

    “……”

    定睛瞧著那顆滾落在地的頭顱,董卓心中悲痛不已,雖說當他看到西園禁衛時便意識到自己的胞弟董旻多半已慘遭不測,但即便如此,當他親眼得見時,心中仍是倍感哀傷。

    “叔穎……”濃濃哀傷之情,在董卓臉上轉眼便逝,只見他死死拽著拳頭,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當他再睜眼時,滿臉煞氣。

    “李肅!!”

    見董卓舉步向自己奔來,李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一揮手,回顧身旁士卒道,“爾等還愣著做什麼?放箭!”

    數千弓弩手齊刷刷舉起了手中弓弩,將數千支鋒利箭頭對準了董卓,即便是董卓,也不由停下了腳步,面帶虎威掃視一眼四周禁衛,厲聲吼道,“爾等欲造反不成?!”

    一聲厲吼如同驚雷,驚地那四千禁衛心中惶惶不安。

    李肅又急又氣,狠狠一擊馬鞭抽在一名士卒身上,厲聲喊道,“爾等還等什麼,放箭!放箭!”

    話音落下,四千弓弩手抬手齊射,一時間,無數箭矢如同暴雨般將董卓罩在其中,連綿不絕。

    “……”

    凝目望著越來越近的箭雨,董卓一把扯下身上錦袍,攪在一起,四下揮舞,竟然將大部分的箭矢擋下,即便有幾支箭矢命中,也無法傷董卓分毫。

    “鐺鐺鐺鐺!”

    整整一炷香的工夫,直到董卓身旁地面掉滿了箭矢,箭雨終於漸漸緩了下來,因為有些禁衛已經射完了他們箭囊中的箭矢,但即便如此,董卓依然毫髮無傷。

    李肅萬萬沒有料到貌不驚人、體型臃腫的董卓竟然有這如此令人咋舌的武技,一時間驚地說不出來,在看那些禁衛,面面相覷,心中惶惶。

    就在這時,仿佛有一道紅光越過那排排士卒跳出了場中,眾人定睛一看,卻瞧見呂布手持方天畫戟,坐跨赤兔馬,傲然立于董卓面前。

    還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忽然有一股驚人的殺氣籠罩過來,董卓轉頭望去,皺眉望見靠近宮門處的禁衛分兩旁散開,陳驀右手倒持劍戟,一步一步走到陣前。

    望了一眼呂布,又望了一眼陳驀,董卓仰頭大笑,指著李肅對呂布說道,“果然是我兒在背後攪事,否則,那匹夫安敢反我?”說著,他隨手將手中錦袍丟擲於地,面色一沉,冷聲說道,“古訓道[養虎為患,終遭反噬],果然不假!當初我收你二人時,便知你等日後必反……”

    呂布冷哼一聲,一甩畫戟厲聲說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董卓,我呂布乃人上之資,豈能屈居你帳下?”

    “我兒野心甚大,為父早早便知,”淡笑一聲,董卓回過頭望著不遠處的陳驀,沉聲說道,“陳驀,本相可是待你不薄,賜你金銀、府邸,寶器、美姬,若不是本相當初手下留情,你豈能活到如今,與那唐姬相處朝夕?如此,你亦要反我?”

    說實話,陳驀的武藝董卓並不是很上心,但是他那詭異的命格之力與令人咋舌的擊殺之技,卻令董卓異常忌憚,畢竟對方本來就是一名了不得的刺客,曾經攪地雒陽滿城風雨,尤其是經過呂布的細心教導,陳驀武藝一日千里,又豈是當初可比?

    為此,不到萬不得已,董卓也不想同時面對擁有至上凶獸命格的呂布與陳驀二人。

    董卓的話,讓陳驀眼中殺意一滯,畢竟除去某些緣由,董卓確實待他不薄。

    “陳驀!”仿佛是看出了陳驀心中的猶豫,呂布大喊一聲,喝道,“當初誓言何在?!”

    陳驀默不作聲,凝神望了一眼呂布,隨即對董卓抱了抱拳,沉聲說道,“相國,恕陳驀得罪!”

    董卓詫異地張了張嘴,要知道在此之前,陳驀從未這樣喊過董卓,也從未以姓名自稱,但是如今,在董卓幾乎身陷絕地之時,陳驀卻用相國稱呼董卓,以自己姓名自稱,其中緣由,董卓在明白之餘亦是心生感慨。

    “好,好!”緩緩解下腰間作為佩劍的七寶刀,抽出內中利刃,隨手將鑲嵌珍貴寶石的刀鞘隨手丟在一旁,望了一眼呂布,又望了一眼陳驀,沉聲說道,“既然你等有此等自信,那麼……為何不動手?!”

    話音剛落,呂布猛地一夾胯下赤兔,雙手揮舞方天畫戟沖向董卓,與此同時,陳驀右手倒持劍戟,疾步朝董卓奔去。

    轉眼間,呂布與陳驀便逼近董卓,手中持戟重重劈下,只見董卓用左臂為盾擋住陳驀劍戟,右手七寶刀擋住呂布手中畫戟,二人那千鈞力道,以一敵二的董卓倍感吃力,右膝不由一彎,竟是硬生生被呂布與陳驀死死壓制。

    “砰!”一陣石屑彌漫,董卓腳下青磚塊塊碎裂。

    董卓心中暴怒,一刀逼退呂布,隨即左手拽住陳驀劍戟,右手七寶刀揮了一圈,奮力砍向陳驀,陳驀當即舉槍便當。

    要知道董卓手中七寶刀那可是絕世神兵,是王允的傳家之寶,又哪裡是陳驀手中兵器能夠相提並論的,即便是陳驀灌注了戾氣,那柄劍戟依然被董卓輕鬆斬斷。

    眼瞧著那金珠寶氣的七寶刀餘勢未消砍向自己,陳驀左手一揮,將半截戟杆甩向董卓,趁對方扭頭閃避時,一個翻身後退,左手在地上一脫,再次躍起,同時右手戟刃亦甩出,待落地時,雙手在腰後一摸,摸出兩柄短短劍,再次埋身靠近董卓,兩柄利刃如影隨形,仿佛致命毒牙。

    要論身法靈活,陳驀顯然是不輸任何人!

    在此之前,董卓為了取樂也曾找人與自己角鬥,而且找的大多都是亡命之徒,有時數人,有時十餘人,甚至數十人他也嘗試過,但是董卓從未感到絲毫吃力,而如今,面對著呂布與陳驀,董卓隱隱感覺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真是該死!

    董卓心中暗罵一句。

    一個是自己麾下猛將之首,天生神力,臂力過人,手中畫戟力道剛猛,每一戟都帶著千鈞之力;另一個則擅長遊鬥,身手敏捷,招式淩厲,臂力也是不弱,時而以巧勁卸開自己攻擊,時而以剛力與自己硬拼,每每攻擊自己破綻之處,防不勝防。

    雖說武藝還不及呂布,但是在董卓眼中,陳驀顯然要比呂布更加難纏。

    “喝!”

    大吼一聲,董卓手中七寶刀揮出一道刀勁,本想著借此逼退陳驀,卻沒想到陳驀雙手一合,硬生生將那道刀氣分作兩半,只聽“轟轟”一聲,殘餘的刀勁將陳驀身後偌大一片青磚擊地粉碎。

    見自己招式如此輕易被陳驀破解,董卓心中一愣,這一分神,左肩當即掛彩,被呂布狠狠一戟劈在肩窩,力道之猛,硬是將董卓劈地單膝跪地,幸好董卓及時用左手撐住地面,這才不至於倒下。

    但是這樣一來,董卓便露出了破綻,見到如此機會,陳驀豈會放過,左手一甩,短劍應聲甩出,正中董卓手背,在貫穿了他手背上的白色蛇眼圖案的同時,將董卓左手牢牢釘在地上。

    隨後,呂布手中畫戟一轉,用小刃勾住董卓右肩一扯,頓時董卓肩上錦袍破裂,露出了白色蛇眼的圖案。

    雙肩、左手,在短短幾個照面,董卓竟然相繼被傷到三處命門,別說董卓,就連呂布與陳驀也感覺有些驚訝。

    “可惡!”

    怒?幾句,董卓拔出手背的短劍,狠狠甩給陳驀,卻見陳驀在半空一個翻身,因勢利導,竟然輕易接在手中,這無疑叫董卓心中更是大怒。

    呂布與陳驀的聯手,猛將與刺客的聯手,果然是不同尋常,每過多久,董卓腰間、腳踝、右手各處命門相繼被傷,一時間幾乎完全處於挨打局面,氣地董卓面色發紫,渾身顫抖。

    “該死!”

    一聲大吼,董卓的身上的氣息頓時改變,只見那翻滾的的戾氣中,隱隱伸出九條蛇軀,瘋狂地咬向呂布。

    “九嬰!”呂布面色一正,手中畫戟揮舞不停,就在這時,董卓幾步沖向他,一把抓住呂布右手,硬生生將他從馬背上扯了下來,狠狠摔向遠處。

    只見呂布倒翻滑行了十餘丈,撞毀了偌大地方的青磚,這才止住去勢,拄著畫戟單膝站起,吐出一口鮮血。

    陳驀萬萬沒有料到董卓突然暴怒將呂布擊退,正埋身在董卓身前,卻不想董卓早有預防,反手一記手肘擊在陳驀腹部,隨即左手握拳跟上,貼住陳驀胸口。

    【崩勁‧九龍炙炎!】

    只見一道炙熱如岩漿般的拳勁從董卓手中宣洩而出,瞬間將陳驀吞沒其中,隱約間能看到九條火龍,將偌大一片青磚烤地赤紅。

    “哢哢哢……”

    待一陣令人牙酸的碎石之聲過後,陳驀整個人被生生打退了二十餘丈,狠狠摔在地上,動彈不得。

    “咕!”見一度處於下風的董卓突然間三下兩下將呂布與陳驀擊退,李肅只感覺背上冰涼,額頭冒汗,縮了縮腦海暗暗咽了口唾沫。

    別說李肅,就連那數千禁衛也是倍感震撼,要知道那可是天下無雙的呂布啊,那可是攪地雒陽滿城風雨的潁川黃巾陳驀啊,他二人豈是尋常人?但即便如此,以二敵一依然無法擊敗董卓?

    那道不儘然,只要看看董卓此刻眼神就能明白,擊退了呂布與陳驀的他,並沒有感到絲毫輕鬆,相反的,反而是是他漸漸落於了敗局,畢竟是他先被二人逼出了命格之力。

    “哢嚓,哢嚓!”

    吐出一口鮮血,陳驀勉強站了起來,只見他身子半屈,深深吸了口氣,他身上濃厚戾氣如同沸水般劇烈翻滾起來,在那無盡的戾氣中,隱隱地能夠看到一頭似獅似虎似狼似狐的凶獸正呲著尖牙低聲咆哮。

    就在那異像出現的同時,陳驀身上竟然浮現出數個身影不斷重合的詭異景象。

    命格之力:【貪狼!】

    而與此同時,呂布也站了起來,戾氣外放間,仿佛有一頭似虎似牛的赤紅色凶獸正漸漸浮現出來。

    當那頭凶獸浮現的同時,呂布身上氣勢暴漲,那帶著無盡憤怒的氣息,甚至一度蓋過了董卓的強大氣勢。

    命格之力:【窮奇!】

    一個是來去無影的黑夜之王,一個是愈戰愈勇的百獸之王,看著呂布與陳驀身上浮現出的貪狼與窮奇虛影,即便是董卓,眼中也不禁流露出幾分不安。

    唯一讓他感覺有些心安的,便是董卓自信那二人找不出自己第九處、也就是最後一處命門所在,直到陳驀一手擊碎了他這個美好的期待……

    --與此同時,陳驀的奮威校尉府中--

    張素素穿著一身淡黃色絲綢所制衣裳,仿佛主人般坐在大堂內,舉止優雅地品著茶盞中的茶水,期間饒有興致地望向廳堂一角,在那裡,唐馨兒主僕二人正相互攙著手臂,一臉緊張地看著她。

    “我們又見面了,咯咯咯……”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1:59 AM


第十九章 長安之變(二)

    “你好似很怕我?”

    在陳驀奮威校尉府中,張素素用略帶輕蔑的目光肆意地掃視著站在屋內一角的主僕二人,嘴角揚起幾絲嘲諷的笑意。

    說實話,唐馨兒確實很畏懼張素素,但是當她看到張素素嘴角的嘲諷笑容時,即便是溫柔賢慧的她,心中也不禁泛起幾絲慍怒,只見她緩緩放開侍女翠紅的手,毫不退讓地正面迎上張素素的視線,鎮定說道,“張小姐說笑了,張小姐與奴家不沾親仇,並無往來,無緣無故又如何會加害奴家,故而,奴家又何必心存畏懼呢?”

    瞥了一眼與方才判若兩人的唐馨兒,張素素秀目中閃過幾絲驚訝,似譏似諷地說道,“不沾親仇、並無往來……真是見外的話呀,看來你並未將姐姐我前些日子對你的教導放在心上啊……”

    但是她的話還沒說話,就被唐馨兒打斷。

    “張小姐此言差矣,奴家姓唐,張小姐自姓張,不沾親、不沾故,倘若我等同嫁一夫,張小姐入門在前,奴家喚一聲姐姐也是應該,然張小姐並非我郎妻室,既無媒妁之約,亦無夫妻之實,如此,奴與張小姐何來姐妹一說?倘若硬要排輪,奴尚虛長張小姐一載……”

    話音剛落,就見張素素臉上浮現幾絲怒容,猛地一拍桌案,斥道,“放肆!”

    好似是聽到了張素素的呵斥之聲,廳堂外湧出十餘名身穿甲胄的西涼士卒,個個手背上綁著一條黃布作為標誌,顯然是張素素麾下黃巾。

    “你道我真不敢殺你?”張素素秀目微眯,眼中露出幾分殺意,身旁那十余名黃巾一見,當即抽出腰間砍刀,嚇地那唐馨兒那忠心的侍女翠紅連忙用自己的身體擋在主人身前,雖說她此刻也是滿臉驚恐,渾身顫抖不止。

    “翠紅,你且退下!”唐馨兒輕輕推開了侍女翠紅,面對著張素素毫不退讓,不亢不卑說道,“張小姐何許人物,豈是區區奴家可比?既然張小姐要殺奴家,為何還不動手?”

    “……”張素素顯然沒有料到唐馨兒竟然如此鎮定,緩緩站了起來,走到唐馨兒面前,捏著她的下巴冷聲說道,“你道我真不敢殺你?”

    望著張素素眼中的濃濃殺意,唐馨兒暗自定了定神,勉強笑道,“大漢朝懸賞千金通緝張小姐,張小姐卻視若不見,行走京師,來去自如,氣魄絲毫不遜天下豪傑,殺奴家區區一人,覆手之間耳,何來敢是不敢之說?”說著,她語氣一變,帶著幾分厭惡望著張素素,靜聲說道,“倘若以奴一命可以叫我郎下定決定離開你這妖女,奴死又何惜?”

    張素素聽罷又驚又怒,眼神冰冷低聲說道,“你是在威脅我?”

    “奴怎敢威脅天下黃巾之首?固求一死耳!”

    死死盯著唐馨兒半響,張素素不怒反笑,湊近她耳畔低聲說道,“我知道我的小驀迷戀於你,可惜他眼下並不在此,此刻府上,皆是我左右心腹……即便如此,你也要試試麼?”

    唐馨兒淡淡一笑,說道,“我郎雖看似沉默寡言,卻並非愚笨之人,即便你這妖女諸般掩飾,卻無萬全把握騙過我郎;即便僥倖騙過我郎,終究會有一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介時,我郎會離你而去,如此,奴便知足!”

    “你!”張素素臉上慍怒之色更甚,卻不敢有任何行動,唐馨兒說的沒錯,陳驀並不是傻瓜,就算她掩蓋事實,也很難矇騙陳驀,殺唐姬一人換來愛郎離心,孰為不智!

    真是小瞧了這個女人……

    張素素心中又氣又恨,但就此罷手她又下不來檯面,心有不甘。

    就在這時,府外匆匆跑出一名黃巾士卒,到張素素面前壓低聲音說道,“少主,周頭領來了……”他口中的周頭領,指的便是周倉。

    “哼,算你走運!”張素素恨恨瞥了一眼唐馨兒,但是心中卻暗暗慶倖周倉來得及時,否則她真不知該如何下臺。

    險些顏面大損的張素素此刻已經明白,眼前那看似柔弱的女子,似乎並非自己想的那般難以對付……

    “踏踏踏!”

    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身材魁梧的周倉大步走了進來,他是受了陳驀託付過來接唐馨兒主僕二人去安全處暫避,但是卻沒想到在府外看到了黃巾一系的兄弟,更沒想到就連張素素也在府中。

    “小姐!”周倉對張素素抱了抱拳。

    在唐馨兒暗暗詫異的目光中,張素素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周大哥客氣了,不知周大哥來此,所為何事?”

    周倉為人耿直,見張素素問起,遂將陳驀託付之事說了一遍,聽得張素素心中很是吃味。

    “素素本也為她二人而來,既然小驀已將她二人託付周大哥,素素便不多事了,”說著,她深深望了一眼唐馨兒,轉身朝府外走去,連帶著府內的黃巾也相繼退下,只留下周倉與他部下幾名黃巾。

    見張素素離開,唐馨兒暗暗松了口氣,其實方才她心中也忐忑不已,但是不管怎麼說,她總算是報了前些日子一箭之仇,為自己搬回一局。

    只是一來,以後的日子恐怕會更不好過……

    微微歎了口氣,唐馨兒轉身對周倉盈盈一拜,輕聲說道,“多謝這位大哥,不知大哥如何稱呼?”

    此時周倉望著張素素的背影搖頭苦笑,聽到唐馨兒說話,臉上表情一正,抱拳說道,“客氣了,我姓周名倉,當初在潁川時,與與小驀同為一帳,”說著,他哈哈一笑,繼續說道,“那時,他還是我伍內士卒呢!老周托大,弟妹喚一聲周大哥便是!”一句話說得唐馨兒滿臉羞紅。

    “周大哥……”

    “哈哈!”笑了一聲,周倉這才想起此行目的,緊聲說道,“此時並非說話地方,眼下城內有一場變故,小驀托我照料你二人,不知弟妹可曾打點好行囊?”

    唐馨兒點點頭,輕聲說道,“我郎離去前曾說起此事……”

    “嗯,我已命弟兄在府外準備了一輛馬車,事不宜遲……”

    唐馨兒點點頭,與侍女翠紅到內室取了行囊,與周倉到城中隱蔽處暫避。

    當日落西山之時,整座長安城已亂成一團,呂布部將郝萌手持黑玉虎符來到了城西校場,假借中郎將胡軫之命,恩威並施,控制了城內兩萬御林軍,隨後郝萌匯合呂布麾下曹性、魏續等將,一面奪下長安各處城門,一面又派軍圍堵城中董卓一系武將文臣,期間有大批無辜將領、文臣被牽連誅殺。

    此時城內仍有部分董卓麾下心腹將領,見到城內發生變故,當即提府內親兵,匯合一處,與郝萌殺成一團,兩撥人馬在城內展開巷戰,不知毀了多少民房,不知牽連了多少無辜百姓。

    期間,張素素亦派出麾下黃巾,趁火打劫,將不少討黃巾有功的將領圍殺,奪其府內財帛錦緞,作為日後起兵之資助。

    而與此同時,在長樂宮門之內,董卓與呂布、陳驀的戰鬥仍在繼續。

    施展出命格之力的呂布,比之汜水關前更加勇猛,手中方天畫戟帶著強勁罡風,一度將董卓逼入下風。

    其實對董卓而言,單單呂布一人並不是那麼難以對付,關鍵在於還有一個比呂布更加難纏的傢伙。

    那就是陳驀!

    別看他的武藝還不及呂布,但是董卓身上的傷,卻幾乎都是由他造成的,望著身手敏捷的陳驀,董卓恨地牙癢癢。

    早在一年前,董卓就見識過陳驀的本事,因此,自打交手開始,董卓便將大半注意力全部放在陳驀身上,希望能儘快將他剷除,但遺憾的是,經過呂布細心教導的陳驀這年逾來武藝突飛猛進,哪裡還是一年前對武藝一知半解的他,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尤其是當陳驀施展出命格之力後,那速度好比風馳電掣,每每看準時機,手中短劍刺向董卓破綻,一擊不中則抽身後退,逼地董卓進退兩難。

    “鏘!”

    董卓手中七寶刀再一次與呂布手中方天畫戟硬拼了一記,要知道董卓也是天生神力、臂力驚人,偌大天下,能超過他的,寥寥無幾,但遺憾的是,與他交手的呂布、陳驀,在臂力上便絲毫不遜於他。

    臂力相仿,那麼就得看手中兵刃,董卓之所以幾乎將全部心神放在陳驀身上,也是因為陳驀手中短劍只是普通兵器,而且是短刃,難以著力,每每董卓蓄力一揮,陳驀只能抽身後退,因為他手中的短劍,即便是灌注戾氣也無法抵擋董卓的七寶刀。

    但是呂布不同,他手中方天畫戟可是精鐵打造的神兵,而且是長兵器,若是雙手持戟重劈,就連董卓也倍感吃力,因此,董卓想儘早先解決了陳驀,然後回頭再來對付呂布。

    遺憾的是,呂布顯然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從頭到尾逼著董卓與自己比拼腕力、比拼體力,為陳驀創造機會。

    “嗤啦!”

    董卓背上又被陳驀劃了一道,正要含怒反擊,呂布的畫戟卻又迎了過來,望著一擊而退的陳驀,董卓從未感到如此憋屈過。

    他唯一可以作為憑仗的,便是那九條由戾氣形成的惡蛇。

    對於尋常武人來說,命格之力是難以翻越的高峰,但是對於呂布、陳驀等人而言,那也不見得有多少厲害,他們只需將戾氣灌注手中兵刃,便能輕易地將那些由戾氣凝聚而成的蛇頭斬下。

    甚至於到最後董卓都不敢再讓那些蛟蛇去撕咬那二人,因為命格與人那是一個整體,命格魂獸受損,自己身體也會受到相應的傷害,即便董卓自身恢復能力相當迅速,但也沒有理由平白無故地去挨打。

    “鏘!”

    在一次硬拼之後,呂布、陳驀相繼退後,與董卓保持一個距離,看著他二人手中兵刃上戾氣翻滾,不難猜想之前那高強度的交手使得二人的體力消耗十分嚴重。

    “呼!”深深吸了口氣,陳驀定了定心神,他手中短劍上那逐漸呈現崩潰的戾氣也再次凝聚起來。

    在戾氣、武藝等實力相近的情況下,武將交手拼的就是體力與回氣的速度,因為一旦體力耗盡,即便你武藝蓋世,即便你一身驚人戾氣,照樣會被對手輕易殺死。

    而如今,董卓回氣的速度就比不過呂布與陳驀,也難怪,畢竟他是以一敵二。

    “董卓受死!”

    短短幾個呼吸,呂布再次搶攻,只聽砰地一聲,他腳下青磚被踏地粉碎,而與此同時,陳驀也抽身上前,因為他顯然也注意到了董卓的呼吸極為急促,顯然體力消耗巨大。

    是時候了!

    呂布暗暗給陳驀使了一個眼色,隨即手中方天畫戟舞地不停,逼得董卓提刀抵擋。

    得到了呂布暗示,陳驀心領神會,留下一道朦朧的影子幾步來到董卓身後,手中兩柄短劍猛然刺入董卓腰間。

    “啊!”

    正與呂布比拼腕力的董卓悶哼一聲,抽出左手一拳打向陳驀。卻見陳驀側身閃過,同時從腰間摸出兩柄短劍,雙手一甩,正中董卓雙腳腳踝。

    董卓措不及防,身體一晃,竟然被看準時機的呂布一戟將他手中七寶刀挑飛,隨即反手一戟,在董卓右手上畫了一道,隨即重重一戟劈在董卓肩窩,硬生生將他劈地雙膝彎曲跪地。

    到此一刻,董卓身上肩、手、腳、腰八門命門已相繼被重創,只剩下最後一處。

    只見陳驀一躍躍之董卓身前,右手往腰間一摸,隨即,他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愕然。

    沒……沒了?

    不對啊,自己只用了七柄短劍啊,應該還剩下一柄……

    猛然間,陳驀忽然想起一事,記起他前兩個時辰去胡軫府上時,曾經在府內留下了一柄,為了是即便自己等人殺董卓失敗逃亡時,他胡軫醒來也可以憑藉那柄短劍割斷繩索求生。

    糟了……

    望著暴怒的董卓大吼一聲,一把抓住自己身上甲胄,隨即抬手握拳,陳驀驚出一聲冷汗,下意識地將右掌貼上董卓下頜。

    【虎炮!】

    俗話說錯有錯著,那時董卓正微張著嘴,措不及防,被那股拳勁正中下頜,只聽一聲悶聲,董卓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那口鮮血中猶帶著幾塊舌尖碎肉,碎肉上隱隱有白色的痕跡。

    原來董卓最後一處命門所在,竟然在舌頭上,根據張素素對陳驀所說的,那命門還是在舌頭下側,難怪當初陳驀用短劍刺遍董卓全身也不曾找到,若不是張素素施展妖術迷惑董卓叫他口吐真相,又有誰能夠猜到呢?

    “啊!啊!”痛不欲生董卓仿佛發了狂似的將陳驀甩開老遠,隨即一拳將呂布打地倒退幾步,抱著腦海痛嚎不止。

    足足半響,董卓才逐漸平復下來,指著陳驀與呂布,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道,“不可能,你等如何會知曉……”說著,他的眼中浮現出濃濃殺意,身上戾氣翻滾,依稀間,身後九嬰凶獸的幻象頓時崩潰,隨即,他的全身泛起淡紅色詭異光芒。

    他要誓死一搏了,被逼到懸崖邊上的董卓終於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

    就在這時,遠處的玉階上走出來一群人,走在最前的是當今天子劉協,在他身旁的是司徒王允和太尉楊彪,身後是其餘文武朝臣。

    “陛下?”董卓充滿殺氣的眼神微微一滯,難以置信地望著當朝天子劉協。

    難道連天子都要殺自己?

    董卓心中又驚又氣,憤憤地望著天子劉協,卻見劉協茫然地望著四周兵甲,又望了一眼場中的董卓、呂布、陳驀三人,滿臉詫異之色。

    原來,劉協在朝中久久不見董卓入朝議事,隨後又聽到殿外傳來廝殺喊聲,又驚又急,詢問王允等老臣,卻見那些老臣言辭含糊,支支吾吾,這才召集朝中文武大臣出殿探個究竟,卻萬萬沒有料到身為相國的董卓竟然被數千兵甲圍在宮門處,深陷險境。

    “陛下!”或許是看穿了劉協心中的想法,王允急忙出列,大聲說道,“逆賊董卓,禍亂朝綱,****,擁兵自重,目無天子,掘歷代先帝寢陵,掠其珠寶、金銀,實是罪無可赦!”

    話音剛落,劉協身後滿朝文武亦出聲附和王允。

    “陛下,司徒所言大善,請陛下明鑒!”

    “陛下,若殺此獠,天下百姓必撫掌相慶……”

    “董賊當朝行兇,害死同僚,目無天子,目無王法,其心可誅!”

    年幼的劉協哪裡遇到過這種事,神色茫然地被一幫大臣圍在當中。

    隨後,王允又細數董卓所犯罪惡,下至禍害百姓,上至****,甚至於調戲宮女,威逼先帝嬪妃等種種醜事盡數道出,聽得原本有心向著董卓的劉協滿臉呆滯,難以置信,畢竟有些事,就連身為天子的他也不曾瞭解。

    “請陛下下詔,誅此奸惡!”

    “請陛下下詔!”以王允為首,滿朝文武跪地請詔。

    望著劉協為難的模樣,董卓忽然哈哈大笑,指著王允並諸多大臣,嘲諷道,“你等道我董卓欺君罔上?此刻你等威逼陛下,豈非欺君?滿朝文武大臣,道貌岸然,衣冠楚楚,暗中向本相送禮乞存者,不知幾何!便是你王子師,不也將你愛女送于本相為妾麼?”

    王允聽罷站起,怒喝道,“此乃計也!為誅朝中巨惡,為我四百年大漢,老夫這才忍痛捨棄愛女……”說罷,他轉身對劉協拱手說道,“董卓人面獸心,為禍朝政,失德失心,便是他麾下部將也要反他,不若趁此良機誅殺董卓,收編他麾下兵馬,重振皇室,倘若陛下心念董卓與陛下些許恩情,萬一那些西涼將軍鬧出事來,恐怕不好……”

    但凡帝王之道最是無情,雖說劉協心中感激董卓,但是如今董卓顯然已經失勢,自身難保,即便他維護惡貫滿盈的董卓,不但於事無補,或許還會令朝中大臣寒心。

    想罷,劉協微微點了點頭。

    王允一見,面色大喜,手指董卓喝道,“陛下下詔,誅殺國賊!兩位將軍還等什麼?!”

    呂布與陳驀抱拳領命,將董卓圍在當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董卓仰天大笑不止,笑聲中隱隱帶著幾絲悲涼,事到如今,他也知自己大勢已去,但是劉協的那一點頭,卻令董卓倍感心寒。

    “養虎為患,本相並無悔意,”說著,董卓猛地抬起手,指著玉階上的滿朝文武罵道,“本相最後悔的,便是留下了你等這些妄臣,早知今日,董某必定會將你等滿門誅殺,一個不留!”

    言語間那露骨的殺意,唬地眾朝臣面色發白。

    “兩位將軍還不速速動手?!”王允怒聲喝道。

    呂布對陳驀使了一個眼色,解下自己身上佩劍丟給陳驀,陳驀一把接過呂布佩劍,抽出劍刃,將劍鞘隨手丟在地上,望著董卓心中唏噓不已。

    “砰!”

    一整塊青磚被呂布踏地粉碎,他搶先攻向的董卓,與此同時,陳驀也抽身而上。

    三人劈劈啪啪打成一片,只見罡氣迸散,碎石四濺。

    自知必死的董卓凶性大發,竟捨棄了防禦,一味強攻,竟然反而逼地呂布手忙腳亂,企圖以傷換傷,只可惜這種辦法對於身手敏捷的陳驀來說並沒有絲毫效果,被陳驀一劍刺穿了手掌。

    就連陳驀也十分驚訝,畢竟墨子劍法重守不重攻,陳驀的本意只是為了給呂布分擔壓力,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董卓不閃不避,竟然正面用右掌迎上。

    而更令陳驀意想不到的是,董卓仿佛沒有痛覺般,幾步上前,右手竟然順著鋒利的劍刃向前抓去,一把抓住了陳驀握劍的手。

    糟了!

    陳驀急忙掙扎,卻發現自己右手被董卓抓地死死的,驚地一身冷汗。

    但令陳驀頗為意外的是,董卓並沒有順勢攻擊,只見他左手一把抓住了陳驀肩膀,抓向自己,嘴唇微微動了動,在陳驀耳邊說了幾句。

    陳驀一愣,詫異地望著董卓,卻見董卓重重一捏陳驀肩膀,用帶著幾分懇求地目光望著他。

    “……”

    猶豫一下,陳驀重重點了點頭。

    見陳驀點頭,董卓仿佛卸下了心中千斤重擔,臉上露出了輕鬆的表情,壓低聲音說道,“若你背誓,董某即便化作厲鬼也不與你干休!”說罷,他身上戾氣逐漸退去。

    陳驀點點頭,左手化掌緊貼董卓胸口……

    【虎炮!】

    “噗!”沒有運用剛體的董卓被打地正著,猛地吐出一口鮮血。

    也難怪,若是沒有戾氣護身,即便是萬人敵,也只不過是**凡軀,又如何能抵擋得了陳驀那帶著戾氣的一擊。

    只聽陣陣哢嚓之響,董卓胸口凹下一大塊,顯然是被打碎的胸骨。

    就在這時,呂布幾步趕來,畫戟一揮,將董卓頭顱挑飛,咕嚕嚕地掉落在地。

    “……”

    望了眼地上的董卓屍體,呂布莫名地望了一眼陳驀。

    “喝!喝!”

    四周禁衛見董卓身死,大聲呼喝,連帶著玉階上的朝官也是滿臉喜悅,彈冠相慶。

    強橫一時的董卓終究死了,隱隱為百官之首的王允當即下令將董卓屍首棄于長安當街,叫百姓唾駡,又命人將董卓首級懸掛於城門。

    隨後,王允又命陳驀帶禁衛剿滅城內董賊一系餘孽,又叫呂布率輕騎兼程趕往郿塢,將董卓滅門,但凡董姓族人,不問老幼,盡數誅戳。

    呂布與陳驀領命。

    出了金殿,陳驀叫住呂布,抱拳低聲說道,“溫侯,可否將郿塢一行交予末將?”

    “……”呂布停下腳步,略帶深意地望了一眼陳驀,好似想到了什麼,微微點了點頭,低聲提醒道,“養虎為患,終遭反噬,董卓就是個例子……你好自為之!”

    “是,多謝溫侯!”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00 PM


第二十章 善後
    宮廷事變後,陳驀先回了一趟家,畢竟前往皇宮誅殺董卓時他並沒有帶著戰馬黑風。

    此時城內的廝殺尚未停歇,些董卓一系的西涼武將仍然帶著家僕、親兵頑固抵抗著,也難怪,別說他們還不知道董卓的死訊,即便是知道了,也多半不會投降,畢竟這些西涼武將造下殺孽太重,董卓倒了,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然而,當呂布率領著禁衛與部將郝萌所率御林軍趕到時,那些西涼軍武將心中的僥倖便被徹底打破了。

    因為自己的劍戟已被董卓斬斷,陳驀隨手拾了一柄長槍往自家府邸趕。

    一路上,或多或少有西涼軍士卒趁機搶掠百姓財物,但凡是被陳驀遇到,當街斬殺,絕不留情,畢竟董卓已經斃命,西涼軍大勢已去,陳驀不需要再顧及什麼。

    等他到了自己家時,他奮威校尉府早已是人去樓空,畢竟周倉是陳驀是什麼關係,那可是同生共死的患難兄弟,陳驀的託付,周倉如何會不放在心中。

    早早地,周倉便護送著唐馨兒主僕二人、並陳驀府上家僕、侍女共計八人到城內秘密場所躲藏,免得受到城內兵禍牽連。

    但是當陳驀踏入府門時,卻驚訝地發現胡軫身穿著一件普通百姓衣衫,滿臉愁容地來回在廳內打轉,當他見到陳驀時,臉上愁容頓時煙消雲散。

    “陳老弟!”胡軫搶先過來向陳驀見禮,比起幾個時辰前更加客氣,反倒是陳驀臉上有些愧疚,還了一個禮,尷尬說道,“胡將軍怎得在我府上?”

    其實,胡軫被陳驀打暈後沒過多久就醒了,醒來時一眼就瞧見了陳驀故意留下的短劍,遂用那短劍割斷了綁住雙手、雙腳的繩子,這才得以脫困。

    但就在這時,胡軫忽然聽到城內喊聲時頓起,派人一打探這才知道,呂布部將郝萌假借自己名義調來城西的御林軍,大肆屠殺城內董卓一系武將。

    沒過多久,府外有人大喊董卓斃命,胡軫聽了心中一驚,為了謹慎起見,他換上一套普通衣服,悄然離開了府邸,免得受殃及之禍。

    當時城內十分混亂,御林軍、禁衛、金吾衛、西涼軍這四支兵馬殺成一片,胡軫急欲找個地方避避風頭,想來想去,他忽然想到了陳驀。

    單單看陳驀故意留下一柄短劍讓自己脫身,胡軫便不得不承認陳驀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是故,胡軫急急忙忙來到了陳驀府上躲藏,可遺憾的是,陳驀尚未回來,府內又人去樓空,他這才萬分焦急,直到看到陳驀返回府上,胡軫那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安定下來。

    毫不隱瞞地將自己遭遇對陳驀說了一遍,胡軫苦笑說道,“陳老弟,你可是把老哥我害慘了!老哥我如今是走投無路了,還望陳老弟顧念舊日同僚之情,為老哥擔待一二。”

    也難怪,要知道胡軫可是董卓麾下五位中郎將之一,董卓倒了,他未必能好到哪裡去,更要命的是他現在要權沒權、要兵沒兵,萬一遇到一路禁衛或者金吾衛,那可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或許有人認為,胡軫此刻不提陳驀威脅他討要虎符一事會更好,但是不得不說,這便是胡軫的過人之處,畢竟那件事刻意不提反而會令陳驀心生芥蒂,不如就假借埋怨口氣,半開玩笑地將此事挑明,不但緩解了陳驀心中的愧疚,更釋解兩人之間因那件事而產生的些許隔閡。

    簡單地說,只要討董卓有功的陳驀有一日在長安,他胡軫便一日性命無憂,甚至過些日子胡軫還可以托陳驀上奏朝廷,戴罪立功,重獲官職。

    當然了,前提是胡軫信任陳驀,因為他認為,陳驀是一位重情重義的君子。

    果然,陳驀的回覆並沒有讓胡軫失望。

    “胡將軍,末將此刻要去城外一行,將軍若是不棄,可否隨末將同去?”

    胡軫一聽,頓時笑容滿面,他哪裡會聽不明白,陳驀分明是要保他,帶他出城避避風頭,等過些日子,長安城內風平浪靜了再回來。

    “同去同去!”胡軫哈哈一笑,心中再無任何牽掛,畢竟他一家老小都在撫風,即便那些禁衛將他府內金銀財寶都掠了去,也沒什麼大不了。

    因為陳驀是呂布副將,府內後院也有幾匹好馬,牽過一匹交給胡軫,兩人騎馬朝城外而去。

    估摸一刻左右,陳驀二人來到了三河騎兵屯兵此處。

    而此時陳驀副將王思早已得到陳驀派人送來的訊報,點齊了全營五千兵馬,恭候著陳驀。

    望著那些軍容雄壯的三河騎兵都帶著隨身乾糧,胡軫不免有些疑惑,悄悄問道,“陳老弟,且不是去城內平叛?”

    陳驀默然搖了搖頭。

    “那是?”

    陳驀猶豫一下,面容古怪說道,“郿塢!”

    胡軫聽罷面色一驚,好似想到了什麼,搖搖頭微微歎了口氣。

    “出發!”

    郿塢在長安城西兩百多裡處,董卓在這裡蓋了一座不下於小城池的府宅,富麗堂皇,裝飾奢華,為董姓族人居住,包括董卓八十老母並家中其餘族人。

    王允下達的命令是急行,但是陳驀卻令麾下三河騎兵不緊不慢地趕著,如此一來,足足三日才趕到郿塢。

    三日,已經是極限了,若是呂布,恐怕短短一日不到便能趕到郿塢,若是時間拖得太長,朝中那些大臣必定會彈劾陳驀。

    陳驀原本希望長安能有幾個董卓心腹日夜兼程趕來郿塢通知董卓族人,叫他們早做準備,遁入山林也好,匿名逃逸也罷,能走一個算一個,總好過被滿門誅殺。

    但遺憾的是,或許是因為呂布部將郝萌封鎖了各處城門,以至於竟然沒有一個董卓身旁心腹過來報訊,當陳驀趕到郿塢時,這裡仿佛還未得到絲毫訊息,更甚至於,當陳驀率五千三河騎兵兵臨城下時,駐守在郿塢的士卒竟然還和顏悅色地與陳驀問話。

    暗暗歎了口氣,陳驀招來麾下部將王思、王充、李揚、吳昭四人,對他們細語幾句,卻見那四將聽罷滿臉愕然。

    “將軍,”湊近陳驀,副將王思低聲說道,“王司徒所下達的將領可是……”話還未說完,他突然瞧見陳驀瞥了自己一眼,頓時將剩下的話咽了回去,抱拳沉聲說道,“末將遵命!”

    說罷,王思大手一揮,喝道,“攻城!”

    有心算無心,有備攻無備,陳驀麾下五千三河騎兵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殺入了郿塢,駐守城內的數百士卒頓時大亂,四相逃竄,以至於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陳驀便控制了全城。

    騎著戰馬黑風入了城,找了一個較為空曠的場所,望了一眼王思、王充、李揚、吳昭四將,四將頓時意會,與各自麾下部將細說幾句,隨後便去搜查全城,將城內所有董姓族人盡數帶來此地。

    在漢朝,對於叛國亂臣的懲戒向來是誅三族,父輩、子輩、孫輩,簡單地說就是滿門抄斬,其中包括嫁進來的女子,但是並不涉及女子的娘家。

    然而王允這次下達的命令卻是株連九族,要誅殺董卓父三族、母三族、妻三族,換句話說,但凡與董卓沾親帶故的,一個不留!

    半個時辰後,陳驀面前不遠處的空地上已經跪滿了人,上至頭髮花白的老人,下至不及滿月的嬰孩,粗略一算,竟然有不下三百口人。

    “董卓族人都在這了?”陳驀問道。

    王思點點頭。

    陳驀翻身下馬,走到那跪在地上的三百口人當中,挨個辨別,尋找一個年僅十歲左右,單名一個白字的女孩。

    董白!

    那是董卓的孫女,也是他最疼愛的孫女。

    在長樂宮門前,董卓自知難逃一死,也明白自己死後,自己一家老小必然有滅門之禍,於是董卓便以自己的人頭換來了陳驀一個承諾,一個延續董家血脈的承諾。

    若是叫陳驀保全自己那三百余族人,這顯然不現實,當時董卓當時唯一的想到的,便是自己年僅十歲的孫女董白。

    倒不是董卓不孝,不曾想到將自己拉扯大的孤母,只是他家中那位老母已是八十高齡,腿腳不便,又兼重病,每每需要有人在旁服侍,即便陳驀暗中放過,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與其讓她多受折磨,倒不如母子二人一同赴死。

    只有自己的孫女董白……

    當時董卓唯有將此事託付陳驀,雖說陳驀反了他,但是陳驀的秉性董卓還是很清楚的,至於其他其他族人,董卓顯然是顧全不了那麼多了。

    在四周三河騎兵莫名其妙的目光中,陳驀挨個辨認著董卓的孫女董白,直到他走到最後一列時,忽然有個低著頭的女孩忽然握著一柄短刃朝陳驀撲了過去。

    當時陳驀正背對著對方,猛然間感覺到身後一陣殺氣,下意識轉過身,不輕不重的一記手刀砍在那個女孩手腕,只聽噹啷一聲,短刃頓時掉落在地。

    “拿下!”見有人竟敢行刺自家主將,一名三河騎兵都伯大喊一聲,當即便有幾名士卒將那女孩拿住,硬生生按在地上。

    這時,女孩身旁有一位年輕、貌美的婦人大驚之色,連聲哭求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她還小,不懂事,冒犯了將軍虎威,妾身代她向將軍賠罪!”說著,跪地磕頭不止。

    “咳咳,”胡軫這時走了過來,壓低聲音說道,“陳老弟,此乃相……咳,此乃董卓兒媳……”

    陳驀點了點頭,和顏悅色地抬手對那婦人說道,“董夫人請起!”隨即,他走到那女孩面前,細細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孩,越看越像董卓口中的孫女董白,遂問道,“你叫什麼?”

    “呸!”只見那女孩恨恨地瞪著陳驀,對著吐了一口唾沫,只可惜陳驀是暗器方面的專家,微微一撇腦袋便躲了開去。

    “放肆!”附近幾名三河騎兵大怒,拿著劍鞘就要抽向那女孩的臉,卻被陳驀一把抓住劍鞘。

    而那位美婦人更是又急又氣,連連磕頭,哭道,“她乃妾身女兒,單名一個白字,尚且年幼,求將軍放她一條生路……”

    話音剛落,就聽那女孩望著陳驀冷笑著說道,“娘親休要再說了,倘若祖父尚在,這些狗兵必然不敢如此對待我等,既然他們敢這麼做,祖父想必是難逃一死,祖父若死,我董門一族三百餘口人,豈有一人能夠走脫?”一句話說得那美婦面色慘白。

    她就是董白?!

    見那女孩甚至比有些大人看得更透徹,陳驀心中不禁有些詫異,仔細打量著董白,董白也面無懼色地與陳驀對視。

    “帶出去!”陳驀揮了揮手,那幾名三河騎兵一點頭,押著董白走出了人叢。

    見到如此光景,那美婦人苦得更是悲切,拉扯著陳驀衣甲不住地求情,直到陳驀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若真如此,妾身來世也不忘將軍恩情!”說著,那婦人對陳驀盈盈一記大禮。

    曾幾何時,有幾人能讓董家兒媳行如此大禮?

    微微歎了口氣,陳驀心中感慨萬分,回到眾人之前,回顧左右將領道,“都齊了麼?”

    副將王思點點頭,低聲說道,“除塢內被擄來的良家女子、宮女、嬪妃,以及董賊家中老母咬舌自盡外,董賊其餘族人盡數在此!”

    “……”陳驀默默點了點頭,隨即與胡軫對視一眼,猶豫著抬起右手,待深深吸了口氣後,右手重重落下,沉聲喝道,“殺!”

    一聲令下,當即有數百三河騎兵提刀走向每一個董卓族人背後,那些董姓族人啼哭、痛?,卻也無法阻擋三河騎兵手中那下落的戰刀。

    待一陣血光過後,三百余董姓族人盡數被斬,只剩下董白一人,只見董白望著族人的淒慘下場,面色發白、渾身顫抖,仿佛木偶般失去了生氣。

    陳驀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皺了皺眉,揮手叫麾下部將掩埋董卓族人屍首,又叫部將收斂城內財物。

    趁著部將忙著的工夫,陳驀拉著被繩索綁住的董白來到郿塢城外,胡軫顯然是注意到了,心中既好奇又驚疑,跟了過去。

    雖說董白聰慧,但畢竟只是一個年僅十歲的孩子,家中遭逢如此大變,親眼看著三百余口親人被殺,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渾渾噩噩。

    來到城外一處河畔,望著雙眼呆滯的董白癱坐在地,陳驀蹲下身來,沉聲說道,“恨麼?我殺了你三百余口族人!誅你董氏滿門者,乃是奮威校尉陳驀!”

    話音剛落,就見董白那呆滯茫然的眼神逐漸被無盡的仇恨所取代,奮力掙著身上繩索,甚至於猛地撲過來,一口咬在陳驀右手手腕上。

    “……”

    陳驀猛地一皺眉頭,他並沒有運用剛體,任憑董白狠狠咬著,畢竟若是他運用剛體,那麼顯然會傷到面前的董白。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越來越輕,這才隨後一甩,將董白遠遠甩開,隨即望了一眼自己手腕處深可見骨的清晰牙印,從背後摸出一柄短劍,隨手甩出,在胡軫驚愕的目光中,短劍割斷了董白身上的繩索,釘在地上。

    見繩索被割斷,董白掙扎起身,拾起那柄短劍就刺向陳驀,但卻被陳驀輕易打下手中的短劍。

    “你不是我的對手!”陳驀淡淡說道。

    董白又氣又恨,如此來來回回十餘次,卻均未能傷陳驀分毫,她這才明白自己與陳驀的差距,癱坐在地失聲痛哭。

    默默望了一眼痛哭的董白,陳驀轉過身朝郿塢而去。

    看了看董白又看了陳驀,胡軫幾步跟了上來,壓低聲音說道,“兄弟仁義,老哥我佩服!”不知怎麼,他的語氣更加親切了一些。

    “怎得?”

    “別道老哥看不出來,”胡軫微微一笑,輕聲說道,“兄弟諸般舉動,皆是為了那女娃!為防那女娃痛失親人而輕生,故意用誅全族之事作為挑撥,激起她心中仇恨,如此一來,她必定不會輕易尋死。再者,又將此仇恨背負在身,也無非是怕那女娃去找王允等王公大臣報仇。倘若她找兄弟尋仇,憑藉兄弟一身本事,如何會被她輕易傷到?相反地卻可以保全她;倘若她去找王允報仇,那無疑是自尋死路!”

    “……”望了一眼手腕處血肉模糊的牙印,陳驀低聲說道,“董卓好歹對我不薄,我陳驀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陳兄弟高義,胡某不及!”

    兩日後,陳驀與胡軫帶著郿塢財寶回長安覆命,此時長安城內兵禍早已平息,董卓一系武將將文臣盡皆被殺,唯有謀士李儒下落不明,或許是死在亂軍之中。

    作為百官之首的王允犒賞三軍,大辦宴席,宴間,封呂布為溫侯、奮武將軍、假節,儀比三司,作為顯耀,又封陳驀為奮威將軍、虎賁侍郎,其餘朝臣,皆受封賞。

    期間,胡軫托陳驀上表請降,王允納之,貶官三級,將功贖罪,滎陽太守徐榮見董卓斃命,長安已歸朝廷,以免腹背受敵,乃上表請降,王允亦納之,仍為滎陽太守。

    見董卓之事終於告一段落,陳驀心生退意,畢竟他並不喜歡戎馬一生的日子,於是,他便去找張素素述說此事。

    那一日,陳驀與張素素二人之間首次產生了真正意義上的分歧……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01 PM


第二十一章 出辭

    那一日,陳驀獨自一人來到了長安街上一座酒樓,那並不是一座普通的酒樓,而是由黃巾秘密藏身的地點。

    原以為張素素會在殺死董卓之後捨棄王允義女的身份回到這裡,但是,從酒樓內黃巾弟兄的口中,陳驀卻愕然聽說張素素依然住在司徒王允府上。

    按理說如今諸事完畢,她張素素應該沒有理由繼續留在那裡啊,抱著滿懷疑惑與不解,陳驀徑直來到了司徒王允府上。

    為了不引人注意,陳驀並沒有走大門,而是隨便找了一段圍牆,翻身躍入府內,畢竟張素素如今的身份很尷尬,貿然登門拜訪,會惹來許多人閒言閒語。

    順著廊庭輕車熟路地來到了張素素閨房,陳驀抬手敲了敲門。

    “篤篤篤!”

    只聽吱嘎一聲,門開了。

    見無人回應,陳驀一臉疑惑地走了進去,下一秒,卻見一個麗影從門後閃了過來,一把摟住了他。

    望了一眼笑吟吟的張素素,陳驀無奈說道,“每次都這樣,玩不厭麼?”

    張素素失望地撅了撅嘴,略帶吃味地說道,“素素好些日子不曾見到小驀了嘛……”說著,她忽然注意到了綁在陳驀右手手腕處白布繃帶,疑惑問道,“小驀,你的手怎麼了?”

    此時陳驀正轉身關門,聽到張素素這麼問,望了一眼自己手腕,腦海中不禁浮現出董白那滿含殺意的眼睛,苦笑一聲,說道,“沒什麼,小傷罷了!”

    張素素請陳驀在屋內桌案旁坐在,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水,故作吃味地說道,“素素還以為小驀每日與那唐姬纏綿,早已將素素忘卻呢……”

    “這說的什麼話,”陳驀咳嗽一聲,隨即好似想到什麼,疑惑問道,“方才我去了黃巾弟兄的酒樓,卻聽聞你還住在這裡,是故過來……素素,你還打算留在王允府上?”

    也不知怎麼,張素素的表情有些古怪。

    陳驀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喝了一口茶,說道,“對了,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問,素素,如今董卓已死,西涼軍群龍無首,如同一盤散沙,你打算何時撤出長安?”

    “撤出長安?”只見張素素低著頭,目光閃爍地說道,“為何要撤出長安?”

    陳驀愣了愣,不可思議地望著張素素說道,“當初你說,倘若董卓一死,大漢必定四分五裂,到時候……”

    “對呀,”打斷了陳驀的話,張素素望著他靜聲說道,“董卓一死,我黃巾必定能東山再起,如今正是良機!朝上有王允,軍中有呂布和小驀你,如同偌大長安皆在我黃巾手中,如此良機豈能輕易棄之?”

    “你……”陳驀滿臉愕然,隨即好似注意到了什麼,皺眉說道,“你控制了王允和呂布?用妖術?”

    望著陳驀眼中的莫名神色,張素素不由有些心慌,連忙放下手中茶盞,握住陳驀雙手,屏息說道,“小驀,這是為大局著想,漢室暴虐失德,人心盡喪,合該被我黃巾取而代之,如今長安在我手中,皇帝亦在我手中,如此天賜良機,假以時日,我黃巾必定能重整旗鼓,介時我率黃巾揮軍天下……”

    也不知怎麼,望著張素素那興高采烈的模樣,陳驀忽然想起了當初在潁川黃巾時見到的她,那時候的她,是多麼的清純可人,溫柔善良,讓人忍不住心生呵護。

    他忽然發現,他已經漸漸無法將眼前的張素素與腦海記憶中的那個近乎完美的影像重合……

    “素素,你變了……”陳驀莫名地說了一句,那略微輕歎的口吻卻如同驚雷般在張素素的耳邊炸響。

    張素素那略帶興奮的聲音戛然而止,不知所措地望著陳驀,說道,“小驀你說的什麼呀,素素哪裡變了?仍然是以前的素素,是小驀的素素呀……”

    陳驀微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在滎陽時,你要我殺討黃巾有功的武將為你親人以及眾多戰死的黃巾報仇,我照做了,三個月間,死在我手中的大小武將近千人!在雒陽時,你要我刺殺當朝天子,我也照做了,那時候你對我說,只要能殺死當朝皇帝為父伯報仇,你便從此割捨黃巾,無論我走到何處,你便跟隨我到何處,我問你,是也不是?”

    “是……”

    “既然如此,如今劉宏已經,董卓已斃,漢室形同過江小舟,傾翻在即。即便是報父、伯之仇,到了如此地步,難道還不夠麼?”

    “我……”

    望著張素素閃躲的目光,陳驀失望地搖了搖頭,正要起身離開,卻被張素素一把拉住。

    “小驀,”死死拉著陳驀手臂,張素素急聲說道,“素素也想隨小驀離開,從此不再過問黃巾之事,但是如今我若一走,黃巾必然崩潰,師兄雖少有名望,也會些許仙術,但終究只是將帥之才,如何能肩負起天下黃巾之主位子?再等等好麼,小驀?如今長安已在我手中,當朝天子在我張素素眼中也不過是個傀儡,待我黃巾統一天下,小驀做天子,我為皇后,可好?”

    陳驀越聽越失望,輕輕拉開張素素抓著自己的手臂,搖搖頭,哂笑道,“素素,你認為我幫你就是為了那個什麼天子之位?”

    “不,素素不是那個意思……”

    “若是那個位子會讓天下許多人眼饞,但是,其中絕對不包括我!”說著,陳驀望著張素素失望地歎了口氣,自嘲搖頭說道,“有些時候,我也在想,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這原本只是一句自嘲的話,然而張素素的反應卻猶然激烈,只見她猛地站了起來,,連連搖頭說道,“沒有,絕對沒有,素素何時……”說著,她好似想到了什麼,眼中露出強烈殺意,恨聲說道,“莫非是那個賤人從中挑撥?我去殺了她!”

    陳驀萬萬沒有料到張素素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見她滿臉寒霜轉身朝門外走去,心知不妙,急忙一把將她拉住,大聲吼道,“素素!”

    被陳驀一吼,張素素渾身一顫,轉過頭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喃喃說道,“自從相識起,小驀從未如此吼過素素,今日為了那個賤人,你吼我……”說著,她的眼眶一紅,隱隱有絲絲晶瑩溢出。

    “素素……”

    張素素背對著陳驀站著,微微抬起頭,儘量不讓眼中的淚水湧出,待半響之後,她轉身過來,帶著幾分悲倉咯咯笑道,“是人都會變的!小驀說素素變了,難道小驀不是麼?你敢說你棄官離開長安不是為了那唐姬?小驀是男兒,武功蓋世,身旁有麗人相隨,天下雖大何處去不得?但是素素離不開黃巾,那是父親與伯父留給素素的,既是他們的宏願,亦是他們的遺憾,作為張氏一門唯一的血脈,素素必須盡可能地抓住一切機會,讓父親與伯父的宏願得以實現,以解他們心中遺憾,為此,素素會不折手段!

    小驀,你不懂,素素也是女兒身,如何會不想日夜陪伴在愛郎身旁?但是素素一走,黃巾就倒了,那是父親與伯父一生的心血,甚至為此喪命,而這一切,小驀你不懂……”

    陳驀啞然無語,張素素說的不錯,別看如今黃巾漸漸有了轉機,但是這全賴張素素禦下有方,恩威並施,別看黃巾信徒眾多,但其中能堪一用的,寥寥無幾,畢竟那些黃巾信徒大多都是平民百姓出身。

    說實話,如今的黃巾,人才凋零,早已不是甲子年有氣吞山河、問鼎天下的黃巾了……

    屋內的氣氛僵持住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張素素歎了口氣,說道,“小驀,不管你如何看待素素,素素也不會放棄這次絕好的機會……你走,小驀,帶著那唐姬辭官離開長安,素素不再……不再需要小驀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張素素的眼中滿是掙扎與不舍,但因為她背對著陳驀站著,以至於這一切陳驀都不曾看到。

    “……”陳驀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走出了屋外。

    “兩日後,我辭官離開長安!”

    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張素素再也難掩心中的委屈與悲傷,趴在桌上無聲痛苦。

    或許是兩人爭執的聲音驚動了混在司徒府中的張白騎,陳驀前腳一走,張白騎後腳走了進來。

    “師妹?”

    “出去!”張素素甚至沒有抬頭,帶著幾絲梗咽斥道。

    張白騎愣了愣,訕訕說道,“師妹,是我……”

    卻見張素素猛地一拍桌案,怒聲斥道,“滾出去!”

    “哦,哦……”從未見過張素素如此失態的張白騎心中一驚,連忙拉著房門退出了屋外。

    不說張素素在自己閨房傷心欲絕,且說陳驀回到了自家府邸,此刻唐馨兒正滿心歡愉地收拾著行裝,因為陳驀已經將辭官之事對她說過,對於唐馨兒而言,這或許是最好的消息。

    正收拾著,唐馨兒忽然看到陳驀走入了廳堂,隨跟了過去,見陳驀悶悶不樂地坐在廳中,心下很是詫異,小心翼翼地問道,“怎得?發生什麼事了?”

    陳驀微微歎了口氣,將方才發生的事與唐馨兒說了一遍,聽得她面露詫異之色。

    “是人皆有難言之隱,那妖女也不盡……”

    自從那日之後,唐馨兒與張素素兩人算是徹底交惡,唐馨兒言張素素妖女,張素素斥唐馨兒賤人,兩人勢同水火。

    不過話說回來,唐馨兒說的話卻是中規中矩,沒有半點詆毀、挑撥的意思。

    “妾身以為,此事不怪我郎,亦不怪那妖女,人各有志,不可強求,我郎閑雲野鶴,不以功名為累,乃是妾身福氣;然那妖女,她亦是女兒身,對我郎又是一往情深,又如何會不願跟隨我郎身旁,只是無奈黃巾諸多事,不得空閒罷了……”

    說著,她猶豫一下,咬著嘴唇說道,“不若過些日子再離長安?”

    陳驀抬頭望了一眼唐馨兒,感覺有些詫異,好奇問道,“你為她說話?”

    唐馨兒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那妖女行徑,妾身不便多嘴,也沒有任何幫她的意思,妾身只是不希望看到我郎為此傷神……”

    輕輕拍了拍唐馨兒手背,陳驀默默地點了點頭,半響之後,疲倦說道,“去收拾行裝,兩日後,我帶你離開長安!”

    唐馨兒愣了愣,即便心中很是高興,卻也明白此刻並不是表達自己喜悅的時候,盈盈一禮,知趣地退入內室,讓陳驀獨自安靜一會。

    兩日後,陳驀遣散了府上家僕、侍女,給了他們一些金銀,讓他們借此安身。

    因為顧慮陳驀辭官後兩人日後的日子也許會很清貧,唐馨兒將自己首飾都贈給了侍女翠紅,讓她帶著這些金銀返回家鄉謀生,畢竟翠紅也到了嫁人的年紀。

    再者,唐馨兒是心甘情願跟著陳驀,哪怕每日粗茶淡飯,但是沒有理由讓自己的侍女也跟著吃苦。

    好說歹說勸服了侍女翠紅,隨後陳驀也託付了幾個黃巾弟兄,讓他們送她返回家鄉。

    待一切處理妥當,陳驀便將辭表交給了呂布,讓呂布代為上呈朝廷,隨即帶著唐馨兒,兩人一騎離開了長安。

    在陳驀離開長安前,胡軫、呂布、李肅,以及陳驀的部將王思、王充等人都來勸過陳驀,只可惜陳驀去意已定,以至於眾人遺憾返回。

    隨後周倉、裴元紹也來勸說陳驀,只有一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

    張素素!

    當出了長安後,跨坐在戰馬黑風之上的陳驀回頭望了一眼長安城,微微歎了口氣。

    “我郎可是想起了那妖女?”半偎依在陳驀胸口的唐馨兒輕聲問道。

    陳驀自嘲一笑,搖頭說道,“如今整座長安城已盡歸她掌控,多我一個,少我一個,無足輕重,她不再需要我了……”對歷史一知半解的陳驀也以為張素素可以借此重整黃巾。

    見陳驀神色消沉,懷中麗人莞爾一笑,安慰說道,“倘若她是男兒身,或許如此,只可惜上天讓她做女兒身,她不出面,多半是顧慮妾身,我郎莫要多想……”

    “或許!”陳驀點了點頭,一抖馬韁,隨即又停下了手中動作,茫然地望著遼闊的遠方。

    他這才意識到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那就是離開長安後,他究竟該去何處呢?

    茫然地望著四周,找不到歸宿的陳驀感到異常壓抑。

    見陳驀久久未動,他懷中的唐馨兒抬起頭來,見陳驀滿眼的茫然,心下微微一動,便明白了緣由,小心翼翼地說道,“我郎若是不介意,可否隨妾身到潁川拜祭先祖?”

    “潁川?”

    “嗯,”唐馨兒點點頭,說道,“妾身父親一支久居潁川,曾經也是潁川名門望族,只可惜中道沒落,到妾身祖輩時,已一貧如洗,若是我郎不介意,可否到潁川暫住數日?”

    “潁川麼……”

    望了一眼東北方向,陳驀一夾馬腹,攜唐馨兒奔潁川而去。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03 PM


第二十二章 初至潁川
    事隔近兩年,當陳驀再一次踏上潁川這片土地時,心中感慨萬千。

    想當年,陰差陽錯來到這個時代的他從死屍堆中爬出來,沒有任何選擇地被周倉和裴元紹拉入了潁川黃巾,還沒等他稍稍熟悉,潁川黃巾便遭逢了長社大敗,八萬黃巾士卒全軍覆沒,主帥波才忿忿而亡。

    那時候,他與張素素被迫逃亡汝南,期間,陳驀第一次感受到了殺人的滋味。

    那種感覺不好受,有惶恐、有恐懼、有茫然失措,也有悵然若失,來自後世的陳驀比誰都懂得生命的珍貴,但有些時候,你不殺對方,對方就殺你,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因為這是亂世!

    “窸窣,窸窣……”

    在一條小溪畔,唐馨兒蹲下身,用雙手取了些溪水敷面,趕了幾個時辰的路程,她隱隱感覺自己面上的皮膚有些發幹,作為女子愛美的天性使然,她可不希望被陳驀看到自己蓬頭垢面的模樣。

    對著清澈見人的溪水仔細梳洗了一番,唐馨兒這才站起身來,轉過身去,卻發現陳驀神色莫名地望著遠處的深山目不轉睛,心下有些納悶。

    望著陳驀發呆的模樣,唐馨兒眼中露出幾分笑意,悄悄地向他背後走去,伸開雙手想要捂住陳驀的眼睛。

    “梳洗完了麼?”陳驀頭也不回地說道。

    唐馨兒沮喪地嘟了嘟嘴,只有與陳驀兩人相處時,她才會露出自己芳齡少女頑皮的一面,除此之外,無論是在誰面前,她永遠是溫柔賢淑、讓人挑不出任何缺點的唐姬。

    “我郎瞧什麼呢?”

    “那裡,”陳驀抬起手指向遠處,用帶著幾分悵然的口吻說道,“是潁川黃巾主帥波才埋身之所……”

    “潁川黃巾?”唐馨兒愣了愣,這才想起陳驀就是潁川黃巾出身,她輕輕握住了陳驀的手,給予他些許的安慰。

    “我與波帥接觸的時間並不長,唔,應該說我在潁川黃巾呆的日子並不久,前後差不多只有一個月左右,然後就是不停的逃啊、逃啊,要不是僥倖遇到了一位名醫,或許我早已死去。撿回了一條命的我在傷好之後,也曾想過與黃巾保持距離,但是,卻始終無法割捨……”

    “是因為張素素麼?”唐馨兒小心說道。

    “呵,”陳驀輕笑一聲,搖搖頭,歎息說道,“八萬潁川黃巾,如今僅剩下我、周大哥、裴大哥三人……在見過那些西涼軍士卒的蠻橫後,我不知怎麼有些懷念當初的潁川黃巾,那時候的潁川黃巾與如今假冒黃巾之名禍害百姓的惡徒、強盜之流不同,軍紀嚴明,對州郡百姓秋毫無犯……”

    偷偷望了一眼陳驀的表情,唐馨兒小心翼翼地問道,“倘若再給我郎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郎還會離開黃巾麼?”

    陳驀沉默了半響,神色複雜地說道,“我……並沒有選擇過是否離開潁川黃巾!”

    或許,陳驀辭官離開長安的原因中,還包括了他無法接受逐漸變得充滿野心的張素素,尤其是她為了達到目的所使用的手段,更加讓陳驀無法釋然,比如說,用妖術控制呂布與王允,藉以掌握整個長安。

    唐馨兒聽罷細細一想,仿佛明白了過來,但聰慧過人的她什麼也沒有多說。

    “時辰不早了,繼續趕路!”

    “嗯!”

    經中牟、長社,又連續趕了好幾日的路程,陳驀與唐馨兒這才來到潁川。

    雖說陳驀曾經是在這塊地方加入的潁川黃巾,但是對於當地的情況,他並不清楚多少,至於唐馨兒,在雒陽出生、幾乎不曾離開宮門一門的她,顯然還不如陳驀知道地多。

    也不知走錯了多少回路,陳驀二人總算是遇到了幾個當地百姓,一番詢問,這才得知潁川的正確方向。

    在經過了一大片的荒田後,陳驀終於望見了潁川那高聳的城牆。

    比起雒陽與長安,潁川只能算是一個中小規模的城池,但即便如此,方圓也有近二、三十裡,兩丈寬的護城河,七八丈左右高的城牆,城門雖是木質,卻嵌有鐵皮,城上、城內也有士卒來回巡邏,粗略看去,治安好似不錯。

    “站住!”

    守門的伍長抬手攔下了陳驀,細細詢問了一番後這才放他入城,畢竟陳驀坐跨黑馬、馬背上斜掛著一柄寶劍,顯然不是普通百姓,作為潁川城的守衛,那位伍長自然要警告陳驀一番。

    不過當那位伍長見到陳驀懷中還有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嬌娘,並不像是那些喜歡惹事生非的俠士、浪人時,眼中的警告當即被羨慕取代,望著唐馨兒那嬌美的容顏吹了聲口哨,隨即揮揮手讓陳驀入城。

    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例行公事,畢竟這年頭到處都有發生俠士、浪人當街殺人的事例,誰叫如今天下各地兵禍不斷呢,倘若提前百餘年,重典之下,誰敢當街殺人?無非是朝廷不穩,乃至天下生亂,人心思亂。

    進地城中,陳驀與唐馨兒首先要做的事,無疑是找一處合適的房屋安身,畢竟他二人來到潁川的目的是為了找尋唐馨兒家中祖墳所在,但唐馨兒也只是幼年聽父親說起過自己家祖籍在潁川,待父親死後,她又深鎖皇宮不得外出,如何知曉自家祖墳確切的位置,畢竟年隔久遠,若想找到,無疑要費一番功夫。

    不過陳驀倒是不介意在潁川多住些日子,唔,應該說他無所謂居住在何處,對他而言,潁川也好,長安也罷,都是那麼的陌生。

    再者,陳驀與唐馨兒如今是兩情相悅只差媒妁,不拜祭一下她娘家祖墳,這實在也說不過去,畢竟這個時代的人還是信鬼神者居多,唐馨兒也是如此。

    但是要找一個合適的住所,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知道這個時代可沒有什麼仲介,得挨個地詢問、查找,因為早先在滎陽、雒陽時,張素素幾乎一手包辦了一切,以至於陳驀對於此事毫無經驗。

    而唐馨兒更是不必多說,從小住在皇宮嬌生慣養的她或許連上街買菜都是個問題。

    苦惱歸苦惱,該找的還是得找,因為是在城內,街上百姓、行人居多,陳驀與唐馨兒二人一騎實在太過惹眼,雖說陳驀並不在意路上行人詫異的目光,但是唐馨兒卻是羞地都不敢抬手了,畢竟在這個時代,一男一女騎著一匹馬走在當街,哪怕是夫妻都會惹來旁人怪異的目光。

    為了顧及唐馨兒,陳驀便翻身下了嗎,讓她坐在馬上,自己則牽著馬韁步行,這樣一來,路人怪異的目光倒是減少了不少。

    在步行的期間,陳驀也曾詢問街上的路人,問城內是否有合適的空屋,但遺憾的是,這兩年殺戮不斷的他,身上戾氣實在太重,哪怕陳驀刻意收斂,無意間滲出的幾絲殺氣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夠承受,尤其是看到陳驀牽著的馬上還掛著一柄寶劍。

    這不,每一個被陳驀喊住的行人都驚地一臉蒼白,惶惶擺著手推脫不知,以至於在街上走了半個時辰,陳驀卻沒有任何收穫。

    就在這時,陳驀忽然瞧見街口有一個算卦的攤子,擺著一張桌案,桌案旁插著兩支竹竿,上面各自綁著一塊白布,每塊白布上都用濃墨寫著一行大字。

    上首寫道[算前生瑣碎無所不備,卦後世輪回周而復始],下首寫道[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曉人和,明陰陽、懂八卦、知奇門、曉遁甲]。

    臨末兩支竹竿上還掛著一塊橫幅,畫著日月星辰、陰陽二氣,正當中也寫著四個大字,[無有不中]。

    陳驀看罷倒抽一口冷氣,心中暗暗咋舌。

    “好大的口氣!”

    若不是陳驀知道自己是在潁川,他還真以為自己碰到了那位被神話了的謀士諸葛亮。

    尤其是仰知天文、俯察地理、中曉人和這一句,那分明就是讚譽諸葛亮的褒美之詞,別看陳驀對歷史一竅不通,但也不至於連這個都不知道。

    當然了,陳驀也沒興趣去管別人的閒事,但他還是朝著卦攤走了過去,倒不是他篤信這種神神鬼鬼的玩意,只是有些時候,算卦先生或許是城中消息最靈通的,問問他,或許能找到合適的地方居住。

    陳驀牽著馬韁走到了卦攤前,他原以為算卦的是一位老者,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坐在卦攤後的竟然是一位身形消瘦的年輕先生,估摸在二十五歲上下,身穿青衫長袍,以青綢束髮,目光坦蕩,一臉正氣,正側著身子全神貫注地與人下棋。

    而坐在這名算卦先生對面的,則是一位身穿紫色長衫的儒士,但令人詫異的是他衣衫上紋的盡是些不知名的花朵,手中還握著一個拳頭大小的酒葫蘆,每下一步,便仰頭喝一口,從始至終臉上都帶著戲謔笑容,但卻並不讓人心生惱意。

    “先生?”陳驀敲了敲桌案,藉以提醒那位算卦的先生。

    卻沒想到那位算卦先生頭也不抬,淡淡說道,“不忙不忙,待我下完這盤棋!”

    話音剛落,就聽對面的儒士哈哈笑道,“愚兄以為這盤棋勝負已定,莫不是賢弟還令有高招?”看他臉上笑容,顯然是占盡的上風。

    見這兩人不理睬自己,陳驀不禁有些傻眼,望著他愕然的模樣,坐在馬上的唐馨兒噗嗤一笑,俯下身扯了扯陳驀衣衫,讓他扶自己下馬,或許她也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樣的棋局讓這二人如此癡迷,畢竟唐馨兒自己也是琴棋畫無所不精的大家閨秀。

    然而,才瞧了一眼,唐馨兒的秀美便凝了起來,因為她發現眼前這兩人所下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所知的通常意義上的棋。

    忽然,身穿青衫的算卦先生拈著一枚白子向一旁移了兩個,隨即抬起頭凝神望著對面的儒士,別說陳驀滿頭霧水,就連通曉弈棋的唐馨兒也是滿臉的不解。

    “棄子啊!”望了一眼棋盤,紫衫儒士似笑非笑地說道,“以賢弟品性,應當不會無端棄子,向來其中必有蹊蹺!”說著,他沉吟半響,忽然眼睛一亮,撫掌笑道,“哈哈,賢弟莫不是要奇襲愚兄屯糧之處?以數萬大軍換愚兄屯糧所在,好氣魄!”

    話音剛落,就聽那青衫先生輕笑說道,“我若是沒有記錯,兄軍中僅有半月糧,如此已過了十三日,若我四百小卒能燒毀兄屯所糧草,即便是困獸之鬥,勝敗猶未可知!”

    “賢弟可以肯定愚兄兩日內不能將你兩萬兵馬剿滅?”

    “夫聞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兄猛攻三日不下,將士疲倦,士氣必損,反觀我軍背水一戰,不得生則唯有死,眾志成城,如何不能擋兄區區兩日?”

    那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陳驀只聽著頭昏腦脹,回顧唐馨兒愕然說道,“這也是弈棋?”

    唐馨兒忍俊不禁,掩口輕笑一聲,隨即在陳驀耳畔低聲說道,“我郎,這兩位先生多半是將棋盤視為戰場,將棋子比作士卒,比試兵法、謀略……”

    陳驀茫然地點了點頭,明白歸明白,眼看著天色漸暗,他哪裡還有閒情等那兩個傢伙將那盤不知所謂的棋下完。

    想罷,陳驀手指一扣桌案,沉聲說道,“先生,在下欲問一事……”說完,他見對方久久不理睬自己,心中也有些怒意,走上前伸出手在棋盤上一抹,將棋盤內的黑子白子攪亂。

    只見那算卦先生抬起頭來,瞥了一眼陳驀,搖搖頭沒好氣說道,“不過是稍歇片刻,足下便心生焦躁,如此豈能成大事?”

    說著,只見他手指在棋盤上來回移動,竟然將極為複雜的棋局復原,臨末又向陳驀伸出手,笑道,“白子兩枚、黑子四枚!”

    陳驀愣住了,緩緩攤開右手,只見手掌上赫然有二白、四黑六枚棋子,要知道他剛才只是隨手一抓,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確切數目啊。

    “賢弟好本事!”那紫衫儒士撫掌贊道,卻見那算卦先生白了他一眼,揶揄道,“我費盡心機這才由敗轉勝,若是失了,豈不可惜?”

    “哈哈,賢弟這話未免狂妄了,賢弟可曾贏過愚兄?”

    “區區一線耳!”

    “所謂勝敗,皆在一線之間耳!”

    說著,兩人對視一眼,搖搖頭笑了一聲,轉而望向陳驀,而此刻的陳驀仍然望著棋盤發呆,不得不說,那算卦先生復原棋局的博聞強記,確實讓他心生驚意。

    見陳驀呆呆站著,唐馨兒連忙代他向那兩位先生致歉。

    “兩位先生莫怪,妾身夫君乃習武之人,心性不必兩位淡薄,失禮之處,還望兩位見諒。我夫君並無惡意,只是我夫妻二人初至潁川,我夫君見天色愈晚,卻尚未尋到落腳之處,是故心生焦躁……”說著,她取過陳驀手中棋子,恭敬地放置在棋盤之上。

    “好,好!”見唐馨兒言行舉止得體,算卦先生贊許地點了點頭,將那六枚棋子放置原處,隨即望著陳驀笑道,“足下方才言欲問一事,且不知所為何事?”

    在唐馨兒的暗中提醒下,陳驀這才回過神來,抱拳道了一聲歉,隨即將事情的緣由告訴了那位算卦先生。

    “就為此事?”那算卦先生啞然失笑,指著城中深處說道,“若要暫住,往前便是驛站,倘若打算多住一陣,可往南街,往年黃巾動亂,潁川有不少人遷往他處,將房屋抵押給了城內富豪世家,荀家,你可往荀家詢問此事!”

    “多謝!”陳驀抱了抱拳,正要轉身離開卻又被那算卦先生喊住。

    “足下無禮打擾我二人弈棋,莫不是就此一走而至?”

    見對方和顏悅色,陳驀也覺得自己剛才舉動過於莽撞,問道,“你想怎麼樣?”

    那算卦先生指了指桌案兩旁竹竿上的白布,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算卦?”陳驀一臉古怪表情,說道,“先生若要財帛,直說便是……”

    話音剛落,卻見那先生笑著說道,“不可不可,君子愛財取之以道!”

    “只是在下對此些神神鬼鬼、故弄玄虛之事向來不信!”

    “哦?”那先生的眼中露出幾分笑意,含笑說道,“何為神神鬼鬼、故弄玄虛?”說著,他從棋盤中拈起一枚棋子放在右手手掌,問道,“我手中何物?”

    陳驀不解其意,說道,“棋子!”

    “為何你認為此乃棋子?”

    “這……”陳驀一臉的莫名其妙,想了想說道,“因為在下親眼看到!”

    “很好!”那先生點了點頭,隨即握緊右手,又問道,“我手中何物?”

    陳驀皺了皺眉,望了一眼那算卦先生,卻見他目光坦蕩,並無奚落之意,遂猶豫說道,“還是棋子!”

    算卦先生哈哈一笑,忽然凝聲問道,“此次足下可未曾親眼看到那棋子,為何認為在下手中的是棋子,而不是其他?”

    陳驀愣住了,隱隱好似明白了什麼。

    仿佛是看穿了陳驀的心思,那算卦先生輕笑一聲,正色說道,“因為足下心中斷定在下手中的便是棋子,而不是他物,換而言之,正因為足下心中有那枚棋子,是故認為在下手中握著這枚棋子……正所謂物由心生,信則有,不信則無,神鬼之說亦是如此!再者,足下好生捉摸捉摸,世間玄妙之事,豈止鬼神之說乎?”

    一句話說的陳驀面露沉思,別的不說,他身上的戾氣就無法用世界道理解釋。

    見陳驀一臉深思表情,那位紫衫儒士拍著酒葫蘆忍俊不禁,撫掌大笑。

    “哈哈,賢弟當真伶牙俐齒,詭辯無雙啊,愚兄算是見識了!”

    就在陳驀沉思之際,唐馨兒在旁小聲對他說道,“若是那卦象當真無憂不中,我郎可否請那先生算算妾身祖墳所在?”

    陳驀點了點頭,對那算卦先生說道,“她乃荊室唐氏,一直住在雒陽,此次我二人前來潁川,便是為了探探她家門祖墳所在,整頓一番,以表後輩的心意,可惜荊室生父早逝,只說起祖墳遠在潁川,便不曾道明確切方位,兼家中又無其他親人,無從詢問,如此,先生可否一算?”

    “這有何難?”那先生淡然一笑,從懷中取出龜甲占了一卦,稍一停頓,便出言說道,“出潁川東城門往北三十裡處有一山,背靠潁水,草木森森,道路不便,足下只需往林中尋覓,便能找到足下妻室家門祖墳所在!”

    陳驀一聽,心中不禁泛起嘀咕,本來他就相信所謂的占卦之事,如今又見那先生片刻之間道出具體方位,更是懷疑,皺眉問道,“閣下可不要信口胡說!”

    “哈哈,”那先生輕笑一聲,伸手指著橫幅,凝聲說道,“在下占卦,無有不中!天下雖大,能與在下比肩者,即便十年之後,也唯有兩人!”

    那一瞬間,陳驀隱約感到一股無比澎湃的震懾力,與從武將身上感覺到的壓力不同,是更加龐大的、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壓迫力。

    或許這種感覺只有陳驀一個人感覺到,以至於在他身旁的唐馨兒並沒有感到任何異樣。

    見那算卦先生誇下這等海口,唐馨兒也不免有些躍躍欲試,猶豫一下,輕聲說道,“先生的卦象准麼?”

    “當然!”算卦先生微微一笑,問道,“且不知這位夫人想算什麼?福、壽、祿,亦或是……子嗣?”

    聽到最後兩字,唐馨兒不禁俏臉一紅,也不敢回答,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如同蚊音。

    算卦先生輕笑一聲,取過龜甲占了一卦,隨即,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只見他皺眉望了一眼唐馨兒,又望了一眼陳驀,隨後取過龜甲又算了一邊,卻久久不曾開口。

    “先生,莫不是妾身福薄?”見那先生如此模樣,唐馨兒不禁有些緊張,屏著呼吸不敢喘氣。

    “那倒不是,”算卦先生為難地望著唐馨兒,遲疑說道,“夫人也是福緣深厚之人,只是……”

    “只是什麼?先生但說無妨……”

    那先生猶豫一下,搖搖頭說道,“命中註定,無有子嗣……”

    猛然間,唐馨兒仿佛遭到雷擊般,臉上血色頓退,面色蒼白,死死抓著陳驀手臂,一臉駭然。

    但凡女子、尤其是這個時代的女子,一生中最看重的無疑是自己的丈夫與自己的孩子,不得不說,那位算卦先生的話給唐姬帶來了沉重打擊。

    “你胡說八道什麼?!”陳驀有些生氣了,猛地一拍那桌案,怒視著那算卦先生。

    卻見對方擺了擺手,連忙說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將軍且莫要動怒……”

    “將軍?”陳驀愣了愣,要知道他此刻身上可沒有穿著鎧甲,僅僅只是尋常衣衫而已,除了身上戾氣懾人外,與尋常百姓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兩位明鑒,在下並非信口開河,倘若當真為了騙兩位卦錢,在下只需挑著好聽的話說便是……”說著,他轉頭望向唐姬,歉意說道,“只是這位夫人問起,在下不便隱瞞,不過夫人也莫要過於憂心,天有陰晴輪換,人亦有福禍相依,其中玄妙,即便是在下,也只能窺得其中一二……”

    陳驀也勸,好說歹說,總算是哄地唐馨兒逐漸恢復了血色,畢竟人總是會往好的一方面想。

    但是對於那算卦先生方才稱呼自己為將軍,陳驀心中隱隱有些詫異,因為他並非發現自己露出什麼破綻。

    或許是看出了陳驀心思,算卦先生笑著說道,“足下莫不是也要算一卦?”

    陳驀皺了皺眉,沉聲說道,“無所不知?”

    “是矣!算前生,卦後世,無有不中;天文、地理、人和,無有不曉;陰陽、八卦、奇門、遁甲,無有不精!只要是足下說得出來的,在下便算得出來!”

    “好,那就請先生替在下算一掛!”

    “有何不可?”算卦先生輕笑一聲,這次竟然連龜甲也沒用使用,張口便說道,“天有天運,人有人運,世人占卦,無外乎福、祿、壽,觀足下氣運,煞中泛赤,此生多殺戮,殺孽滔天,戾氣纏身,何談福緣?至於祿緣,足下一生衣食無憂,可位極人臣,倘若足下有意,再進一步也並非不能……”說著,先生的眼神漸漸變得銳利起來,直直望著陳驀,足足觀了數息,這才放緩了語速繼續說道,“至於最後的壽緣,在下不便多說,只勸將軍少造殺孽,否則恐怕要殃及後世,折福折壽!”

    “不便多說?如果我硬要你說呢?”

    算卦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用手在桌案上寫了兩個字。

    廿四!

    看得陳驀心中一驚。

    半盞茶後,按著那算卦先生所說的數目,陳驀摸出了幾枚銅錢作為卦資,隨即扶著唐馨兒上了馬,牽著馬韁朝南街走去。

    二十四……

    陳驀依稀想起曾經好似也有人為自己這麼算過一卦……

    望了眼陳驀離開的背影,身穿紫色衣衫的儒士輕笑一聲,說道,“賢弟在此設攤百日,每每以千金卦資唬人,不曾為人算過一卦,莫非是在等他?”

    只見那位算卦先生負背雙手望了一眼天空,悵然歎道,“大漢氣數已盡,然黃巾氣運未滅,此人身系黃巾氣運,我提點他一二,也算是還了黃巾人情,從此我與黃巾再無干係!”

    “如今天下動盪,以賢弟才智、本事,何不與為兄一同擇一明主輔之,共創大業?”

    “呵,”至吉安那先生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我代天掌運,即便我願救天下百姓,究竟天意如何,尚未可知!倘若弄巧成拙,惹來大禍,反而不妙!再者……”

    “再者?”

    “張氏一門血脈本該斷絕,也不知是何人擾亂了天機,致使天下更亂三分……我思其中必有蹊蹺!我且回去將此事告知左師再做打算,小弟告辭!”說著,那算卦先生將桌案上擺著的那本卦一合,收入懷中,朝城外走去。

    隱約間,能看到那卦封面寫著四個篆字。

    《奇門遁甲》!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04 PM


第二十三章 初至潁川(二)

    對於那算卦先生口中的荀家,陳驀起初並沒有多少概念,畢竟他在雒陽時見過了太多太多的豪門世家,比起雒陽,潁川不過只是一個小城池,即便有錢,又能多到哪裡去呢?直到他發現城內幾乎有大半的酒樓、客棧、商鋪、米店都懸掛著[荀]字旗幟。

    那荀家竟然掌握了潁川城大半的經濟?

    望著那些迎風飄揚的[荀]字旗幟,陳驀忽然回想起守衛在城門處的兵勇中,有些人衣服上似乎也印著荀家字型大小,顯然是荀家私兵,後來才知道,潁川太守便是荀家家主荀緄,因為周圍局勢不穩,多有強盜、山賊之流為患,為了彌補守衛的不足,荀家家主荀緄便讓家中僕人著兵勇衣衫幫忙巡視城牆,畢竟這段期間也不是沒發生過強盜結夥殺入城中搶掠的事例。

    詢問了幾家荀家名下的商鋪後,陳驀終於來到了荀家府邸。

    那座府邸給陳驀唯一的影響,那就是非常的大,府門雖然看似有些舊損,但內中雕飾卻隱隱有種香門第的韻味。

    將戰馬栓在拴馬石上,陳驀將唐馨兒扶下馬背,隨即走到府門前,見府門大開卻沒有家丁值守,隨砸了幾下門上的銅環。

    “梆梆梆!”

    沒過多久,就有一位身穿青衫、手握卷的年輕儒士從府內走出來,看似二十三、四,見到陳驀深深一拱手,面含微笑,溫文儒雅地問道,“學生荀彧,不知尊下來到鄙府有何貴幹?”言語間十分客氣。

    對歷史不甚瞭解的陳驀並不清楚眼前這位儒士的來頭,猶豫一下,抱拳說道,“在下墨成,此乃荊室唐氏,我二人初來乍到,沒有容身之所,聽聞荀家名下有不少空置的民屋,這才斗膽冒昧拜訪,冒犯之處,望閣下多多包涵!”

    為了謹慎起見,陳驀並沒有道出自己的本命,畢竟如今的他已不再是當初默默無聞的他,畢竟是他與呂布聯手誅殺了董卓,可以肯定,過不了多久,此事將傳遍天下,若是到時橫生枝節,那顯然不是陳驀希望看到的。

    當然了,陳驀也不是不能用王越這個身份,只是隨著自身的名氣越來越大,以至於他越來越不敢使用王越這個身份。

    因為陳驀很早就決定,[王越],他只能是一位純粹的劍師,不能涉及任何勢力、也不能涉及任何勾心鬥角的醜聞,陳驀要這個名字成就一代劍師之名,以慰自己的好友在天之靈!

    想來想去,陳驀便將自己的姓名倒了過來,假稱[墨成],畢竟他也精通墨子劍法,算得上半個墨門子弟,倒也談不上假冒。

    “哦,”荀彧恍然大悟,手握卷抬手笑道,“來者皆是客,讓尊客止步於府外,未免於理不合,請尊下與尊夫人入府詳談!”

    “請!”

    跟著荀彧來到了府內,見偌大府內竟然沒有幾個家丁,陳驀有些疑惑。

    好似是看出了陳驀的疑惑,荀彧笑著說道,“去歲黃巾起於潁川,此後周邊又有盜賊、強盜為患,未免禍及城中,家父乃將家中傭僕皆調去守衛城牆,以至於府內雜亂無人收拾,呵呵,讓尊下見笑了!”

    “豈敢豈敢!”陳驀抱了抱拳,對於荀彧身為世家之子卻如此禮賢於下,心中頗有好感。

    到了府內廳堂,荀彧讓府內侍女奉上香茶,這才對陳驀說道,“聖人言,學子不言商賈之利,尊下初至潁川,尚無落腳之處,正巧我荀家名下尚有空置民屋若干,倘若尊下不棄,可隨意擇一處暫住之,倘若他日辭別潁川,只需知會鄙府一聲便罷,如此可好?”

    “這……”陳驀萬萬想不到荀彧竟然如此大方,願意免費出讓房屋給自己居住,想了想,他猶豫說道,“無功不受祿,這樣恐怕不好……”

    也難怪,畢竟陳驀與荀彧非親非故,他也不想平白無故得人家好處。

    荀彧聽了微微一笑,搖頭笑道,“與人方便,便是與自己方便,舍人錢財不如予之人情,”說著,他思忖一下,繼續說道,“這樣,若是尊下手中尚有閒錢,不需予我,且用此錢財修繕房屋,不怕尊下笑話,我荀家確實收了不少民屋,只是長久無人居住,亦無人打理整頓,缺磚少瓦……尊下且替我打理一二,便抵了暫住之資,如此可好?”

    旁邊唐馨兒聽地真切,見識過了荀家家大業大的她也知道他們這些豪門世家並不在乎一兩處民居的錢財,而且荀彧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錢財對他們來說,不如一個人情重要,太過客氣反而是駁了人家面子,弄巧成拙,於是,她悄悄扯了扯陳驀的衣袖。

    想了想,陳驀抱拳謝道,“這份恩情,在下銘記在心!”

    荀彧微微一笑,擺擺手說道,“只是與人方便罷了!”說著,他站起身,抬手說道,“府內人手不足,且由彧領二位前去,可好?”

    “有勞先生!”

    “呵呵,只是彧苦讀卷煩悶罷了,請!”

    說著,荀彧便領著陳驀與唐馨兒出了府邸,朝南街深巷走去,挑了一處位置不錯的房屋給二人。

    正如荀彧所說,因為潁川黃巾一起,隨後周邊盜賊頻繁擾民,為了避免禍事,潁川有好些人家都遷往了別的地方,以至於城內有好些房屋已經很久沒人居住,屋內的擺置上堆滿了灰塵,荀彧給他們挑的這處還算是好的,有些房屋甚至因為下雨漏了頂棚。

    見在天黑前終於找到了一處住所,唐馨兒心中暗暗松了口氣,雖說屋內十分髒亂,但是只要稍加打掃,卻不失是個好住處。

    見陳驀與唐馨兒都很滿意,荀彧也顯得十分高興,畢竟世家並不是單單依靠錢財與權勢才得以延續,廣泛的人脈也是相當重要的一點,尤其是像陳驀這樣的武人。

    雖說陳驀從始至終都沒有露出絲毫自己會武藝的跡象,但他畢竟是上過沙場的武將,斬將奪旗、奮勇廝殺,那彪悍的迫人氣勢很難瞞過一些有見識的人,至少荀彧看得出來。

    尤其是陳驀那匹黑馬胸腹上到刀痕,和它那不同于一般駑馬的氣勢。

    再者,唐馨兒的身份也讓荀彧感到十分疑惑。

    不說那風塵遮掩不了的絕美嬌容,唐馨兒身上綾羅、墜飾,都不是尋常物品,尤其是她時而流露出的大家閨秀風範,顯然是受到過良好的教導。

    此女必定是世家名門之後!荀彧心中暗暗猜測道。

    他哪裡想得到,在他面前的女子,正是前太子劉辨未過門的妻子,太子妃唐氏。

    趁著陳驀與荀彧交談的期間,唐馨兒前前後後打量了一下房屋,雖說這屋子別說比不過雒陽皇宮,甚至連長安的奮威校尉十分之一都沒有,但是她也很知足了,她也不求如同在皇宮裡那樣吃珍饈、穿綾羅,只要心愛的人日日陪伴在她身邊,這便足矣!

    見沒有別的事,荀彧便拱手告辭道,“既無他事,學生且告辭了……賢伉儷且在此安心居住,倘若有何為難之處,可往荀家找學生!”

    “在下送先生!”陳驀將荀彧送至院外,對於荀彧的慷慨,他心中十分感激。

    “豈敢豈敢!”荀彧拱手一拜,告別了陳驀望自家府邸而去。

    終於只剩下了陳驀與唐馨兒二人,別看眼前的民居並不大,應該說是小地可憐,只是一院、一廳、一廚房、一內室的普通民居,但是在二人眼中,卻好似要比長安的奮威校尉府更加溫馨。

    隨手將那扇險些要掉下來的院門合上,陳驀拍了拍戰馬黑風的馬臀,那匹極通靈性的戰馬便自個踱到了院中。

    將行囊中最後一些豆子都喂給愛馬,陳驀與唐馨兒開始著手清理屋子,因為天色漸漸暗下,兩人只是打掃了一下內室,別的留待明日日出再行清理。

    臨近夜幕,望著內室那僅有的一張床榻,唐馨兒的臉越來越紅,望向陳驀的眼神也流露出幾分失措與羞澀,要知道這裡可不比長安的奮威校尉府,哪裡來那麼多空房間。

    似乎是看出了唐馨兒心中的緊張,陳驀輕笑說道,“連日趕路你也累了,早點歇息,明日我們還要上街置辦一些米糧、家用……”

    “嗯!”唐馨兒點了點頭,隨即屏著呼吸小聲問道,“那……那我郎……”正說著,她看到陳驀提著寶劍走到了房門旁,靠著牆壁坐下,抱劍而坐。

    側身躺在床榻上望著門旁的陳驀,唐馨兒不禁笑了出聲,她忽然回想起了當初在皇宮的日子,那時候,他也是這樣,抱著劍靠在殿中廊柱旁歇息,從沒有踏足過她閨榻十丈之內。

    正因為如此,唐馨兒的心才不禁被這位膽大到連當今皇帝都敢刺殺的刺客所吸引了,隨著相處的日子增添,這份感情也越來越濃。

    “笑什麼?”依在門旁的陳驀問道。

    “沒……”正回憶著當初相遇時尷尬場面的唐馨兒因為陳驀一句話面色潮紅,趕忙轉了一個身。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馨兒又悄悄轉了過來,望向房門的方向,望著望著,她眼中不禁露出幾分心疼,唯恐夜裡的寒氣傷了陳驀,畢竟在皇宮時,他是刺殺天子的逆賊,她是堂堂太子妃;而如今,他是她未來的夫君,她是她未過門的妻室,豈可同日而語。

    她又不好明言讓陳驀也上榻歇息,一來是出於女子的矜持,二來是即便如此,也不見得他會‘乖乖就範’。

    想了想,她故意裝出哆嗦的樣子,聲音很輕,但是她可以肯定陳驀能夠聽到。

    果然,陳驀那過人的耳力當即便發覺了唐馨兒的‘不對勁’,疑惑問道,“怎麼了?”

    強忍著心中笑意,唐馨兒低聲說道,“冷……”

    “袍子呢?有好好蓋著麼?”陳驀指的是兩人唯一帶來的一件禦寒之物。

    “嗯,蓋得好好的,可還是……冷……”說著,唐馨兒又故意加大了哆嗦的力度。

    在許久的沉默過後,唐馨兒忽然聽到一陣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沒過多久,一雙強健的臂膀將她摟在了懷中。

    聽著他那近在咫尺的平穩呼吸,唐馨兒心口止不住地劇烈跳動起來,尤其是臉頰,滾燙地嚇人。

    “好些了麼?”身旁的男人問道。

    “嗯……”唐馨兒細不可聞地說了聲,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將頭埋在陳驀懷中,心中洋溢著絲絲溫馨與甜蜜。

    兩人都沒有說話,或許是為了避免尷尬,或許,有些情感並不需要用語言來表達。

    第二天早晨,唐馨兒早早便醒了過來,但是此時陳驀早已不在屋內。

    望了眼自己身上蓋著嚴嚴實實的錦袍以及陳驀的外衣,唐馨兒不覺感覺心中有陣陣暖意,起身下了榻走到屋外,卻見陳驀僅穿著一件單薄衣衫在院中舞劍,招式淩厲,帶起陣陣罡風。

    “呼!”

    似乎是注意到了站在門口的唐馨兒,陳驀深深吸了口氣,收劍入鞘,如往常一樣打著招呼。

    “醒了?”

    “嗯,”唐馨兒略帶幾分羞意地點了點頭,走上前將手中的衣衫遞給陳驀,有些心疼地說道,“清晨甚寒,我郎僅著單衣,若是不慎受了涼,如何是好?”

    陳驀隨手將劍鞘頓入地面,接過唐馨兒手中衣衫穿上,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唐馨兒無奈地搖了搖頭,見陳驀額頭冒汗,遂踮起腳尖,用袖子替他輕輕拭去,免得他著涼。

    那份貼心的溫柔,讓陳驀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四目交接,或許是回想起了昨夜,兩人不免有些尷尬,尤其是唐馨兒,羞得耳根通紅。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咳嗽一聲,說道,“那個……且稍做收拾,我等到街上置辦一些家用……”

    “嗯!”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畢竟他們離開雒陽時,為了減輕行囊,唐馨兒棄了所有的胭脂抹粉,僅帶著幾件喜愛的貼身衣物,而陳驀更是簡單,僅帶了一件當初汜水關時徐榮所贈送的錦袍用來禦寒,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些金珠銀玉作為盤纏。

    潁川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至少平日裡所需要的東西,都能在城內找到。

    到東街購買了被褥、燈油、米糧、火石等一系列平日生活所需要的東西,短短半個時辰便買了一大堆,幸好出門前陳驀將自己的戰馬牽了出來,否則還真不知該怎麼運回去。

    為了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煩,陳驀只是在那包盤纏中取了一些碎金碎銀支付,畢竟包裹內有些東西實在過於貴重,尤其是唐馨兒那幾支雕著鳳凰的金釵,且不說它價值連城,就連被他人看到或許都會惹來一些麻煩,畢竟那是皇宮內的東西,是何美人賞賜給唐馨兒的東西,可想而知有多麼的貴重。

    像這類東西,在長安奮威校尉府中還有好幾箱,是當初何美人給予唐馨兒的嫁妝,董卓當時也聽說了,但是並沒有將其沒收,而是以自己的名義又賞賜給了陳驀,或許是為了拉攏陳驀。

    但即便如此,唐馨兒依然沒有將它們帶上,哪怕是小小的一支金釵,畢竟她如今要當的是陳家兒媳,簡單地說,兩人隨身攜帶的金珠財物,都是唐馨兒的私房,以及陳驀的得賞,當然了,其中以唐馨兒的私房居多,畢竟她身上區區一根金釵,或許就要抵陳驀半年乃至一年的軍餉。

    要知道陳驀可是官至奮威將軍啊,而想而知唐馨兒那一小包金飾是何等的價值連城。

    忙了一個早晨,兩人總算是將平日所需的物品都購買齊,臨末二人又到西街買了一些醃肉、酒水。

    唐馨兒滿心歡喜地想為陳驀做一頓飯,可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她哪裡嘗試過在簡陋的灶台炒菜,雖說在長安時她也曾經為陳驀親手做過幾頓,但是要知道,那時候她身旁可是有不少的侍女幫忙。

    結果,忙乎了大半個時辰,她甚至連灶台下的柴火都沒能點著,羞得她滿臉通紅、無地自容,甚至急地連眼眶都紅了,幸好一直注意著廚房動靜的陳驀在這時走了進來。

    望了一眼灶台下塞地滿滿的柴火,又望了一眼唐馨兒臉上的灰塵,陳驀無奈地搖了搖頭,從灶下取出一部分柴火,隨即取過火舌子,輕輕鬆松地將那些柴火點燃了。

    畢竟陳驀當初前往雒陽時途中沒少在荒山野外露宿,點火烤肉對他而言不過是輕車熟路,哪怕是炒菜做飯,基於後世的經驗,再怎麼也要比嬌生慣養的唐馨兒更加熟練。

    望著陳驀熟練地炒菜做飯,無論是身為女子,還是作為陳驀未過門的妻室,唐馨兒都感覺羞愧難當,不過對於陳驀而言那倒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在後世時不會做飯的女性多的是,所謂的[君子遠庖廚]對於他而言並沒有多大的約束力。

    如此過了半月,兩人總算是在潁川基本安頓了下來。

    並且,在陳驀的指導下,唐馨兒也學會了一些簡單的菜肴,雖說總是不能很好地把握火候,時常將菜炒焦,但無疑是進步了許多。

    看著心愛的人吃下自己親手所炒的菜,或許是絕大部分女性心中所希望的。

    情意綿綿,綿綿情意,陳驀與唐馨兒二人感情愈加深厚,一番商議後,他們決定第二日去找尋唐家祖墳所在,待修繕祖墳、拜祭先祖之後成親。

    據那個算卦先生所言,唐馨兒祖墳在出潁川東城門往北三十裡處的一座深山中,在此之前陳驀並不是很相信,就連唐馨兒心中也多半有些懷疑。

    可惜事實證明,那名算卦先生的話不愧那[無有不中]的橫幅,陳驀二人竟然真的在那深山中找到了一座荒廢已久的枯塚,那碑文上用小篆記載的,足以證明那是唐家祖墳。

    不知為何,唐馨兒那時心中空落落的。

    因為她忽然想到了那位算卦先生替她所算的那一卦,福緣深厚,惜無子嗣……

    或許,唐馨兒心中寧可那位算卦先生的卦象不准,她寧可自己挨山遍地找尋自家先祖祖墳,哪怕是一年半載……

    因為此行不過是為了探明道路,所以陳驀在記住路徑後便帶著一臉失落表情的唐馨兒返回了潁川,期間自然少不了安慰。

    等二人騎馬回到潁川時,正是夜幕方至,不知為何,陳驀疑惑地看到在城內空曠處,有不少人舉著火把,其中以城內兵勇居多,其中也不乏有平民百姓,在那眾人面前,有一位身穿官服的老者,正拱手抱拳述說著什麼……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05 PM


第二十四章 錯愕

    在陳驀看來,唐馨兒的顧慮顯然是沒有必要,別說那算卦先生所說的話是否準確無誤,即便是萬一被他說中,那又能怎樣呢?不能生育便不能生育,沒有子嗣便沒有子嗣,只要兩個人好生相處,又有什麼大不了事的呢?

    遺憾的是只有陳驀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至少唐馨兒無法釋然,在她的觀念中,作為一名兒媳,還有什麼比相夫教子、傳宗接代更加重要的事呢?

    因此,即便陳驀好生安慰、好生哄著,唐馨兒仍然有些悶悶不樂。

    這時候,陳驀忽然瞧見城內有一處廣場上的氣氛似乎有點不對勁,遠遠望去,那裡聚集著眾多的百姓,其中還摻雜著好些兵勇,人頭湧動,人數極多,每人手中都舉著一支火把。

    疑惑間,陳驀牽著馬走了過去,隱約間看到在人群前面,有一位身穿官服的老者,拱手抱拳,一臉的懇求神色。

    “喂,”陳驀拍了拍身前一名男子的肩膀,疑惑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那男子正全神貫注望著前面,忽然被人一拍肩膀,不免驚了一驚,一臉不滿地轉過頭來,卻見陳驀手牽馬韁,腰佩寶劍,眼神淩厲,氣勢迫人,不像是平常百姓,不敢造次,遂拱手說道,“小兄弟不知,數日前,荀家兒媳唐氏出城回娘家,本該前日回到家中,卻未曾料到中途遇到賊人,不但殺死了護衛,更將荀家兒媳也擄了去,昨日城外有賊人用箭矢綁著信射入城中,要我潁川在三日內獻出糧谷十萬石,那些賊人便放荀家兒媳回來,如若不然,他們便先殺了那婦人祭旗,隨後大舉進攻城池,倘若城破,但凡幫助守城者,格殺勿論!這不,荀老爺正招募兵勇幫忙守城嘛,只是啊……”說著,他望瞭望左右,壓低聲音說道,“平日裡受荀家恩澤的不少,但是這會兒,也就是這點人手……”

    見對方搖頭不已,陳驀疑惑問道,“城中不是有好些士卒麼?怎麼,還不足以守衛城池?”

    只見那男人驚愕地望了一眼陳驀,壓低聲音說道,“那些賊人可是汝南葛陂黃巾啊,聽聞葛陂黃巾攻陷了好些郡縣,殺人如麻,城內區區數百士卒,其中大部分都是近期招募的百姓和荀老爺家的家僕,一旦打起來,這如何如何抵擋地住?”

    “汝南葛陂黃巾?”陳驀皺了皺眉,想了半天也沒弄明白究竟是哪路人馬。

    見陳驀皺眉不語,那男子還以為陳驀不清楚對方底細,遂壓低聲音解釋道,“小兄弟恐怕不知,數月前,有一支黃巾賊起于汝南郡葛陂,初時僅數百人,然數月之間,人數竟壯大至萬餘,賊首一個叫劉辟,一個叫龔都,據說有萬夫不當之勇。眼下率領賊眾來到潁川的,便是劉辟,聽說此賊喜好生啖人肉,端地狠毒,若是城破……唉!”說著,他搖頭歎了口氣,隨即好似想到什麼,打量了一眼陳驀與唐馨兒,張了張嘴,隨即又歎息道,“若不是我家門祖墳便在潁川,不可輕動,恐怕我也早帶著妻小避難去了……小兄弟夫婦二人還是早早遷往他處,潁川乃多事之地,周邊盡是黃巾惡賊,保不定那天就招來橫禍……”

    “多謝足下善言相勸,只是我夫婦二人到潁川也是為了修繕祖墳而來,如今尚未辦妥,豈能輕易離開?”說著,陳驀望了一眼在人群前面說話的老者,低聲問道,“荀家不曾想過去救自家兒媳?”

    “如何不想?”男子苦笑一聲,搖頭說道,“昨日荀老爺帶著百餘名兵勇上了山,還沒發現賊子蹤跡便折了三十餘人,聽那些僥倖活著回來的兵勇說,山裡恐怕藏著不下於千餘賊子,潁川文風盛行,甚少有習武之人,即便是打得過那些惡賊又能怎樣?葛陂黃巾可是有數萬人?,萬一當真惹惱了他們,聚眾來攻潁川,豈不是糟糕?”

    “那荀家打算如何辦理此事?”

    “還能如何?唯有答應那些賊人條件,出納糧谷十萬石咯!荀家乃是世家豪門,家大業大,十萬石糧穀還是拿得出來的,只是荀老爺擔心那些賊人出爾反爾,得寸進尺,垂涎我潁川城中財富,是故連日招募百姓幫忙守城……哦,若是能幫忙將那十萬石糧穀運到城外,荀家按人頭算,每人發一千錢……不過不是我說,明知道城外山中便有惡賊窺視,沒幾個人敢出城賺這筆錢……”

    陳驀聽罷心中暗暗搖頭,早前他也聽說過潁川文人墨客輩出,好些有名望的儒士都是出身這裡,但是卻沒想到這裡的民風如此的懦弱,即便是作為一城太守、荀家家主的荀緄,也只想著破財消災、息事寧人,而不是招募兵勇剿滅那波黃巾。

    也難怪陳驀不理解,畢竟豪門世家的處事原則與普通百姓那是決然不同,但凡天下世家,考慮的都是如何將先祖留下的家業延續下去,而不會特意去考慮家中某一位成員,凡是以求存為優先考慮,寧少一事,莫起爭端,如果有機會光宗耀祖那當然是最好,如果沒有機會,只要能安安穩穩地將祖先留下來的家業延續下去,也算是對得起歷代烈宗烈祖,這是天下大部分世家的處事原則。

    “唉,荀家二公子可是個好人?,如何會遇到這種事……”那名男子微微歎了口氣。

    “荀家二公子?”陳驀愣了愣。

    “小兄弟連這都不知曉?荀家二公子名彧,字文若,在我潁川赫赫有名,滿腹經綸,學貫五車,為人又謙遜……”

    “荀彧、荀文若?”陳驀隱隱感覺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抬起頭順著那男子的視線望去,驚訝地見到前些日子幫助過自己的荀彧正皺著眉頭一臉愁容地站在自己父親身後,心下不禁啞然。

    “難道被擄走的……”

    “正是!”那名男子微微點了點頭。

    深深望了一眼遠處的荀彧,陳驀一聲不吭地回到了自己家中。

    回到家中,吃過晚飯,唐馨兒著手收拾碗筷,期間不時地轉頭望向坐在廳內的陳驀,見他直直望著掛在牆上的寶劍發呆,心中暗暗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陳驀身旁,蹲下身,靠在他身旁,輕聲說道,“我郎可是要插手此事?”

    正發呆的陳驀回過神來,張張嘴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尷尬,半響之後,訕訕說道,“很明顯麼?”

    唐馨兒無奈地笑了笑,將頭枕在陳驀膝上,輕聲說道,“我郎重情重義,前些日子那位荀先生如此善待我等,不收分文便將這間屋子讓與我等,如今他有難,我郎又豈會無動於衷,,妾身說得可對?”說著,她抬起頭俏皮地眨了眨眼。

    被唐馨兒一語中的,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他確實有心要還荀彧一個人情,但是又顧慮唐馨兒的安危,畢竟時下不比當初,當初府內府外可是有好些侍衛以及黃巾的弟兄們把守著,就算陳驀暫時離開幾日,也不會發生什麼,然而現在陳驀要是一走,那唐馨兒可就是孤身一人了,即便潁川城內治安比較穩定,但是陳驀心中依然有些不放心。

    再者嘛,就是顧及唐馨兒的態度,畢竟在離開長安前,陳驀答應過她,一旦董卓之事告一段落,他便辭官,當個耕夫也好,做個獵戶也罷,從此雙手不沾人鮮血。

    “我郎為何不說話?莫不是打算哄騙妾身,待妾身熟睡之後再悄然出城?”唐馨兒俏皮地笑了笑,隨即握著陳驀雙手,正色說道,“妾身也讀過聖賢之,也曉得男兒在世,當殺人立功成就一番事業,然而當初我郎為助那妖女,殺人無數,成就鬼將惡名,妾身著實不喜;現如今,荀家二公子與我等有恩,我郎暗中相助,乃是報恩,如此足以顯我郎恩怨分明,重情重義,妾身如何會勸阻,只是……”

    “只是什麼?”

    只見唐馨兒臉上神色一黯,低聲說道,“那位算卦先生說過,我郎今生殺戮過重,折損陽壽,妾身知道我郎武藝過人,但是……妾身只求我郎儘量手下留情,若是那些惡賊有心從善,我郎便放他們一條生路,不為別人,僅為不損及我郎福澤……”

    “呵,”陳驀聽罷苦笑說道,“我只是去探探究竟,若是有機會便將那婦人救回來,又不是前去殺人,再者,那山上有千餘人,我總不至於將他們都殺了?”

    唐馨兒微微搖了搖頭,望著陳驀再次說道,“妾身以為那位算卦先生卦象極准,並非信口開河,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望著唐馨兒堅持的目光,陳驀唯有點頭。

    “我答應你!”

    “如此,我郎打算何時動身?”

    陳驀聽罷看了眼外面天色,猶豫說道,“再過些時辰,等你睡下,我再出發,天亮之前我便回來……”

    “鬧出這般大事,今夜城中必定有宵禁,未免橫生枝節,我郎還是早早動手較好,”說著,唐馨兒起身走到牆邊,將掛在牆上的寶劍取下遞給陳驀,隨即輕聲說道,“我郎不在身旁,妾身如何睡地安穩?”

    接過了寶劍,陳驀猶豫地望了一眼唐馨兒,遲疑說道,“那……”

    “無妨,城內治安尚且安穩,再者今夜必定有士卒在城內巡邏,我郎只是離開一宿,妾身不睡便是了,只願我郎此行順利,早早歸來,妾身候著……”

    陳驀心中一思量,重重點了點頭。

    “天亮之前,我便回來!”

    “嗯!”

    在離開前,陳驀留下了一柄短刃給唐馨兒防身,其實大可不必,畢竟潁川民風和善近乎懦弱,再者,既然鬧出這麼大的事,城內必定宵禁,來來回回有不少士卒巡邏,而唐馨兒又做普通民婦打扮,兼兩人才不盧柏,又不曾惹出事端,哪裡會發生什麼事。

    果然,正如唐馨兒所說的,城內果然實行了宵禁,城中的士卒早早地便敲鑼打鼓叫百姓回家,莫要逗留在街上,等陳驀來到南牆附近時,街上已經幾乎沒有了百姓的蹤影,只剩下那一隊隊巡邏的兵勇。

    城門已經關閉了,怎麼出城成了優先考慮的難題,畢竟潁川的城牆足足有三、四丈高,沒有繩索之類的玩意,就算是陳驀也翻不上去啊,更別說城牆上還駐紮著守衛。

    就在陳驀站在陰影角落思考對策時,他忽然瞧見有一名士卒走下了城牆,一路走到偏僻處小解。

    陳驀頓時有了主意,悄然無聲地走到那人背後,右手一記手刀砍在那士卒脖頸便將那人打暈了。

    望瞭望左右,陳驀將那名士卒拖到一處民房後的草堆中,扒下他身上鎧甲套在身上,隨即朝著城牆走去。

    當然了,臨走前他也沒忘在那名士卒身上堆一些幹稻草,一來是為了避免過早地被人發現,二來嘛,雖說眼下剛落初春,氣候回暖,但夜裡還是非常寒冷,陳驀既不希望那名士卒無辜凍死,也不希望自己不明不白地背上一條人命。

    很幸運,因為城內守兵不多,又要分出一部分在城內巡邏,以至於當陳驀登上城牆時,城牆上那幾十名士卒都沒有發現這一位下城牆小解的士卒已經被掉了包。

    陳驀握著長槍在城牆上裝模作樣地巡邏了一會,不時轉頭瞧瞧那些兵勇的動靜,見他們沒有注意自己,遂將手中長槍放在一旁,解下了腰間的寶劍。

    那三、四丈高的城牆,用現在的話來說便是近十米,但是對於陳驀來說卻沒有什麼大礙,至少要比上來簡單地多。

    只見他望了一眼漆黑的城下,估摸了一下距離,將手中寶劍輕輕向上一拋,一躍躍下城去,落地時右手一撐地面、側身一滾便卸開了下墜的力道,隨即伸出右手,正好接住下落的寶劍,整個過程乾淨俐落,幾乎沒有任何動靜。

    望了一眼城上,陳驀順著廣場那個男子所說的,朝著南面深山而去。

    在偌大山林中找所謂千餘名賊徒,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在深夜,好在陳驀眼力、耳力過人,即便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深夜,亦是如同白晝,即便是有些看不真切的地方,戾氣的探查能力也足以彌補。

    畢竟是人都存著氣,只是強弱程度不同罷了,陳驀倒是能收斂自身氣息,但是那些黃巾顯然不能。

    足足兩個時辰,陳驀憑藉著對氣息的認識尋找著那波黃巾的落腳之處,但是卻依然沒有任何頭緒,然而就在他打算放棄時,他忽然感覺到山的另外一頭有著人的氣息。

    找到了!

    陳驀心中一緊,沿著傳來人氣息的地方摸黑走去。

    走了沒多久,他便瞧見遠處隱隱傳來幾絲火光,好似是篝火的光亮。

    陳驀悄然無息地摸了過去,依靠著貪狼的命格之力,若是有人想要在黑夜中發現他,那顯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個,二個,三個……

    依在一棵樹的背後,陳驀憑著對氣的捕捉估算著林中的黃巾,但奇怪的是,數來數去只有寥寥幾十人,哪裡有像那名男子說的千餘人。

    為了謹慎以前,陳驀又用自己的眼睛挨個數了一遍,沒錯,只有大約五、六十人,而且這些人眼下正聚在幾堆篝火旁喝酒吃肉,完全沒有注意到陳驀就潛伏在他們身旁不遠處。

    但是很奇怪的,這些傳聞中兇神惡煞、無惡不作的葛陂黃巾,身上卻幾乎沒有多少殺氣,要知道武人對於殺氣是相當敏感的,尤其是擅長刺殺、自身殺氣極重的陳驀,哪怕是一絲一毫都瞞不過他,但是眼前這些傢伙……

    就在陳驀納悶之時,那些葛陂黃巾中忽然有人說話。

    “大哥,你說潁川那些傢伙會乖乖把十萬石糧穀給我們嗎?”

    話音剛落,就見一個頭上綁著黃布的大漢醉醺醺地站了起來,一揮手豪氣說道,“他敢不給?要是不給,我們就攻城……”說著,他打了一個酒嗝,搖搖晃晃地又坐下了。

    周圍的黃巾都笑了。

    “大哥又喝醉了,我們就這麼幾個弟兄,怎麼攻城啊?希望能順利把那些糧穀騙來……”

    “希望那個荀家乖乖聽話,要不真不知道拿這幾個娘們怎麼辦?總不能真殺了祭旗?再說我們也沒旗……”

    “對了對了,哥幾個知道十萬石糧穀到底有多少麼?萬一到時候我們哥幾個搬不了那怎麼辦啊?”

    “唔……大概很多,到時候叫上龔大哥他們,百來個弟兄一起搬……”

    圍繞著十萬石糧穀,那幾十個葛陂黃巾說得興高采烈,而躲在樹後竊聽的陳驀卻是一臉的匪夷所思。

    騙?

    百來個人?

    這些真的是所謂的攻陷了汝南數縣的葛陂黃巾麼?

    從那些人的對話中,陳驀終於明白了,他們確實是葛陂黃巾,但是和潁川城內百姓得知的不同,這所謂的葛陂黃巾總共也只有兩百來個人,而且其中大部分還因為要安置家小而滯留在葛陂。

    然而,就是這區區幾十人的葛陂黃巾,卻唬得汝南數縣縣官棄官而逃,換句話說,並非是他們攻陷了城縣,而是那些縣官嚇破了膽,早早卷起家當逃命去了,畢竟當年潁川周邊由波才率領的潁川黃巾實在是太過強勢,給潁川、汝南附近郡縣軍民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當聽到這些人用同樣的手段從世家手中騙來了不少糧谷、兵器時,陳驀哭笑不得,不免暗暗感歎一直繃緊神經的自己有些愚蠢。

    暗暗搖了搖頭,陳驀四下一望,望見不遠處的樹旁坐著兩、三名女子,手腳都被繩索綁著,看衣裝打扮,多半是荀家兒媳以及她兩名侍女。

    怎樣才能在不驚動這些莽夫的情況下順利將那三名女子解救出來呢?陳驀暗自琢磨著。

    倒不是陳驀突然潔身自好,不想自己的雙手染血,只是在他看來,眼前這些個傢伙確實是傻地可愛,聚集了一、兩百個人結夥冒充黃巾,當然了,被他們唬騙的數縣縣官從某種角度說更是可愛到了極致。

    陳驀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傳聞,才能將區區兩百人誇大到數萬人,將一幫幾乎不懂武藝、近乎普通百姓、只是有股子力氣的莽夫說成萬夫莫敵的猛將。

    每每想到這裡,陳驀便為方才全神戒備、如臨大敵的自己感到不值。

    無語地搖了搖頭,陳驀從地上拾起了一些細石子,打算將眼前這些傢伙全部打暈了了事,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從那些葛陂黃巾口中……

    “大哥,你說那個叫陳……陳驀的會收我們麼?”

    “呸!要叫陳統領!”喝地醉醺醺的大漢瞪大眼睛罵道,“陳統領的名諱也是你們叫的?!哥幾個都給我記住了,陳統領可是我們黃巾中最厲害的!”

    話音剛落,周圍的黃巾紛紛點頭插嘴。

    “那是!陳統領孤身一人殺入皇宮,在千軍萬馬中殺死了昏君,天底下誰也沒有他能耐大!”

    “聽說陳統領在雒陽殺了好幾萬的武將呢……”

    “那是那是!聽說前些日子又殺了那個什麼董卓,眼下應該已經佔據長安了?喂,長安你去過沒?”

    “沒……大哥,要是陳統領不收我們怎麼辦?”

    “為什麼不收?”喝醉酒的大漢張了張嘴,瞪著眼睛說道,“只要我們哥幾個把那十萬石糧谷運到長安,陳統領必定會嘉獎我等,到時候我或許還能混個頭目當當……”

    “大哥大哥,到時候可別忘了哥幾個啊……”

    “放心放心!”

    那幾十個莽夫圍著篝火越說越興奮,卻萬萬沒有料到他們口中的當事人此刻早已聽傻了眼。

    陳統領……

    千軍萬馬中刺殺了皇帝?

    還誅殺了董卓,佔據了長安……

    區區兩百個人就想把十萬石糧谷運到長安,他們以為各地的關隘守將都像那些汝南的縣官那樣懦弱膽小麼?

    一時間,陳驀哭笑不得,搖搖頭打算將他們挨個打暈,破了他們的美夢。

    然而就在這時,也不知是怎麼著,那三名被綁著的女子中看似是荀家兒媳的那位仿佛是看到了陳驀,好似是看到了希望般,那個女子雖然嘴裡被塞著布條,卻發出了嗚嗚嗚的聲音求救。

    驟然間,四周安靜了下來,那幾十名葛陂黃巾齊刷刷地轉過頭來,愣愣地瞧著依在樹後的陳驀,有的甚至還舉著酒碗。

    而陳驀顯然也沒料到會出現這種變故,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愣愣地瞧著他們。

    “……”

    “……”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06 PM


第二十五章 黃巾之名
    陳驀離開後,唐馨兒一宿未睡。

    倒不是出於害怕,也並非是擔心自家愛郎的安危,畢竟以自家愛郎如今的武藝,不敢說天下無雙,但是只要是他想脫身,恐怕偌大天下也沒幾個人能夠將他攔下。

    只是唐馨兒習慣了陳驀陪伴在旁,以至於陳驀稍稍離開片刻,她便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仿佛心中少了些什麼似的。

    緊熬慢熬好歹是熬到天明,見時候差不多了,唐馨兒便從榻旁起身,走到廚房替陳驀準備早飯,畢竟陳驀說過,天亮時分便回。

    忙乎了些許時間,唐馨兒正忙著將做好的飯菜端到廳中,忽然聽到院門吱嘎一聲打開了,她下意識地抬起頭,正巧望見陳驀提著寶劍走了進來。

    “我郎回來了?”唐馨兒愉悅地喚了一聲,碎步走上前,看到陳驀身上不沾一絲血跡,即便是嗅了嗅也未聞到絲毫血腥味,為此,她不免有些疑惑,詫異道,“我郎莫不是不曾尋到那荀家兒媳?”

    “尋到了……”陳驀含糊地說了句,隨手將寶劍掛在牆上。

    見陳驀表情有些不對勁,唐馨兒不禁有些納悶,輕聲說道,“既然尋到為何……莫非那些賊人甚是厲害,不曾將那荀家兒媳救出?”

    只見陳驀悶悶歎了口氣,搖頭說道,“人是救出來了……”

    聽陳驀這麼說,唐馨兒心中更是納悶,正要說話,忽然瞧見屋門外有幾個人正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瞧,為首一員大漢,體型魁梧,強壯有力,更兼面容猙獰、滿臉鬍鬚,模樣甚是嚇人,驚地唐馨兒下意識退後了一小步,有些不知所措地扯了扯陳驀衣衫,指著門外低聲說道,“我郎,門……門外……”

    出乎唐馨兒的意料,只見陳驀頗為鬱悶地望了一眼門口,說道,“探頭探腦的做什麼,想進來就進來!”

    話音剛落,在唐馨兒驚愕的目光中,那名大漢縮手縮腳一臉訕笑地走了進來,連聲說道,“誒誒,我這不是怕嚇到大嫂嘛……”說著,他望向唐馨兒,討好地說道,“大嫂,我劉辟是長地醜了點,不過可是個頂好的人?,那個……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們大嫂,我們別的沒有,就是有一股子力氣,不管什麼事,只要您開口,哥幾個刀山火海也絕不皺眉!”說著,他頗為自豪地拍了拍胸膛。

    望了眼捂著額頭一臉沒好氣的陳驀,唐馨兒心中一愣,好似明白了什麼,小聲問道,“這位大哥怎麼稱呼?”

    “當不起當不起,”那漢子連連擺手,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道,“我叫劉辟,大嫂就這麼叫……”說著,他回頭對那幾個還在縮在門外的漢子罵道,“都傻了是?還不過來向大嫂見禮?!”

    “哦哦!”呼啦一聲,那幾個魁梧大漢當即湧了起來,抱拳便拜。

    “呵,呵呵,”唐馨兒哪裡遇到過這種事,表情異常尷尬,勉強笑了兩聲,小心問道,“妾身當不起,唔……幾位大哥難道就是城外山上的賊……唔,山上的英雄?”

    話音剛落,就聽劉辟嘿嘿一笑,拍著自己胸膛大咧咧地說道,“英雄不敢,不過我劉辟在汝南確實有點名氣,前些日子聽說陳大哥刺殺了那個昏君,我們弟兄便謀劃了一下,打算到長安投奔陳大哥,卻沒想到在這裡遇到……”

    這渾人好似還真以為唐馨兒在誇他呢。

    “陳大哥?”見看上去有三十上下劉辟恭恭敬敬喊陳驀為大哥,唐馨兒不覺感到有些好笑,因為她知道陳驀眼下才不過十六歲,比她還小一歲呢。

    唐馨兒顯然不會明白,在眾多黃巾中,以不及二十年的年齡卻有資格號令天下黃巾信徒的,便也只有張素素與陳驀兩人,不同的是張素素有大半的名望來自于她的父親與伯父,而陳驀則是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威望,而且他是黃巾軍中資格最老的一批黃巾士卒之一,即便是如今擔任青州黃巾渠帥的管亥見到陳驀,也得恭恭敬敬喚一聲陳統領,哪怕他的職位要高於陳驀一階,因此,劉辟等人叫陳驀大哥,也並非是不合常理。

    想了想,唐馨兒覺得有必要與陳驀單獨商量一下,但是卻苦於找不到合適的機會。

    忽然,她靈機一動,從內室取出了一些金珠碎銀交給劉辟,讓他們先在城內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換身尋常百姓的衣服,畢竟事情發展到這份上,那荀家兒媳不用說都知道沒有性命之憂,萬一荀家事後查詢,查到劉辟等人便是擄走了他們荀家兒媳的賊人,或許會牽連到自己二人,畢竟愛郎的身份[潁川黃巾陳驀],這個名號在如今可是赫赫有名的。

    劉辟連忙推辭,見此,唐馨兒說道,“這位大哥,其餘事日後再商量也罷,只是你等闖下了禍事,想來那荀家兒媳見到了你等面貌,待她回到家中,安定心神,叫人畫出諸位模樣懸貼城門,倒時候再想入城,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不若搶先一步,你等扮作逃難百姓混入城中,用這些錢財在城內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待過些日子,風平浪靜,荀家出城找尋不到諸位,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不知諸位大哥意下如何?”

    畢竟是女子心思縝密,張素素如此,唐馨兒亦如此。

    被唐馨兒這一提醒,劉辟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一著急,接過錢財便急忙帶著那幾個弟兄奔出屋外,甚至連聲感謝都被留下。

    望著劉辟等人風風火火奔出屋外,唐馨兒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有些尷尬地望著自己,掩嘴笑道,“妾身當真不知我郎在黃巾中竟有如此名望……”

    唐馨兒這一取笑,陳驀臉上更是尷尬,他真後悔當時道出了自己的真名。

    那時,因為荀家兒媳急於求救,以至於將躲藏在樹後的陳驀完全給暴露了。

    當時不只是劉辟等人愣住了,就連陳驀一時間也沒反應過來。

    “你是何人?”

    “……”望了眼用疑惑眼神瞅著自己的劉辟,陳驀真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咳嗽一聲,指了指荀家兒媳並那兩名侍女,用故作嘶啞的聲音說道,“放她們走,我不殺你們!”說著,他稍稍放出了些殺氣。

    陳驀的本意是想嚇唬嚇唬這些莽夫,遺憾的是,劉辟這些渾人不過是有些力氣的莽夫,根本就不懂得武人的氣,理所當然也感覺不到陳驀身上的殺氣,即便是感覺頸椎骨泛起陣陣涼意,也以為只是夜裡寒冷而已。

    以至於見到孤身一人的陳驀竟然放出如此豪言,劉辟反而感覺有些好笑。

    “哈哈,就憑你這個小娃兒?”

    “小娃兒,難道你不曾聽過我等葛陂黃巾大名?勸你還是乖乖回家去,我等留你一條性命!”

    “回去,小子!”

    陳驀無語地搖了搖頭,右手一揮,丟出一枚石子,只聽啪嗒一聲,當即有一名葛陂黃巾應聲倒地。

    正笑著的眾葛陂黃巾愣住了,錯愕地望著自己那位倒地的兄弟。

    “這傢伙怎麼回事?”

    “剛才不還是生龍活虎的麼,這就醉倒了?”

    眾黃巾一臉詫異,議論紛紛,卻愣是沒發現讓那名黃巾昏迷的兇手正是陳驀。

    直到陳驀連續打暈了好幾個人,才有人指著陳驀喊道,“大哥,是那小子,那小子不知丟出了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畢竟是在深夜,劉辟的眼力哪裡比得上陳驀,根本就看不真切。

    話音剛落,便有一名跑過去探查同伴情況的葛陂黃巾站了起來,手裡握著一枚石子,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咽了咽唾沫說道,“大……大哥,是石子……是一枚石子……”

    “石子?”劉辟瞪大了眼睛,顯然不相信陳驀竟然用區區一枚石子打暈了自己的兄弟,別說他感到難以置信,當初波才、孫堅、董卓、呂布等人在見識過陳驀這門絕技後可都是為之驚歎。

    不得不說,這些所謂的葛陂黃巾確實夠義氣,在見識過陳驀這一手後,竟然沒有一個感到害怕,相反地卻舉著兵器沖了過來,有的端著大刀,有的握著短劍,有的拿著一根木棍,但遺憾的是,他們甚至還沒有跑到陳驀面前就被後者用區區一枚石子打暈了。

    “啪!啪!”

    “啪啪啪!”

    短短幾個呼吸的聲音,場中竟然只剩下了劉辟一個還好端端地站著,一動不動,他顯然是傻眼了。

    就如同當初陳驀在芒碭山面前孫堅時一樣,兩者的實力根本就不在一個等級,說得難聽點,就算是這裡有幾百個像他們這樣的葛陂黃巾,如今的陳驀要解決他們也不過是瞬息之間。

    但是話說回來,陳驀也並沒有任何傷害這些傢伙的念頭,一來是對方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惡賊,與當初陳驀在潁川時所殺的黃巾完全不同,二來嘛,對方口口聲聲說要投奔自己,而且言語間充滿了恭敬,陳驀實在不好下狠手。

    為此,為了避免那些傢伙自找麻煩,陳驀便趁早將他們打暈了事。

    然而劉辟可不明白陳驀的良苦用心,他見自己的弟兄三下兩下被陳驀用石子打暈在地,生死不知,頓時勃然大怒,舉著大刀就劈向陳驀。

    要不怎麼說無知者無畏呢?

    望著越來越近的刀鋒,陳驀僅僅伸出兩根手指便將其夾住,隨即迅速抓住劉辟手腕一扭,順勢折到他背後,輕而易舉便將他拿住了。

    不得不說,劉辟確實是個有血性的漢子,即便是被陳驀擒住,也沒有說出任何求饒的話,反而破口大?,言辭粗鄙不堪入耳。

    “老子好心想留你一條性命,你卻反而害我兄弟……本事就殺了爺爺我,爺爺若是皺一皺眉,就不叫劉辟!”

    陳驀是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哭笑不得,見劉辟越罵越不堪,氣得一腳踹在他屁股上,將他踹了一個跟頭。

    “給我閉嘴!”陳驀沉聲喝道,那滿帶氣勢的低喝,愣是叫猶自罵罵咧咧的劉辟閉了口。

    這時,那位荀家兒媳見陳驀如此輕易便將劉辟等人撂倒,不住地發出嗚嗚嗚的聲音求救。

    陳驀皺眉望了一眼她們,略一猶豫,手指輕彈,三枚石子登時飛出,將她三人也打暈了,看地劉辟一臉的莫名其妙。

    “站起來!”陳驀喝道。

    只見那劉辟掙扎著站了起來,捂著屁股不住地抽氣,似乎方才那一腳並不輕,也難怪,誰叫這渾人罵地實在是太過不堪入耳呢。

    “你叫劉辟?”陳驀問道。

    “叫爺爺幹嘛?”劉辟氣呼呼地說道,話音剛落,忽然瞧見對面的陳驀舉起右手、手指間夾著一枚石時,不禁下意識地縮了縮腦袋,強自說道,“殺人不過頭點地,要殺就殺,給爺……給我來個痛快的!”

    陳驀好笑地搖了搖頭,忽然沉聲喝道,“給我站直了,莫要折了黃巾的名號!”

    劉辟下意識地站直了身子,隨即他感覺有點不太對勁,望著陳驀詫異問道,“你……你莫不是也是黃巾的弟兄?”

    陳驀並不回答,指著昏迷在不遠處的荀家兒媳並她兩名侍女道,“你那些弟兄沒事,只是被我打暈了而已,待他們醒來,你們將這三位女子送還潁川,不得有誤!”

    陳驀的意思是讓劉辟趁那三名女子昏迷的期間將她們送至潁川城外,畢竟他此次不過是陪唐姬返回祖籍修繕祖墳,並不想過多地插手不相干的事,只要將這三位女子送還潁川荀家,也算是還了荀彧的人情。

    只可惜劉辟這渾人實在是個硬骨頭,即便是打不過陳驀,氣勢卻不輸半分,哼聲道,“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就憑我饒你們一命!”

    劉辟頓時啞口無言,沮喪地耷拉著腦袋,忽然間,他好似又想到了什麼,搖頭說道,“不行!我要用她換十萬石糧穀!”

    陳驀聽到這話啞然失笑,搖頭說道,“你們真道天下無能人?就你們這樣的,恐怕就連陳留那關也過不去,何談遠去長安?”

    “那也不行!我要用那娘們換十萬糧谷去投奔陳統領,說什麼也不放,要殺你就殺!”

    “我叫你放!”

    “除非你殺了我們,不然,就算你放了她們,我也要再她們劫回來換十萬石糧穀!”

    望著氣呼呼的劉辟,陳驀又好氣又好笑,說實話,他對眼前這傢伙的印象不錯,因為從剛才他們的對話中陳驀得知,這些人雖說自稱葛陂黃巾,並且也殺過一些人,但是卻並未傷及無辜的百姓,他們所搶掠的對象,都是各地的世家豪門,甚至說他們還取出了一些錢財糧穀分給極寒交迫的人,比起當初假冒潁川黃巾之名禍害百姓的強盜、山賊一流不知要好上多少。

    再者,單憑區區兩百人便將汝南數處郡縣唬地聞風喪膽,陳驀覺得這些傢伙確實有點意思。

    想了想,陳驀問道,“要怎麼樣你才願意放呢?”

    只見劉辟一昂腦袋,斬釘截鐵地說道,“誰說也不放!世上我劉辟只服陳統領一人,他說放我就放,其他人誰說都不放!”

    陳驀不禁搖了搖頭,隨即沉聲說道,“好,那麼……你口中的陳統領發話了,放了她們!”

    “呸!你說我就放……放……”說了半截,劉辟忽然感覺對方的話有點不太對勁,愣愣地望著陳驀看了半響,忽然小聲問道,“你……你方才說什麼?你是……”

    “潁川黃巾,陳驀!”

    “你……您就是陳統領?”劉辟傻眼了,連連搖頭說道,“陳統領乃是我黃巾豪傑,怎得會……會如此年幼?”

    陳驀輕哼一聲,說道,“想來一個反賊還總不至於有人冒名頂替?放了她們!”

    “……是!”

    其實陳驀也搞不懂自己為何要向劉辟自報身份,在當時那樣的情況下,他需要的做的僅僅是將劉辟也打暈,哪裡需要幾轉周折地說服那莽夫。

    或許,是陳驀不想看到這些傢伙死在前往長安的途中,畢竟要抵達長安,就必須經過陳留、、宛城、汜水、雒陽等地,而那裡早已經成為關東諸侯們的地盤,只要劉辟等人敢以葛陂黃巾的身份踏足,那麼等待他們的,無疑是被成千上萬的士卒圍剿,九死一生。

    至於陳驀為何對劉辟等人心存好感,或許是因為他們也自稱黃巾,而且不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自從張素素在青州放出好言後,天下黃巾龍蛇混雜,有不計其數的強盜、盜賊假借黃巾之名殺人越貨,以至於黃巾在百姓中的口碑一落千丈,竟從當初的義軍淪落到賊子一流。

    張素素雖然號稱有百萬黃巾,但是其中可堪一用的、抱著甲子年信念的黃巾,卻是少之又少,幾乎僅僅是十之一二,其餘的無非是一些假借黃巾名義作惡的強盜、山賊。

    而劉辟,便是時下那極少數仍然抱著甲子年信念、還牢記著黃巾最初的起義目的,單純地是為推翻暴漢的黃巾之一。

    為此,雖說陳驀並不想像劉辟說的那樣在潁川高舉旗幟,號召潁川、汝南黃巾信徒,但是也不想這些傻地可愛、一心想投奔自己的莽夫就這麼死去。

    於是,陳驀便只好將這些傢伙留在身邊,免得他們又出去惹事生非,幸運的是,或許是[潁川黃巾陳驀]的名號實在是太過響亮,以至於劉辟與他的那些弟兄都會陳驀言聽計從。

    而另外一方面,荀家兒媳歸到家中,果然像唐馨兒所想的那樣發佈告貼於城門,幸虧劉辟等人提早一步扮作百姓混入了城中。

    畢竟自家兒媳已經回來了,荀家也不想將事情鬧大,多不事不如少一事,這是世家豪門的處事原則,再者,畢竟葛陂黃巾的名號實在是響地可以,誰能想到赫赫有名的葛陂黃巾其實只有兩百來個人呢?

    如此一來,葛陂黃巾擄走荀家兒媳的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荀家也不敢派人上山搜尋,只是招募了一些兵勇幫忙守城。

    而與此同時,因為董卓被殺,他麾下部將人人自危,尤其是牛輔麾下的郭汜、李傕二人。

    其實張素素也曾派人招攬他們,奈何這二人原本就與呂布有些間隙,如今見呂布身居高位,把持長安,如何敢孤身入長安受封?

    畢竟這一進去,可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出來了……

    想來想去,唯恐朝廷追究的二人決定先下手為強,聯合牛輔、董越兩位中郎將,以為相國董卓報仇的名義舉十余萬兵馬反攻長安。

    而張素素自然不捨得將好不容易得到的長安拱手相讓,遂日夜兼程召集雒陽、滎陽等地黃巾信徒趕赴長安。

    只可惜兵力實在太過於懸殊,張素素非但未能守住長安,更將她麾下所剩無幾的精銳也消耗殆盡,以至於稍稍有了一些起色的黃巾,再一次步入了低谷……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09 PM


第二十六章 黃巾之名(二)
    此時的陳驀並未得知張素素戰敗于長安,仍與唐馨兒住在潁川,兩人可以說是如膠似漆,感情愈加深厚。

    兩人離開長安時帶了不少金銀,因此日子活地即便比不上那些豪門世家,但也是衣食無憂,至少管著劉辟那兩百來個弟兄的伙食那顯然沒有問題。

    只是陳驀習慣了刀光劍影,乍一空閒下來,反而有些不適。

    期間,唐馨兒也嘗教陳驀讀寫字、撫琴弈棋,但說實話,陳驀顯然不是這塊材料,讓他安靜地坐下來對著香爐彈琴養身,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而唐馨兒顯然也注意到了陳驀滿臉的不情願,但就是裝作沒有看到,細心地教陳驀撫琴、念,畢竟她不希望看到自己愛郎僅僅只是一個學識淺薄的武夫。

    或許是因為漢朝的制度,相對於飽受尊敬的學子儒士、文人墨客,武人的地位相對要低地多,以至於有時同階官職的文官與武將在街上相逢,武將必須主動向文官行禮。

    當然了,手握重兵的將軍不在其內,但即便如此,武人的地位仍然不高。

    而每當這個時候,劉辟就成了陳驀唯一的救星……

    “大哥,大哥!”

    尚未踏入屋內,劉辟那大嗓門就傳入了唐馨兒的耳朵,望著自家愛郎如釋重負的模樣,她是由好氣又好笑。

    “大哥……大嫂!”五大三粗的劉辟風風火火闖入廳中,身後跟著一位同樣身材魁梧的大漢,正是葛陂黃巾的另一位首領,龔都。

    責怪似地望了一眼嘿嘿傻笑不已的劉辟,唐馨兒無奈地站了起來,說道,“罷了,你們聊,妾身且去準備一下飯食,晚上你二人在這裡吃了再走……”

    “多謝大嫂!”

    “謝過大嫂!”

    劉辟、龔都二人也不知客氣,抱歉謝過。

    見唐馨兒起身走入內室,陳驀暗暗松了口氣,遂劉辟、龔都二人使了個眼色,叫他們跟自己出去院中說話。

    踏出屋外,陳驀回頭望了一眼屋內,壓低聲音說道,“怎麼這會才過來?”

    劉辟縮了縮腦袋,訕訕說道,“不是啊,大哥,只是稍稍遇到點麻煩……”

    陳驀一聽皺了皺眉,沉聲說道,“你們又惹事了?”

    “沒有,絕對沒有!”劉辟連連擺手,卻聽身旁龔都說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劉辟與人賭錢,結果那人輸了賴帳,劉辟就帶著幾個弟兄把那小子打了個半死,結果遇到了一隊巡邏的衛兵……”

    “賭錢?”陳驀皺眉望著劉辟,只見劉辟恨恨瞪了一眼龔都,討好地說道,“沒事啊,大哥,我已經把那些衛兵擺平了,再說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

    陳驀扭頭望了一眼龔都,因為比較劉辟那莽夫,龔都為人要穩重地多。

    “確實沒事,大哥,”龔都點點頭,說道,“就是劉辟這傢伙出手太重了些,打斷了人家一條胳膊,這不,那些賭債收不回來了……”

    “別惹事,”陳驀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正色說道,“這是潁川,不比其他地方,若是缺錢了就來問我要,別到處在城內惹事生非,聽到沒有?”

    “是,大哥!”劉辟趕忙點了點頭,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扭扭捏捏說道,“不過大哥,倒不是小弟不聽您的教誨,只是這些日子實在是太閑了,每日無所事事,要不……我們去幹一票?”說著,他舔了舔嘴唇,興致勃勃地說道,“小弟查過了,城內有錢的大戶人家不少,而且和其他城池有不少生意上的來往,就拿那個荀家來說,聽說過些天就要運一批糧谷到陳留,要不……”

    “要不什麼啊?”陳驀倍感無語地說道。

    只見劉辟舔舔嘴唇,右手作手刀向下一切,壓低聲音說道,“以大哥的武藝,再加上我們兩百來個弟兄,劫了他百八十輛糧車也就是吃飯喝水那麼簡單……”說著說著,他忽然瞧見了陳驀沉下來的臉色,縮了縮腦袋,嘀咕道,“荀家和大哥也沒多大交情嘛,聽大嫂說,也就是那個叫荀彧的送了這幢房子給大哥嘛,還又破又爛的……”

    “行了行了,”揮揮手打斷了劉辟的牢騷,陳驀走到院內一角,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杆木槍丟給劉辟,說道,“來,和我過兩招!”

    一把接住木槍的劉辟連連搖頭,說道,“大哥武功蓋世,打我就跟玩似的……”

    “在城內惹事的時候你不是很有能耐麼?叫你們不要惹事,還整天跟著地痞似的在城內胡混,要是真閑著沒事,不會在城內找份差事做麼?少廢話,給我過來!”

    “這不是,大哥,我們好歹是黃巾……”

    “給我閉嘴!出招,讓我見識見識你是怎麼打斷人家胳膊的!”

    劉辟訕訕地撓撓頭,求助地望了一眼龔都,卻見他抬頭望著天裝作沒有看到,心中暗罵不講道義,端著木槍磨磨蹭蹭地走到陳驀面前,擺開架勢。

    望著劉辟畏畏縮縮的模樣,龔都心下暗笑,轉頭望向陳驀,卻見陳驀從一旁拿起一根不過兩三尺的細棍,隨即伸手朝著劉辟勾了勾手指,示意他來攻。

    自己這位大哥的武藝,龔都好些天前便領教過了,那時他帶著剩下的百來個弟兄從汝南趕到劉辟,卻見劉辟那小子神色詭異地說是在潁川遇到了一位比較麻煩的對手。

    龔都一聽自己的弟兄受了氣這還了得,二話不說就與劉辟來到了陳驀這兒,結果三下兩下便陳驀撂倒。

    被自己素來敬佩的陳統領撂倒對於龔都來說沒有什麼,可氣的是劉辟那傢伙之前一句話都沒提起過,而且當自己被打倒在地時,這廝竟然在旁邊哈哈大笑,一想起此事龔都心中氣地不行。

    這回還想我幫你說話,做夢!

    不過話說回來,龔都對於陳驀這位大哥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畢竟陳驀是甲子年入伍的黃巾老卒,經歷過潁川戰役、長社戰役、潁水戰役,雖說後面兩場黃巾一方大敗,全軍覆沒,尤其是潁川一戰,數千黃巾被大漢佐軍司馬孫堅逼入潁水,慘不忍睹,但是要知道當時的情況,能活下來已經純屬不易,又談何其他?

    想那時甲子年百萬黃巾起義反漢,短短數月間,幾乎全軍覆沒,黃巾三大主力,潁川黃巾、冀州黃巾、南陽黃巾相繼被剿滅,以至於到如今與陳驀同期的黃巾士卒,寥寥無幾。

    但即便如此,黃巾仍然是大漢眼中釘、肉中刺,要說為何,就是因為甲子年黃巾軍被剿滅、張氏兄弟相繼逝去後,黃巾中卻仍然有著足以扛起黃巾大旗的領袖,兩位小天師,張素素、張白騎,以及那天下聞名的[潁川黃巾陳驀]!

    “不行了不行了……”

    短短不到一盞茶時,只守不攻的陳驀倒還沒怎麼,反而是劉辟累地滿頭大漢,躺在地上大口喘氣。

    “起來起來,”陳驀輕輕踢了劉辟兩腳,奚落道,“就你這種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在城內惹是生非?給我起來!”

    躺在地上的劉辟有氣無力地說道,“不……不行了,不行了,大哥,實……實在沒有力氣了……”

    見劉辟死活賴在地上不起來,陳驀無奈地搖了搖頭,轉頭望了一眼龔都。

    龔都頓時會意,自己走到兵器架上挑了一柄砍刀,因為他知道陳驀是在變著法子教他們武藝,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的,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機遇。

    一盞茶工夫,龔都使盡自己渾身解數,卻也無法傷陳驀絲毫,自己卻累地不行,看地劉辟心下暗暗偷笑。

    趁著喘氣的工夫,龔都問起了長久困擾著自己的疑問。

    “大哥,我還是不明白,您為何要離開長安呢?聽別人說,您可是我黃巾中的首屈一指的將軍,為何不繼續助少主重振我黃巾威風呢?”他口中的少主,無疑指的便是張素素。

    “……”陳驀沉默了,微微搖了搖頭說道,“有些事不是三言兩句能夠說明白的……”

    “難道是張素素虧待大哥?”躺在地上的劉辟一翻身坐了起來,瞪著眼睛說道。

    也難怪劉辟言語中對張素素幾乎沒有幾分敬意,畢竟他們一來不是真正的黃巾信徒,二來張素素的名望多半來自于父、伯一輩,比不上陳驀真刀真槍拼出來的威望,說白了,這些傢伙想投奔陳驀的主要原因只是因為[潁川黃巾陳驀]的名氣實在太大,畢竟陳驀刺殺了當今皇帝。

    雖說當初朝廷、皇室刻意掩飾此事,但是黃巾軍內部對於此事卻了若指掌,畢竟這對於黃巾來說是臉上有光的事,還不得到處宣傳,因此才有了劉辟、龔都二人不惜萬水千山也要投奔陳驀。

    “莫要胡說八道!”陳驀瞪了劉辟一眼。

    沒想到這傢伙倒是來了興致,拍拍屁股上的塵土站了起來,興致勃勃地說道,“大哥,說說,說說,到底是為了何事?”

    陳驀沒好氣地望了一眼劉辟,搖了搖頭,興致闌珊說道,“只是我不想再過那種打打殺殺的日子,憑心而論,當時入伍潁川黃巾也只是陰差陽錯,卻沒想到連接遇到了那麼些事……”

    “聽說死在大哥手中的人差不多有好幾萬?”劉辟縮著腦袋問道。

    “胡說八道!”陳驀輕哼一聲,隨即望著自己的右手,惆悵說道,“究竟有多少呢?呵,兩千,還是三千?記不清了……有作惡的賊人,也有討我黃巾有功的武將,再者便是沙場之上的敵軍士卒……”

    “兩、三千人……”劉辟倒抽一口冷氣,與龔都對視一眼,暗暗咽了咽唾沫,滿懷崇敬地說道,“我們哥幾個倒是也背著幾條人命,不過兩、三千……我們想都不敢想,不愧是大哥!”

    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歎息說道,“這並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如果可以讓我重新選擇,我寧願當初不曾加入潁川黃巾……找個地方安安穩穩地生活,就像眼下,不用時刻擔心是否還能見到次日的日出,也不需家中親人每日牽腸掛肚,不用殺人,也不需害怕被人殺,這不是很好麼?”

    “大哥……”

    “罷了,不說了,對了,你們過來!”隨手將手中的細棍丟在一旁,陳驀望了一眼屋內,將劉辟、龔都二人叫到面前,低聲說了幾句,聽得二人眉開眼笑。

    “大哥放心,此事包在我們身上!”

    “噓……”

    “哦,對對……”說著,劉辟二人匆匆向院外跑了出去。

    陳驀一見,無語喊道,“急什麼?不是叫你們留下吃飯麼?”

    “誒!”劉辟一邊跑一邊說道,“我們先去將此事告知兄弟,叫他們好有所準備,片刻就回來,大哥且等我二人一同開飯!”

    望著劉辟二人急匆匆離開的背影,陳驀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並沒有承認自己是劉辟這些人的大哥,更別提像劉辟說的那樣當什麼葛陂黃巾之首,只不過劉辟與龔都這些渾人為人確實不錯,雖說帶著幾分痞氣,但是貴在重義氣,講道義,比起那些假冒黃巾之名作惡的賊人不知要好上多少,或許是愛屋及烏,陳驀並不想看到以黃巾為榮的劉辟、龔都這些人死於非命,是故多少照顧著他們,平時的生活也好,武藝方面也罷,也的不說,至少管著他們,不讓他們出去惹是生非。

    而劉辟這些人雖然骨頭硬,天生秉性頑固,但是對於陳驀所說的話極為聽從的,是故在潁川住了些日子,倒也沒惹出多大麻煩。

    至於陳驀對他二人所說的事,說白了也就是他與唐馨兒的婚事。

    前些日子,陳驀叫上了劉辟、龔都還有另外幾十個弟兄,一道去修繕了唐家的祖墳,也算是圓了唐馨兒父親生前的遺憾。

    而在此之後,唐馨兒便似乎有了某件心事,每每對陳驀欲言又止。

    也是,畢竟當初兩人商量好了,待修繕祖墳之後便成婚,而如今一切事務皆已辦妥,卻久久不見陳驀說起此事,唐馨兒心中自然有些心結,總不能由她提起?

    也難怪,畢竟唐馨兒已年過十七,按著漢朝的風俗來說,這個年紀的女子或許早已做了母親,而唐馨兒卻還保持著處子之身,甚至說,她眼下還不算是陳家的兒媳。

    而陳驀也不是什麼都不明白的傻瓜,見唐馨兒時而悶悶不樂,哪裡還會猜不出來,是故提前知會了劉辟、龔都二人,叫他們幫忙置辦一下所需的東西。

    且不說陳驀走到屋內與唐姬商量成婚之事,與此同時,在潁川城內荀府,此刻正相當的熱鬧喜慶,因為他們久在長安為官的族人,荀彧的侄子荀攸回到了家中……

    當時荀彧正在房看,突然聽到門口有人傳來一聲輕笑,探頭一望,眼中頓時露出喜色。

    “公達?且坐,且坐,你何時回來的?”

    只見一位身著素色長衫、頭戴文冠的士子從屋外走入,正是在朝中擔任黃門侍郎的荀攸、荀公達。

    “方才回到潁川,文若,別來無恙!”

    從輩分上說,荀攸需要稱呼荀彧為叔叔,但其實他比荀彧還要大五歲,因為年齡相近,是故兩人的關係極為密切,私底下以表字互稱,即便是荀攸在朝中為官時,兩人也有信來往。

    “坐坐!”荀彧請荀攸坐下,又叫下人奉上茶水,笑道,“公達不是在朝中任黃門侍郎麼,如何得閒回歸家鄉,莫不是棄了官?”

    “正是!”荀攸聽罷點了點頭,沉吟說道,“近期朝中不穩啊,先是天子駕崩,後有董卓亂國……”

    “聽說是王司徒說服了呂布,將董卓殺了?”荀彧好奇問道。

    “唔,確有此事!”荀攸點了點頭,隨即皺眉說道,“只是我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

    “從何而來?”

    “文若不知,那王子師久在朝中,乃是朝中元老,自視清高,向來看不起武夫,而傳聞那呂布殺父求榮,殺了義父丁建陽而投奔董卓,如此一來,以王允秉性,如何會自降身份去籠絡那呂布呢?實在不解!”

    “公達的意思是,莫非其中另有內情?”

    荀攸搖了搖頭,笑道,“嗨,我也只是隨口一說,不過朝中不穩倒是事實,雒陽一把大火,燒毀了皇室幾十年宗廟,也動搖了大漢數百年根基,我辭官時,朝中大小事物皆聽王子師發落,此人雖看似隨和,然秉性頑固,竟不顧朝中百官求情殺了為董卓之死哭歎的蔡中侍……”

    荀彧驚聲說道,“莫不是蔡邕蔡祭酒?”

    “正是!”說著,荀攸便將此事悉數告訴荀彧。

    “嘶!”荀彧驚地倒抽一口冷氣,駭然說道,“蔡伯喈乃是我士子典範,竟不想遭此不測……”

    “唔,王子師雖說是皇室忠臣,只是有時為人處世實在不講情面,可憐蔡中侍之女年方十六,沒不想家門遭此禍事……”

    “公達說的可是那位琴棋畫無所不精的蔡府千金?”

    “唔,名琰,字昭姬,攸在長安時僥倖得見一面,當真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不過早已出閣,文若莫要癡心妄想了!”

    荀彧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道,“公達莫要取笑,彧不過是忽然想起罷了……”

    “當真?”

    “當真!罷了罷了,且不說此事,不知朝中近期有何變故?”

    荀彧端著茶盞喝了一口,搖頭說道,“無非是董卓被殺,西涼軍反攻長安,逼地王子師墜樓自殺……”

    “可惜了,王司徒雖說秉性頑固,卻不失是大漢忠臣!”

    “可不是嘛!漢室威望,每況愈下……”

    “唉!”

    “哦,對了,倒是有件稀罕事,在我辭官之前,也曾有一人辭官,可不是攸這樣的小官啊……”

    “何人?”

    “便是鼎鼎有名的潁川黃巾,奮威將軍,陳驀!”

    “誅殺董卓的功臣?”

    “對!”

    荀彧輕笑一聲,搖頭說道,“武人想來注重官職,似他這樣的,倒是有些稀罕……”

    正說著,忽然屋外匆匆走入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雙手捧著一根金簪,遞給荀彧,口中說道,“二公子,數日前,有人在城中典當了此物……”

    荀彧接過金簪細細一看,只見那簪子做工精緻,尤其是上面所雕刻的青鸞,格外細緻傳神,不像是尋常之物。

    身旁荀攸好奇地張望了一眼,驚訝說道,“咦,此簪好似是皇室之物……”

    “當真?”荀攸皺眉問道。

    “文若且看簪上所雕青鸞,在皇室之中,皇后、太后皆以鳳為尊,其餘嬪妃為百鳥,至於這青鸞,想來應當是太子妃之物……”

    “太子妃?”荀彧笑著搖了搖頭,好笑說道,“公達莫不是想說有一位太子妃流落民間,居於潁川?”

    只見荀攸微微一思忖,臉上神色驟變,喃喃說道,“並非沒有可能……”

    “唔?”

    荀彧愣了愣,望了眼荀攸,又望了一眼手中的簪子,若有所思。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11 PM


第二十七章 黃巾之名(三)
    唐馨兒為自己付出了許多,犧牲了許多,這一點陳驀非常清楚。

    以世俗的眼光看來,兩人的身份差距十分懸殊,唐馨兒是官宦名門之後,自小在宮中嬌生慣養,吃珍饈、穿綾羅,她匣中隨便一件不起眼的首飾,其價值或許是有些人窮盡一生都無法賺到的財富,而陳驀則僅僅只是一個布衣,雖說朝廷已經赦免了他曾經所犯下的罪,但也無法掩飾他是潁川黃巾的事實,他,是一名反賊!

    而這一切,唐馨兒都不在乎,她不在乎曾經的綾羅變成了粗布,也甘願親自下廚弄得一臉塵灰,為的僅僅是愛郎的一日三餐。

    或許有人會說,若不是陳驀,恐怕唐馨兒早已死在雒陽,但若不是她對陳驀用情之深,又如何能忍受時下的清貧呢,為何歷史中有不少官位顯赫大臣在被罷官後自縛而死,道理十分簡單,因為他們習慣了蜜水、菜肴,習慣了揮霍無度,驟然間粗茶淡飯對他們而言簡直比死還要難受,畢竟從簡到奢易,由奢至簡難,難如登天。

    就拿唐馨兒來說,洗衣做飯、打掃屋子,這對於曾經的她來說簡直就是難以想像的,但是她卻並非道過一聲委屈。

    望著她眉宇含笑地在廳中縫製嫁衣,陳驀心中十分感慨。

    唐馨兒是一位極其難得的女子,端莊、賢慧、溫柔,懂道理、明世故,知達理、通曉琴棋畫,又兼天生麗質,渾身上下幾乎挑不出一點毛病來,能娶她,對於陳驀無疑是一件非常幸運的事。

    對於婚事,兩人商量了一下,陳驀本想給她一個美好的回憶,但是唐馨兒卻認為此刻非常時期,不宜大張旗鼓,一切從簡就好,叫上劉辟、龔都他們百來號人,熱鬧一番也就是了,沒有必要弄得滿城皆知。

    因為在潁川人生地不熟,兩人都沒有相好的親友,所以也不必四處下請帖,但是陳驀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與唐馨兒成婚的那一天,家中卻是人滿為患,除了劉辟這百來號弟兄外,還有幾位意想不到的貴客。

    “大哥,荀家派人向您祝賀來了!”

    那時,因為是新婚,唐馨兒未免有些緊張,陳驀正在內室安慰她,就在這時,劉辟探頭探腦地闖了進來,一臉詭異神色。

    荀家?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問道,“何人?”

    “一個叫荀彧,一個叫荀攸,此刻正在院門外等著呢……對了大哥,荀家真是有錢啊,您猜他們送了什麼做賀禮,一對翡翠玉馬,一箱金珠,還有好些綢緞,嘖嘖……”

    “荀文若?”陳驀思忖一下,回頭對唐馨兒說道,“我且出去看看究竟!”

    “嗯,我郎且去……”

    告別了唐馨兒,陳驀與劉辟走出屋外,果然見到院門外站著兩個人,不時用異樣的目光打量著院內的百來個人,或許他們正在詫異,這小小的院子,究竟如何才能塞下這麼些人。

    也難怪,畢竟劉辟手底下的弟兄一聽說陳驀成婚,爭著要來吃酒,誰也不讓,也至於陳驀這小小的院子是人滿為患。

    緊步走了過去,陳驀對荀彧抱拳說道,“二公子,別來無恙!”

    荀彧儒雅一笑,拱手拜道,“彧一切安好,多謝莫賢弟……”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歉意說道,“彧見賢弟年幼,姑且討個大,不知……”

    陳驀對於荀彧倒是頗有好感,半開玩笑地說道,“能與荀家攀上幾絲關係,如此豈不是一件幸事?”

    話音剛落,就聽荀彧身旁一位身穿儒衫的士子似笑非笑地說道,“對於他人來或許如此,而對於將軍,恐怕未必?”

    陳驀愣了愣,原本臉上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卻見那人拱手拜道,“在下荀攸,字公達,當初在朝中任黃門侍郎時曾經有幸見過將軍幾面,只是荀攸當時官職卑微,將軍不記得罷了!”

    陳驀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勉強說道,“在下不知先生說的是什麼,在下不曾去過長安,也不曾當做什麼將軍……”

    “當真?”荀攸輕笑一聲,一字一頓說道,“在下即便忘卻了他人,也不至於忘卻將軍,奮威將軍,陳驀!”

    陳驀的眼神驟然一緊,旁邊劉辟看得真切,連忙叫弟兄關上了院門,百來號齊刷刷將荀彧、荀攸二人團團圍住,有的甚至已經拔出了隨身所帶的兵刃,一邊惡狠狠地瞪著他們,一邊頻頻觀望陳驀臉色。

    見院內百來個人拍案而起,荀彧不禁苦笑出聲,轉頭對荀攸說道,“哎呀,公達,不是說好我們今日只為祝賀而來嘛!”

    荀攸哈哈一笑,仿佛看不到那些握刀的莽夫般,笑容自若地對陳驀說道,“莫怪莫怪,攸只是玩心忽起,不過將軍如此恐怕也並非待客之道?”

    見荀彧、荀攸二人神色自若,陳驀心中暗暗讚歎一句,瞪了一眼劉辟,只見劉辟縮了縮腦袋,招呼著自己百來個弟兄又坐了下來。

    四下一望,荀攸開個玩笑說道,“將軍這是打算放過我等?難道將軍不怕片刻之後便有衛兵至?”

    在荀彧無可奈何的目光中,陳驀淡淡說道,“陳某相信兩位只為道賀而來,即便有衛兵至,陳某也自信能夠從容脫身!”

    一句話說得荀攸為之動容,撫掌贊道,“久聞將軍虎威,攸佩服、佩服!”

    苦笑著搖了搖頭,荀彧拱手對陳驀說道,“將軍匿名隱居潁川,想來是心有苦衷,愚兄來此之前曾與公達說好,故作不知,只是公達非要試試將軍器量,失禮之處,還望將軍多多包涵……”

    “不敢!”

    “今日彧此來,一來是為祝賀將軍新婚,二來是為感謝將軍前些日子搭救內人之恩情……”

    “唔?”陳驀愣了愣。

    只見荀彧似有深意地望了一眼院內的大漢,輕笑說道,“將軍無需隱瞞,雖我荀家稱不上豪門望族,然而在潁川,多少知曉一些風吹草動,能在宵禁時分混出城去,卻不被任何人發現,這份本事,呵呵,恐怕唯有將軍才能辦到……是故,聽聞將軍新婚,彧稍備薄禮,前來慶賀!”說著,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將軍且安心,彧叔侄二人雖明將軍,卻未告知他人,將軍且放心在潁川居住!至於將軍這些家僕、門客,唔,還望將軍多加看管,若是有何困難,不妨告知彧,但凡力所能及之事,彧絕不推辭!”

    陳驀意外地望著荀彧,因為荀彧的話意分明是不追究劉辟之前與荀家的誤會,更甚者,只要劉辟等人在城內不惹事生非,他們便不過問,就當不知。

    其實也難怪荀彧如此禮讓,一來是他對陳驀的印象也不錯,二來,陳驀搭救了他的妻子,至於第三點嘛,要知道潁川文人雖多,卻少有武人,而周邊地域卻又強盜頻起,有陳驀在潁川,自然可保潁川無事,因此,荀彧便姑息了劉辟這一窩黃巾。

    陳驀思忖一下,抱拳一禮,心照不宣,請荀彧、荀攸入院,剛要轉身,卻見有一個身影從旁邊跑過,搶過了荀彧的座位坐下,拍著桌子喊道,“酒來酒來!”

    見那人身穿紫色儒衫、手握酒葫蘆,陳驀心下大愕,那不是前些日子在街上與那位算卦先生對弈的儒士麼?

    劉辟一見那人如此無禮,當即走過去提著那人衣領將他拎了起來,喝道,“你是何人?敢來擾事?”

    只見那儒士嬉笑一聲,搖頭晃腦地說道,“如何是鬧事?聽聞貴府有人成婚,嘉只為祝賀而來,如此大喜之日,難道足下要用強將在下趕出去不成?”

    劉辟啞然無語,愣了半響,忽然說道,“那……賀禮何在?”

    只見那儒士將手中酒葫蘆望桌上一放,笑嘻嘻說道,“好罷好罷,予了你便是!”

    劉辟愕然瞧著那酒葫蘆,半響才明白對方是在戲弄自己,正要發怒,卻見一旁有人無奈笑道,“郭奉孝啊郭奉孝,彧每每請你到府上飲酒,你只推脫事物繁忙,不便脫身,今日撞見,你如何辯解?”說話的正是荀彧。

    劉辟轉頭一看,見手中提著這人仿佛是荀彧好友,遂放開了手。

    只見那儒士整了整衣衫,望著荀彧嬉笑說道,“嘉乃布衣,無存功名、鮮有名望,無何來顏面踏荀家門檻?”

    荀彧苦笑搖頭,轉頭對陳驀說道,“此乃彧之至交,潁川大才,郭嘉郭奉孝……”

    話還未說完,便聽郭嘉笑嘻嘻說道,“不勞文若介紹,嘉與將軍早已相識!”說著,他轉頭望向陳驀,拱手笑道,“將軍還記得在下否?”

    陳驀愕然地點了點頭,畢竟郭嘉的名氣實在太大了,與荀彧、荀攸堪稱是曹操麾下頂級智囊。

    “如此,可否賞在下幾盞喜酒吃?”

    望著郭嘉笑嘻嘻的模樣,陳驀心中哭笑不得,他原以為作為曹操麾下頂級智囊,郭嘉應當與荀彧、荀攸那樣溫文儒雅,卻萬萬沒有想到是如此的……唔,如此的詼諧,不拘小節……

    在陳驀的示意下,劉辟搬來一壇美酒放在郭嘉面前,卻見郭嘉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用酒碗舀了一碗,一口飲盡,搖頭搖晃地品味著,看得荀彧、荀攸二人搖頭苦笑不已。

    請荀彧、荀攸坐下,陳驀見院內並無龔都身影,遂問劉辟道,“劉辟,龔都呢?”

    只見劉辟擦了擦嘴角的酒漬,說道,“那傢伙說要給大哥獵一頭猛虎作為賀禮,一早就帶著幾個弟兄上山去了,大哥別管他了,我們先喝著,估摸著黃昏時分這傢伙就會回來了!”

    陳驀點了點頭,隨即走到荀彧、荀攸、郭嘉那一桌,畢竟作為主人,他必須首先照顧這幾位意想不到的貴客。

    見陳驀入座,荀彧問起了心中的疑問。

    “奉孝,你與陳將軍相識?”

    “是極是極!”郭嘉搖頭晃腦地說道,只顧著喝酒,卻不開口解釋。

    見荀彧望向自己,陳驀便將前些日子在街上相逢之事與荀彧說了一遍,聽得荀彧、荀攸臉露驚訝之色。

    “是他?原來如此,彧道前些日子奉孝為何不來我府上討酒,卻沒想到去尋地了一個好去處!”

    陳驀心中一愣,問道,“二公子與那位算卦先生也相識?”

    “算卦先生?彧賢弟何時成了算卦先生?”荀彧為之失笑,望著陳驀說道,“將軍遇見那人也是我輩中人,與彧以及公達、奉孝相識已久,前一載,有位瞎一目、跛一腳的老道來到潁川,說是與我那賢弟有師徒之緣,也不知我那賢弟是如何思量的,便隨那老道上了峨眉山,如此年載沒有音訊,可惜了我賢弟一身才華……”

    陳驀心中好奇,但是又不好問起。

    酒宴間,荀彧又問起了陳驀一些辭官的緣由。

    “在下有一事不明,將軍雖早前有些許惡名,然誅殺國賊董卓乃是大功,足以彌補先前,為何將軍辭官不做呢?”

    陳驀淡淡一笑,搖頭說道,“我原本就只是陰差陽錯入了潁川黃巾,也沒想過要功成名就,只是因緣巧合罷了,再說我當初答應過馨兒,只要董卓一死,我便辭官不錯,就此不問世事!”

    荀彧、荀攸對視一眼,心中自然清楚陳驀口中馨兒指的是誰,也不好過多詢問,只是拱手贊道,“將軍視名利如無物,在下佩服,只是……將軍何曾想過日後?”

    “日後?”

    “是這樣的,”荀彧想了想,說道,“將軍恐怕也知道,如今天下不穩,盜賊頻繁,擾民之事屢禁不絕,而我潁川雖有千把兵勇,卻無一人任將帥作為統領,若是將軍有意,彧當推舉將軍為城門令……”

    陳驀搖了搖頭,推辭道,“二公子好意,陳某心領,潁川若是有何兵禍,陳某必定相助,至於城門令一職……恕陳某無法擔當!”

    見陳驀一口拒絕,荀彧也不再相勸,畢竟他要的只是陳驀相助潁川的那句話,其餘之事都不重要,當然了,若是能說服陳驀擔任潁川守將,那自然是最好,以陳驀的本事,足以保全潁川不受周邊盜賊、強盜肆擾。

    酒宴一直從晌午喝到黃昏時分,期間,在劉辟等人的鬧騰中,陳驀與唐馨兒完成了天地之禮,雖說儀式簡陋,但好歹是順利成婚。

    荀彧、荀攸畢竟是文士,不似武人般鬧騰,在向陳驀道賀之後,見天色已晚,便起身拉著郭嘉向準備告辭。

    而郭嘉似乎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只是拗不過荀彧連番相勸,這才怏怏起身,臨末還灌了一葫蘆酒帶走。

    這三位文人一走,劉辟等人便更加鬧騰了,非要拉著陳驀和他們喝酒,要知道他們哪裡是喝酒,簡直就是灌酒,短短一炷香工夫,院內橫七豎八地倒下了不少人,即便是酒量不錯的陳驀,也感覺有些頭暈目眩。

    但奇怪的是,直到夜幕降臨,也沒見到龔都與他那幾個弟兄。

    所謂**一刻值千金,在劉辟等人的偷笑中,陳驀步入了內室,即便是戰場上面不改色的他,這會也不禁有些緊張,愣是在內室門外站了半響也沒敢撩簾子,讓屋外偷瞧的劉辟等人哄笑不已。

    “呼!”

    陳驀深深吸了口氣,瞪了一眼在屋外探頭探腦偷笑不已的劉辟等人,一把撩起布簾走入內室,望著端莊坐在榻旁的唐馨兒,他不禁感覺有些尷尬,在屋內來回走了幾圈,臨末又走到桌案旁倒了一杯清茶潤了潤喉。

    聽著那熟悉的腳步聲在屋內來迴響起,唐馨兒心中又好氣又好笑,但是又不好出聲提醒陳驀,只好靜靜地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心中一發狠,幾步走到唐馨兒面前,猛地伸出右手捏住唐馨兒頭上紅巾一角,輕輕拉了起來,隨即,他呆住了。

    雖說他已經見慣了唐馨兒的天生麗質,但是今日不知怎麼,他感覺唐馨兒要比平日更加美麗、更加勾動人心。

    “馨……馨兒……”

    唐馨兒羞澀地低下頭去,隨即又抬起頭,臉頰嫣紅,明亮的眸子深情望著陳驀,輕聲喚道,“夫君……”

    而與此同時,在屋外,劉辟帶著幾個人正一臉賊笑地貼著牆根,偷聽著屋內的動靜。

    忽然間,劉辟感覺有人拉他,回頭一瞧,見是自己弟兄,遂揮揮手沒好氣地說道,“噓、噓,別鬧!”

    “大哥,龔大哥回來了!”

    “這傢伙怎麼現在才回來啊,回來就回來唄,院內不是還有酒麼……”劉辟一邊說,一邊使勁地貼著牆根,看他模樣,真恨不得將自己的耳朵伸到屋內去。

    “不是啊,大哥,龔大哥帶回來一個死人……”

    “死人?”劉辟愕然地轉過頭去,幸災樂禍地說道,“莫不是那傢伙打獵鬧出人命了?大哥多次叫我們不要惹事,嘿,瞧瞧去,在哪?”

    “就在院內!”

    “行,我過去瞧瞧,你們在著盯著,回頭叫我!”

    “放心,大哥!”幾名黃巾弟兄賊笑著應道。

    “噓噓!”劉辟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隨即貓著腰來到了院內,遠遠就瞧見院內圍著一大群人,遂了走過去,遂幸災樂禍地喊道,“老龔,怎麼了,莫不是猛虎沒有獵到,反而獵回來一條人命?”

    “莫要胡說!”龔都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劉辟,皺眉說道,“大哥呢?”

    “大哥嘛,嘿嘿,這會兒你要是敢進去煩他,兄弟可不幫你……”劉辟怪笑兩聲,隨即見龔都神色有些不對勁,遂收了笑容,走過去疑惑問道,“出事了?”

    “你看!”龔都抬手指著躺在地上的一名男子說道,只見那人身負重傷、渾身鮮血,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真殺人了?”劉辟愕然瞧了一眼龔都,卻見龔都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從懷中掏出一包黃色的東西丟給他,沉聲說道,“這是從他懷裡掏出來的!”

    “什麼玩意?”劉辟一臉莫名其妙地將手中的東西展開,隨即,他愣住了,因為在他手中的,那是一面旗幟,一面黃色的旗幟,一面寫著[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旗幟。

    “這……”劉辟滿臉驚色,連忙蹲下身探了探那人鼻息,見他好似還有些氣息,輕輕推了推,緊聲喚道,“喂,兄弟,兄弟?”

    被劉辟連推幾下,那人才漸漸轉醒,睜開眼一瞧劉辟手中黃巾旗幟,慘笑一聲,又閉上了眼睛,看得劉辟一頭霧水。

    總算是龔都心思縝密,細細一想就明白了緣由,揮揮手叫劉辟走開,隨後蹲下身,低聲說道,“實不相瞞,我等是汝南葛陂黃巾,不知閣下是哪路黃巾弟兄?可否報個名?”

    果然是龔都想地周到,一句話就說得那人睜開眼睛,在打量了劉辟、龔都幾眼後,艱難吐出一句話來。

    “長……長安……冀北黃……巾,徐……和!”說罷頭一歪,又昏迷了過去。

    劉辟、龔都二人對視一眼,面面相覷。

    真的出事了……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14 PM


第二十八章 黃巾之名(四)
    正所謂**一刻值千金,然而因為一個消息,陳驀最終也沒能體會到新婚之夜的美好。

    “長安冀北黃巾?徐和?”

    被劉辟叫出內室的陳驀面色微變,因為如果他記得沒錯,徐和是張素素麾下侍衛頭領,也是她頗為看重的心腹,當初在長安時,陳驀便是通過此人與張素素取得聯繫。

    “在何處?!”

    “弟兄們已將他抬進了廳中……”

    陳驀回頭歉意地望了一眼一身嫁衣的唐馨兒,撩起簾子走了出去。

    “……”手中捏著那塊紅布,唐馨兒微微歎了口氣,默默坐在榻旁,原本的羞澀的臉龐卻已佈滿了絲絲苦澀。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站了起來,將手中的紅布放在榻上,走向內室。

    此刻內室中人滿為患,只見陳驀一臉愁容地坐在廳中,而劉辟、龔都等幾十號人則圍在四周,就連屋外都站滿了人,但是卻無一人說話,靜靜地望著那名躺在正中央席上的男子,冀北黃巾,徐和。

    “大嫂!”或許是注意到了唐馨兒,龔都低聲喚道。

    唐馨兒點了點頭,神色複雜地望了眼昏迷不醒的徐和,低聲問道,“他……如何了?”

    龔都下意識望了一眼徐和,恭敬說道,“弟兄們已經為他包紮傷口,此人的傷勢並不礙事,只是過於勞累,想來是日夜趕路,以至於心力憔悴,是故昏迷不醒……”

    “哦,”唐馨兒點點頭,忽然又說道,“夜裡寒冷,如何能將他放置在地上,你且叫幾位大哥將他扶到偏房,我去抱一床被褥來,免得此人著涼……”

    龔都訕訕一笑,點頭說道,“還是大嫂想地周到!”說著,他叫了幾個弟兄將徐和扶到了偏房歇息,說是偏房,其實那裡除了一場床榻什麼都沒有。

    微微歎了口氣,唐馨兒回房將自己準備新婚之夜使用的被褥抱了出來,龔都一見愣住了,這如何敢接。

    唐馨兒搖了搖頭,說道,“不礙事的,替他蓋上,反正……”說著,她轉頭望了一眼坐在廳內扶額沉思的陳驀,苦澀一笑。

    畢竟是龔都心思縝密,見唐馨兒如此表情,他隱約也猜到了幾分,暗暗歎了口氣,一抱拳接過唐馨兒手中被褥,走到偏房替徐和蓋上,新婚之夜卻碰到這麼一件事,他很是為唐馨兒感到遺憾。

    想了想,唐馨兒默默來到廚房燒了一壺水,倒了一杯熱茶端給陳驀,輕聲說道,“夫君,夜裡甚寒,且喝杯清茶驅驅寒氣……”

    那時陳驀也不知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直到唐馨兒又說了一邊他才反應過來,接過她手中茶盞,神色尷尬地說道,“要不馨兒先去歇息,我……我有點在意那邊……”

    唐馨兒自然明白陳驀在意的究竟是什麼,微微一笑,搖頭說道,“妾身尚無困意,不若陪夫君一會……”

    陳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點點頭,讓她坐在自己身旁,但是唐馨兒卻顯得有些為難,畢竟此刻廳中還有好些葛陂黃巾兄弟。

    似乎是注意到了唐馨兒的為難神色,陳驀轉過頭對劉辟說道,“劉辟,叫弟兄們先散了,天色也不早了,都回各自住所歇息!”

    “哦!”劉辟點點頭,叫廳內、院中的弟兄都散了,只留了兩個到偏房照顧徐和,而他和龔都則留在廳中陪陳驀坐著,任憑陳驀和唐馨兒這麼說都不走,反而不停地勸陳驀與唐馨兒先去歇息,別看這傢伙愣頭愣腦,蠻橫粗鄙,但是有時候確實是有些可愛,至少他夠義氣。

    因為閑著無事,陳驀又叫劉辟到院內搬來兩壇酒,和龔都一道三人喝著,而唐馨兒則默默地坐在一旁,看得陳驀倍感內疚,好幾次想勸她回房歇息,但是卻又無從說起,畢竟今夜是新婚,哪有叫新婚婦人獨守空房的道理?

    想來想去,陳驀索性又拿了一隻酒盞來,讓唐馨兒也一道喝些,免得她無事可做,心生寂寞。

    本來,唐馨兒以新婚婦人的身份出現在劉辟等人面前已屬不該,但是好在劉辟、龔都二人比較熟悉,兩人每日大嫂長、大嫂短的,倒也算不上是外人,只是這喝酒……著實並非婦道人家所為。

    唐馨兒推脫了幾次,最終抵不過陳驀連番相勸,為了不違逆自家夫君的意思,遂小小喝了一些,算是稍稍減輕自家夫君的內疚之心。

    這一頓酒幾乎喝到天明,別說劉辟、龔都二人早已醉倒在地,就連酒量極好的陳驀也稍稍有些吃不消,而至於唐馨兒,她早已靠在陳驀肩膀上睡熟了。

    望著唐馨兒睡夢中那微皺的眉宇,陳驀小心脫下自己外套,輕輕替她蓋上,隨即一手摟著她,一手斟酒獨飲。

    素素敗了?

    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陳驀離開長安時,張素素幾乎已經全盤控制了整片京師地域,論兵力,長安有八千禁衛、六萬京郊御林軍;論將領,且不說黃巾之中的張白騎,更有呂布、李肅、胡軫等數員大將,如何會被郭汜、李傕二人擊敗呢?

    說到底還是陳驀估錯了郭汜、李傕二人的兵力,他以為進攻長安的二人手中僅僅只有兩萬飛熊軍,他怎麼也想不到,郭汜、李傕二人竟然聯合了董越、牛輔等人,糾集了三十余萬西涼大軍反攻長安,如此一來,張素素區區萬餘兵馬又如何能夠抵擋呢?

    那一夜,新婚之夜,陳驀卻喝了一宿的酒……

    估摸著天明時分,陳驀正閉目打盹著,忽然有一名照顧徐和的葛陂黃巾走到內廳,說是徐和醒了。

    陳驀心下一緊,起身小心翼翼將唐馨兒抱起,抱到內室榻上,替她蓋好被子,隨即疾步朝著偏房走去。

    期間,那名葛陂黃巾也叫醒了劉辟、龔都,陳驀與他二人來到偏房,果然見到房中榻上的徐和已經醒來,正在另一名葛陂黃巾的扶持下勉強坐起來。

    “徐和,感覺如何了?”陳驀走上前問道。

    正勉強坐直身體的徐和聞言抬頭,見是陳驀,面色大喜,急聲喚道,“陳統領!”說著便要起來,卻被陳驀及時伸手阻止。

    “你尚未復原,就不要起來了……對了,你如何會來潁川?”

    “這……那恕卑職失禮了,”徐和抱了抱拳,苦笑說道,“陳統領不知,長安一戰,我黃巾大敗,非但失了長安,更折了將近三萬弟兄……”說著,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撤離長安之時,小天師猜測陳統領或許會來潁川一帶,便叫卑職等數百弟兄過來找尋陳統領……”

    “小天師?張白騎?”陳驀皺眉問道。

    徐和顯然清楚陳驀與張白騎之間的恩怨,抱拳說道,“正是!陳統領與小天師之間恩怨,我等弟兄略知一二,卑職出發之時,小天師托我轉告陳統領,眼下乃我黃巾性命攸關之期,若是陳統領能摒棄前嫌,助少主渡過此劫,他願自刎于陳統領面前,以泄陳統領心中之恨!”

    “……”陳驀聽罷默然不語,搖頭說道,“你回去告訴他,我已決定不再過問黃巾之事,至於他的性命……且暫時留著!”

    “統領!”徐和疾呼一聲,激動地說道,“如今正是我黃巾蒙厄之時,數萬冀北黃巾全軍覆沒,陳統領若是袖手旁觀,恐怕我黃巾難逃覆滅一劫啊!”

    “什麼?冀北黃巾全軍覆沒?”陳驀聽著臉上一愣,急聲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也難怪陳驀如此驚愕,要知道當初張素素在青州發佈豪言後,天下黃巾信徒盡皆湧向滎陽、洛陽一帶,當時張素素與張白騎將他們全數收編,編入冀北黃巾,雖說軍中良莠不濟,但好歹也有數萬人馬,沒想到如今竟然全軍覆沒。

    徐和一點頭,遂將長安一戰詳細告訴陳驀,只聽地陳驀眉頭深深皺起,問道,“既然兵力相差如此懸殊,為何不撤出長安?”

    徐和苦笑一聲,搖頭說道,“小天師也屢次相勸,奈何少主死活不願,即便是城破之時,她亦不願撤軍,仍想著重奪城門,最後小天師無可奈何,將其打暈,這才換來我兩千余弟兄活命……數萬冀北黃巾,如今僅剩下我等區區兩千餘人……”

    陳驀聽罷默然不語,他知道張素素為何死活不願撤軍長安,因為那是長安,是大漢京師,黃巾軍自起義開始從未如此接近的城池,推翻暴漢,取而代之,那是張角、張寶、張梁三兄弟畢生的宏願,也是如今張素素好不容易得到的機會。

    “她……哭了麼?”陳驀低聲問道。

    徐和愣了愣,起初似乎並未想到陳驀指的究竟是何人,足足愣了半響才回過神來,神色怪異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只是在撤軍後,少主一個人在山上向長安眺望了好久,誰上去都被她轟了下來,小天師也是……”

    “呼!”腦海中浮現出張素素一人孤獨地站在山上默默眺望長安的景象,陳驀心中很不是滋味,深深吐了口氣,問道,“張白騎派你來找我,素素知道麼?”

    徐和搖了搖頭,偷偷望了一眼陳驀表情,低聲說道,“小天師是背著少主派我等來找尋陳統領……卑職不知陳統領與少主之間有何不合,只是在撤軍長安時,小天師與少主言及過,沒想到少主先是勃然大怒,隨後又默然不語,說什麼也不同意小天師派人來找尋統領,說什麼已經說了[不需要]、統領不會再回去了什麼的……”

    “不需要?”劉辟莫名其妙地抓了抓腦袋,連帶著龔都也是一頭霧水。

    “……”陳驀沉默了,除了他,誰還能明白那句話的含義。

    其實陳驀也知道,張素素當初說出那句不再需要,多半只是一時氣話,畢竟她一直認為陳驀是屬於他的,但是每日見到唐馨兒如此[纏著]陳驀,作為女子她又豈會不嫉恨,更要命的是,因為唐馨兒柔弱,是故當時陳驀想也不想也站在了她的一方,以至於張素素心中愈加嫉恨。

    而陳驀當時會選擇離開長安,除了他對唐馨兒的承諾外,恐怕最多的也是一時氣憤,氣憤張素素不擇手段控制了長安,氣憤她說出了那句[不再需要]……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默然問道,“下一步的打算呢?”

    徐和一聽,連忙抱拳說道,“我冀北黃巾已名存實亡,不過早先少主曾命管亥為青州黃巾渠帥,因為北海太守孔融懦弱,不曾出兵圍剿管亥麾下青州黃巾,是故少主想投奔青州……”

    “投奔青州?”陳驀微微皺了皺眉,因為從長安往青州必定會經過陳留、東郡,而那裡正是曹操的地盤,想要滿混過關,豈是那麼容易的?

    果然!

    初平二年三月期間,以張素素、張白騎為首的冀北黃巾敗亡于長安,率殘部兩千余人向東逃,在經過陳留時,陳留太守曹操得知,為免冀北黃巾殘部入郡擾民,便親率三千精兵,並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純、曹洪等大將,大敗冀北黃巾。

    見前無去路,張素素無可奈何,只得中途折道走譙郡,想順潁水南下,隨即轉走壽春、徐州,最後迂回至青州,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當她來到安風津一帶時,卻遭到了壽春太守袁術的攻擊,以至於張素素渡潁水到下蔡地域時,身旁竟然只有區區三、四百黃巾相隨。

    --初平二年三月二十九日,潁川--

    據得知張素素敗亡長安、準備投奔青州已有六、七日,雖說在徐和的連番相勸下陳驀依然沒有鬆口說要相助黃巾,但是心底下,他卻非常擔憂張素素的安危。

    其實到了這會,陳驀也想明白了,終究是天命難違,早在潁川黃巾全軍覆沒于長社時,就註定黃巾終究無法形成氣候,更別說歷史中早已寫明瞭黃巾的結局。

    “素素一定很不甘心……”

    坐在屋外的木階上,陳驀喃喃說道。

    在他身旁,唐馨兒幽幽歎了口氣,猶豫一下,坐在陳驀身旁,低聲說道,“大漢自高祖斬白蛇起義,立國傳承至今已有四百餘載,根深蒂固,就連街頭巷尾的小兒都知炎劉正統,眼下雖說大漢萎靡不振、皇權旁落,然天下仍有無數世家、豪門傾慕漢室……何進、董卓,此二人皆曾權傾朝野,把持朝綱,難道他二人便當真沒有絲毫不臣之心?以妾身看來未必,只因天下百姓食炎劉米糧已久,大漢根深蒂固,難以動搖,倘若當真有人行不義之事,天下必群起而攻之,或為私心,或為大義。

    倘若在一年之前,天下百姓皆恨朝廷苛刻,那時黃巾若能順利攻破汜水關,抵達雒陽,或許便能取而代之、改朝換代。

    然而,聖人雲,名不正則言不順,倘若黃巾僥倖成事,夫君不妨猜測,天下各地刺史、太守,會有幾路起兵征討?

    再者,如今黃巾之中良莠不齊,多少賊人假借黃巾名義作惡,以至於黃巾之名望一落千丈,不說那些世家豪門,即便是在百姓眼中,亦與盜賊、強盜無異,古人雲,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如今黃巾若要成事,難入登天!”

    陳驀聽罷默默歎了口氣,因為唐馨兒所說的話句句屬實,為何如今黃巾難以取得天下,因為黃巾失去了民心,要知道黃巾軍不比各地的豪門世家,原本就只是一些平民百姓組成的軍隊,既無名望、又無根基,唯一的依靠便是民心,便是天下百姓報怨大漢苛刻的憤慨之心,但是如今,黃巾民心大失,又談何取漢而自代?

    見陳驀搖頭不語,唐馨兒猶豫一下,低聲勸道,“妾身知道夫君與那妖女情絮難舍,倘若那妖女能就此收手,安安分分做陳家兒媳,妾身願為平妻,將正房之尊讓於她,從此以姐姐喚她,端茶倒水不敢有絲毫怠慢……”

    陳驀聞言笑了笑,拍了拍唐馨兒手背,帶著幾分玩笑說道,“你不委屈麼?”

    唐馨兒搖搖頭,,紅唇輕啟,微笑道,“即便稍有委屈,妾身亦能承受,妾身只是不想看到夫君為我二人為難、傷神……”

    陳驀聽罷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內疚,握著唐馨兒小手,苦笑說道,“你的心意是好,但是……我太瞭解素素了,倘若黃巾能順利守住長安,或許我能勸他一勸,如今黃巾失勢,她必然會選擇與黃巾共存亡,又如何會跟我離開,將父親與伯父畢生心血、夙願棄之不顧?”

    “那她……”

    “唔,”望著唐馨兒臉上驚容,陳驀微微點了點頭,歎息說道,“這就是我現在唯一擔心的事,但願她吉人天相……”

    望著陳驀眼中的複雜神色,唐馨兒小心問道,“夫君當真不打算再去幫她?”

    陳驀猶豫了半響,忽然狠下心搖了搖頭,就在這時,劉辟急匆匆地從院外跑了進來,連聲喊道,“大哥,不好了,出事了!”

    “何事?”陳驀皺了皺眉問道,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

    只見劉辟連連喘了幾口粗氣,舔舔嘴唇急聲說道,“今日有幾個弟兄從汝南投奔我,說是有一路黃巾弟兄被壽春太守袁術帶兵圍在下蔡山林中,至今已有三日,危在旦夕,聽那幾人說,好似正是冀北黃巾的弟兄……”

    話音剛落,就見陳驀猛地站了起來,虎目微睜,戾氣迸發,隱約能看到翻滾的戾氣中有一頭凶獸目露凶光、咆哮不止。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15 PM


第二十九章 黃巾之名(五)
    那一夜,陳驀整宿未睡,獨自坐在院內的塊石上,眼神中時而閃過一絲淩厲,但是更多的,卻是迷茫與掙扎。

    直到天濛濛亮,一陣腳步聲傳來過來,陳驀抬起頭,卻望見唐馨兒捧著一套甲胄盈盈走到自己面前,甲胄上橫放著陳驀的那柄佩劍,以及一副插著八柄短劍的劍套。

    “馨兒……”陳驀抬起頭,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唐馨兒。

    只見唐馨兒微微一笑,將手中的物件遞給陳驀,輕聲說道,“去……”

    陳驀接過甲胄、佩劍以及劍套,用滿帶愧意的目光望著唐馨兒,喃喃說道,“馨兒,我……”

    唐馨兒伸出白潔的手指輕輕在陳驀嘴唇上一點,溫柔地說道,“夫君為人如何,妾身如何會不知曉?自當初夫君視奮威將軍職位於無物,攜妾身遠走潁川,妾身便知,夫君並非貪權趨利之人,乃是一位重情重義的豪傑,如今那張素素有難,夫君又豈會無動於衷?”說著,她深情地望著陳驀,喃喃說道,“妾身不想夫君為我所累,兵場兇險,刀劍無眼,妾身只願夫君此去多加保重,即便是為妾身考慮,也莫要輕身犯險,倘若夫君有何……唉,倘若當真如此,妾身怕也只能隨夫君而赴九泉……”

    “馨兒……”

    望著陳驀緊張的目光,唐馨兒莞爾一笑,仔細地幫助穿上甲胄,又幫他幫上劍套,望著陳驀甲胄在身,寶劍在手,她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幾分癡迷,在足足過了半響後,這才輕聲說道,“去,夫君,此刻想必城門已經開啟,莫要再耽誤時辰了……”

    其實陳驀心中也十分擔憂張素素的安危,聞言點了點頭,隨即望著唐馨兒說道,“那馨兒……”

    唐馨兒掩嘴一笑,輕聲說道,“依妾身看來,若是劉辟、龔都兩位大哥得知夫君獨自前往下蔡,必定會趕去相助,介時妾身與他們同行便是……”

    陳驀想了想,點了點頭,畢竟劉辟等人或許許許多多的惡習,但卻夠義氣,聽說自己的大哥趕往下蔡,如何會袖手旁觀?

    只是……

    “抱歉,馨兒,當初我答應過你從此……”

    “唔唔,”唐馨兒微微搖了搖頭,輕聲打斷了陳驀的話,說道,“夫君已經履行了對妾身的承諾,只是天意如此,要怪,就怪夫君心中仍對那妖女念念不忘……”說著,她故意白了陳驀一眼,好似有些吃味。

    倍感尷尬的陳驀訕訕一笑,與唐馨兒對視一眼,兩人心有靈犀地笑了笑。

    “那……”牽過了自己的愛馬黑風,陳驀轉頭望著唐馨兒,猶豫說道,“那我走了……”

    “等等!”仿佛突然間想起了什麼,唐馨兒蹬蹬蹬跑入房中,隨即捧著一件朱紅色斗篷又跑了出來,替陳驀披上,低聲說道,“這是這兩天妾身趕工所繡的,手藝不精,又兼時日不夠,有些地方恐怕有些不盡人意,還望夫君莫要嫌棄……”

    “……”望著身上那件朱紅色的披風,陳驀心中又感動又愧疚,忽然,他隱約瞧見披風上有幾點嫣紅,心中一愣,一把握住唐馨兒左手,愕然發現她手指上有好幾處針眼。

    “馨兒……”

    唐馨兒掙扎了幾下,將左手抽了回來,藏在身後,微笑說道,“妾身本就不擅長女工,不礙事的……”

    默默地望著唐馨兒良久,陳驀深深吸了口氣,鄭重說道,“為夫答應馨兒,只要助素素渡過難關,為夫從此不再插手黃巾之事,你我二人從此隱居潁川,可好?”

    唐馨兒微微一笑,也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然而在目送陳驀牽著戰馬走遠時,她才幽幽歎了口氣,帶著幾分苦澀,喃喃說道,“如今正值黃巾蒙難,倘若夫君能順利助張素素度過難關,她又如何會放夫君離開?”

    說罷,她搖搖頭,徑直走到內室收拾行囊。

    因為她很清楚,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她與陳驀將不會有機會再回到潁川……

    果然如唐馨兒所料,當晌午過後劉辟、龔都趕來時,聽說陳驀在天明時分匹馬趕往下蔡,當即招呼城內兩百多餘弟兄便要趕去相助。

    且不說劉辟、龔都攜張素素徐徐往下蔡趕去,沿途不斷吸收汝南、潁川一帶的相識弟兄,且說陳驀匹馬趕往下蔡。

    潁川距離下蔡,路途遙遠何止千里,憂心張素素安危的陳驀可以說是日行百里、夜行百里,日夜兼程、馬不停蹄,這樣高強度的急行,別說陳驀胯下戰馬黑風吃不消,就連陳驀自己也是倍感疲倦。

    但是陳驀片刻都不敢歇,畢竟他從劉辟口中得知,如今張素素一路從長安逃到汝南、壽春等地,身旁只有區區三、四百冀北黃巾,兼之又被壽春太守袁術帶兵圍住三日,水盡糧絕,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聽著耳邊呼呼的風聲,陳驀駕馭著胯下黑馬猶如疾風般賓士在官道之上。

    素素……

    張素素的笑靨,她輕笑、嬌嗔、撒嬌亦或是慍怒的模樣,逐一在陳驀腦袋中一晃而過,事到如今,陳驀暗暗有些後悔當初因為慪氣而離開了長安、離開了張素素,離開了這位曾經發誓要守護她一生的女子。

    陳驀並不熟悉這段歷史,他以為張素素控制了長安偌大地盤後便會相安無事,再者,張素素她那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樣子,陳驀實在是無法忍受,他無法承受在短短一年左右,當初清純可人的素素竟然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但即便如此,陳驀仍然無法割捨這段情絮,因為對他而言,張素素是一位很特別的女子……

    素素……

    [嘻嘻,你是我營內的士卒麼?這是你掉的?掉在地上有些髒了,不過吹吹就好了,?,好了,給你……]

    素素……

    [餓了,快吃……營內那些將軍們真是的,又不是你讓波帥受傷的,憑什麼把你關在枷牢裡……要不我去和二伯說說,讓他們把你放出來?]

    素素……

    [不要丟下我,小驀,我怕黑……我寧可死也不要一個人……不要,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素素……

    [那我們說好咯,小驀不能讓人傷到素素……如果事情真的到了無法挽回的時候,素素也希望能死在小驀手中……全天下,只有小驀能殺張素素……]

    素素!

    回想起當初的誓言,陳驀的眼神漸漸便地凜冽起來,甚至,眼神中隱隱泛起幾分凶芒,連帶著渾身上下的那摻雜著濃重殺意的戾氣也劇烈翻滾起來。

    “駕!駕!駕!”

    如此急行了整整四天,陳驀終於抵達了下蔡地域。

    難以想像,潁川據下蔡那何止千里的路程,陳驀竟然只用了四日,這何止是神速?

    神乎其神!

    沿途向當地幾名鄉民問明的方向,得知下蔡近在眼前,陳驀這才翻身下馬,癱倒在潁水河畔,勉強用手舀了一些水喝,隨即躺在地上大口喘氣,四天四夜未曾合眼的眼的他,眼睛早已佈滿了血絲,雙目充血,模樣很是嚇人,至少被他喊住問話的鄉民一個個連大氣都不敢喘。

    喘了幾口氣後,陳驀勉強站了起來,從戰馬上的行囊中拿出一塊牛皮,在潁水中取了一些水給自己的戰馬,隨後又取出了一些豆子喂它,直到所有事物完畢,陳驀才從行囊中摸出兩個乾燥開裂的饃饃,就著河水吃著。

    畢竟對武人而言,戰馬要比自己重要地多,就拿如今的陳驀來說,要不是那匹黑馬,他如何能在短短四日從潁川趕到下蔡。

    估摸休息了短短一刻左右,陳驀艱難咽下最後一口幹饃,隨即站了起來,走到戰馬身旁,撫摸著站麼黑風的腦袋,低聲說道,“對不住了,夥計,眼下還不是歇息的時候……”

    只見他那匹極通人性的黑馬打了一個響鼻,鼻子中噴出一股白氣,在親昵地嘶摩了一陣陳驀的右手後,繼而低了下了腦袋,仿佛示意陳驀騎上背來。

    “……”陳驀捋了捋黑風頸後鬃毛,隨即重重一拍,翻身下馬,低聲喝道,“黑風,走!”

    “嘶嘶!”只見那戰馬低嘶一聲,前腿騰空虛踏幾下,隨即後退一蹬,一躍而起,伴隨著那陣陣揚起的塵土,風馳電逝般朝著前方奔去。

    其實這會兒陳驀早已疲憊不堪,但是急行千餘裡,又豈能在最後一刻半途而廢?

    再者,他也不認為袁術會一直將張素素那三、四百圍在山中,圍而不攻,因此,他必須趕來袁術發起攻擊前趕到。

    正如他所預料的,在十餘裡外的某處山腳下,袁術率領著四千士卒已經將張素素、張白騎等人圍了將近十日,期間不時派麾下大將帶兵沖上山去,得虧張白騎帶領麾下黃巾死命守住。

    畢竟到了眼下光景,依然跟隨在張素素、張白騎左右的,那都是黃巾軍中的死士,是貫徹甲子年黃巾信念的死士,他們仍然堅信張氏一門唯一的血脈張素素能夠帶領他們重新恢復黃巾舊日的輝煌,為此,他們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也要保證張素素的安全。

    但遺憾的是,張素素麾下這些黃巾死士的人數實在是太少了,在袁術多番帶兵衝鋒下,所剩無幾,能堅持到如今,幾乎全靠張白騎日夜不休的守衛,以及眾黃巾死士捨身忘命的抵抗。

    以區區四百兵力抵禦袁術四千精兵長達十日,張白騎終究展示出了他作為張角親傳弟子的能耐,排兵佈陣,驅使妖術,雖說他並非衝鋒陷陣的猛將,但即便如此已足夠證明他作為統帥的資格。

    只是事到如今,張白騎也有些絕望了,因為他麾下的士卒實在是太少了,僅剩下區區百餘人,而且身上大多帶著傷,這些姑且不論,更要命的,是這幾日斷水絕糧,以至於那百余黃巾饑腸轆轆,甚至連舉槍的力氣也沒有。

    守護張素素至最後一刻,恐怕是眼下張白騎以及麾下黃巾死士們唯一的信念。

    因為只要張素素還活著,那麼大賢良師張角一門的血脈便不至於斷絕,黃巾的信念便不至於斷絕。

    “小天師,山下又攻來了!”

    聽聞麾下黃巾士卒報訊,坐在一塊石頭上閉目養神的張白騎站了起來,回顧了一眼左右,凝聲說道,“感謝諸位兄弟一路捨身亡命隨張某至此,還有那些戰死的弟兄們,我張白騎無愧於黃巾,但愧對於諸位,今我黃巾蒙此劫難,或許是天意如此……世人雲,順應天命、福祿壽全,然我張白騎得恩師大賢良師看重,今日上天要亡我黃巾,我張白騎便要逆天而為!”說著,他頓了頓,歉意地望著麾下黃巾,苦澀說道,“可敢隨張某一共赴死?!”

    麾下百余黃巾對視一眼,振臂喝道,“同去!同去!”

    “好!”張白騎大喝一聲,厲聲說道,“倘若有來世,張某做牛做馬報諸位弟兄恩情,但是眼下,我等要誓死守住此山崗,直到最後一刻!望諸位弟兄心系我黃巾信念,寧做刀下鬼,不為敵軍虜……殺!”

    “殺!”

    與此同時,袁術正坐在車輦中向山上眺望,皺眉望了半響,怒聲罵道,“這幫飯桶!區區數百余黃巾殘黨,竟擋我麾下四千精銳長達十日,若是傳出去,恐怕天下人都要笑我袁公路無能!”說著,他一拍扶手,沉聲說道,“來人,傳令至各部,給我殺上山去!另外轉告李綱、陳蘭二人,命他今日定要拿下這撥反賊!”

    “諾!”傳令官抱拳領命,撥轉馬頭匆匆而去。

    見袁術動容,身旁謀士楊弘笑著勸道,“李綱、陳蘭兩位將軍已是奮力廝殺,主公又何必遷怒他二人,眼前這撥反賊可並非尋常黃巾,乃是當初殘餘的冀北黃巾,賊首張素素、張白騎皆是通曉妖術之人,即便是如今賊子兵少,亦非片刻之功!”

    回想起昨日一戰,張白騎驅使妖術招來黑風,使得己方將士大亂,袁術深以為然,點點頭說道,“曹孟德將此撥反賊驅趕至我境內,想來也是不安好心,若殺那妖女張素素,恐怕天下黃巾賊子皆以我為敵……”

    “那又如何?”謀士楊弘微微一笑,拱手笑道,“倘若如此,主公威望更勝一籌,天下皆知,如此,何愁宏圖大業不成?”

    “這倒也是,”袁術點了點頭,稍稍放寬心,隨即好似又想到什麼,皺眉說道,“昨日我那派去的使節被孫文台斥回,好生無禮!汰,這廝原本便依附於我,如今卻私藏傳國玉璽,秘而不報,當真可恨!”

    楊弘淡然一笑,搖頭說道,“那孫堅也是人,是人便有私心,傳國玉璽乃國之神器,他既僥倖得到,又豈會輕易交出?再者,當初主公實不該聽信小人讒言,克扣他軍中糧草,使孫堅就此離心……”

    袁術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不滿說道,“往日舊事便不要再提了!還不是我兄袁本初怕孫堅威名日甚一日,叫我暗中制衡,如今卻鬧成如此地步……”說著,他望了一眼遠處山上,眼中又泛起幾分怒意,罵道,“還有這張白騎,我好心勸降,他卻趁機伐木設壘,意欲頑抗到底,當真不識抬舉!來人,傳令李綱,陳蘭,要他們在半個時辰內攻破黃巾,若能活擒張白騎,我重重有賞!我倒是要瞧瞧,這豎子到底長著幾個腦袋,竟然敢詐我袁公路!”

    楊弘無奈搖頭一笑,抬頭望遠處一瞧,望見己方士卒已攻上山去,畢竟以數千精銳猛攻百余黃巾,豈有不勝之理。

    忽然,楊弘的眼中浮現出一抹疑惑,因為他隱約瞧見遠處有陣陣塵土揚起,細細一瞧,好似有一個人正拍馬趕來。

    還沒等楊弘反應過來,只見那人馬快,手持長槍孤身殺入己方軍中,刀光劍影間,竟如殺雞屠狗般將屠殺己方將士。

    楊弘心中一驚,連忙抬手指那人對袁術說道,“主公!”

    袁術順著楊弘手指方向望去,見有一人匹馬闖入軍中,輕蔑一哼,冷笑說道,“這廝當真不知死活!想必是張素素一黨餘孽……”說著,說著,他眼神中泛起幾絲驚疑,因為他分明看到那人單人匹馬殺入軍中,竟如入無人之境,單憑他手中長槍,竟然叫無數士卒無法近身。

    更令袁術感到震驚的是,己方大將雷薄與那人交手,竟在短短幾個回合敗下陣來,甚至險些被一柄短劍擊斃。

    袁術瞧得真切,那時倘若不是雷薄在千鈞一髮之際棄槍抬手,用自己的右手擋了對方一短劍,恐怕就連性命都難保。

    “此乃何人?!”袁紹驚聲問道。

    只見楊弘眯著雙目細細打量那人,喃喃說道,“相隔十餘丈,卻能以一柄短劍險些擊殺雷薄將軍,這份本事……黃巾之中恐怕只有一個……”

    “何人?”

    “潁川黃巾……陳驀!”

    “是他?”袁術眼中驚異之色一閃而逝,望著遠處四下突殺的黃巾小將,皺眉說道,“聽聞他殺了董卓,算是為我袁公路報了殺叔之仇,留他一條小命倒也無妨,派人轉告此人,說我袁公路恩怨分明,留他一條性命,倘若再傷我將士,可別怪我不將情面!”

    “諾!”

    正如楊弘所料,此刻孤身殺入袁術軍中的正是陳驀。

    其實陳驀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麼瘋狂的事情,只是遠遠瞧見黃巾局勢瀕危,他心中又急又怒,唯恐張素素有何不測,因此不顧一切殺了敵軍。

    但是此地有袁術數千士卒,又豈是陳驀孤身一人能夠對付,再者,他疾奔數日,早已疲憊不堪,就拿之前與雷薄的交手來說,他所以能在幾個回合擊敗袁術麾下大將雷薄,一來是雷薄輕敵,二來是陳驀此刻心中焦怒,憑著心中一口惡氣,下手絕無任何留情之意。

    要知道武人的戾氣也有強弱波動,平日心情舒暢時,戾氣則保持在一個平穩的水準,然而,但凡暴怒、憎恨、焦慮之時,武人身上的戾氣會有一個明顯的振幅,畢竟戾氣原本就來自於人體內的負面情緒,理所當然會受到情緒的影響。

    “來人可是潁川黃巾陳驀?主公發話,叫你當即離去,主公不殺你!”

    瞥了一眼遠處喊話的傳令官,陳驀單手持槍逼退一波敵軍士卒,勒馬站立。

    離去?

    陳驀此來為的就是救張素素,如今張素素生死未蔔,他又如何會離開?

    但是那名傳令官的一句話,卻給陳驀提了醒。

    要殺這地數千敵軍,這顯然不現實,唯一的辦法……

    擒賊先擒王!

    想罷,陳驀虎目一掃四周,遠遠就瞧見了袁術那輛奢華的車輦。

    “駕!”

    在眾袁兵還沒反應過來前,陳驀一夾馬腹,竟然徑直朝著袁術所在而去,其中含義,不言而喻。

    “該死!”見陳驀不但不承情,然而朝著自己殺來,袁術氣怒交加,厲聲喝道,“給我殺了!這個不識好歹的混帳!”

    身旁眾將一聽,當即策馬沖了出去。

    陳驀的名字,袁術之前便聽過,但是陳驀的本事,他卻未曾見識過,而今日,他算是見識了……

    在袁術駭然的目光中,面對著成千上百敵軍的陳驀不退反進,硬是單憑手中長槍殺出一條血路。

    “擋我者死!”

    一挑長槍劃開一名袁兵喉管,陳驀餘光瞥見身旁有一員騎將沖來,遂用右手在腰間一摸,摸出一柄短劍,看也不看便隨手甩出,隨即只聽一聲慘叫,那騎將翻身落馬,倒地斃命,看著周圍袁兵面露驚駭之色。

    “殺了他!”遠遠瞧見自己後方出現混亂,領軍在前的陳蘭連忙趕了過來,見陳驀孤身一人殺入軍中,殺地己方將士膽戰心驚,心中勃然大怒。

    在陳蘭的怒喝下,無窮無盡的袁兵朝著陳驀湧來,那無數槍尖、刀刃、箭頭,都朝著陳驀身上招呼。

    一時間,只聽得一陣叮叮噹當的聲響,若不是陳驀運用剛體護身,恐怕早已死在亂軍之中。

    “給我讓開!”

    只見陳驀大吼一聲,身上戾氣仿佛颶風般迸開,吹地四周袁兵人仰馬翻,趁此機會,他一撥馬韁,撇開這些袁兵,不顧一切地沖向袁術所在。

    “給我攔住他!”陳蘭見陳驀離主公袁術越來越近,心中又急又怒,與眾將一道來阻攔陳驀,槍來刀往,硬是將陳驀拖在原地,畢竟陳驀並不是一名騎將,他在馬背上的作戰能力遠沒有在平地上強悍。

    果然,數員袁軍大將聯手施為,陳驀終究被打下馬來,甚至於還沒等他站穩腳跟,四周無窮無盡的袁兵便湧來過來。

    但是要知道,站在平地上的陳驀才是真正的陳驀,才是當初將整座雒陽城鬧得雞犬不寧的潁川黃巾、潁川鬼將……

    “給我死!”

    左手長槍一揮砸翻了幾名袁兵,陳驀右手再次摸出一柄短劍甩出,只見一道寒光閃過,迎面一位袁軍騎將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喉嚨處已被那鋒利的劍刃貫穿而過,跌落下馬,當即斃命。

    “死!死!死!”

    連續三柄短劍,例不虛發,收割三條性命,隨即,陳驀雙手手持短劍,運用命格之力貪狼,身影飄忽,一連斬殺數員驍將,其餘小卒更是不計其數,殺地袁兵心驚膽戰,連連後退。

    隨即,只見陳驀一吹口哨,戰馬黑風當即撞開人群,沖了過來。

    隨手甩出兩柄短劍取走兩人性命,陳驀一把拉住馬韁,翻身上馬,又摸出一柄短劍將陳蘭逼退,繼而駕馭胯下戰馬高高躍起,越過人群。

    在所有人震駭的目光中,陳驀在半空中跳離馬背,待落地時用左手一撐,順勢翻了幾翻,再卸開餘勢後,右手隨手從地上操起一柄長槍,待一番浴血廝殺後,硬是殺到袁術身前,槍尖一遞,正好抵在袁術喉嚨處。

    “……”

    整個戰場鴉雀無聲,別說那些袁兵,就連袁術也看傻了眼,以至於忘記了逃命。

    望著大口喘氣、雙目充血,一身凜冽殺氣的陳驀,袁術隱隱感覺背後有陣陣涼意泛起,舔舔嘴唇,艱難說道,“你……你就是陳驀?”

    只見陳驀單手持槍挾持著袁術,虎目一掃四周,隨即一字一頓地威脅道,“撤軍!”

    感受著脖子處那冰冷的槍尖,袁術臉上閃過一陣怒意,低沉說道,“你敢如此對我袁公路說話?”

    只見陳驀渾身殺意抖開,槍尖往前一遞,再次威脅道,“撤軍!”

    那逼人的殺意叫袁術渾身一震,臉色漲紅,又氣又怒,身旁楊弘瞧見,生怕陳驀當真壞了袁術性命,連忙說道,“是是,撤軍撤軍,鳴金!鳴金!”

    “嗚嗚……嗚嗚……”

    聽得中軍撤軍號角響起,袁兵紛紛後撤,其中尚且有些士卒滿臉詫異,他們哪裡想得到自家主公早已被他人挾持。

    “退!”陳驀轉頭對著有些不知所措的陳蘭等人喝道。

    陳蘭等將又羞又氣,但是卻沒有任何辦法,只好一招手,叫麾下士卒撤退。

    短短一盞茶功夫,數千袁軍盡數撤軍,僅剩下袁術心腹護衛數十人,以及陳蘭、李綱等大將。

    “那個……陳將軍,”見陳驀依然用長槍指著袁術,楊弘訕訕說道,“我等已經按閣下所言撤軍,不知……”

    只見陳驀掃視了一眼四周,這才緩緩放下手中長槍,轉身望著黃巾佔據的山上走去。

    期間,袁術麾下有兩名部將氣憤不過,趁陳驀經過時突然抬刀,只是可惜他們的速度遠沒有陳驀來得快。

    只見陳驀的身影出現了一串幻影,輕易避開對方的刀,隨即抽身而前,一槍刺死對方,隨後右手甩出一柄短劍,待兩聲慘叫過後,地上又多了兩具屍骸。

    要知道陳驀最擅長的就是這類近身械鬥,配合他貪狼的命格,只要他手中還握著短劍,甚至連呂布、董卓都感到忌憚,又何況是其他人。

    望著陳驀一身鮮血一步一步走遠,袁術下意識摸了摸喉嚨,心中怒氣難以遏制,喝道,“站住!你就不怕我再次下令進攻?”

    話音剛落,就見一道寒光襲來,一柄短劍緊緊貼著他臉龐擦過,飛向遠處,驚地袁術渾身一震,說不住話來。

    只見陳驀深深望了一眼袁術,低沉說道,“那不是失手,是我故意射偏的……但是下次不會了,所以,最好別有下次……”

    陳蘭等將見了大怒,卻被楊弘連聲喝退,畢竟陳驀那一手簡直是神乎其技,防不勝防,萬一當真叫他壞了自家主公性命,那可如何是好,哪怕是將眼前這人千刀萬剮也無濟於事啊。

    望著陳驀踏著鮮紅的腳印走向遠處,楊弘想了想,忽然喊道,“陳將軍,黃巾乃亂國賊子,將軍此等本事,屈身黃巾,無疑是明珠暗投,再者如今黃巾將亡,將軍何不改投我家主公,共創大業?”

    楊弘的話,讓原本氣怒不已的袁術也頗為心動,畢竟陳驀的本事他已經見識過了,獨自殺入成百上千軍中挾持自己,隨後安然而退,這可是不是一般的猛將辦得到的事。

    在袁術與楊弘隱隱帶著期盼的目光中,陳驀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喃喃說道,“黃巾將亡?”說著,他重重將手中長槍頓入地面,渾身爆發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力。

    “我在,固黃巾在!”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16 PM


第三十章 黃巾之名(六)
   袁術終究沒有出爾反爾,再次下令進攻,或許為了顧全作為一方之主的誠信,或許他也忌憚著陳驀的存在。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尤其是萬人敵的猛將,足以左右一場戰局的勝敗,就好比方才,陳驀雖說還沒有資格被稱為萬人敵,但是,他卻順利地扭轉了黃巾一敗塗地的局面,雖說只是暫時。

    袁術退兵了,但是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在第二天捲土重來,畢竟今日的些許挫折,無非是最初袁術麾下的部將們太過小瞧陳驀,以至於被陳驀成功地挾持了袁術。

    孤身一人闖入成百上千軍中,挾持了對方主公,這簡直稱得上是奇跡,只是可惜這種奇跡顯然不會發生第二次……

    當陳驀來到冀北黃巾藏身的山中時,存活著的冀北黃巾已是所剩無幾,他一眼望去,幾乎所有人都身負重傷,有的失去了一條胳膊,有的腦袋上纏著白布,甚至於有幾名黃巾身體中箭,勉強靠在樹旁苟延殘喘。

    黃巾,何曾落魄到這種地步?!

    渾身鮮血的陳驀默默地走向山上,黃巾士卒們紛紛為他讓開道路,雖說此地仍有幾十名活口,卻無一人說話,氣氛很是壓抑。

    沒走幾步,陳驀瞧見了張白騎,此時的張白騎,早已不復當初雒陽時的瀟灑,白袍浸血,身負重傷,看他臉上疲倦神色,很顯然是好幾天未曾合眼。

    “陳統領……”張白騎勉強舉著受傷的胳膊抱了抱拳,眼神中帶著敬意、帶著欣慰、也帶著些許的尷尬。

    “怎麼落到如此田地?”望著張白騎如此模樣,陳驀心中有些感慨,雖說兩人間的關係並不是那麼友好,但是張白騎對於黃巾的忠誠,卻讓陳驀倍感欽佩。

    張白騎聞言搖了搖頭,苦笑說道,“長安一役,我軍大敗,好不容易逃到此地,卻和周頭領、裴頭領等人失散了,也不知這些兄弟現在如何……”說著,他猶豫一下,舔舔嘴唇,壓低聲音望著陳驀誠懇說道,“既然陳統領趕來,想必是聽說了張某托人帶去的話,張某這條命,陳統領可以隨時來取……”

    望著張白騎誠懇的目光,陳驀默默點了點頭,岔開話題問道,“素素呢?”

    只見張白騎聞言轉頭望向山中,長長歎了口氣。

    “去包紮一下!”順著張白騎的視線望了一眼,陳驀輕輕拍了拍他肩膀,順著小道走上山去,走了大約百來丈,就望見張素素孤身一人坐在一塊石頭上,托著下巴失神地望著面前的空地。

    見張素素安然無恙,陳驀心中暗暗松了口氣,走上前輕聲喚道,“素素……”

    似乎是聽到了陳驀的聲音,張素素茫然地轉過頭來,那失焦的目光看地陳驀心中不覺有些心疼。

    “小……驀?”

    望著陳驀足足四、五秒,張素素渙散的眼神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光彩,只見一臉驚意地站起身來,拉住陳驀那沾滿鮮血的披風,連聲說道,“小驀,你這是怎麼了?怎麼回事?受傷了麼?”

    話音剛落,只見她臉色表情一滯,茫然地望瞭望四周,仿佛意識到了什麼,隨即,她臉上的驚色漸漸退下,放開陳驀披風,轉過身去,咬著嘴唇說道,“你……你還回來做什麼?我……我不再需要你了……你還回來做什麼,你走啊!你走啊!”說到最後,她越來越激動,雙肩顫抖,泣不成聲。

    “素素……”

    陳驀不忍地走上前,將她摟在懷中,卻見她轉過身來,撲在自己懷中嚎嚎大哭。

    “全完了,全完了,什麼都沒有了,小驀……數萬黃巾信徒,什麼都沒有了,數萬黃巾信徒啊,父親與伯父畢生的心血,都沒有了……小驀……”

    “素素……”

    陳驀顯然沒有料到張素素竟然如此失態,轉過頭望向一旁,卻正好見到張白騎黯然地垂下頭去,歎息不已,而其他黃巾士卒,皆是一副眼眶通紅,一臉悲憤。

    說實話,陳驀從未見過張素素如此傷心、如此失態,在黃巾信徒們面前,她向來都是保持著作為首領應有的威嚴,但是眼下,她卻當著這殘存的幾十名黃巾士卒嚎嚎大哭,泣不成聲,這足以表明,長安大敗對她造成的打擊究竟有多麼地沉重。

    說到底,她張素素終究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女人,要是在後世,這個年齡的女孩多半飽受著父母的疼愛,哪裡會像她那樣,肩負著如此沉重的責任。

    也不知過了多久,張素素的哭聲才漸漸退了下來,陳驀低下頭一瞧,卻發現她竟然睡了過去。

    也難怪,畢竟張素素也是好幾宿未曾合眼,憋著心中的委屈與苦楚無法傾述,而眼下一番痛哭,她的精力顯然也到了極限,是故倒在陳驀懷中睡了過去,或許對她來說,陳驀的懷抱才是世上最令她安心的地方。

    陳驀小心翼翼地坐了下來,將張素素的身體挪了挪,讓她能以一個舒適的姿勢躺在自己懷中,望著她眼角的淚水,陳驀心情有些沉重。

    這一覺,張素素一直睡到夜半星稀時分才幽幽轉醒,當她發現自己躺在陳驀懷中時,臉上不覺露出幾分羞澀與尷尬,畢竟她之前實在是太失態了。

    “你……沒走?”張素素嘗試著挑起話題,畢竟兩人都沉默著的氣氛,讓她感覺有些無法適應。

    “啊,我回來了……”

    張素素默默地撫摸著陳驀甲胄上早已乾涸的斑斑血跡,隨即抬起頭,望著他佈滿血絲的眼睛,苦澀說道,“事到如今,你還回來做什麼,結束了,都結束了……我本以為可以借長安振興黃巾,卻未曾想到……”說著,她搖了搖頭,心灰意冷地說道,“是上天要亡我黃巾……人,哪能和天意抗衡?”

    望著她眼中的絕望,陳驀啞然無語,忽然,他望見了不遠處那杆迎風招展的黃巾旗幟,遂指著它說道,“素素,你看,黃巾的大旗還沒有倒下!”

    張素素苦笑一聲,澀聲說道,“那又如何?”

    只見陳驀深深吸了口氣,仰起頭朝著夜空大聲喊道,“聽聞上有九尺神明,倘若我黃巾絕於此地,則天降神雷將此杆旗幟打斷,倘若我黃巾氣運未免,則旗杆無損,旗幟無損!”

    話音剛落不久,就見天邊隱隱有轟隆隆雷聲傳來,隱約能見到道道閃電劃破天宇,甚至有幾道閃電竟然就打在黃巾大旗附近的樹木上,熊地一聲燃起了大火。

    一時間,別說附近那幾十名黃巾目瞪口呆,就連陳驀也有些傻眼,畢竟他的本意只不過想安慰一下張素素,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出現如此天象。

    猛然間,有一道閃電直直劈在那杆黃巾大旗,將旗杆劈斷,緩緩傾倒,望著那傾倒的旗杆,張素素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喃喃說道,“天意如此……”

    望著她絕望的目光,陳驀心中猛然湧出一股不知名的情絮,鬆開張素素,幾步上前,雙手一撐將那旗杆撐住,仰頭厲聲喊道,“此旗還未曾倒下!”

    話音剛落,天空雷聲大作,連接劈下無數道閃電,甚至於有幾道堪堪劈在陳驀腳邊。

    一時間,夜空亮如白晝,望著陳驀手扶旗杆屹立在電閃雷鳴之中,附近的黃巾士卒直看得目瞪口呆。

    “小驀,快回來!快回來!”張素素竭力嘶喊著,不住地想掙扎著站起來,只可惜她此刻太過於虛弱,只能一臉心慌,眼睜睜看著不遠處的陳驀。

    在那些黃巾甚至是張白騎目瞪口呆的視線下,陳驀死死扶著旗杆,充血的雙目怒視天空,他那翻滾的戾氣中,隱約間有一頭凶獸沖天咆哮,閃爍絲絲電光。

    不知為何,天空中的閃電漸漸消退了,但是那“咕隆隆咕隆隆”的聲音卻未曾消失,甚至比起之前更加強烈,仿佛是上天傳達的警告。

    望著此情此景,黃巾士卒們一個個屏緊呼吸,不敢說話,也不知僵持了多久,天邊漸漸放亮,那籠罩在夜空的雷雲,竟然悄然無息地退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陳驀扶著旗杆大笑起來,雖說豪氣,但倘若細細聽,恐怕不難聽出他笑聲的不自然。

    其實剛才陳驀心中也是坎坷不已,雖說他身上穿的僅僅只是皮甲,但是那會兒的閃電還是令他毛骨悚然,直到現在,他依然餘悸未消。

    “陳統領!陳統領!陳統領!”也不知是何人挑頭,那殘存的幾十黃巾振臂高呼,那何止是士氣高漲。

    “怎麼會……天意……”張素素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望著陳驀從一名黃巾士卒手中接過繩索,將那杆被雷劈斷的旗杆牢牢綁住,隨即走到自己面前,指著張白騎等幾十名黃巾,凝聲說道,“黃巾還沒有完,至少還有你,還有張統領,還有此地數十位弟兄!只要我們還在,黃巾就還沒有倒下,依然可以東山再起!”

    張素素強忍著奪眶的淚水,不住地點頭,隨即好似想到了什麼,弱弱問道,“那……你呢?”

    望著張素素期盼的目光,陳驀深深吸了口氣,重重點了點頭。

    “唔!”

    與此同時,某山巔峰一座道觀中,那位曾經為陳驀算過一卦的先生正獨自坐在道中,望著眼前擺置的棋盤,不住地搖頭,半響拿起一枚棋子,卻久久未曾落下。

    只見那棋盤上有團團黃氣,或大、或小,或增、或減,此起彼伏,玄妙非常。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先生這才將手中棋子落置棋盤,喃喃說道,“黃巾氣運將盡,你卻要逆天而行……哼!逆天施為,終不得善果,今日稍做警告,望你好自為之!”

    說罷,他伸手一拂衣袖,那棋盤上的團團黃氣頓時無影無蹤,與普通棋盤無異。

    天明時分,張素素、張白騎以及陳驀三人聚在山中,商議對策。

    回想起當初商議大事時大小頭目無數,如今卻僅僅三人,張白騎不禁歎了口氣,率先說道,“師妹,不若先投青州,匯合管亥數千弟兄,養精蓄銳,再做打算?”

    張素素搖了搖頭,凝聲說道,“在長安那些日子,素素也想了許多,四處飄零終究不是辦法,為此,素素才那般期望守住長安,只可惜……唉!憑黃巾之名完成伯、父遺願,終非易事,如今天下大亂,各地刺史、太守擁兵自重,取之不易,莫說天下,恐怕一州一郡都難以奪取。為何,只因我黃巾不占大義,毫無根基,更何況還有不少賊子假借我黃巾名義禍害各地,我黃巾之名,如今在百姓心中與一般強盜、賊子無二……”

    張白騎點點頭,說道,“確實!我黃巾往日與官軍作戰,輸就輸在沒有根基,勝則一鼓作氣,勢如破竹,敗則一敗塗地,再難恢復元氣,倘若能佔據半郡片縣,韜晦養光,積聚糧草、器械,長則五年,短則三載,必定有一番作為,只是如今中原、河內、江南各地皆被地方諸侯佔據,我黃巾難有地方落腳啊!”

    “這一點素素方才想過,”望了一眼陳驀,又望了一眼張白騎,張素素沉聲說道,“所以,我打算率黃巾投袁術!”

    “什麼?”陳驀與張白騎滿臉驚異。

    第二日清晨,袁術從帥營榻上起身,一番梳洗後,左右護衛便奉上飯食。

    袁術舉起筷子,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那一柄寒徹心扉的短劍,不覺胃口全無,勉強吃了一些,便叫左右將飯食撤下,隨即招來營內眾將、並謀士楊弘,沉聲說道,“諸位,昨日一戰,我軍顏面大失,不曾想那張白騎竟如此頑死抵抗……”

    見袁術對昨日被陳驀挾持此事隻字不提,帳下數位大將自然不會傻傻地將此事提起,只當不曾發生過,各自心照不宣。

    “主公放心,張白騎區區數十人,而我軍中尚有精兵數千,殺他如屠雞宰狗……”

    “李將軍說的是,主公威震江南,區區張白騎,何足掛齒,末將不才,願提張白騎頭顱以報主公知遇之恩!”

    帳內大將紛紛開口請命,將昨日一敗盡數歸於張白騎。

    見麾下部將如此識趣,袁術面色好看了許多,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名小卒匆匆跑了進來,手捧一封信函,叩地稟道,“啟稟主公,黃巾賊首張素素在營外求見!”

    袁術愣了愣,皺眉說道,“這妖女來我營做什麼?”說著,左右護衛從那名士卒手中接過信函,遞給袁術。

    袁術扯開信函,粗粗一看,表情頓時愕然不已。

    “主公,”袁術帳下謀士、長史楊弘拱手問道,“且不知那妖女寫了什麼?”

    只見袁術放下信函,神色怪異地說道,“信中寫道,那妖女要投我麾下……”

    話音剛落,帳內眾將紛紛說道,“主公不可,黃巾惡名昭著,天下共討之,倘若主公收留他們,豈不是與天下為敵,與大義為敵?!”

    袁術默默地點了點頭,忽然轉頭望向楊弘,問道,“你意下如何?”

    楊弘淡淡一笑,拱手說道,“天下之事,難以兩顧,凡事皆有利弊,當要取捨。殺此妖女,利於主公威名,然而卻會招來黃巾仇恨;倘若收降此撥賊子,卻又有損于主公名望,不過卻平白得了青州黃巾數千人,以及張白騎與陳驀這兩人,張白騎足有統帥之資,陳驀不愧猛將之名……”說著,他神秘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在下意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主公的志向,倘若主公志在三公九卿、一方之尊,不若殺此妖女以揚名天下;倘若不然,在下勸主公務實,需聞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況且良帥乎?況且猛將乎?”

    袁術聽罷連連點頭,抬手說道,“傳令轅門,放那妖女進來!”

    “諾!”

    沒過多久,張素素便在一名袁兵的帶領下走入帳中,身後跟著陳驀與張白騎。

    一見到張素素身後的陳驀,帳內眾將眼中一驚,紛紛拔劍,眼神警惕地盯著陳驀一舉一動,生怕他又挾持了自家主公。

    “咯咯咯!”張素素掩嘴輕笑一聲,聲音如黃鸝一般,清脆說道,“袁使君,此乃貴地待客之道乎?”

    見自己麾下部將如此失態,袁術眉頭一皺,不渝說道,“倘若當真是貴客,那自然另當別論!只是閣下嘛……”說著,他瞥了一眼張素素,見張素素竟然生得如此美豔絕倫,眼中露出幾分驚訝。

    “咯咯,聽聞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今日我三人乃為使節而來,倘若使君行不義之舉,這若是傳出去,恐怕不好……”

    話音剛落,就見袁術部將陳蘭沉聲喝道,“殺的就是你等賊子!”說罷正要動手,卻驚見陳驀也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柄短劍來,冷冷地望著自己,他愣是沒敢上前。

    見陳蘭被陳驀氣勢震懾,袁術臉色更是不好看,狠狠瞪了一眼陳蘭,罵道,“退下,丟人現眼!”

    陳蘭默然退後,收劍入鞘。

    見帳內氣氛有些緊張,袁術帳下謀士楊弘趕緊出來打圓場。

    “來人?,來不速速設席,請……唔,請張天師與兩位將軍入座?”

    幾名袁兵匆匆入帳,在帳門處設了三處席位。

    “多謝袁使君!”張素素莞爾一笑,神色自若地入席坐下,她身旁的陳驀與張白騎對視一眼,分別坐在左右。

    心中驚訝于張素素的美豔,袁術似笑非笑地說道,“張天師的膽子可真大啊,區區三人就敢來我營中,如此豪情,實不遜我輩男兒……”

    張素素掩嘴一笑,恭敬說道,“袁使君過獎了,素素只是弱質女流,哪敢與使君相提並論?袁使君的威名,在江南何人不知,何人不曉?小女子可是素來便敬仰袁使君的!”一番褒美之詞直說得袁術面露喜色,心花怒放。

    “哈哈哈,說的不錯,我袁家四世三公,放眼天下,何人能與我袁家相提並論?只是嘛……”說著,袁術故意遲疑了一下,望著張素素半響,戲謔說道,“倘若不是我袁家如此強盛,你等又如何會來投奔?”

    帳內眾將哈哈大笑,眼中盡是輕視之意,卻張素素微微一笑,不亢不卑地說道,“想來是使君誤會了,素素何曾說過要投使君麾下?”

    帳內笑聲頓時戛然而止,只見袁術眼睛一眯,望著張素素冷聲說道,“你敢戲弄我?”

    “絕無此意,”張素素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想來是小女子寫得不夠詳細,小女子信中的[投],並非是投入使君麾下,而是想與使君合作……”

    “合作?”袁術愣了愣,哈哈大笑,指著張素素嘲諷說道,“你如今勢窮,麾下不過區區數十傷兵殘卒,也敢妄言與我袁公路合作?”

    帳內眾將亦是哄堂大笑。

    面對著眾多嘲笑,張素素面不改色,顧自說道,“我麾下有精兵二十萬,如何不能與使君合作?”

    袁術聽罷一愣,詫異說道,“你有精兵二十萬,在何處?”

    只見張素素莞爾一笑,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袁術的眼中隱隱泛起幾分怒意,沉聲說道,“我好心召你入營闡明來意,你卻幾番戲弄,莫不是以為我袁術不敢殺你?”

    “使君莫要動怒,且聽素素道來,”張素素拱拱手,恭敬說道,“古人雲,得一猛將,勝過十萬兵,我師兄張白騎,盡得大賢良師真傳,呼風喚雨、撒豆成兵,如此,可抵十萬兵否?”

    袁術愣了愣,回想起前些天張白騎驅使妖術,僅憑數百黃巾便擋住自己數千人馬,無言以對,只好點頭。

    “再者,”張素素望了一眼陳驀,帶著幾分自豪說道,“我黃巾之中統領陳驀,久經沙場,英勇善戰,一身武藝,鮮有敵手,他,可抵十萬兵否?”

    袁術聞言下意識望了一眼陳驀,回想起昨日此人孤身一人殺入軍中將自己挾持,如此猛將,確實叫他不禁有些怦然心動。

    “再者,我黃巾自大賢良師起事以來,天下百萬信徒跟隨,如今雖稍受劫難,卻無損于根基,別的不說,光說在青州,便仍有數千精銳,此事想來使君應該聽說,只要我振臂一呼,四方信徒必定蜂擁而至,如此,為何不能與使君合作?”

    “……”袁術深深地望著張素素,半響之後點了點後,說道,“你且說說你心中打算!”

    只見張素素輕笑一聲,隨即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我黃巾助使君奪取天下,問鼎九五,待事成之後,使君則奉我黃巾為國教!”

    一席話說得袁術面露驚駭之色,拍案喝道,“放肆!”

    帳內眾將一聽,紛紛拔劍將張素素三人圍住,陳驀與張白騎當即站起,拔劍相迎,然而張素素卻仿佛沒有看到眼前的危機,仍舊笑吟吟地望著袁術。

    也不知過了多久,袁術揮了揮手,喝道,“都退下!”說罷,他轉頭望著張素素半響,咳嗽一聲,神色尷尬地說道,“我袁公路對大漢忠心耿耿,豈會有何非分之想……你今日既要投我,且不能聽你一面之詞,當要有所表示!我說出三件事,只要你等能辦到,我袁公路便收留你等!”

    張素素頓時會意,輕笑說道,“使君但說無妨!”

    只見袁術深深望了一眼張素素,心中猶豫一下,沉聲說道,“其一,你既然說你黃巾根基未損,那好,半月之內,我要見到五千精兵!”

    張素素眼中閃過一絲猶豫,隨即咯咯笑道,“這有何難?使君且說另外兩件!”

    只見袁術站起身來,抬起右手虛虛一握,面露兇狠之色。

    “我要傳國玉璽!我要孫堅首級!”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19 PM


第三十一章 黃巾之名(七)

    袁術提出的三個條件,無疑是非常苛刻的。

    其一,他要張素素等人在半月之內籌集五千精銳,這談何容易?

    要知道如今黃巾幾乎是傷亡殆盡、全軍覆沒,莫說五千精銳,就連湊齊五千人恐怕也絕非易事,就算加上青州的三千余青州黃巾,也仍有兩千人的空缺,更何況區區半月,如何來得及將青州黃巾召集至此?

    其二,袁術要傳國玉璽。

    據說,董卓讓出雒陽後,長沙太守孫堅在皇宮內一枯井中發現了這件國之神器,莫說這傳說是否真切,就算傳言屬實,如今玉璽在孫堅手中,他又如何會輕易割讓?

    其三,袁術要孫堅首級。

    很顯然,自雒陽玉璽之事發生以後,過去依附袁術的孫堅從此與袁家分道揚鑣,率軍轉戰江南,一舉奪得郡縣無數,實力大增,為袁術所忌憚,更兼袁術曾屢次向孫堅討要玉璽,派出的使節皆被孫堅亂棒打出,也難怪袁術懷恨在心,但是,孫堅是好對付的人物麼?他可是成名已久的萬人敵啊!

    這三件事,無論哪一件都成為了張素素、張白騎乃至陳驀心中的困擾,但是眼下局勢,他們卻不得不承擔如此苛刻的條件,誰叫黃巾如今落魄,只得寄人籬下、仰人鼻息呢?

    初平二年四月,張素素在下蔡發出號召,號召天下黃巾信徒聚集下蔡,只可惜長安一戰已經犧牲了太多太多的黃巾信徒,以至於聽從這道號召趕來下蔡的,寥寥無幾。

    整整十日光景,張素素竟然只聚得區區百余黃巾,回想起當初百萬黃巾浩浩蕩蕩起義,征罷各郡縣,令無數官軍聞風喪膽,再看看如今淒涼局面,實令人心歎不已。

    而在此期間,陳驀則向張素素詢問了長安一戰的事宜,畢竟他還是無法相信張素素竟然敗得如此徹底。

    要說計謀,張素素心思縝密,張白騎行事穩重,應該不至於會出現差錯;要說猛將,當時張素素用妖術控制了呂布,令呂布對她言聽計從,有如此猛將相助,仍然無法保全長安?

    “呂布?”見陳驀問起此事,張素素苦笑說道,“小驀不知,那呂布雖說英勇異常,善於領兵,但終究不過是一莽夫,再者,他受我妖女所魅,期間……”說著說著,她低下頭去,神色尷尬,不敢望向陳驀的視線。

    陳驀這才恍然大悟,要知道張素素以魅惑之術將呂布迷地神魂顛倒,以至於呂布滿腦子都是她的麗影,領兵在外時,晝夜魂不守舍,又何談與郭汜、李傕作戰?

    張素素不禁有些心慌,急忙將當初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陳驀,只聽得陳驀臉色微變。

    “什麼?郭汜、李傕二人麾下有一謀士懂得妖術?”

    見陳驀滿臉詫異,張素素點頭說道,“素素也倍感詫異,素素曾以為,偌大天下習得仙術者,僅素素與師兄白騎,卻沒想到郭汜、李傕二人帳下那謀士亦懂仙術,以至於師兄前去襲營時反被埋伏,功敗垂成!”

    陳驀聽罷心中更加詫異,疑惑問道,“那謀士當真如此厲害?”

    “確實如此,”張素素點點頭,心有餘悸地說道,“此人用計,狠毒異常,素素連番用計卻一一被他看破,不但如此,他又將計就計,折我萬餘將士,素素無奈,只得施展仙術,在兩軍廝殺之際召來黑風,沒想到那謀士亦懂仙術,竟將那股黑風折轉,以至於我軍大亂,一敗塗地……”說著,她苦澀地搖了搖頭。

    陳驀聽罷,皺眉問道,“天下究竟有多少人懂得妖術?”

    只見張素素思忖一下,沉聲說道,“天下雖大,然大多是凡夫俗子,無緣學習仙術,要有可能……唯有天!”

    “天?”

    “嗯!那天乃是素素大伯父從山中機緣巧合得到,共分《天》《地》《人》三卷,每卷又分上下冊,是故總共六本。其中天卷上冊名《六丁六甲》,意在[天威],倘若有人能得此奇,便能觀氣運、知天命,驅龍、鳳、虎、龜四象,行雲布雨,即便是六月飛雪、臘冬烈日亦不在話下!”

    “嘶……”陳驀只聽地倒抽一口冷氣。

    “天卷下冊乃《奇門遁甲》,意在[天意],這本奇雖說乃下卷,但其中威力比之上卷卻有過之而無不及,得此奇者,便能設八門奇陣,休、生、傷、杜、景、死、驚、開,能倒轉氣運、逆天改命,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雖不出門戶,亦知天下大事!”

    陳驀聽罷啞然無語,好奇問道,“那地卷與人卷呢?”

    “再者,地卷上冊《龜甲神章》,通曉九宮陣法,能以乾、坎、艮、震、中、巽、離、坤、兌九宮算天下大事,雖比不過天卷,但亦非尋常卦術能比,而且此上詳細寫盡了眾多符術之秘用,能撕紙人變作百萬雄兵,師兄所習撒豆成兵,最初亦是來源於此;其次,地卷下冊,《百戰奇略》,包羅萬象,天下兵法皆在其中,排兵、佈陣,攻城、掠地,以及攻城器械之打造秘法,皆詳細寫於此之內,則此者,便得地利,遇山有開山之法,遇河有塔橋之法,攻城有攻城之法,天下雖大,卻無不可去、不可取之處!

    再次,便是人卷,上冊《丹鼎》,下冊《兵圖》,意在[人和],威力遠遠不及《天》、《地》二卷,卻也有一番妙用,所謂人定勝天,也並非沒有可能,小驀當初所吃下的丹藥,便是來自於人卷,只是……”

    見張素素說到此處戛然而止,陳驀苦澀一笑,他知道張素素想說什麼,無疑是那些丹藥損人陽壽,而他,則吃了整整七粒……

    苦笑著搖了搖頭,陳驀將往日回憶拋之腦後,好奇問道,“這六本天可在你手中?”

    張素素搖了搖頭,皺眉說道,“素素雖幼年看遍那六本天,然此刻卻無一本在手,據師兄說,當日大伯父見自己時日無多,恨大漢氣運不滅,便以奇門遁甲強行斷了大漢氣運,惹惱了上天,降下雷劫,待大伯父死後,那六本天各遁東南,從此音信全無……”

    “照這麼說,難道郭汜、李傕帳下那謀士便是得了其中一卷天?”

    張素素微微搖了搖頭,沉思說道,“並非如此!小驀不知,當初素素驅天象,召來黑風,卻被郭汜、李傕二人帳下謀士破解,能辦到這一點,唯有習得天卷仙術才能辦到,但是,素素也曾用奇門遁甲算過此人,有緣得六本天者,必定是天命、王佐之相,而此人雖福壽祿全,卻無資格手掌天,只是既然沒有天,他如何懂得仙術,此事素素百思不得其解,或許是有人教他……”

    “何人教他?”

    “若非手握《六丁六甲》之人,便是身懷《奇門遁甲》之士!”

    兩人正說著,忽然張白騎急匆匆走了進來,見到張素素與陳驀,面色欣喜說道,“師妹,陳統領,成了!成了!”

    張素素與陳驀對視一眼,心中疑惑,問道,“成了?何事成了?”

    只見張白騎興奮地險些手舞足蹈,欣喜喊道,“師妹不知,城外有數千人來投奔我黃巾!”說著,他望向陳驀,又佩服、又高興地說道,“不想陳統領威名已傳至江南,陳統領不知,城外那些人皆是沖著陳統領威名而來!”

    “為我而來?”陳驀心中愕然,與張素素、張白騎一道走出屋外,卻驚愕望見下蔡城中街道人滿為患,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壯漢將整條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大哥,大哥!”

    陳驀隱約看到人群中有著墊著腳大喊,細細一看,愕然發現劉辟被堵在眾多壯漢之中向自己揮手。

    “該死,你們這些混帳,還不給我讓開!”罵罵咧咧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劉辟幾步跑到陳驀面前,笑嘻嘻說道,“大哥,小弟們來投奔你了!”

    “這……”陳驀滿臉詫異地望著街道上數千壯漢,驚地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龔都也從人群中擠了出來,見陳驀滿臉詫異,笑著解釋道,“大哥,這些都是我汝南一帶綠林豪傑,往年因苛稅繁重,無奈落草為寇,前些日子我與劉辟聽聞大哥孤身一人來到下蔡搭救張天師,唯恐大哥有何不測,是故聯絡了汝南一帶豪傑,沒想到這些位弟兄一聽大哥威名,爭相投奔我兄弟二人。到了下蔡,本以為大哥正與袁術廝殺,卻不想為何解了兵禍,在此招兵買馬,是故趕來投奔大哥!”說著,他對陳驀重重一抱拳。

    話音剛落,就見那些壯漢振臂高呼。

    “陳統領!陳統領!陳統領!”

    望著劉辟、龔都,陳驀心中十分感動,默默地點了點頭,拍了拍二人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

    而張素素與張白騎也是十分歡喜,畢竟半月期限將近,一日見聚得近三千綠林豪傑,無疑是一件好事。

    然而片刻之後,張素素眼中的笑意便蕩然無存了,因為她瞧見了一個女人……

    “馨……馨兒?”望著唐馨兒從人群中走向自己,陳驀不覺有些尷尬。

    只見唐馨兒走向陳驀,盈盈一施禮,輕聲說道,“夫君……”

    猛然間,張素素眼神一縮,那一聲夫君,如同驚雷般響徹在她耳邊,她深深望了一眼唐馨兒,默默轉身走到屋裡去了。

    或許是太過於欣喜,張白騎並沒有注意到張素素的異常,仍就興奮地望著街上眾多來投奔的漢子,望著他們高呼陳統領,張白騎很慶倖自己派出的人找尋到了陳驀。

    “張統領!”

    隨劉辟等人一道趕來的徐和抱拳向張白騎覆命。

    “好,好,做得好!”張白騎重重地拍著徐和肩膀,畢竟如今黃巾幾乎已是山窮水盡,此刻仍然留下來的,無疑是貫徹甲子年黃巾信念的真正黃巾!

    從這一日開始,下蔡這座小城的人口急劇增加,再接下來的幾日中,四方黃巾相繼趕來,其中包括周倉、裴元紹以及其他幾名在長安與張素素失散的頭領們,以及曾經青州黃巾渠帥張牛角的義子張燕,以及他麾下于毒、穆固、嚴平等頭目,還有當初南陽黃巾殘部劉石、郭太、楊鳳等人。

    在短短數日內,下蔡城內竟然又聚集了近四千黃巾,以至於半月期限將滿時,讓前來視察究竟的李綱與楊弘二人倍感意外。

    尤其是楊弘,最初他並不以為張素素能夠在半月內聚集起五千人,他當初之所以不開口,無非也是想殺殺張素素的傲氣,畢竟他想為自家主公招攬的,僅僅是懂得妖術的張素素與張白騎,以及之前一戰萬夫莫敵的猛將陳驀,至於其他黃巾,他顯然沒有放在眼裡。

    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張素素竟然真的辦到了……

    在見過了城內那近四千黃巾士卒後,楊弘對張素素高看了幾分,坐在下蔡城內縣府廳中的他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回去要勸主公善待這波黃巾,畢竟張素素、陳驀等人在黃巾之中的名望實在叫他有些驚異。

    但是他身旁的李綱卻似乎有些不渝,也難怪,誰讓那一日陳驀的行為實在太損及袁術麾下這些位大將的顏面呢。

    “軍師,恐怕不對,主公前些日子說的,那可是五千精銳,如今期限已至,他們卻只招來四千烏合之眾,如此也可?”

    話音剛落,就見廳中周倉、裴元紹、張燕、于毒、楊鳳等黃巾頭目拍案而起,怒視李綱罵道,“何謂烏合之眾?!”

    李綱冷哼一聲,輕蔑說道,“怎麼?想造反?”說罷,他身後幾十護衛拔刀向前。

    眾黃巾頭目心中倍感憤怒,卻又不敢造次,畢竟如今黃巾寄人籬下,殺了李綱事小,萬一惹惱了袁術,那可就麻煩了,畢竟下蔡城是袁術讓給黃巾的,城中百姓、官吏皆是袁術的人,袁術若是想要拿回去,易如反掌。

    憤慨期間,眾黃巾頭目轉頭望向坐在廳內的陳驀,畢竟陳驀於千軍萬馬中挾持袁術的事蹟,早已傳遍黃巾將士之中,以至於就連新來投奔的張燕等人心悅誠服,皆以陳驀馬首是瞻。

    而楊弘顯然也注意到了眾黃巾頭目的動作,見陳驀抬起頭來,他心中沒來由地一顫,回頭沖著李綱身旁護衛喝道,“還不速速收了兵刃?!”

    那些護衛皆望向李綱,其實李綱見到陳驀抬頭冷冷望著自己心中也不由有些發怵,因此順勢下臺,淡淡說道,“軍師乃此行之主,既然軍師發話,我等豈敢不聽!退後!”

    只是在待喝退了身旁護衛後,李綱心中亦覺得有些不甘心,淡淡說道,“就算這些士卒可堪一用,數量亦對不上,主公說的,可是五千人?!”

    見李綱揪著這一點不放,楊弘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見有一人身穿皮甲大步闖入廳中,遂閉口不言。

    來的正是如今暫時作為守城將領的劉辟,只見幾步走入廳中,抱拳說道,“大哥,城外來了好些騎兵,數量眾多,不下千人!”

    陳驀皺了皺眉,與張白騎、張素素對視一眼,心中有些疑惑,轉頭望向楊弘,見他似乎毫不知情,心中更感驚疑。

    “出去看看!”

    眾人走出屋外,來到城牆之上,放眼望去,果然見到城外停著一隊騎兵,粗粗一算,竟有一、兩千之多,但是看軍中旗號,卻並非袁術兵馬。

    “此乃下蔡,你等乃是何處兵馬?”張白騎手扶城牆喝問道。

    只見城下騎兵中有一將策馬而出,也不答話,沖著張白騎喝道,“奮威將軍陳驀,可在城中?”

    城牆眾人聞言,都轉頭望向陳驀,卻見陳驀俯身細細一打量城下那將,面露驚訝之色,詫異說道,“你……你是王思?”

    沒想到城下那將一聽,當即面露欣喜之色,大聲喊道,“果然是陳將軍!”

    說罷,軍中又有幾名將軍策馬而出,陳驀細細一看,驚訝發現竟是當初自己麾下三河騎兵部將王充、李揚、吳昭三人。

    “你等為何在此?”

    只見陳驀當初的副將王思抱拳喊道,“當初將軍辭官,我等弟兄惋惜不已,前些日子郭汜、李傕二人佔據長安,我等弟兄不欲投他,本想投陳留曹孟德,卻不想路過潁川時聽聞有人孤身剿滅一波山賊,我等弟兄心疑恐是將軍所為,遂順道南下,三日前聽聞將軍在下蔡招兵買馬,故日夜兼程,趕來投奔!”說罷,他手一揮,近兩千三河騎兵都翻身下馬,叩地抱拳,口呼將軍。

    整片城牆鴉雀無聲,別說陳驀滿臉驚愕,就連李綱、楊弘二人亦是驚地說不出話來,而其餘黃巾頭目,則更是目瞪口呆。

    “嘿,”瞥了一眼傻眼的李綱,裴元紹戲謔說道,“如此,就夠五千之數了?”

    李綱面色閃過一陣青白之色,不發一句。

    在他身旁,楊弘望了一眼張素素,又望了一眼陳驀,若有所思。

    截止初平二年四月初,山窮水盡的張素素重得步卒四千、騎兵兩千,合計六千兵馬!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21 PM


第三十二章 戰火起荊州

    陳驀與唐馨兒在下蔡安置了下來,所居住的屋子是張白騎代為安排的,至於張素素,自從她見到唐馨兒起,就未曾踏入這個院子,顯然,長安一敗給了她太沉重的打擊,以至於她如今面對唐姬都缺乏底氣。

    不過這樣一來,唐馨兒倒是暗暗松了口氣,因為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張素素,憑心而論,她對張素素仍然抱有幾分畏懼,再者,她也不想因為自己讓自家夫君感到為難。

    因此,兩個女人雖住得相近,卻不相往來,倒也相安無事。

    “劈啪,劈啪……”

    一天夜裡,唐馨兒就著屋內昏暗的燭光,為陳驀縫製著那件披風上最後幾處線腳,因為她知道,過不了幾天自家夫君便要領兵出征,征討長沙太守孫堅,奪得傳國玉璽。

    在她的對座,陳驀正拿著一塊白布擦拭著自己的長槍、佩劍,以及劍套中那八柄短劍。

    其實陳驀並不擅長使槍,畢竟他從呂布那學的是戟法,只是下蔡附近找不到上好的鐵戟,是故只好臨時選擇了一柄鐵槍湊合著,因為他眼下沒有時間讓下蔡城中的鐵匠為自己量身打造一柄畫戟。

    “篤篤篤,篤篤篤!”叩門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陳驀一邊擦拭著自己的佩劍,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進來!”

    話音剛落,就聽屋門吱嘎一聲推開了,隨即有幾個人走了進來,為首一人看似二十來歲,濃眉大眼,身健體壯,正是已逝的青州渠帥張牛角義子張燕,只見他抱拳一禮,恭敬喚道,“陳帥!”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張素素麾下已有六千兵馬,又有將領、頭目二十余人,是故陳驀與張白騎皆職升一級,都為一方渠帥,陳驀任潁川黃巾渠帥,張白騎任冀北黃巾渠帥,而像周倉、裴元紹等一路跟隨張素素的頭目,皆升為統領,其中,因為張燕身份特殊,而且前來投奔時帶來了不少人手,所以也為統領。

    其餘等人,皆為頭目,就像劉辟、龔都等人,如今便擔任頭領之職,肩負著下蔡城防的任務。

    陳驀抬起頭來,見是張燕,遂起身請他入座。

    “張統領且坐!”

    “不敢不敢……多謝陳帥!”抱拳遜謝一聲,張燕也不過多客氣,對起身走入內室的唐馨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唐馨兒還了一禮,收拾著桌上瑣碎,走入內室,這位知達理的溫柔女子,無論在什麼時候都那麼的矜持與守禮。

    目送唐馨兒走入內室,張燕這才在桌案旁坐下,抱拳說道,“陳帥,江南那邊有消息了,長沙太守孫堅為報當初荊州刺史劉表襲他歸路之仇,此刻正統兵三萬、戰船近千攻江夏,與江夏太守黃祖交戰,江南情況,與少主所言分毫不差!”

    陳驀點了點頭,深思半響,忽然問道,“袁公路如何回覆?”

    只見張燕眼中閃過幾分憤慨,憤憤說道,“袁術那廝實在可恨,只撥給我等五千石糧草,卻不發一兵一卒,反而催促我等克日出兵攻打孫堅,分明是想坐收漁翁之利,此賊不安好心,陳帥不得不防啊!”

    陳驀默默點了點頭,無奈說道,“袁公路性狹量小,重利忘義,早先酸棗聯盟,僅觀他無端克扣各路諸侯糧草之事便足以顯示此人秉性,只是我等如今寄人籬下,不得不從啊……”說著,他將寶劍收回鞘中,沉聲說道,“如今我等勢弱,袁公路又坐觀成敗,不發一兵,強攻孫文台三萬精兵,實在不智,唯有借黃祖之手了……事不宜遲,你回去時傳我令,叫三河騎兵即刻整裝,天明時分,我等率騎兵先奔江夏,探探究竟……”

    “諾!”張燕起身抱拳,躬身而退。

    直到張燕帶人離開後,唐馨兒才帶著裝著針線籃子又走了出來,坐在桌案旁繼續著手中的活。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猶豫著開口道,“馨兒,為夫明日走……”

    唐馨兒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幽幽說道,“妾身知道,妾身方才在內屋聽到……”

    聽著她落寞的聲音,陳驀心中也不是滋味,低聲解釋道,“如今我黃巾勢弱,只能見機行事,所以,我……”

    唐馨兒搖了搖頭,抬起頭望著陳驀,深情說道,“夫君無需過多解釋,自妾身決定跟隨夫君起,便早已將一些瑣碎悉數拋之腦後,只盼望夫君來去平安,凱旋而歸,如此,妾身便知足了……”說著,她見燭火閃爍不定,隨放下手中的活,伸手穩了穩燭火,輕聲說道,“天不早了,夫君明日便要起行,早早歇息……”

    “那你……”

    只見唐馨兒甜甜一笑,帶著絲絲溫馨說道,“夫君如今任一方渠帥,乃是一軍之主,倘若被將士們看到身上披風針腳脫線,這成何體統?再者,妾身還不困,再將這披風縫製一番,夫君且去歇息!”

    陳驀連連勸了好幾次,但是唐馨兒卻始終堅持要將前些日子所縫那件披風縫製完畢,陳驀無奈,為了不耽誤明日起兵南下,只好回到內室休息。

    這一覺,陳驀直睡到次日天濛濛亮。

    然而當他睜開一看,卻發現身旁床榻上並沒有唐馨兒的身影,微微一皺眉,下榻走到廳中,卻見唐馨兒握著那件披風趴在桌旁熟熟睡著,再一看那燭臺,早已燃盡。

    陳驀不覺有些心疼,從內室拿過一條毛毯輕輕蓋在唐馨兒身上,卻不想驚動了她。

    “唔……”

    只見唐馨兒勉強睜開眼睛,一臉疲倦地望著陳驀,輕聲喚道,“夫君?”說罷,她好似想到了什麼,低頭一望手中披風,見披風早已完工,這才微微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說道,“妾身自小嬌生慣養,只不過些許時辰也熬不住了,幸好不曾誤了夫君大事……”說著,她站起身,手握披風對著陳驀量了一番,隨即又取來甲胄,幫著陳驀穿戴。

    望著她滿臉的疲倦之色,陳驀不忍地說道,“馨兒,你先去休息,我自己來便是……”

    只見唐馨兒輕笑一聲,一邊幫著陳驀船上鎧甲,一邊輕聲說道,“為夫君著甲,乃是妾身本分,妾身弱質女流,幫不到夫君其他諸事,只有這些許分內之事……”說著,她又將那件披風為陳驀披上,隨即退後幾步,來來回回圍著他打量了半響,直到沒有任何疏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走上前將她摟在懷中。

    只見唐馨兒微微一笑,雙手摟在陳驀腰間,用臉龐親昵地斯摩在陳驀懷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街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好似是有不少人奔跑在街道之上,想來是張燕等人正在召集黃巾將士。

    陳驀猶豫一下,低聲喚道,“馨兒……”

    “嗯……”

    “我該走了……”

    “嗯……”

    話是這麼說,但是陳驀等了好久,卻始終不見唐馨兒鬆開雙手,低下頭一瞧,卻見她秀目中盡是淚水,不舍地望著自己。

    足足過了半刻,唐馨兒這才鬆開手臂,悄然拭去眼角的淚水,強作歡笑,對陳驀盈盈一禮,輕聲說道,“夫君,該動身了……”

    望著她勉強打起的笑靨,陳驀心中猛然湧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絮,幾步走上前,緊緊摟住她,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狠狠吻在她紅唇之上。

    “夫……唔……唔……”

    相擁了整整半柱香光景,陳驀低聲說道,“等我回來……”

    只見那滿臉羞紅的唐馨兒幾次偷偷抬頭深情望向陳驀,卻又忍受不住他灼熱的目光,點點頭,仿佛蚊聲般說道,“嗯,妾身候著……”

    足足望著唐馨兒半響,陳驀深吸一口氣,狠下心拿起桌旁的佩劍與長槍,轉身走出屋子,身後,猶自傳來唐馨兒那溫柔的聲音。

    “妾身,祝夫君凱旋而歸!”

    當陳驀坐跨戰馬黑風來到下蔡城門處時,兩千餘三河騎兵早已在城外準備就緒,除了三河騎兵中將領王思、王充、李揚、吳昭等人外,張燕、于毒、穆固、嚴平等人也牽著戰馬等候在旁。

    因為張燕等人來投奔時也帶來了不少馬匹,是故張素素將他們等人也編入了陳驀麾下。

    “陳帥!”

    見陳驀來到,眾將抱拳呼道。

    陳驀點了點頭,回顧副將王思道,“都到齊了麼?”

    “我三河騎兵共計一千八百七十二人,已悉數再此!”

    “好!”陳驀點點頭,轉頭望向張燕,卻見張燕抱拳稟道,“陳帥,末將麾下輕騎弟兄兩百二十一人,無有一人缺席!”

    “好!”

    見麾下輕騎盡數到齊,陳驀正要準備出發,卻見城牆上有人大喊。

    “大哥,等等我,等等我!”

    陳驀詫異抬頭,卻見劉辟在城牆上揮手,隨即,只見他匆匆跑了下來,也不知從何處牽來一匹戰馬,幾步跑到陳驀面前,嘿嘿笑道,“大哥,我也有馬,帶我一道去?”

    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頓時沖散了出兵前的緊張,叫附近那些騎兵哄堂大笑。

    “笑什麼?笑什麼?”劉辟帶著痞氣轉了轉腦袋,朝著那些哄笑的騎兵惡狠狠地瞪去。

    陳驀無語地搖了搖頭,沒好氣說道,“你會騎馬麼?”

    “會啊,會啊!”劉辟連連點頭,說道,“前些日子學會的,就等著大哥出陣!”

    這時,陳驀注意到了城牆上的龔都,見他聳聳肩,做出一副攔不住劉辟的模樣,隨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若是中途掉隊,我等可不會停下等你!”

    雖說劉辟如今擔任著下蔡城防的重任,可是這傢伙顯然不是安穩的人,哪裡肯老老實實地履行那份枯燥的職務,以至於每日的巡邏、視察都是龔都一人包辦,至於他劉辟在城防幾乎是可有可無,正因如此,陳驀才想把他帶身旁,免得這傢伙又到處惹事。

    “是是!”劉辟連連點頭,萬分歡喜地翻身上馬,也不知是過於激動還是初學乍練,以至於費了好久才翻上馬背,看著他那吃力的模樣,張燕倍感好笑,忍俊不禁。

    估摸一刻左右,張白騎匆匆從城內走出,與陳驀說了幾句,陳驀聽罷點點頭,隨即右手一揮,低聲喝道,“出發!”

    “喝!”

    兩千餘輕騎高呼一聲,一路人馬浩浩蕩蕩朝著江夏而去。

    初平二年四月六日,陳驀領王思、張燕、劉辟等將、並兩千輕騎趕往江夏,每日天明時分啟程,日落西山歇息,日行百里,如此行軍不可謂不速,而張白騎則領兩千步卒並諸多糧草遙遙在後,為陳驀援助,至於張素素,則領剩下的兩千黃巾士卒駐守下蔡,畢竟袁術仍然沒有明確地表態,仍需加以防範。

    短短七日後,陳驀手握袁術通關密令一路南下,沿途經過潁水、廬江、安豐等地,終於來到三江口以北六十裡處。

    這時,陳驀下令全軍偃旗息鼓,緩緩而行,不時派出斥候去前往探路,畢竟據探子來報,孫堅大軍此刻就屯紮在三江口附近,倘若被起發覺,心中警惕暫時撤退,恐怕陳驀此行多半要功虧一簣。

    將麾下輕騎交予了副將王思,叫他謹慎前行,陳驀自己則領著張燕、劉辟、於毒三將並十余騎快馬趕往三江口,待到了一處山峰,遂下馬登山,登高眺望。

    此時真是天色將明時分,只見那三江口附近燈火通明,戰船來回如蝗,營帳連綿十餘裡,那孫堅三萬餘人馬依山旁水設下營寨,好不壯觀,再看營中,只見有不少士卒奔走慶賀,整個營寨歡笑聲連連,顯然是戰後慶功。

    默默望了半響,陳驀憂慮皺眉說道,“看來那黃祖已是敗了一陣了……”

    孫堅打了勝仗,對於如今的陳驀來說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要知道江東軍中有整整三萬士卒,又有孫堅這樣的絕世猛將,一旦打了聖戰士氣大振,再想遏制他們絕非那般容易。

    陳驀之所以日夜兼程趕來,無非也是顧忌這一點,他原想暗中助黃祖一把,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即便如此,他亦是來晚一步。

    見陳驀皺眉不語,身旁張燕疑惑說道,“末將聽聞探子來報,那黃祖坐擁兩萬余江夏兵,不曾想到竟如此輕易被孫堅所敗……”

    話音剛落,就聽身旁劉辟哼哼一聲,說道,“大哥,不如趁這廝慶功之時驟然攻打?”

    陳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孫文台久經沙場多年,豈會犯下此等失誤?”

    張燕也勸道,“陳帥所言極是,依末將看來,孫堅如此妄為,仿佛不設防一般,恐怕多半是想引黃祖出城襲他,我等若是莽撞襲他營寨,豈不是誤打誤撞替黃祖擋了一劫?”

    話音剛落,就聽劉辟粗腔粗氣地說道,“怕甚?我等兩千弟兄趁他慶功之時一起殺入,即便有伏兵,又有何懼?”

    張燕苦笑一聲,說道,“劉頭領莫要魯莽,我等弟兄日夜趕路,早已疲憊不堪,豈能再複廝殺?”

    劉辟正要說話,忽然見到陳驀眼神一瞪,頓時縮了縮腦袋,不再搭話。

    “張統領說的不錯,”抬起手指著孫堅營寨中黑暗一處,陳驀凝聲說道,“全營皆燈火通明,唯有此處昏暗一片,想來是孫堅早早設下伏兵,誘黃祖出城……罷!”說著,陳驀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山去,口中說道,“張統領,傳我令至王思等人,叫他們原地待命,莫要輕舉妄動!——我等再往江夏探探黃祖動靜!”

    “諾!”張燕抱拳領命,對身旁一人吩咐幾句,隨即與劉辟、於毒二人幾步跟上陳驀。

    而與此同時,在三江口江東大營之內,孫堅正與程普以及自己長子孫策在帥帳飲酒。

    忽然,孫堅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警覺,仿佛是正被一頭猛虎窺視著,這種感覺一閃而逝,令他錯愕不已。

    “主公?”程普多半是看出了孫堅的異樣,舉杯喚道。

    “哈哈,無事無事,想來是酒至半醉,神智恍惚,”孫堅哈哈一笑,與程普對杯而飲,隨即一抹嘴邊酒漬,玩笑說道,“真不知該說那黃祖是無謀還是膽小,我等為他設下如此[良機],他竟放過!”

    說罷,就聽程普笑著接茬道,“主公莫惱,依末將看來,此刻最懊惱的恐怕要數公覆與義公二人,苦等半宿,饑寒交迫,卻不見那黃祖前來送死!”

    “哈哈!”孫堅搖頭一笑,轉頭對身旁長子孫策說道,“策兒,你且去北營,轉告黃、韓二位將軍,叫他們不必再埋伏了,天色將明,想來黃祖那匹夫是無膽前來襲營,與其白白浪費時間,不如來我帳中一道飲酒!”

    “是,孩兒這就去!”年紀方才十八的孫策抱拳領命,大步走出帳外,看得程普連連點頭,出聲贊道,“少主年紀輕輕,便有此等威嚴,想以時日,必成大器!實乃主公之福,江東之福啊!”

    孫堅輕笑著搖了搖頭,舉杯說道,“這話德謀莫要當著策兒面說,此等小輩,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倘若德謀再倍加讚譽,心中必生傲氣!”

    舉杯遙敬孫堅一番,程普笑著說道,“主公多慮了,少主年方十八便能征戰沙場,乃是天生悍將,假以時日,或許成就更在主公之上也未可知喲!”

    “哈哈,如此倒好,如此倒好!”聽著程普讚譽自己長子,孫堅心中喜悅,哈哈大笑,忽然,他腦海中浮現出一人,一個渾身鮮血站在萬軍之前的身影。

    “悍將麼……”

    沒過多久,孫堅麾下的黃蓋、韓當二將便來到了帳內口稱主公,孫策緊跟在後,

    望著黃蓋滿臉晦氣的模樣,程普玩笑說道,“公覆,你二人守候一夜,可曾釣到大魚?虧我不曾與你等搶功,白白浪費一宿!”

    黃蓋沒好氣地望了一眼程普,說道,“大魚是不曾釣到,小魚倒是有一條……”說著,他沖帳外喝道,“帶進來!”

    話音剛落,在孫堅愕然的目光中,有兩名江東兵抓著一個看似十來歲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只見那女孩滿臉污垢、衣衫襤褸,渾身上下污穢不堪,然而唯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頗有氣勢。

    甚至於,即便在孫堅威勢前,那個小女孩亦不曾露出半點畏懼,不停到掙扎著,口中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錯愕地望了一眼那小女孩,孫堅莫名其妙問道,“公覆,這是?”

    只見黃蓋抱拳稟道,“啟稟主公,這是方才在營外巡邏的士卒綁了來的,據說此人在營外鬼鬼祟祟,恐是奸細,是故……”

    話音剛落,就聽那女孩大聲叫道,“我不是奸細,我只不過從那經過……”

    孫堅輕笑著搖了搖頭,揮揮手說道,“放開她,黃祖再過無能懦弱,也不至於叫一個女娃來刺探我軍虛實!”

    “可是主公,此人還傷了我軍一名士卒……”

    陳驀愣了愣,滿臉詫異說道,“你且說來聽聽”

    黃蓋苦笑一聲,說道,“據說是此人在我軍營外鬼鬼祟祟,被巡邏的士卒瞧見喝問時,她轉身就跑,被抓到扭打時狠狠咬在我軍一名將士手上,撕下一塊皮肉,是故末將將其綁來,請主公定奪!”

    “竟有此事?”

    孫堅聞言望向那個女孩,見她一臉氣憤地望著自己,心下一樂,揮揮手叫那兩名士卒將她放開,輕笑問道,“為何要傷我軍將士?”

    只見那女孩揉了揉胳膊,氣呼呼地說道,“又不是我先傷人,我只不過是餓了,想找些食物充饑,沒想到那些士卒硬說我是江夏奸細,要用繩索綁我,甚至還拔刀威脅,我當然要反抗了,所以……”

    孫堅聽得搖頭不已,回顧黃蓋說道,“那位將士眼下如何?”

    “啟稟主公,已送至營內歇息,雖說傷地不輕,不過皮外之傷倒也容易痊癒……”

    “唔,”孫堅點了點頭,轉頭望向那女孩,問道,“你姓甚名誰?可是附近鄉民?為何孤身一人在此深山逗留?莫不是迷路?倘若如此,我可派人送你回家……”

    只見那女孩臉上盡是苦澀,猶豫了一下,抬頭望著孫堅,說道,“將軍何人?”

    見這小傢伙不回答反而問起自己,孫堅有些意外,說道,“我乃討虜將軍、長沙太守孫堅!”

    “可是天下聞名的江東猛虎孫文台?”小女孩怯怯問道。

    見他如此年幼卻也知道江東猛虎之威名,帳內諸將皆笑。

    “正是!”孫堅點了點頭,笑著問道,“你是何人?”

    只見那小女孩猶豫一下,忽然抬頭說道,“我叫董白,乃昔日相國董仲穎孫女!”

    ?那間,整個帳內鴉雀無聲,連黃蓋顯然沒有料到怎麼抓來的[細作]竟然有著如此驚人的身份。

    “董卓孫女?”孫堅眼神忽閃不定,語氣頓時冷了幾分,皺眉問道,“你是那國賊孫女?”

    只見董白猶豫一下,說道,“是!”

    “董賊把持朝廷、禍亂深宮,罪無可恕,深為本將軍所憤恨,你就不怕本將軍殺你?”說著,孫堅身上隱隱散發出幾分殺氣。

    然而董白卻不曾露出半點畏懼,不亢不卑說道,“在他人眼中或許如此,但自幼祖父便對我疼愛有加,如今我若是為了活命欺家忘祖,端的不為人子!”

    “哦?”見董白如此年幼卻說得頭頭是道,孫堅心下一愣,微微有些動容,想了想,問道,“本將軍聽說祖父董仲穎被王司徒滿門抄斬,為何獨獨你一人逃地性命?”

    董白也不隱瞞,遂將她與陳驀說發生的事一一告訴孫堅,聽得孫堅默然不語。

    足足過了半響,孫堅沉聲問道,“是故,你跋山涉水,歷經寒苦,為的就是找尋那奮威將軍陳驀,為祖父以及你董家一門報仇雪恨?”

    “是!”

    望著董白那堅毅的目光,孫堅搖頭一笑,嗟歎道,“奮威將軍……不曾想當初的黃巾小卒,如今已官至奮威將軍……”說著,他深深望著董白半響,說道,“你可知他身在何處?”

    只見董白眼中露出幾分黯然,默默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據說他辭官回鄉,從此便沒有了音信……”

    孫堅樂了,戲謔說道,“天下何其之大,你既然不知他落腳何處,又如何找他報仇?”

    “我……”董白眼中閃過幾絲為難,強自說道,“即便如此,窮我一生也要找到他!”

    “找到又能如何?本將軍可聽說陳奮威在汜水關前斬將無數,一身武藝無人能擋,即便尋到,你以為可以殺他?”

    董白猶豫了一下,恨恨說道,“只要能找到他落腳之處,我每日找尋機會,三年五年也好,十年八年也罷,終有一日可以伺機殺他!”

    望著她倔強的目光,孫堅一拍桌案,贊許道,“好!有志氣!不曾想那董仲穎竟然還留有你這等孫兒……”說著,他見董白一直盯著自己案上酒肉,心中一樂,回顧孫策道,“策兒,你且帶她下去梳洗一番,找些乾淨衣服給她換上!”

    孫策望瞭望董白,又望瞭望孫堅,點點說道,“是,父親!”

    望著他二人離開的背影,孫堅微微歎了口氣,搖頭說道,“董卓雖說罪該萬死,然禍不及家眷,王子師如此行事,未免太過狠毒了……”

    “主公莫不是於心不忍,想收留此女?”帳內黃蓋詫異說道,“主公,萬萬不可啊,此乃國賊董卓血脈,放過她已屬主公仁義,豈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收留逆賊血脈?”

    孫堅自斟一杯,望著酒杯輕笑說道,“奮威將軍陳驀……當初芒碭山前的黃巾小卒都有這份仁義之心,不但私自將此女放走,又將惡名背負在身,為的便是叫此女不至於去找王允報仇,以免董卓一門絕戶,本將軍雖說與董卓有隙,然禍不及家眷,再者如今董卓已死,而此子膽識、見識皆過人一等,即便收留於她,又有何妨?”

    “這……”黃蓋啞口無言,搖頭說道,“末將只怕損主公名聲……”

    “區區虛名,何足掛齒!”孫堅淡一笑,隨即舉著酒盞皺眉說道,“只是那奮威將軍陳驀,自辭官便不知下落……”

    話音剛落,便見韓當古怪說道,“莫不是主公要為此女報仇?”

    孫堅一臉錯愕,還沒說話,便見程普呵呵笑道,“義公不知,主公與那陳驀早便相識,素喜此人,好幾次欲將此人收入帳下,卻不得機會……”說著,他轉頭望向孫堅,抱拳說道,“主公,此事末將倒是有些消息,前幾日出兵前,末將聽說黃巾賊首張素素被袁術圍困于下蔡,各路黃巾前去相救,依末將看來,此人會前去搭救……”

    孫堅聽罷默然搖頭,歎息說道,“聽聞那張素素被曹孟德擊敗于陳留,倉皇逃亡壽春,身旁僅數百黃巾,豈能與袁術抗衡?此子仁義倒是仁義,只可惜誤入歧途,為黃巾所累,那袁術……”說到這裡,他深深皺了皺眉,露出一臉厭惡模樣,冷哼說道,“我原先還道那袁氏心憂大漢社稷方才起兵伐董,卻不想竟是一丘之貉,狼子野心,端得不為人子!”

    “聽說袁術又向主公討要傳國玉璽?”

    “哼!”只見孫堅怒哼一聲,低聲罵道,“玉璽乃我大漢神器,豈能交予此等賊子之手?只可惜陛下如今被郭汜、李傕所虜,孫某卻身在江東,鞭長莫及,唉……唯有盼陛下吉人天相,待我收拾了劉表這廝,再起兵北上!哼,這劉表身為皇室宗親,卻與袁紹合謀,要奪我手中神器,實在該死!”

    帳內眾將對視一眼,程普憂慮說道,“只是如今黃祖死守江夏,任憑我等如何引誘,他便是不出城來,以至於我軍在此徒耗軍糧,這可如何是好?”

    “他不出來?”只見孫堅眼中精光一閃,冷聲說道,“嘿!那我等便逆流而上,率軍直襲襄陽!”

    程普面色一驚,詫異說道,“主公,這……江夏未取,深入荊州腹地,恐有不測啊,倘若黃祖率一軍斷我軍糧道,這可如何是好?”

    “他敢?!我等候他三日,此人卻龜縮不出,如此鼠輩,何足掛齒?”說著,孫堅站起身來,揮手喝道,“傳令下去,全軍整裝,一日後,我等水、陸兩軍逆江而上,直取襄陽!”

    帳內諸將一聽,起身領命。

    “諾!”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22 PM


第三十三章 戰火起荊州(二)

    初平二年四月十四日,陳驀與張燕、劉辟、於毒等人來到江夏地域,卻見守衛森嚴的江夏緊閉城門、高掛免戰牌,為此,便斷了入城查看的心思,畢竟此刻陳驀已不再是當初的獨行俠,而是一方統帥,就算他有這個打算,恐怕身旁的張燕也不會讓他輕身犯險。

    感受著江夏城那緊張的氣氛,於毒帶著幾分冷笑地說道,“黃祖看來是打算堅守不出了,多半是被孫堅打怕了!”

    說罷,身旁黃巾士卒皆笑,就連張燕與劉辟也露出不屑的目光,好似是瞧不起黃祖那膽小懦弱的姿態,唯獨陳驀久久望著江夏城門臉上無半分笑意。

    也難怪,畢竟張燕、劉辟、於毒等人論資歷只不過是第二批、第三批入伍的黃巾士卒,他們不曾經歷過長社戰役,無法體會孫堅的可怕之處,也根本無法瞭解當初那數萬被孫堅逼下潁水的潁川黃巾們的心情。

    孫堅,萬人敵也!

    所謂萬人敵,便是猛將之中的猛將,萬夫莫敵、無人能擋!

    萬人敵級的猛將對於一支軍隊的作用是極其巨大的,他們擁有著足以扭轉戰局勝敗的力量,倒不是說他們當真能斬殺一萬人,畢竟一萬人何其之多,萬人敵級武將真正的作用,大多是指給敵軍帶來的威懾力。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萬人敵級武將的威懾力,相當於後世的終極戰略武器,他首先帶給敵軍的是心理上的壓力。

    就好比江東軍有孫堅這等的絕世猛將,而黃祖一方沒有,如此一來,兩軍尚未交鋒,黃祖一方將士的士氣便早已大受打擊。

    再說其後兩軍交鋒,作為萬人敵的孫堅理所當然會找黃祖麾下部將下手,一旦被他斬殺幾員江夏將領,那麼江夏兵那所剩無幾的士氣更是一落千丈,以至於無心戀戰,一敗塗地,而江東兵則士氣大振,乘勝追擊。

    說到底,士氣這東西,確實是一個很微妙的存在,按理說,當初數萬潁川黃巾若是能聯合起來,回身反擊,麾下兵馬不及黃巾十分之一的孫堅又豈能將潁川黃巾全軍覆沒?

    但是很遺憾的,那時候的潁川黃巾早已被孫堅殺地心驚膽戰,士氣大跌,心中只想著奪路逃走,哪裡還想得到回頭反擊?

    而正因為如此,數萬潁川黃巾被孫堅區區兩、三千輕騎逼下潁水,以至於血染潁水、千里浮屍。

    雖說有些比喻不當,但是有時候武將確實要肩負起[雪中送炭]的重任,率領麾下士卒扭轉敗局,這才是武將本份,而比起武將,士卒最多不過是[錦上添花],若是得勝,則乘勝追擊;若是敗北,則一敗塗地。

    在戰場上,武將與士卒的分工是不同的,武將的作用是創造贏面,斬將奪旗、威懾敵軍,而士卒的作用則是將由武將創造的許贏面放大,從而奠定勝局,但是,他們卻無法扭轉不利的局面。

    所謂[兵乃將膽,將乃軍魂],指的便是這一點。

    因此黃祖選擇了死守不出,因為他麾下並沒有能夠與孫堅分庭抗衡的猛將。

    在這兩年中,陳驀陸陸續續見到過不少位的絕世猛將,董卓、呂布、關羽、張飛等等,但是能夠與孫堅相提並論的,恐怕只有呂布與張飛二人,董卓不必說,他的強勢之處在于那簡直可以稱為逆天的命格之力,而至於關羽,他所展示的命格之力並沒有令陳驀感到過多的忌憚,畢竟關羽的出刀速度雖然快,但是陳驀的速度比他更快!

    唯有呂布與張飛,這二人的命格之力對於陳驀來說簡直是無懈可擊,與孫堅一同位列在陳驀最不想遇到的對手名單中。

    尤其是孫堅,他的命格之力是[銳金],力道能滲透到對方體內,可以說是完全克制武將引以為傲的[剛體],在他面前,剛體完全不起作用,就連堅固的鐵甲在孫堅手中亦不過是廢鐵一般,這一點,陳驀早在芒碭山時便早已領會過。

    要殺孫堅,難如登天,而要想在千軍萬馬中擊殺孫堅,更是難上加難!

    就在陳驀皺眉思忖時,身旁的張燕仿佛看到了什麼,抬手說道,“陳帥,且看!”

    順著張燕所指的方向一看,陳驀詫異見到江中有無數戰船逆流而上,看那船上旗號,分明是孫堅麾下江東水軍。

    “孫文台要強攻江夏?”陳驀心下一緊,但是細細一瞧,卻發現那支水軍並沒有登陸的意思,而是一路沿著江流而上,見此,陳驀心中倍感疑惑。

    話音剛落,就見張燕搖頭沉思片刻,忽然驚聲說道,“陳帥,那孫堅莫不是要直襲襄陽?!”

    陳驀面色一愣,當即醒悟過來,詫異說道,“江夏未取,深入荊州腹地,倘若糧道被斷,這數萬大軍豈不是有去無回?”

    對於孫堅的做法,陳驀無法理解,畢竟他如今還沒有孫堅那樣睥睨天下的氣概,但是說到底也很好理解,無法是孫堅自信荊州並沒有能與自己抗衡的猛將。

    當然了,孫堅並不知道此刻陳驀正率領一支輕騎兵隱秘在此,否則,他或許會稍稍警惕一些。

    陳驀凝神望著那眾多戰船半響,忽然沉聲說道,“孫文台進軍荊州,恐怕荊州要大亂……走,去襄陽看看!”

    “諾!”

    因為提前猜到了孫堅的目的,是故陳驀等人日夜兼程趕往襄陽,想爭取在孫堅趕到時混入城中,畢竟倘若孫堅率大軍趕到,襄陽城必定閉門封鎖,不讓出入,倒時候要想再混進入,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但是至於混入襄陽後做些什麼,陳驀至今都沒有頭緒,一來他是初次領軍,二來,如今黃巾的局面實在太過於被動,所以,在有辦法的情況下,陳驀並不想動用黃巾那所剩無幾的兵力。

    然而就在陳驀苦苦思索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幫助荊州削弱江東時,上天卻幫了他一把……

    那時,趕了幾個時辰路程的陳驀正與張燕、劉辟、於毒等人在道路旁的小林中歇息,忽然聽到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細細一瞧,望見有一人身披掛甲、坐跨戰馬從遠處疾奔而來,看方向,似乎是從江夏而來。

    “江夏?”

    喃喃低語一句,陳驀心下一動,好似想到了什麼,在張燕等人詫異的目光下,從地上拾起一枚孩童拳頭大小的石頭,眼睛一眯,望著那疾奔而來的戰馬馬腿嗖地一聲丟出。

    估摸兩三秒,不遠處傳來啪地一聲,那匹疾奔中的戰馬當即被打斷馬腿,在地上連連翻滾了幾圈,一頭撞死在道旁的樹上,而至於戰馬上那人,更是被高高拋起,狠狠摔在地上。

    “陳帥神技……”張燕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半響才回過神來,轉頭伸手一指那人,沉聲喝道,“拿下!”

    很顯然,他也想到了某些事。

    話音剛落,劉辟便帶著幾個黃巾弟兄急匆匆跑了出去,將那人牢牢抓住,按在地上,其實那人這會早已被摔地動彈不得,如何還能反抗。

    沒過多久,劉辟等人便押著那人來到陳驀面前,與其說是押著,倒不如說是拖了過來,畢竟這傢伙剛才那一下著實摔地不輕,直到現在還有些神智恍惚。

    見陳驀望了自己一眼,張燕頓時會意,起身搜遍那人全身,摸出一卷竹策,轉身遞給陳驀。

    陳驀粗粗一瞧,見竹策用墨寫著【呈主公】字樣,便暗暗慶倖自己所料不差,於是便解開竹策上的細帶,細細查看其中內容。

    “陳帥,如何?”張燕在旁好奇問道。

    抬手將那竹策遞給張燕,陳驀起身走到那人面前,見他被摔地神智恍惚,遂拍了拍他臉頰,沉聲問道,“你乃何人,欲往何處,所謂何事?詳細說來!”

    被陳驀這麼一拍,那人才逐漸恢復知覺,只見他茫然地望了一眼陳驀等人,隨即眼中露出幾分驚怒,大呼小叫說道,“你……你等乃是何人?竟然暗中害我……”

    話音剛落,就見劉辟倉啷一聲抽出腰間砍刀,惡狠狠說道,“我大哥問你話,你不曾聽到?!”說著,他比劃了一下手中那明晃晃的砍刀。

    只見那人眼中閃過幾絲畏懼,語調一變,求饒道,“這位英雄莫要動怒,我說我說,我乃江夏太守黃祖麾下部將蘇飛,不知各位是那座山中的英雄,蘇某腰間小包裡還有一些玉竹,若是幾位英雄不嫌棄,儘管拿去花……”

    為了掩人耳目,陳驀等人並沒有穿著鎧甲,而是將甲胄等物藏到了馬背上的包袱中,以至於這傢伙竟然誤以為陳驀等人乃是附近的山賊,也難怪,誰叫劉辟喊陳驀大哥來著呢。

    “莫要廢話,速速回答我大哥問話!”惡狠狠地吼了一句,劉辟也不客氣,將手伸入蘇飛懷中,摸出一個小包來,抖開一看,頓時眉開眼笑,直到陳驀皺眉瞪了他一眼,他這才回過神來,訕訕一笑,悄悄將那小包藏在懷中。

    陳驀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頭望向蘇飛,思忖一下,故意說道,“你是黃太守麾下部將?”

    見陳驀口稱黃太守,那人臉色一喜,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蘇某也不知何時惹惱各位英雄,倘若各位英雄能放過在下,在下必定呈報太守,重重嘉獎!”

    這時,張燕也看罷了那份信,見陳驀這麼說,心下頓時會意,走過來搭茬道,“休要矇騙我等!你口口聲聲說是黃太守麾下部將,可有何憑證?”

    蘇飛心中大急,大呼說道,“我懷中有太守命我呈向主公的信……”

    話音剛落,就見張燕舉著那竹策冷笑道,“便是此物?”

    蘇飛此刻心中焦急,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抬眼一瞧,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各位英雄可以放過我了?各位放心,待回頭我定會向黃太守提起此事,重重答謝各位……”

    張燕轉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不張口,心中會意,舉著竹策冷笑說道,“你以為區區片面之詞我等便會相信?也罷!倘若你能說出信中內容、以及黃太守囑咐你的言語,我等便相信你乃江夏城中部將……”

    “好好!”蘇飛連連點頭,遂將黃祖囑咐他向襄陽報急的事一一告知陳驀等人,畢竟懷中的信就在張燕手中,他想瞞也瞞不了。

    心思慎密的張燕又來回問了幾遍,直到確定沒有任何遺漏時,這才轉身走到陳驀身旁,附耳說道,“陳帥,看來黃祖是打算與劉表前後夾擊那孫堅了,陳帥意下如何?”

    只見陳驀盯著蘇飛看了半響,忽然問道,“你與黃太守何等關係?”

    那蘇飛沒有多想,急聲說道,“各位英雄,我乃太守心腹,倘若諸位放過我,日後定有報答!”

    陳驀微微一思忖,冷聲說道,“信口開河!倘若你乃黃太守心腹,為何不在江夏,卻做一通令小卒前往荊州報訊?”

    “各位英雄不知,實乃黃太守欲提拔于我,是故派我面呈主公……”

    盯著蘇飛看了半響,陳驀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你……去過襄陽麼?”

    “呃?”蘇飛滿臉疑惑,正要細想,卻見心思敏捷的張燕猛然一喝,怒聲喝道,“還不速速回話?!”

    被張燕喝得心驚膽戰,蘇飛也沒來得及細想,搖頭苦笑說道,“我本是江夏、漢江人士,雖說拜在劉荊州麾下,卻不曾見過我家主公尊顏,此次得此機會,卻不想……”

    張燕聞言與陳驀對視一眼,兩人都想到一處。

    “好了好了,帶他走!”隨手將手中竹策丟還給蘇飛,張燕隨意對於毒揮了揮手,然而在蘇飛轉身之後,他卻舉起右手,似手刀般做了一個下劈的動作。

    “……”於毒看得真切,轉頭一見陳驀,見他沒有任何表示,心下頓時會意,舔舔嘴唇轉身緊步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就聽林中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又過了整整一炷香時間,才見那於毒握著那柄沾滿鮮血的砍刀走了過來,將那竹策以及一塊腰牌遞給張燕。

    “安排妥了麼?”張燕接過東西問道。

    於毒點點頭,低聲說道,“兄弟們刨了一個坑將那傢伙埋了,隨後又來回整頓了一番,保證看不出來。”

    張燕點點頭,轉身將腰牌遞給陳驀。

    “陳帥!”

    陳驀接過腰牌,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喃喃念道,“平寇校尉蘇……”念罷,他猛然站了起來,沉聲說道,“走,去襄陽!”

    “諾!”

    初平二年四月十六日,陳驀等人急趕兩日路程,終於抵達襄陽。

    為了掩人耳目,陳驀叫於毒領著那十幾個黃巾弟兄在城外等候,再者,他也需要人手聯絡徐徐在後的王思以及兩千餘輕騎,而他自己則帶著張燕與劉辟進入了城中。

    襄陽,那是荊州為數不多的大城池,即便整個荊州,也只有樊城、江陵能夠與其相提並論。

    那城牆高達近二十丈,護城河也竟有八、九丈寬,城上箭垛處處,弓手無數,當真不愧是荊州刺史劉表的州府所在,但是憑著平寇校尉蘇飛的腰牌以及黃祖親筆所寫的信,陳驀三人毫無驚險地混入了城中。

    襄陽的繁華,幾乎不遜色洛陽,城中百姓安居樂業,一副太平景象,僅此一點,便不得不說荊州刺史劉表內治極佳。

    但是陳驀可沒心思欣賞襄陽的景色,急急來到驛站,便叫驛站中的士卒上報劉表,求見劉表一面。

    畢竟陳驀曾經也在雒陽當過近一年的奮威校尉,這些例行公事對他來說再清楚不過。

    因為是急報,陳驀等三人甚至沒來得及在驛站中吃頓飯,便有劉表派來的士卒前來傳令。

    在前往襄陽州府的途中,陳驀暗中叮囑了劉辟幾句,叫他閉嘴少說話,畢竟張燕心思縝密、有急智、有城府,不需陳驀提醒,而劉辟這莽夫最是容易惹禍,不怪陳驀提前叮囑。

    來到州府門庭前,走來幾名士卒,在陳驀三人身上搜了一番,隨即又要陳驀等人解下佩劍,這才放他們入內,例行公事嘛!

    待諸事完畢,陳驀在一名士卒的帶領下來到了劉表的房。

    走入房,陳驀見房中有一人在桌後寫字,粗粗看去估摸三、四十歲上下,身穿鶴紋錦袍,頭戴鎏金玉冠,面如冠玉,儒雅非常,顯然是荊州刺史劉表無疑。

    見此,陳驀單膝叩地,抱拳說道,“末將,平寇校尉蘇飛,拜見主公!”他身旁張燕、劉辟亦行禮,只不過劉辟這傢伙看上去似乎很不樂意,被張燕拉了下來這才勉強行了一禮,幸好劉表此刻正顧著寫,不曾看到劉辟表情。

    “起來,”劉表揮了揮手,仍舊顧著寫字,頭也不抬地問道,“你等所為何來?倘若為糧草,便不必稟告了,我已命人籌備了一批……”

    “啟稟主公,末將乃是為送信而來!黃太守囑咐末將要即刻交予主公手中!”

    “哦?”劉表手中毛筆一頓,抬起頭來,待望見陳驀時,眼中露出幾分驚訝,多半是吃驚陳驀竟然如此年幼,尚不及弱冠。

    “拿來我看!”

    “諾!”陳驀抱拳一禮,望了一眼張燕,張燕頓時會意,從懷中掏出那卷竹策,恭敬呈上。

    劉表接過竹策,粗粗一看,頓時眉頭緊皺,起身站起,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搖頭歎道,“看來那孫文台當真欲報前次堵截之仇,唉,當初輕信袁本初一封信,不曾想到竟給我荊州惹來如此災難!”說罷,他轉頭望向陳驀,疑惑說道,“黃祖在信中誇你文武兼備,可負重任,叫你在襄陽聽用,你年紀輕輕,有何本事叫他如此推崇?”

    陳驀一聽,當即抱拳說道,“想來是太守抬愛,末將武藝微末,又不甚念過,如何擔得起文武兼備之贊,只願做一小卒,戰場廝殺,以報主公!”

    “呵呵,年紀輕輕便懂得謙遜之禮,實在難得!”劉表點頭贊許了一番,隨即微笑說道,“不過,且不是為我劉表,而是為我荊州數百萬子民!”

    正說著,忽然屋外匆匆跑出一名士卒,叩地稟告道,“啟稟主公,東南方江中發現戰船無數,此刻正往我襄陽而來!”

    “什麼?”劉表面色微變,皺眉問道,“蔡瑁何在?”

    “蔡將軍正在城內佈防,正是將軍命小的向主公稟告!”

    “唔,”劉表點點頭,揮手叫那士卒退下,隨即長長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原以為那孫討虜乃我大漢忠臣,卻不想是仁義在外,實則狼子野心,前次昧我大漢神器不報且不說,此次更是率大軍前來伐我荊州,實在是大逆不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末將願為主公分憂!”陳驀等人抱拳喝道。

    “好好,”劉表連連點頭,抬頭對陳驀說道,“你等三人一路辛苦,想必是疲憊不堪,今日早早歇息,待明日一早,去我荊州大將蔡瑁帳下聽用……”說著,他頓了頓,眼中露出幾分寒芒,冷聲說道,“共拒孫堅!”

    “諾!”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23 PM


第三十三章 戰火起荊州(二)

    初平二年四月十四日,陳驀與張燕、劉辟、於毒等人來到江夏地域,卻見守衛森嚴的江夏緊閉城門、高掛免戰牌,為此,便斷了入城查看的心思,畢竟此刻陳驀已不再是當初的獨行俠,而是一方統帥,就算他有這個打算,恐怕身旁的張燕也不會讓他輕身犯險。

    感受著江夏城那緊張的氣氛,於毒帶著幾分冷笑地說道,“黃祖看來是打算堅守不出了,多半是被孫堅打怕了!”

    說罷,身旁黃巾士卒皆笑,就連張燕與劉辟也露出不屑的目光,好似是瞧不起黃祖那膽小懦弱的姿態,唯獨陳驀久久望著江夏城門臉上無半分笑意。

    也難怪,畢竟張燕、劉辟、於毒等人論資歷只不過是第二批、第三批入伍的黃巾士卒,他們不曾經歷過長社戰役,無法體會孫堅的可怕之處,也根本無法瞭解當初那數萬被孫堅逼下潁水的潁川黃巾們的心情。

    孫堅,萬人敵也!

    所謂萬人敵,便是猛將之中的猛將,萬夫莫敵、無人能擋!

    萬人敵級的猛將對於一支軍隊的作用是極其巨大的,他們擁有著足以扭轉戰局勝敗的力量,倒不是說他們當真能斬殺一萬人,畢竟一萬人何其之多,萬人敵級武將真正的作用,大多是指給敵軍帶來的威懾力。

    打個最簡單的比方,萬人敵級武將的威懾力,相當於後世的終極戰略武器,他首先帶給敵軍的是心理上的壓力。

    就好比江東軍有孫堅這等的絕世猛將,而黃祖一方沒有,如此一來,兩軍尚未交鋒,黃祖一方將士的士氣便早已大受打擊。

    再說其後兩軍交鋒,作為萬人敵的孫堅理所當然會找黃祖麾下部將下手,一旦被他斬殺幾員江夏將領,那麼江夏兵那所剩無幾的士氣更是一落千丈,以至於無心戀戰,一敗塗地,而江東兵則士氣大振,乘勝追擊。

    說到底,士氣這東西,確實是一個很微妙的存在,按理說,當初數萬潁川黃巾若是能聯合起來,回身反擊,麾下兵馬不及黃巾十分之一的孫堅又豈能將潁川黃巾全軍覆沒?

    但是很遺憾的,那時候的潁川黃巾早已被孫堅殺地心驚膽戰,士氣大跌,心中只想著奪路逃走,哪裡還想得到回頭反擊?

    而正因為如此,數萬潁川黃巾被孫堅區區兩、三千輕騎逼下潁水,以至於血染潁水、千里浮屍。

    雖說有些比喻不當,但是有時候武將確實要肩負起[雪中送炭]的重任,率領麾下士卒扭轉敗局,這才是武將本份,而比起武將,士卒最多不過是[錦上添花],若是得勝,則乘勝追擊;若是敗北,則一敗塗地。

    在戰場上,武將與士卒的分工是不同的,武將的作用是創造贏面,斬將奪旗、威懾敵軍,而士卒的作用則是將由武將創造的許贏面放大,從而奠定勝局,但是,他們卻無法扭轉不利的局面。

    所謂[兵乃將膽,將乃軍魂],指的便是這一點。

    因此黃祖選擇了死守不出,因為他麾下並沒有能夠與孫堅分庭抗衡的猛將。

    在這兩年中,陳驀陸陸續續見到過不少位的絕世猛將,董卓、呂布、關羽、張飛等等,但是能夠與孫堅相提並論的,恐怕只有呂布與張飛二人,董卓不必說,他的強勢之處在于那簡直可以稱為逆天的命格之力,而至於關羽,他所展示的命格之力並沒有令陳驀感到過多的忌憚,畢竟關羽的出刀速度雖然快,但是陳驀的速度比他更快!

    唯有呂布與張飛,這二人的命格之力對於陳驀來說簡直是無懈可擊,與孫堅一同位列在陳驀最不想遇到的對手名單中。

    尤其是孫堅,他的命格之力是[銳金],力道能滲透到對方體內,可以說是完全克制武將引以為傲的[剛體],在他面前,剛體完全不起作用,就連堅固的鐵甲在孫堅手中亦不過是廢鐵一般,這一點,陳驀早在芒碭山時便早已領會過。

    要殺孫堅,難如登天,而要想在千軍萬馬中擊殺孫堅,更是難上加難!

    就在陳驀皺眉思忖時,身旁的張燕仿佛看到了什麼,抬手說道,“陳帥,且看!”

    順著張燕所指的方向一看,陳驀詫異見到江中有無數戰船逆流而上,看那船上旗號,分明是孫堅麾下江東水軍。

    “孫文台要強攻江夏?”陳驀心下一緊,但是細細一瞧,卻發現那支水軍並沒有登陸的意思,而是一路沿著江流而上,見此,陳驀心中倍感疑惑。

    話音剛落,就見張燕搖頭沉思片刻,忽然驚聲說道,“陳帥,那孫堅莫不是要直襲襄陽?!”

    陳驀面色一愣,當即醒悟過來,詫異說道,“江夏未取,深入荊州腹地,倘若糧道被斷,這數萬大軍豈不是有去無回?”

    對於孫堅的做法,陳驀無法理解,畢竟他如今還沒有孫堅那樣睥睨天下的氣概,但是說到底也很好理解,無法是孫堅自信荊州並沒有能與自己抗衡的猛將。

    當然了,孫堅並不知道此刻陳驀正率領一支輕騎兵隱秘在此,否則,他或許會稍稍警惕一些。

    陳驀凝神望著那眾多戰船半響,忽然沉聲說道,“孫文台進軍荊州,恐怕荊州要大亂……走,去襄陽看看!”

    “諾!”

    因為提前猜到了孫堅的目的,是故陳驀等人日夜兼程趕往襄陽,想爭取在孫堅趕到時混入城中,畢竟倘若孫堅率大軍趕到,襄陽城必定閉門封鎖,不讓出入,倒時候要想再混進入,恐怕就沒有那麼簡單了。

    但是至於混入襄陽後做些什麼,陳驀至今都沒有頭緒,一來他是初次領軍,二來,如今黃巾的局面實在太過於被動,所以,在有辦法的情況下,陳驀並不想動用黃巾那所剩無幾的兵力。

    然而就在陳驀苦苦思索怎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幫助荊州削弱江東時,上天卻幫了他一把……

    那時,趕了幾個時辰路程的陳驀正與張燕、劉辟、於毒等人在道路旁的小林中歇息,忽然聽到有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細細一瞧,望見有一人身披掛甲、坐跨戰馬從遠處疾奔而來,看方向,似乎是從江夏而來。

    “江夏?”

    喃喃低語一句,陳驀心下一動,好似想到了什麼,在張燕等人詫異的目光下,從地上拾起一枚孩童拳頭大小的石頭,眼睛一眯,望著那疾奔而來的戰馬馬腿嗖地一聲丟出。

    估摸兩三秒,不遠處傳來啪地一聲,那匹疾奔中的戰馬當即被打斷馬腿,在地上連連翻滾了幾圈,一頭撞死在道旁的樹上,而至於戰馬上那人,更是被高高拋起,狠狠摔在地上。

    “陳帥神技……”張燕在旁看得目瞪口呆,半響才回過神來,轉頭伸手一指那人,沉聲喝道,“拿下!”

    很顯然,他也想到了某些事。

    話音剛落,劉辟便帶著幾個黃巾弟兄急匆匆跑了出去,將那人牢牢抓住,按在地上,其實那人這會早已被摔地動彈不得,如何還能反抗。

    沒過多久,劉辟等人便押著那人來到陳驀面前,與其說是押著,倒不如說是拖了過來,畢竟這傢伙剛才那一下著實摔地不輕,直到現在還有些神智恍惚。

    見陳驀望了自己一眼,張燕頓時會意,起身搜遍那人全身,摸出一卷竹策,轉身遞給陳驀。

    陳驀粗粗一瞧,見竹策用墨寫著【呈主公】字樣,便暗暗慶倖自己所料不差,於是便解開竹策上的細帶,細細查看其中內容。

    “陳帥,如何?”張燕在旁好奇問道。

    抬手將那竹策遞給張燕,陳驀起身走到那人面前,見他被摔地神智恍惚,遂拍了拍他臉頰,沉聲問道,“你乃何人,欲往何處,所謂何事?詳細說來!”

    被陳驀這麼一拍,那人才逐漸恢復知覺,只見他茫然地望了一眼陳驀等人,隨即眼中露出幾分驚怒,大呼小叫說道,“你……你等乃是何人?竟然暗中害我……”

    話音剛落,就見劉辟倉啷一聲抽出腰間砍刀,惡狠狠說道,“我大哥問你話,你不曾聽到?!”說著,他比劃了一下手中那明晃晃的砍刀。

    只見那人眼中閃過幾絲畏懼,語調一變,求饒道,“這位英雄莫要動怒,我說我說,我乃江夏太守黃祖麾下部將蘇飛,不知各位是那座山中的英雄,蘇某腰間小包裡還有一些玉竹,若是幾位英雄不嫌棄,儘管拿去花……”

    為了掩人耳目,陳驀等人並沒有穿著鎧甲,而是將甲胄等物藏到了馬背上的包袱中,以至於這傢伙竟然誤以為陳驀等人乃是附近的山賊,也難怪,誰叫劉辟喊陳驀大哥來著呢。

    “莫要廢話,速速回答我大哥問話!”惡狠狠地吼了一句,劉辟也不客氣,將手伸入蘇飛懷中,摸出一個小包來,抖開一看,頓時眉開眼笑,直到陳驀皺眉瞪了他一眼,他這才回過神來,訕訕一笑,悄悄將那小包藏在懷中。

    陳驀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轉頭望向蘇飛,思忖一下,故意說道,“你是黃太守麾下部將?”

    見陳驀口稱黃太守,那人臉色一喜,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蘇某也不知何時惹惱各位英雄,倘若各位英雄能放過在下,在下必定呈報太守,重重嘉獎!”

    這時,張燕也看罷了那份信,見陳驀這麼說,心下頓時會意,走過來搭茬道,“休要矇騙我等!你口口聲聲說是黃太守麾下部將,可有何憑證?”

    蘇飛心中大急,大呼說道,“我懷中有太守命我呈向主公的信……”

    話音剛落,就見張燕舉著那竹策冷笑道,“便是此物?”

    蘇飛此刻心中焦急,哪裡還顧得上其他,抬眼一瞧,連連點頭,說道,“正是,正是,各位英雄可以放過我了?各位放心,待回頭我定會向黃太守提起此事,重重答謝各位……”

    張燕轉頭望了一眼陳驀,見他不張口,心中會意,舉著竹策冷笑說道,“你以為區區片面之詞我等便會相信?也罷!倘若你能說出信中內容、以及黃太守囑咐你的言語,我等便相信你乃江夏城中部將……”

    “好好!”蘇飛連連點頭,遂將黃祖囑咐他向襄陽報急的事一一告知陳驀等人,畢竟懷中的信就在張燕手中,他想瞞也瞞不了。

    心思慎密的張燕又來回問了幾遍,直到確定沒有任何遺漏時,這才轉身走到陳驀身旁,附耳說道,“陳帥,看來黃祖是打算與劉表前後夾擊那孫堅了,陳帥意下如何?”

    只見陳驀盯著蘇飛看了半響,忽然問道,“你與黃太守何等關係?”

    那蘇飛沒有多想,急聲說道,“各位英雄,我乃太守心腹,倘若諸位放過我,日後定有報答!”

    陳驀微微一思忖,冷聲說道,“信口開河!倘若你乃黃太守心腹,為何不在江夏,卻做一通令小卒前往荊州報訊?”

    “各位英雄不知,實乃黃太守欲提拔于我,是故派我面呈主公……”

    盯著蘇飛看了半響,陳驀忽然壓低聲音問道,“你……去過襄陽麼?”

    “呃?”蘇飛滿臉疑惑,正要細想,卻見心思敏捷的張燕猛然一喝,怒聲喝道,“還不速速回話?!”

    被張燕喝得心驚膽戰,蘇飛也沒來得及細想,搖頭苦笑說道,“我本是江夏、漢江人士,雖說拜在劉荊州麾下,卻不曾見過我家主公尊顏,此次得此機會,卻不想……”

    張燕聞言與陳驀對視一眼,兩人都想到一處。

    “好了好了,帶他走!”隨手將手中竹策丟還給蘇飛,張燕隨意對於毒揮了揮手,然而在蘇飛轉身之後,他卻舉起右手,似手刀般做了一個下劈的動作。

    “……”於毒看得真切,轉頭一見陳驀,見他沒有任何表示,心下頓時會意,舔舔嘴唇轉身緊步跟了上去。

    沒過多久,就聽林中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又過了整整一炷香時間,才見那於毒握著那柄沾滿鮮血的砍刀走了過來,將那竹策以及一塊腰牌遞給張燕。

    “安排妥了麼?”張燕接過東西問道。

    於毒點點頭,低聲說道,“兄弟們刨了一個坑將那傢伙埋了,隨後又來回整頓了一番,保證看不出來。”

    張燕點點頭,轉身將腰牌遞給陳驀。

    “陳帥!”

    陳驀接過腰牌,翻來覆去看了一遍,喃喃念道,“平寇校尉蘇……”念罷,他猛然站了起來,沉聲說道,“走,去襄陽!”

    “諾!”

    初平二年四月十六日,陳驀等人急趕兩日路程,終於抵達襄陽。

    為了掩人耳目,陳驀叫於毒領著那十幾個黃巾弟兄在城外等候,再者,他也需要人手聯絡徐徐在後的王思以及兩千餘輕騎,而他自己則帶著張燕與劉辟進入了城中。

    襄陽,那是荊州為數不多的大城池,即便整個荊州,也只有樊城、江陵能夠與其相提並論。

    那城牆高達近二十丈,護城河也竟有八、九丈寬,城上箭垛處處,弓手無數,當真不愧是荊州刺史劉表的州府所在,但是憑著平寇校尉蘇飛的腰牌以及黃祖親筆所寫的信,陳驀三人毫無驚險地混入了城中。

    襄陽的繁華,幾乎不遜色洛陽,城中百姓安居樂業,一副太平景象,僅此一點,便不得不說荊州刺史劉表內治極佳。

    但是陳驀可沒心思欣賞襄陽的景色,急急來到驛站,便叫驛站中的士卒上報劉表,求見劉表一面。

    畢竟陳驀曾經也在雒陽當過近一年的奮威校尉,這些例行公事對他來說再清楚不過。

    因為是急報,陳驀等三人甚至沒來得及在驛站中吃頓飯,便有劉表派來的士卒前來傳令。

    在前往襄陽州府的途中,陳驀暗中叮囑了劉辟幾句,叫他閉嘴少說話,畢竟張燕心思縝密、有急智、有城府,不需陳驀提醒,而劉辟這莽夫最是容易惹禍,不怪陳驀提前叮囑。

    來到州府門庭前,走來幾名士卒,在陳驀三人身上搜了一番,隨即又要陳驀等人解下佩劍,這才放他們入內,例行公事嘛!

    待諸事完畢,陳驀在一名士卒的帶領下來到了劉表的房。

    走入房,陳驀見房中有一人在桌後寫字,粗粗看去估摸三、四十歲上下,身穿鶴紋錦袍,頭戴鎏金玉冠,面如冠玉,儒雅非常,顯然是荊州刺史劉表無疑。

    見此,陳驀單膝叩地,抱拳說道,“末將,平寇校尉蘇飛,拜見主公!”他身旁張燕、劉辟亦行禮,只不過劉辟這傢伙看上去似乎很不樂意,被張燕拉了下來這才勉強行了一禮,幸好劉表此刻正顧著寫,不曾看到劉辟表情。

    “起來,”劉表揮了揮手,仍舊顧著寫字,頭也不抬地問道,“你等所為何來?倘若為糧草,便不必稟告了,我已命人籌備了一批……”

    “啟稟主公,末將乃是為送信而來!黃太守囑咐末將要即刻交予主公手中!”

    “哦?”劉表手中毛筆一頓,抬起頭來,待望見陳驀時,眼中露出幾分驚訝,多半是吃驚陳驀竟然如此年幼,尚不及弱冠。

    “拿來我看!”

    “諾!”陳驀抱拳一禮,望了一眼張燕,張燕頓時會意,從懷中掏出那卷竹策,恭敬呈上。

    劉表接過竹策,粗粗一看,頓時眉頭緊皺,起身站起,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搖頭歎道,“看來那孫文台當真欲報前次堵截之仇,唉,當初輕信袁本初一封信,不曾想到竟給我荊州惹來如此災難!”說罷,他轉頭望向陳驀,疑惑說道,“黃祖在信中誇你文武兼備,可負重任,叫你在襄陽聽用,你年紀輕輕,有何本事叫他如此推崇?”

    陳驀一聽,當即抱拳說道,“想來是太守抬愛,末將武藝微末,又不甚念過,如何擔得起文武兼備之贊,只願做一小卒,戰場廝殺,以報主公!”

    “呵呵,年紀輕輕便懂得謙遜之禮,實在難得!”劉表點頭贊許了一番,隨即微笑說道,“不過,且不是為我劉表,而是為我荊州數百萬子民!”

    正說著,忽然屋外匆匆跑出一名士卒,叩地稟告道,“啟稟主公,東南方江中發現戰船無數,此刻正往我襄陽而來!”

    “什麼?”劉表面色微變,皺眉問道,“蔡瑁何在?”

    “蔡將軍正在城內佈防,正是將軍命小的向主公稟告!”

    “唔,”劉表點點頭,揮手叫那士卒退下,隨即長長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原以為那孫討虜乃我大漢忠臣,卻不想是仁義在外,實則狼子野心,前次昧我大漢神器不報且不說,此次更是率大軍前來伐我荊州,實在是大逆不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末將願為主公分憂!”陳驀等人抱拳喝道。

    “好好,”劉表連連點頭,抬頭對陳驀說道,“你等三人一路辛苦,想必是疲憊不堪,今日早早歇息,待明日一早,去我荊州大將蔡瑁帳下聽用……”說著,他頓了頓,眼中露出幾分寒芒,冷聲說道,“共拒孫堅!”

    “諾!”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24 PM


第三十四章 初試水戰


    在驛站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陳驀帶著張燕、劉辟二人前去蔡瑁處赴命。

    荊州以水軍為主,而水軍又亦弓弩手為主,輔以步卒、槍兵,其中以騎兵最為稀少,只有區區兩、三千,而且這還是在與冀州刺史袁紹結盟之後才組建起來的,倘若在若干年前,荊州甚至根本就沒有騎兵這個編制。

    自古以來,銅、鐵、馬匹、糧谷都是天下諸侯們爭奪的戰略物資,而這四樣荊州幾乎都不盛產,幸運的是,荊州水運便利、人口稠密,因此成為了天下眾多商賈來回貿易的中轉站,益州的糧穀、漢中的錦緞、北地的礦石、戰馬,這些東西都在荊州彙聚,繼而販賣於五湖四海。

    正因為貿易繁榮,是故荊州多財富,又兼荊州刺史劉表仁德,薄賦輕徭,故而百姓手中皆有閒錢,即便是在大旱期間,也不至於受極寒之苦。

    正以為如此,當初大賢良師張角起兵反漢時,荊州幾乎無人響應。

    比起其他地方,荊州顯然是一副太平盛世景象,當然了,凡繁華之地,必有世家,尤其是荊州。

    荊州多世家,門戶、階級觀念相當嚴重,當初荊州宗賊興盛,刺史王睿上表朝廷,朝廷遣劉表擔任刺史平定荊州賊眾。

    然而在劉表初到期間,荊州世家竟視他於無物,我行我素,劉表無奈之下,唯有以聯姻的手段拉攏世家,而第一個向劉表靠攏的世家,便是蔡家,其次是蒯家。

    當時蔡瑁與蒯越、蒯良兄弟二人半年平定動亂,助劉表坐擁荊州六郡,立下汗馬功勞,是故,劉表對蔡家與蒯家極為信任,委任自己的小舅子蔡瑁為荊州十萬水軍大都督,委任蒯氏兄弟為治中從事、別駕從事,不可謂不厚待。

    當然了,身為皇室宗親的劉表也沒忘了制衡這兩家,是故用蔡家掌兵權,又用與蔡家有隙的蒯家掌內務,兩家各不攙和,以至於數年來荊州倒也相安無事。

    等候在城中哨所外估摸一刻,陳驀終於見到了這位手握荊州十萬兵權的蔡瑁。

    當時蔡瑁正與幾位身穿鎧甲的將軍在屋內議事,陳驀三人走入屋內正要見禮,便見蔡瑁頭也不回地一指屋內座椅,隨即繼續與那幾位將軍商討。

    蔡瑁的意思多半是叫陳驀等人在一旁坐著等候,但是陳驀想了片刻,還是沒有打算就坐,畢竟他假冒蘇飛混入城中的目的就是要借荊州之手削弱孫堅麾下江東兵,如此一來,就必須給蔡瑁留下一個好印象。

    否則,倘若蔡瑁棄而不用,他陳驀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獨自擊敗孫堅。

    畢竟蔡瑁此人在荊州的威信實在是太大,他乃蔡家家主蔡諷之子,姑姑是太尉張溫之妻,上有姐姐兩位,長姐嫁于荊州名士黃承彥,二姐乃劉表繼室正妻換句話說,他輩分上要比那位多智近妖的蜀漢軍師高上一輩,即便是天下聞名蔡祭酒蔡邕,他所出身的陳留蔡家亦出自荊州一支。

    因此,蔡瑁在幼年時便名聲遠揚,又兼為人豪爽,與曹操、袁術等人結識,互為知己,唯一要說美中不足的,便是此人極為驕傲自負,時常沾沾自喜,又喜歡聽阿諛讚美之詞。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幾位將軍點點頭,抱拳而去,蔡瑁這才轉過身來,見陳驀等三人靜候在一旁,也不曾就坐,眼中果然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神色,抱拳笑道,“你三人何人是蘇校尉?”

    陳驀走上前一步,低頭抱拳,沉聲說道,“末將蘇飛,奉命前來蔡將軍帳下聽用!”

    蔡瑁用驚訝的目光打量了陳驀幾眼,揮手請他入座,笑著說道,“蔡某昨日聽主公說有一位年輕俊傑要來我帳內為用,竟不想如此……呵呵,如此年輕,實在是年少有為!”

    “不敢不敢!”陳驀抱拳遜謝,也不入坐,仍舊站著回話,給予了蔡瑁足夠的面子與尊重。

    “年少有為啊!”見陳驀對自己如此恭敬,蔡瑁十分滿意,再次請陳驀坐下回話,陳驀連謝三聲,這才恭敬入座。

    “聽主公言及,黃祖推薦你來我襄陽為將……”

    陳驀注意到蔡瑁提及黃祖時言語間並不是十分尊重,細細一想,抱拳說道,“蔡將軍言重了,末將只是做一個士卒,僅為送信報訊而來!襄陽有蔡將軍在,何愁江東不退?”

    “哈哈,好!”蔡瑁笑容滿面地點了點頭,隨即望著陳驀似笑非笑說道,“黃祖這匹夫,妄自尊大,好高騖遠,主公前後派遣兩萬士卒前去助他,他竟然亦拿孫堅區區三萬江東兵毫無辦法,漢江一戰,他以四萬精兵打孫堅三萬,竟然大敗而回,折損將士無數……如此無謀之輩,竟然還敢指揮我蔡瑁用兵,實在是可笑之極!”

    陳驀聽罷低頭不語,畢竟這種時候,他倘若開口,無論說什麼都會給蔡瑁留下一個不好的影響,是故,沉默最好。

    見陳驀沉默不語,只裝作沒有聽到,蔡瑁淡淡一笑,也不在意,畢竟他也知道陳驀是黃祖的部將,說自己主將壞話實在不像話,唔,是假扮蘇飛的陳驀。

    “罷了,且不提那匹夫,你如今在我帳下聽用,蔡某可不管你是否黃祖心腹,擊鼓向前,鳴金退後,倘若懼戰不前,即便是蔡瑁認得你,蔡瑁腰間佩劍可不認得……”

    陳驀一聽,抱拳沉聲說道,“將軍只管下令,末將無有不從!”

    “好!”蔡瑁滿意地站了起來,對陳驀說道,“那孫堅昨日率軍至此,今日本將軍要出城迎戰,你且跟我一道來!”

    陳驀當即抱拳領命。

    說是迎戰,其實不過是試探性的交鋒,簡單地說,蔡瑁出城邀戰的目的就是要顯擺一下荊州水軍的實力,意在告訴孫堅,他荊州並不是沒有抵抗的能力,倘若孫堅見了荊州水軍心生遲疑,想要退兵,那麼自然是最好,兩軍裝作做樣廝殺一番,各自丟下幾句狠話,倒也不至於掉面子;倘若孫堅一意孤行,要與荊州拼個你死我活,那麼便趁此試探試探江東兵的實力,好為日後的鏖戰打算。

    自古至今,領兵作戰的將軍們都奉行著這條不成文的規矩,因為他們心中要估算一下敵我的實力,計算一下得失,看看究竟是得到的多,還是失去的多,隨後再決定是否真正交戰,偌大天下,沒有任何一名將軍一上來就投入所有兵力與敵軍拼個你死我活的,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晌午過後,陳驀跟隨著蔡瑁登上了一艘戰船,因為是試探,蔡瑁並沒有從水寨中調來多少兵力,只不過是水軍五千、戰船百餘艘,其中艨艟二十艘,其餘皆為小船,在江中一字排開,朝著孫堅紮營的水寨方向徐徐而前。

    沒過多久,就見到襄江另外一面亦駛來戰船數十艘,兩支船隊在江中迎面擺陣,一時間,號角吹響,鼓聲雷動。

    憑心而論,水上不比平地,尤其是在水流湍急的江面上,搖晃尚且不說,那仿佛踏在棉花上的感覺,讓陳驀感覺分外的不適,幸好他對水倒沒有幾分恐懼,畢竟在後世他也時常跟朋友出去游泳,只是不習慣乘坐這個時代的戰船。

    再看陳驀身旁張燕,自打登上船頭的那一刻起,面色便變得慘白,死死抓著船上欄杆不敢鬆手,也難怪,畢竟他出身北地,極其不習慣那搖晃不止的船身。

    至於劉辟,倒看不出來有什麼大礙,反倒顯得有些興奮,興致勃勃地來回張望,畢竟他出身汝南、壽春一帶,坐船下水不過是家常便飯。

    兩軍對峙了足足半響,蔡瑁這才一揮手叫麾下士卒停止擂鼓,隨即走到艦船前頭,手扶欄杆,目視遠處江東船隊,高聲喝道,“我乃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你等江東之兵,為何無辜襲我荊州,孫文台,出來回話!”

    話音剛落,就聽對面船上鼓聲亦漸漸減弱,隨即,只見一將手扶船頭欄杆,冷聲喝道,“蔡瑁,你可還曾記得,年前我主討罷國賊董卓回返江東之時,你主劉景升背信忘盟,斷我軍後路,令我江東將士折損大半,魂斷他鄉,今日我主率大軍前來,便是要為那些死於你等之手的江東兒郎討個公道!”

    蔡瑁微微皺了皺眉,高聲喝道,“我乃是叫孫文台出來回話,你乃何人?”

    “我乃黃蓋黃公覆,你區區人下之人,亦想見我主公?要見我主,且叫你主劉景升出來,介時,我主親自與他對峙!”

    “黃蓋、黃公覆?”蔡瑁微微一思忖,回顧左右問道,“此何人也?”

    左右心腹搖頭只道不知,陳驀在旁,聽到孫堅不在對面,心中暗暗松了口氣,雖說他登船前為了避免被孫堅認出來故意穿了一套厚甲,但是畢竟他與孫堅照面的次數實在太多,不得不小心謹慎,要知道萬一被孫堅認了出來,那可就有大麻煩了。

    想了想,陳驀走近蔡瑁,低聲說道,“將軍,此乃孫堅麾下大將!孫堅麾下有四員大將,程普、黃蓋、韓當、祖茂,乃是孫堅心腹!”

    蔡瑁驚訝地望了一眼陳驀,釋然般點點頭,隨即望著遠處的黃蓋,高聲喝道,“黃將軍明鑒,去歲我主不慎冒犯孫將軍虎威,乃是因為袁本初從中作梗,逼迫我主堵截孫將軍後路,實非我主本意,如今孫將軍虎踞江東,我主坐擁荊州,理應結唇齒、鄰邦之好,何必大動干戈?不如暫且退軍,介時我主再派使節向孫將軍致歉……”

    話音剛落,就見對面黃蓋怒喝一聲,沉聲斥道,“似此等血海深仇,豈有說退就退之理?倘若我等就此退兵,又有何面目報我戰死的江東兒郎?!休要廢話,此次我等出兵,勢必要踏平荊州,倘若你等心懼,便告知劉景升,叫他早早投降,或許我主公還可放他一條生路!,如若不然,便如此旗!”說罷,黃蓋從身旁士卒手中接過一把巨弓,搭箭拉了一個滿月,只聽得嗖的一聲,竟然將蔡瑁旗艦船頭一杆旗幟射斷,唬地船上荊州士卒面如土色。

    要知道蔡瑁旗艦距離黃蓋那船有兩箭之地,一箭大約為一百三十步,二箭便是二百六十步,尋常弓弩哪裡射地了那麼遠,更別說在江風吹拂的情況下準確無誤命中目標。

    黃蓋這一箭,簡直是神乎其神!

    一時間,江東船上鼓聲雷動,士卒?喊震天,反觀荊州水軍,卻是面面相覷,惶惶不安。

    蔡瑁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帶有深意地望瞭望四周將領,只見有一員驍將會意,自告奮勇走上前來,從士卒手中接過弓箭,搭弓射出一箭,但遺憾的是,那支箭甚至沒有射到黃蓋那艘戰船便掉落了江中,以至於對面江東士卒哄然大笑,滿是嘲諷奚落之意。

    蔡瑁的臉上更是不好看,要知道此人最重顏面,見自己麾下驍將當眾出醜,臉色鐵青,狠狠瞪了那將一眼,斥道,“退下,丟人現眼!”

    只見那將低頭,黯然退回,不敢吱聲。

    深深吸了口氣平復著心神,蔡瑁再度轉頭望向四周的將領,但是這次,那些將領們皆紛紛低下了頭,不敢與蔡瑁的視線接觸,倒不是他們都不善於射箭,只是兩隻戰船的距離實在是太遠了,尋常弓箭根本無法觸及。

    就在這時,陳驀走了上前,抱拳說道,“將軍,且容末將一試!”

    “你?”蔡瑁遲疑地望著陳驀,皺眉說道,“你精通箭術?”不怪蔡瑁這麼問,畢竟荊州一方剛才已經出了那麼大一個醜,倘若陳驀再失手,那可就顏面大失了。

    “不敢說精通,唯手熟而已!”陳驀抱拳說道,“倘若不中,願受重罰!”

    蔡瑁深深望了一眼陳驀,隨即又望了一眼那些低頭不語的將領,眉頭一皺,揮了揮手叫一旁士卒奉上弓弩。

    陳驀接過弓箭走到船頭,望著對面黃蓋那船深深吸了口氣。

    說實在的,他雖然極其擅長拿短劍當飛鏢使,但是對於射箭幾乎完全是個門外漢,但是這種情形,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搏一搏運氣,倘若射中,則必定受到蔡瑁賞識、視為心腹,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便能更好把握與孫堅對弈的種種,倘若不中……

    聽天由命!

    心中暗暗祈禱一番,陳驀深深吸了口氣,猛地拉開手中大弓,卻不曾想到啪地一聲,那弓竟然被他硬生生拉斷,以至於原本對陳驀不報多少希望的蔡瑁面色為之動容,驚訝贊道,“好臂力……”說罷,他揮手對附近士卒說道,“為蘇校尉換上強弓!”

    旁邊士卒急忙給陳驀換上一把強弓。

    何為強弓?

    在軍備上,普通的弓大多在一石左右,合一百二十斤,一般給軍中士卒使用,即便是將領,他們身佩的弓一般也在一石到三石之間,而三石以上便稱得上是強弓,凡是能力開三石之弓的,皆為世間猛將!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三石之弓的強弓,陳驀竟然一連拉斷三把,這是何等的神力!

    此刻的蔡瑁早已忘卻了之前的不快,難以置信地望著陳驀手中的斷弓,隨即面色大喜,連連說道,“來人,快將我船中五石寶弓取來!”

    沒過多久,便有士卒將蔡瑁那把寶弓捧來,恭恭敬敬遞給陳驀。

    只見那弓通體烏黑發亮,看似毫不起眼,陳驀接過來,卻猛感覺手中一沉。

    陳驀試了試弓,用了三分力道,才堪堪將此弓拉動,隨即當他使出十二分力道時,竟然將那把五石強弓拉了一個滿月。

    五石之弓,那可真是強弓之中的強弓,尋常人即便用盡渾身力氣也無法拉開哪怕一絲一毫,若要勉強拉開,恐怕筋骨反而要被拉傷,想來也只有骨頭重長、經脈重塑的陳驀能夠承受這種強弓的張力。

    在蔡瑁為之動容的目光下,陳驀取過一支箭矢,隨即深深吸了口氣,一鼓作氣將那五石強弓拉到滿月,瞄準著對面黃蓋船上旗幟。

    飛擲短劍與射箭,那完全是兩個概念,別看陳驀此刻看似鎮定,其實心中也暗暗打鼓,忐忑不已。

    成與不成就看這一下了!

    心中一發狠,陳驀猛然鬆開右手,?那間,只聽嗖地一聲,那支箭矢如同閃電一般射出,幾乎完全看不到飛行的軌跡,只不過一兩秒過後,就見到對面黃蓋那船前頭那面掛著風帆的桅杆傳來哢嚓一聲,隨即轟然倒下,再看船上士卒,目瞪口呆,亂成一團。

    陳驀那支箭,竟然將黃蓋船上那粗如常人大腿般的桅杆射斷了。

    “好!”蔡瑁大喜,一拍船上扶手,船上士卒當即擂鼓,船上士卒士氣大振。

    望著張燕、劉辟以及船上那些位將領驚異、咋舌的模樣,陳驀暗暗抹了抹額頭的冷汗。

    因為那一箭他其實是射偏了,因為他瞄準的是船頭的那杆小旗,雖說他在此之前暗暗祈禱,但遺憾的是,滿天神佛顯然沒有照顧這個逆天而行的傢伙,但是錯有錯著,雖說沒有射中船頭的小旗,但是卻射中後面的桅杆,反而起到了更好的效果。

    當然了,那一箭其實與箭術扯不上任何關係,完全就是憑藉那把五石之弓以及陳驀的蠻力,雖看似精彩,但是論箭術,遠遠不如黃蓋。

    不過不管怎樣,這次自告奮勇顯然是成功的,至少蔡瑁看向陳驀的目光與之前已經大不一樣。

    “將軍!”陳驀恭恭敬敬將手中的寶弓奉還蔡瑁,卻見蔡瑁一揮手,笑著說道,“做得好!此弓乃主公賜我之物,如今你立下如此大功,本將軍便將他賜予你!”

    見蔡瑁帶著深意地望著自己,陳驀心中一動,捧著弓抱拳謝道,“多謝將軍賜弓!”

    “哈哈哈!”蔡瑁大笑一聲,表情十分愉悅。

    要知道這把寶弓是劉表送給蔡瑁的,那是何等的貴重,如今蔡瑁又要送給陳驀,無非是在暗示陳驀,倘若陳驀收下,日後便是蔡瑁親近的心腹愛將,倘若陳驀不識抬舉……當然了,明白其中道理的陳驀此刻心中正是求之不得,哪裡會違逆蔡瑁的意思。

    畢竟一旦受到了蔡瑁的器重,陳驀便能更好謀劃,借荊州的手一步步削弱江東!

    滿意地望了眼陳驀,春光煥發的蔡瑁揚手指著黃蓋笑道,“黃公覆,莫要欺我荊州無人,倘若你等冥頑不靈,下場……哼哼,便如同那桅杆!”說罷,荊州一方戰船上的士卒大聲?喊助威,士氣大振。

    而此時,對面船上黃蓋正皺眉望著手中一枚箭頭,要知道剛才陳驀射出的箭支在射中桅杆的?那,因為力量實在過於強勁以至於箭杆直接炸裂,這是何等的力道?

    “荊州竟有如此猛將?”黃蓋暗暗嘀咕一句。

    說到底,他也被陳驀那一箭唬住了,畢竟陳驀因為當初吃過張寶所制的丹藥、隨後又由華佗重新接骨,骨骼、經脈要比尋常人更加堅韌,單論腕力比一般猛將更強,偌大天下,恐怕也只有張飛能穩勝陳驀,其餘呂布、孫堅、關羽等人,想比之下多半也只在伯仲之間,相差無幾。

    黃蓋很想知道究竟是誰射出了如此驚人的一箭,但是這會顯然不是問話的時候,氣惱地望了一眼蔡瑁旗船方向,他一搖手中令旗,喝道,“弓手準備!”

    蔡瑁在船上瞧得分明,見對面江東戰船的士卒皆搭起弓弩,哈哈大笑,回顧陳驀笑道,“那匹夫技窮了!”說罷一揮手,亦下令船上弓手到船頭排列。

    陳驀順著蔡瑁的心思笑了笑,凝神望向江中。

    只見兩軍一聲令下,頓時江上箭矢如蝗,但聽一陣陣慘叫之色,無數士卒身中箭矢跌落水中,成為江面的那一具具浮屍。

    隨即,兩軍鼓聲越來越密集,兩軍士卒各登小舟,衝鋒上前,但聽江上人聲嘈雜,喊殺聲亂成一片。

    初平二年四月十七日,陳驀經歷了他第一場水戰……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4 12:24 PM


第三十五章 戰況直下!


    初平二年四月十七日,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與孫江麾下大將黃蓋戰于襄江,僅僅半個時辰,這場試探雙方軍勢強弱的水戰最終以荊州的微弱優勢而取勝。

    然而這並不能證明荊州水軍在實力上要高於江東兵,畢竟兩支軍隊中的士卒大多都來自長江附近,在水面上幾乎難以分出個高低來。

    一方是訓練有素的荊州兵,一方是久經征戰的江東兵,唯一這對這兩支軍隊的勝敗造成影響的,那便取決於領軍的將領、以及軍中的士氣。

    但是要知道,江東軍中尚踞有一頭猛虎,然而荊州一方,卻並沒有能抵擋那頭猛虎的猛將。

    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

    在此人出現之前,些許的勝敗皆不過是過眼雲煙,就好比當初此人在長社城下,幾乎以一人之力扭轉了大漢官軍不利的局面,從而導致潁川黃巾一敗塗地。

    自古以來在戰場之上,殺十人尚且歸還者,悍卒也;殺百人尚且歸還者,驍將也;殺千人尚且歸還者,猛將也!

    而尚未殺人便足以震懾千軍萬馬者,唯萬人敵也!

    總而言之,只要孫堅尚未出面,那麼江東軍即便小小落敗,也無傷大雅,這從蔡瑁臉上的表情便可以看出。

    作為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並不是像傳聞說的那樣僅僅依靠裙帶關係,若不是他有著這方面的才能,想來劉表也不會將偌大荊州水軍交給他,簡單地說,蔡瑁此人除了有些好大喜功、自負驕傲、喜歡聽獻媚歌頌之詞外,倒也是一位極其有才能的將領,至少在統帥荊州水軍方面沒有出現任何紕漏,以至於孫堅麾下大將黃蓋無功而返。

    那一場試探性的交鋒,其實兩方都沒有占到便宜,要說究竟有誰占了便宜,恐怕就要數陳驀了,不單白白得了一把五石寶弓,更博得了蔡瑁的歡心,被他視作心腹。

    這不,好大喜功的蔡瑁戰罷回到荊州就大肆犒賞將士,尤其是陳驀,黃金五十兩、白銀兩百兩、綢緞二十匹,又賞賜了一座宅邸,另外又送了十位歌姬,不得不說,蔡瑁在拉攏人才方面確實是不遺餘力。當然了,這與他蔡家在荊州財大氣粗也有關係。

    戰罷無事,陳驀便在蔡瑁賞賜的宅邸中與張燕、劉辟喝酒,除了必須的點卯,三人儘量避免出門,以免叫人識破身份,畢竟到了這會兒,萬一被人知道陳驀就是張素素麾下首員大將,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可就白費了。

    次日清晨,早早起身的陳驀正在府邸院中練槍,便有蔡瑁派來的士卒請他過府喝酒、商議軍情。

    言辭間那名士卒對陳驀極其恭敬,想來他也知道陳驀便是荊州水軍大都督新招攬的猛將,是心腹,是故言行舉止畢恭畢敬。

    當然了,雖說是請,其實也相當於傳令,只是言辭上好聽些,既然蔡瑁如此厚待,陳驀自然也不敢過多放肆,簡單洗漱一番後將此事與張燕一說,便直奔蔡瑁的將軍府,至於劉辟這廝,此刻還躺在榻上呼呼大睡,之所以留下張燕也無非是要看他看著劉辟,以免這傢伙出去惹事。

    沒過一刻,陳驀就來到了蔡瑁府邸,這次守門的士卒並沒有讓他解下佩劍,畢恭畢敬將陳驀迎了進去。

    在士卒的指引下,陳驀來到了前廳,而這時,蔡瑁正與兩名身穿鎧甲將軍在廳中談笑,當陳驀走入廳中時,蔡瑁一眼就瞧見了他,竟然站了起來,對陳驀招招手笑著說道,“蘇飛,過來過來,我向你介紹這兩位將軍!”

    陳驀當即抱拳,歉意說道,“平寇校尉蘇飛見過蔡將軍,恕末將來晚了……”說罷,他悄悄打量那兩位將軍,只見其中一位看似有四、五十歲,腰板筆直、眼神如劍刃般銳利,板著臉坐在席中上下打量陳驀;而另一位則看似只有二、三十歲,面上帶笑,嘴旁兩撇鬍鬚,看上去顯得分外的英氣,望著陳驀微微點了點頭作為禮節。

    “哈哈哈,莫要客氣,”蔡瑁走過來拉住陳驀胳膊,對那兩位將軍笑著說道,“此人叫蘇飛,如今任平寇校尉,別看年歲小,武藝端得驚人,昨日江東賊子挑釁我軍,此人持五石之弓一箭射斷那黃蓋旗船桅杆,震懾敵人,當真是英才啊!”

    見那兩位將軍望向自己,陳驀抱拳行禮說道,“末將蘇飛,見過兩位將軍!”

    “而這一位……”轉手指向那老將,蔡瑁笑著介紹道,“這位老將乃我荊州基柱,王威王將軍,乃是將門之後……”

    話音未落,便見王威抱拳淡淡說道,“大丈夫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末將今歲四十有九,正當壯年,當不起都督老將之稱!”說著,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陳驀,點點頭說道,“昨日之事,某也知曉一二,聽聞你力開五石之弓,射兩箭之地開外敵軍旗船,射斷船上桅杆,端得好本事!我且問你,你在舉弓之前,可有十全把握?”

    陳驀隱約見到蔡瑁眼中閃過一絲不快,但是卻又不出言,顯然是這位老將的身份叫他有些忌憚,是故,當即抱拳說道,“王將軍明察,末將那時並無十全把握,只是江東賊子叫囂,煞我軍威風,如此末將才不得不鋌而走險!”

    “哦?”見陳驀這麼說,王威那古板的臉上卻意外地露出幾分笑意,望著陳驀點點頭說道,“好好!”說罷,又放慢了語速,語重心長說道,“為將者,當恪守一個穩字,兵法雲,[善戰者,先立於不敗之地,而後求勝。]切記不可心存僥倖,未算勝,先算敗,以正禦兵,如此即便有何等差池,亦可從容應對!”

    見那老將言辭誠懇,並沒有任何奚落的意思,陳驀抱了抱拳,恭恭敬敬說道,“多謝老將軍,末將受教了!”

    “好,好!”王威點點頭,繼續坐在席中,不再複言,僅看他那筆直的坐姿,便足以證明這是一位戎馬多年的老將,不過看之前的對話,似乎他與蔡瑁之前有些不快。

    陳驀還來不及細想,便見蔡瑁抬手指著另外一位年輕將領說道,“此乃我荊州俊傑,文聘文將軍,字仲業,南陽人,前些日子返鄉省親,昨日才回荊州,你可與他多親近親近!”

    話音剛落,就見文聘抱抱拳,笑呵呵說道,“昨日文某入軍營交令時便從士卒口中聽聞此事,當真是了不起啊,對於武藝,文某也稍有涉及,日後若是得空,你我切磋切磋……”

    “不敢不敢……”

    “好了好了,都坐下說!”笑著拍了拍陳驀肩膀,蔡瑁讓陳驀入座,隨即又命人奉上酒菜。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蔡瑁放下酒盞,抬手一抹嘴旁酒漬,見此,陳驀、王威、文聘等人也放下了手中的酒盞。

    環首望了一眼三人,蔡瑁沉聲說道,“夜裡斥候來報,說是三更時分,江對岸有一支兵馬往北而去,看旗號似乎孫堅本部兵馬……”

    文聘若有所思地撫了撫細須,皺眉說道,“莫不是望樊城而去?”說罷,他下意識地望向王威,令陳驀有些不解。

    見陳驀面露疑惑,蔡瑁輕笑著解釋道,“王將軍侄子正是樊城守將,名叫王宏,武藝過人,況且手中又有兩萬餘士卒,想來不會有大礙,只是……”說著,他頓了頓,皺眉說道,“只是荊州乃我主之地,如何能容江東賊子肆意橫行?王將軍,依你之見,如今之事,當如何應對?”

    王威皺眉思忖了一番,抱拳說道,“孫堅自敗於我荊州後厲兵秣馬,年餘聚得精兵三萬,又兼此人武藝高強,非尋常人能夠對付,今日他與我荊州有隙,故而來攻,即便將他擊退,來年他亦能再聚數萬兵馬再次襲來……”說著,他歎了口氣,搖頭說道,“去歲時末將便勸主公,袁紹、孫堅,皆是餓狼猛虎,豈是善類?他兩人有隙,我荊州何必插手其中?奈何主公不聽!”

    也不知為何,蔡瑁眼中閃過幾分尷尬,咳嗽說道,“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是無用,不知老將軍對眼下局勢有何高見?”

    王威眼中閃過一絲利芒,沉聲說道,“如今既然荊州與江東結下怨仇,不如先發制人!孫堅此人,乃猛虎也,就在江東,素有名望,如今他與我荊州相鄰,此人口中說是為報仇而來,其中究竟如何,未可知也!某以為,多半是垂涎我荊州富饒,有此等惡鄰在旁窺視,我荊州如何能得安寧?不若借此機會,將他誅殺,換我荊州安寧!”

    “如何?”

    王威冷哼一聲,沉聲說道,“孫堅分兵,無非是見我襄陽城固難攻,是故分兵先取樊城作為根基,再折返取襄陽……哼,當真是欺我荊州無人!”說著,他頓了頓,壓低聲音繼續說道,“孫堅未取江夏便知趣而入,如今又分兵取樊城,孤軍深入,此乃是兵家大忌!依某之見,只需傳令黃祖隔斷江夏水域,再派一軍斷孫堅陸上糧道,不過半月,孫堅軍中必定斷糧,倘若能燒了孫堅營中糧草……哼哼!任憑那頭猛虎有通天本事,也難逃一死!”

    蔡瑁聽罷點頭不已,嘆服說道,“老將軍果然見識高遠,既如此,可否勞老將軍前往樊城,叫王宏將孫堅拖在樊城?”

    王威想了想,抱拳說道,“只要是為我荊州,王威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老將軍言重了,言重了,”蔡瑁呵呵一笑,隨即又轉頭望向文聘,說道,“文將軍,且勞你率城中三千輕騎趕往,三日後出城,我再修一份交予黃祖,你二人聯手將孫堅糧道截斷!”

    “末將遵命!”文聘抱拳領命。

    隨後,四人又吃喝了一番,這才散去。

    十日後,蔡瑁收到從樊城送來的戰報,信中寫道孫堅果然是悄然往樊城而去,幸虧樊城守將王宏也是謹慎之人,當即下令封鎖城門,避而不出,如今王威、王宏叔侄二人將孫堅四千精兵拖在樊城,遣人向蔡瑁報訊。

    期間,文聘帶著城中三千輕騎迂回趕往江夏附近,聯合江夏太守黃祖手中兵馬,封鎖附近官道、水域,斷孫堅歸路。

    原以為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收攏袋口將孫堅困在荊州,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孫堅的主力竟然悄然又回到了江夏附近,趁著文聘與黃祖出城搜索江東軍的運糧車隊時,驟然發難,以至於二人大敗,江夏太守黃祖也被程普生擒,隨後程普又借黃祖騙開了江夏城門,一舉奪下!

    這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孫堅好似是完全看破了蔡瑁等人的意圖,一招聲東擊西,便輕易拿下了江夏,完全扭轉了先前不利的局面。

    初平二年四月下旬,孫堅率軍猛攻樊城,三日不下,荊州老將王威與其侄子王宏死守城池。

    按理說,樊城有兩萬守軍,而孫堅僅僅只有四千士卒,如何會落入下風?說到底,無非是統軍之將的差距。

    作為萬人敵級的猛將,孫堅那一戰連斬樊城大小將領七十余名,其餘小卒更是不計其數,偌大戰場,數萬樊城守軍,竟無一人能夠在孫堅手中抵擋一個回合。

    以至於孫堅領四千兵攻打兩萬人駐守的樊城,人少的攻城一方士氣高漲,連連得勝,相反人多的守城一方卻是一敗再敗,士氣低迷。

    十日之間,樊城竟折損將士高達八千人,反觀江東兵,僅區區千餘而已,如此足以證明萬人敵級的猛將在戰局中所能體現的作用。

    而襄陽一方,蔡瑁為了緩解樊城的壓力,亦是猛攻江東水寨,但是守寨的黃蓋、韓當二人卻閉門不出,不與蔡瑁交鋒,急得蔡瑁每日在府中摔瓶砸碗。

    水戰不成,唯有強攻!

    事到如今,之前所制定的良策已成空話,蔡瑁如今思量的,唯有不惜一切代價攻下襄陽對岸的江東水寨,一把火燒了營中的糧草,至於是否將孫堅困死在荊州,他顯然已經顧及不到了。

    要知道樊城乃襄陽門戶,樊城若是一失,襄陽便如同是無門的府宅,任人出入,而與此同時,得了江夏的程普又順勢取江陵,江陵太守劉炎只不過是文弱生,連連發向蔡瑁求救。

    倘若樊城與江陵一丟,幾乎是將半個荊州送到了孫堅手中,這如何了得?

    為此,蔡瑁不得不鋌而走險!

    在一天的夜裡,陳驀帶著張燕、劉辟、以及另外近百名精挑細選的荊州軍士卒,身穿黑衣,口咬匕首,在江中下了小舟,每人懷中抱著一塊木頭,悄悄游到了江對岸,而不遠處,便是江東軍水寨……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29 PM


第三十六章 夜襲
    --襄江東北岸,江東軍水寨--

    是夜五更時分,水寨內寂靜非常,除了例行巡邏與守衛的士卒外,水寨內的江東兵早已回各自帳內休息。

    “都給我精神著點!”

    轅門處傳來一聲低呵,原來是一位校官正在呵斥幾名打哈欠的士卒,幾名士卒強打起精神連連點頭,但是那位校官沒走一會,那幾名士卒的腦袋卻不自覺地又垂了下來。

    也難怪,五更又稱之為平旦,是人一天中困意最重的時間段,別說這些守衛在轅門處的士卒,就連那些在箭塔上監視水寨外動靜的士卒們,也有一些消失了身影,多半是貓腰打著盹偷懶。

    但是不管怎麼說,江東兵水寨的守衛仍然是相當的森嚴,至少那些由校官們親自把守的地方,士卒們不敢有任何的鬆懈。

    一陣夜風吹來,吹地寨內火盆中的篝火劈啪作響,除此之外,營內鴉雀無聲、寂靜異常。

    而與此同時,在距離此水寨一裡多地的水岸旁,卻有一個腦袋從江中探了出來,只見此人看似只有十六七歲,極為年輕,一字劍眉、目光如炬,嘴裡咬著一柄烏黑的匕首,警惕地掃視著四周的動靜,待見到沒有任何異常時,這才悄悄摸了上來,蹲在一簇草叢中,抬起右手一揮,壓低聲音喝道,“快!”

    話音剛落,江中突然又冒出幾十個人來,同樣咬著一柄烏黑的匕首,動作迅速地上了岸,看他們面不紅氣不喘的模樣,顯然都擅長下水,唯獨有一個一冒出頭來便大口喘氣,不時還從嘴裡嘔出幾口江水來,似乎是溺著了。

    無容置疑,這便是擔任著夜襲任務的陳驀一行人,而那個溺水的傢伙,正是出身北方,不擅長下水的張燕。

    揮揮手將四周荊州水兵散開,四下查探動靜,以防被巡邏的江東兵瞧見,而陳驀自己則走到張燕身後,朝著他背部拍了一掌,只見張燕猛然嘔出一大口江水,隨即呼吸漸漸平復下來。

    “嘿嘿!”蹲在附近草叢中的劉辟一聲偷笑,卻見陳驀轉過頭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連忙收斂笑容,裝出一副機警的模樣來回仔細探差四周夜色中的動靜。

    見張燕穩定下來了,陳驀一揮手,帶著那近百名精挑細選的荊州水兵悄悄朝著江東水寨摸去,走著走著,眼力過人的他忽然看到前面走來一隊巡邏的江東兵,當即伏在草叢中不動,同時壓低聲音警示部下。

    那一隊巡邏的士卒估摸著有二十人左右,一般來說,軍中負責巡邏的士卒大多都以一個帳為基準,也就是兩到三個什,人數在二十人到三十人左右,由二到三名什長帶領,因為這樣的人數,即便遇到什麼突發情況,也能保證有人活著回去傳達警訊。

    當然了,那是之前沒有出現像陳驀這樣的人物……

    對部下傳達了幾句,陳驀從地上拾起幾枚碎石,抬起的右手毫無聲息地對準了領頭的那三名什長。

    而那隊巡邏兵似乎並沒有注意到自己經過的兩旁正埋伏著一簇人,雖說不至於談笑,但是臉上的表情也足以證明他們巡邏只不過是出於例行公事。

    驟然間,只聽“啪啪啪”幾聲悶響,走在最前面的那三名什長相繼倒下,以至於那些巡邏士卒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在他們呆滯的幾秒鐘內,又有近十名士卒毫無預兆地倒下。

    等剩下的幾名巡邏兵發覺情況不對勁時,張燕與劉辟二人早帶著幾名荊州水兵撲了上去,一手捂著對方的嘴,一記匕首紮在心口。

    “將他們衣甲剝下來!”低聲吩咐荊州水軍一句,張燕一揮手,帶著幾個荊州水兵走到那幾個被陳驀用石頭打暈的江東兵身旁,挨個捂著嘴在他們脖子上一抹。

    一陣稀稀疏疏的聲音過後,近二十具被剝去了衣甲的江東兵在張燕的指示下毫無聲息地放入江中,順江而下,毀屍滅跡。

    隨即,張燕又挑了近二十名荊州水兵,叫他們穿上江東兵的衣甲,將匕首插在腰間,提著掉落在地的長槍大模大樣地行走著。

    江東兵的水寨,有大半建在江面上,數百艘戰船一字排開為堡壘,船上來來回回都是巡邏的士卒,想要從這裡混入,顯然是沒有任何機會的,如此一來,陳驀等人只能繞道。

    終於,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摸了近一個時辰,陳驀等人終於找到了一處尚未完工的木牆,但糟糕的是,陳驀僅粗粗一瞧,便發現那裡有上百名士卒守衛站崗,以兩人為一隊,幾乎是十步一設崗哨,更何況那裡到處擺滿了燃燒著篝火的火盆,將附近黑夜幾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若是強攻,顯然是無法得逞的,倘若驚動了營中的士卒,那可就有大麻煩了。

    想了想,陳驀帶著張燕順著牆根昏暗處悄悄摸了過去,一步一步悄無聲息地走到那兩名士卒背後,隨即目視了一眼張燕,二人看准機會同時伸出左手捂住對方的嘴,隨即右手拿著那把匕首一刀紮入了對方後背,直搗心口。

    只見那兩名士卒眼睛瞪大,一陣掙扎,卻又無法掙脫張燕與陳驀的束縛,身體顫抖了一陣,頭垂了下來。

    或許是那兩名江東士卒悶聲引起了附近一些江東士卒的注意,不約而同地轉過頭來,然而在此之前,已早有兩名換過衣甲的荊州兵順著牆根摸了過來,頂替了那二名江東士卒的位置,而陳驀與張燕,早早拖著那兩具屍首潛伏到了牆根。

    附近的江東兵哪裡知道這一會功夫不遠處的兩名守衛已經掉了包,見情況沒有什麼不對,便繼續負責自己的區域。

    如此依樣畫葫蘆,短短一炷香時間,陳驀與張燕便將這裡百名余哨兵逐一解決,就當他們忙著剝下死屍身上衣甲時,忽然有一名士卒從帳篷中走了出來,見到如此景象愣了一愣,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陳驀一抬手,以一枚石子將對方打暈在地。

    “快!”

    陳驀一揮手,當即有兩名荊州兵跑了過來,在那士卒抬到隱蔽處捂著嘴一刀割斷喉嚨,隨即和那些死屍一道堆在牆角,又從附近的車上抱過來一些乾草,將屍首遮掩。

    這時劉辟走了過來,他已換上了江東兵的衣甲,但是手中卻仍捧著一套。

    陳驀目視了一眼張燕,叫他注意營內動向,隨即接過劉辟手中的衣甲來到一處帳篷後,短短一會工夫,當他從帳後出來時,卻是與一般江東士卒無二。

    而剩下的事就簡單多了,已經換上了江東士卒衣甲的張燕、劉辟與陳驀分頭行事,由他二人帶人後營屯糧之地,燒卻營中糧草,而陳驀則帶著十幾個荊州兵為他們放哨。

    然而,就在陳驀等十幾個人扮作守衛的哨兵為張燕等人放哨望風時,從不遠處竟然走來一位將軍模樣的人物,頭頂金盔、身披掛甲,手中提著一杆鐵槍,帶著兩名侍衛走了過來。

    陳驀心中咯?一下,因為他分明認出此人便是前幾日江上與蔡瑁戰了一番的孫堅麾下大將黃蓋黃公覆。

    “將軍!”陳驀下意識地垂下腦袋,壓低聲音提槍抱拳喚道,他身後十幾名荊州兵也照貓畫虎。

    “唔!”黃蓋點點頭,隨即望瞭望左右,問道,“可有何異常?”

    陳驀抱拳回覆道,“啟稟將軍,不曾有!”

    “好,爾等好生在此守衛,待我軍得勝,主公當會重重賞賜爾等!”

    “諾!”

    望著黃蓋轉身離開,陳驀暗暗松了口氣,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黃蓋突然停下了腳步。

    陳驀心中一驚,猛然想到一事,驚出一身冷汗,右手極快地在腰間的匕首刀刃上一抹。

    說時遲那時快,只不過一個停頓的時間,不遠處的黃蓋突然轉過身來,大步走向陳驀,待到陳驀跟前時,微微俯下身在陳驀身上嗅了幾下,狐疑問道,“爾身上何來血味?”

    只見陳驀低著頭,故意支支吾吾不出聲。

    “說!”黃蓋沉聲喝道。

    “啟……啟稟將軍,方才小的閑著沒事,把玩匕首,不慎……不慎……”說著,陳驀慢慢從身後伸出右手,攤開被刀刃劃開的手掌,不敢抬頭。

    黃蓋一把握住陳驀右手看了看,隨即皺了皺眉,沉聲斥道,“怠忽職守,該當何罪?”

    陳驀低著腦袋不敢出聲。

    黃蓋怒其不爭般地歎了口氣,喝道,“抬起頭來!”

    陳驀心中暗道一聲晦氣,無奈抬起頭望著黃蓋。

    只見黃蓋眼中閃過幾絲驚訝,問道,“爾乃何營士卒?”

    “啟稟將軍,小的是後營的!”

    “後營?韓將軍麾下?”黃蓋嘀咕一句。

    陳驀心中暗罵黃蓋多事,想了想,說道,“這……這個小的不知,只知道小的是梁伍長那伍的士卒……”他隨口編了一個伍長的姓氏,他不信黃蓋作為一位將軍會知道營內每一個伍長姓名。

    果然,黃蓋嘀咕了幾句,也沒想到陳驀說的究竟是誰,或許他一聽到伍長二字便失去了追問的興致,只是斥責了陳驀幾句。

    “輪崗之後,爾自到營中領十記軍棍!”

    “諾!”

    搖搖頭歎了口氣,黃蓋轉身走向遠處,沒走幾步,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盯著陳驀,抬手猛然喝道,“不對!爾絕非我營中士卒!給我拿下!”

    話音剛落,就見他身旁兩名護衛面色一愣,隨即拔出腰間寶劍幾步奔向陳驀。

    陳驀暗罵一句,抽出腰間匕首,動作利索地將那兩名護衛擊斃在地,隨即帶著幾分迷惑望向黃蓋,周圍荊州兵亦當即舉起兵刃,遙遙對著黃蓋。

    只見黃蓋冷眼望了一眼將自己包圍的荊州兵,冷笑說道,“小賊好本事,竟不動聲色將我營內哨衛逐一殺死,你眼下可是在想,究竟是何處露出破綻?”

    陳驀皺眉不語,卻見那黃蓋緩緩舉起手中長槍,冷聲說道,“你方才對答,確實無半分疏漏!然而,你眼眸間可無半分畏懼,尋常士卒,既我乃營內將軍,如何不是戰戰兢兢,那似你這般?即便你刻意裝出畏懼模樣,你那雙眼睛亦瞞不過我!”說罷,提槍便朝陳驀刺來。

    陳驀以當即提槍相擋,只聽噹啷一聲,兩柄長槍撞在一處,竟然難分上下。

    “你……”駭然望著眼前小卒模樣的陳驀,黃蓋眼中驚疑不定,沉聲喝道,“小賊,你究竟何人?!”

    也難怪黃蓋如此震驚,因為他為了解決這一些不知如何混入營中的奸細,一上手就沒有留手,但是令他極為震驚的是,對方的臂力竟然好似還在自己之上,壓制得自己手中長槍無法向前哪怕分毫。

    “鏘鏘鏘!”

    僅交手數個回合,黃蓋眼中驚色越來越濃,他只感覺對面那小卒槍法精湛、臂力驚人,竟然就連自己也感到格外吃力。

    就在此時,黃蓋突然望見那小卒扭頭避開自己長槍,抽身上前,右手手掌貼在自己右腹。

    這個招式……

    黃蓋心中一驚,隱約感覺背後泛起一陣涼意,大吼一聲,渾身戾氣暴漲。

    【虎炮!】

    虎炮,那是陳驀僅有的可稱是絕招的戰技,是他模仿孫堅當年施展過的虎咆所改良的招數,將自身戾氣灌注於拳頭迸發,仿佛炮彈一般,威力驚人。

    陳驀原以為可以憑藉此招將黃蓋打成重傷,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虎炮的力道打在黃蓋身上竟然折轉返還了,陳驀哪裡會想到有這種事,砰地一聲被彈開老遠,單手撐地半蹲在地上,嘴角滲出一絲鮮血。

    “命格……”

    在陳驀複雜的目光注視下,黃蓋身旁戾氣翻滾,隱約能看到一隻凶獸,只見那只凶獸牛首、龜軀,四蹄如象,尾巴好似蠍子的倒刺一般,對著陳驀低聲咆哮不止。

    【上古凶獸:鍪!】

    陳驀並不知清楚這頭凶獸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存在,他只知道,剛才他打在黃蓋身上的那一記虎炮,幾乎是完全返回到了他自己身上,以至於直到現在,他的右手仍然一陣劇痛、顫抖不止。

    “既知命格,你果然非是尋常士卒!”黃蓋冷笑一聲,一抖手中鐵槍,沉聲喝道,“待本將軍將你擒下,不由你不吐真言!”

    話音剛落,黃蓋便抖著長槍朝陳驀奔來,四周荊州兵見陳驀落了下風,當即趕來相助,舉槍便往黃蓋身上刺去。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那些杆長槍一碰到黃蓋身上竟然杆杆從中折斷,槍頭倒飛,去勢極猛,當即有兩名荊州兵被那倒飛的槍頭刺入身體,嗚呼斃命。

    “區區小卒,也敢在本將軍面前放肆?!”

    黃蓋怒吼一聲,手中鐵槍揮舞,轉眼間將那十幾名荊州兵殺死,隨即折轉長槍揮向陳驀。

    【命格之力:貪狼!】

    事到如今,陳驀也顧不上是否會暴露身份,戾氣暴漲,速度何止快了一倍,只見黃蓋槍尖如蛟龍探水,卻也無法捕捉到陳驀的身影。

    又是一槍,黃蓋提槍退後一步,驚疑不定地望著不遠處左手撐著地面、右手手持匕首、一副蓄勢待發的小卒,眼中的驚色越來越濃。

    這小賊既已掌握了命魂,那麼便絕非尋常士卒,想必是荊州大將,只是這年歲……

    再者,這小賊的命魂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每一槍都刺不中他?

    其實,在黃蓋暗暗驚疑的時候,陳驀心中也在打鼓,因為在剛才的試探中,他已經漸漸摸索出了黃蓋命格之力的底細,簡單地說,無非是反彈二字。

    自己施展的虎炮折轉打在自己身上,那些荊州兵折斷的槍桿,還有自己剛才擲出卻被彈開的匕首,無非都是黃蓋反彈了那股勁道。

    想明白了這一點,陳驀心中不禁萌生了退意,畢竟眼前這傢伙的命格之力實在是太過詭異,比武人引以為傲的【剛體】還要令人頭疼。

    如果這傢伙當真可以反彈所有的力道,那究竟能用什麼辦法才能將他殺死?

    不過話說回來,陳驀也清楚,但凡天下武人的命格,都有著不為人知的弱點,就像董卓,最初看似仿佛殺不死一般,但是一旦身上九處命門被損,他也只能像一個普通人那樣死去,就好比自己來說,自己的命格貪狼之力在速度上確實無以倫比,但是有時候,速度快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這一點,陳驀早在當初行刺董卓時便已經察覺到。

    以此類推,黃蓋的命格之力,也絕非無懈可擊,只是眼下光景,陳驀顯然沒有時間摸索這個弱點。

    就在這時,黃蓋忽然發現後營方向燃燒起熊熊大火,心中一愣,隨即面色大變,怒聲吼道,“小賊該死,竟燒我營中糧草!”說話間,他手中槍招愈加兇猛。

    而陳驀也注意到了後營的火光,心中暗暗稱讚張燕、劉辟二人一句,隨即手握匕首與那黃蓋遊鬥。

    畢竟陳驀的命格之力貪狼除了在速度上無與倫比之外,還可以提前預知對手大概一秒鐘的動作,正因為如此,陳驀即便無法擊敗黃蓋,但是若要脫身,那簡直就輕而易舉。

    營中的火勢越來越大,只不過一炷香工夫便擴散開來,營內頓時大亂,無數江東兵惶恐地奔出帳外。

    張燕與劉辟等人一面放火、一面高呼敵襲,不時還斬殺幾名江東兵,是故,營內江東士卒難以辨別敵我,人人自危,竟手握兵刃殺向同營將士,以至於營內大亂,短短一炷香功夫已有數百人死於自相殘殺之下。

    而與此同時,水寨船塢一方亦響起了警訊,隨即殺聲大作,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黃蓋面色越加焦慮。

    “敵襲!敵襲!荊州軍殺來了!”

    “荊州軍殺來了!”

    “弓手!弓手!放箭!”

    聽著來自著船塢方向的呼救,又望了一眼眼前被自己以及不少營內將士包圍的不知名小卒,黃蓋左右為難。

    因為他很清楚,對方絕非是尋常士卒,就連自己也無法傷對方分毫,如此人物,又豈是尋常士卒能夠將他擒獲的?若是自己一走,此人當即便可脫身離開;但是自己若是不走,船塢那邊恐怕會有大亂……

    到了這會,黃蓋也想明白了,那江面上想必有荊州水軍接應,一見己方營內火起,便順流而下,大舉進攻。

    一方是實力不遜色自己的不知名細作,一方是蔡瑁所率的荊州水軍……

    反復思量了一下,黃蓋收起了手中長槍,恨恨望著陳驀,沉聲說道,“待下次再來領教閣下武藝!”

    陳驀一聽心中頓時會意,正巧這時張燕與劉辟也混在亂軍之中趕來,陳驀便帶著他們在黃蓋憤怒與忌憚的目光下緩緩退出寨外。

    此後,陳驀等倖存的三十余人順利登上了蔡瑁派來接應的戰船,而黃蓋則是與蔡瑁所率的荊州水軍又是一番混戰。

    鼓聲雷動,無數荊州兵攻入江東軍營寨,燒卻糧草、輜重、帳篷無數,若不是韓當苦苦抵擋,恐怕這座水寨早已落于蔡瑁之手,隨即黃蓋帶人趕到,這才逐漸挽回劣勢。

    這一場混戰一直殺到天明時分,見無法攻下江東水寨,又礙於麾下將士精疲力盡,蔡瑁這才鳴金退兵,率領船隊心滿意足返回荊州。

    襄江水寨的大敗,讓此刻正猛攻樊城的孫堅著實吃了一驚,他萬萬也想不到有黃蓋、韓當二人把守的水寨竟然會被蔡瑁有機可乘。

    不得已之下,孫堅只地將攻打樊城的任務交給麾下大將祖茂,自己則連夜趕回襄江水寨穩定軍心……

    然而,當孫堅向黃蓋詢問前幾日被襲的經過時,黃蓋的話卻叫他大吃一驚。

    “什麼?此人能夠施展虎咆?”

    黃蓋一臉愧疚地抱拳說道,“主公明鑒,末將萬萬不敢欺瞞主公,此人那一招式,酷似主公絕學虎咆……”

    孫堅微微皺了皺眉,深思問道,“此人有何特徵?”

    黃蓋想了想,抱拳說道,“此子看似年方十六、七,極其年輕,然武藝驚人,末將亦無法將他拿下,無奈之下,只得將他逼出營外,好一心與蔡瑁廝殺……”說著,他好似想起了什麼,繼續說道,“至於特徵,末將只記得此人右手手背上有一個牙印,齒痕極深極細,好似是女子……”

    話音未落,就見孫堅膝上坐著的一位十一、二歲的女孩子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望著黃蓋。

    “牙印……是他!絕對是他!”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0 PM


第三十七章 獵虎
    這幾天來,孫堅時而會做一個很古怪的夢。

    在夢中,他是一頭斑斕猛虎,咆哮于林、奔騰於澗,待饑腸轆轆時正好見到有一隻麋鹿在山溪飲水,正當他將其撲倒準備啃食時,他突然發現林中有一雙眼睛正窺視著自己。

    那是一頭似狼、似虎、似獅的猛獸,一雙血紅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那充斥著死寂的眼神,叫孫堅每每心下泛起陣陣涼意。

    醒來之後,孫堅也曾反復思量,他猜測,或許那飲水于溪邊的麋鹿指的便是荊州,倘若當真如此,那頭窺視在自己身後的猛獸,其寓意恐怕也就不言而喻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但是孫堅想來想去,也想不明白那頭猛虎指的究竟是誰?究竟是誰,能夠讓自己也從心底滋生忌憚……

    劉表?

    此人不過是一文弱生,徒然掛著皇室宗親名號,欺世盜名,何足懼哉?

    蔡瑁?

    相傳此人倒是有些才幹,但是仍不具備讓自己忌憚的資格……

    就在孫堅反復猜測的時候,他忽然接到戰報,說襄陽岸水寨遭到荊州軍夜襲,大敗,不但麾下將士折損近半,就連營中糧草也被焚燒殆盡。

    “竟有此事?”

    大驚失色的孫堅連夜從樊城趕往襄陽案水寨,他無法理解,有自己麾下黃蓋、韓當兩員大將坐鎮的水寨,竟然會被蔡瑁偷襲得逞?

    是故,孫堅一回到營中便喚來黃蓋、韓當二人,詳細詢問當夜的情況,但是越聽心中的疑問卻越大。

    孫堅原以為是黃蓋二人疏於防備,但是從二人口中得知,當夜水寨內外亦是防守森嚴,不論寨內寨外,黃蓋、韓當二人都派出了不少士卒擔任警戒,但即便如此,亦被荊州偷襲得逞?

    在傾聽的過程中,孫堅也查看了一些當夜被殺的士卒遺骸,他發現那些屍首僅只有喉嚨上一處致命傷,換句話說,對方是潛到他背後,一手捂住嘴,一手割斷了喉嚨,手法極其乾淨俐落。

    如果只是一個、兩個,孫堅並不會過多在意,但是按黃蓋所說,當時事發的水寨後營,可是有上百名士卒擔任著警戒,但即便如此,這些士卒亦沒能發出一聲示警便被殺死,而且看刀痕顯示,出手的絕對不超過三個人……

    荊州何時出了這等人物?

    緊接著,黃蓋竟然中夜襲的刺客中有一人好似會施展自己的絕學虎咆,這讓孫堅難以置信。

    要知道【崩勁‧虎炮】是江東孫家一脈相傳的絕學,講究將勁氣驟然打入對方身體,一擊必殺,那是專門克制【剛體】的絕招,自己南征北戰諸多年,也聽說過有哪位人物掌握有類似的絕學。

    然而,自己義女那一聲驚呼,卻是喚起了孫堅腦海中的點滴回憶……

    “陳驀?奮威校尉陳驀?”

    孫堅的面色很是古怪,有些懷疑地望著自己新收的義女,董白。

    董白,她是當初國賊董卓的孫女,董卓死後,家中一族皆被司徒王允下令殺死,滿門抄斬,唯有此女逃脫出來,一路顛沛流離,陰差陽錯來到了三江口,除開此女的祖父董卓不談,孫堅倒是頗為喜歡這個孩子。

    雖說她今年只有十一、二歲,但是聰明伶俐,小小年紀便懂得人情世故,兼之有恒心、有毅力,品性端正、心地善良,這一切都讓孫堅很難想像她竟然會是國賊董卓的孫女。

    因為很是喜愛這個孩子,兼之自己膝下僅有二字、並無女兒,是故,孫堅便將此女收為了義女,讓她隨自己改姓孫,又為她取字為尚香,暗喻此女出淤泥而不染,雖出身董家卻心地善良、品性端正。

    雖說並非親生骨肉,但是孫堅卻對此女頗為疼愛,疼愛的程度甚至要超過長子孫策,古話說得好,父疼女娘疼兒,這話確實不假。

    但是疼愛歸疼愛,有些事孫堅也必須要問個明白,“尚香,你可莫要胡說,當初那陳驀自長安辭官後便下落不明……”

    倒不是孫堅有心懷疑自己自己的女兒說謊,畢竟此女別的都好,唯獨有一事讓孫堅很是頭疼,那就是殺了她家滿門的[仇人],奮威將軍陳驀……

    每當一提到此人,孫堅便能從自己愛女的眼睛中看到濃濃的恨意,但是他又不好深究。

    其實帳內的每個人都清楚,奮威將軍陳驀當初也不過是奉命行事,反過來說,他並非是董白仇人,而是她的恩人,當初他叫董白好好習武日後找他報仇,也無非是不想董白去刺殺王允,以至於董氏一門絕後,在孫堅看來,陳驀確實是一位有情有義、敢作敢當的豪傑。

    但是自己愛女的情況孫堅也清楚,經歷了那諸多磨難的她,為了不想起那段痛苦的回憶,便將自己的心神全部放在報仇上,換句話說,找奮威將軍陳驀報仇,已經成為了支撐董白心靈的支柱,已經成為了她生命的唯一意義,這個時候,一旦對她說什麼那人並非你殺父殺母的仇人,恐怕這丫頭多半會崩潰。

    話說回來,孫堅之所以對她格外疼愛甚至要超過自己的長子孫策,無非也是想化解她心中這段畸形的恨意,但是心靈的傷口哪能如何輕易便能癒合的,這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見義父一臉的懷疑,董白,哦不,是孫尚香,她急得連連搖頭,信誓旦旦地說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好好,”見她如此著急,孫堅心下有些好笑,拍了拍她腦袋,輕聲問道,“那爹爹問你,那晚你又不曾親眼見過此人,如何這般肯定他便是當初的奮威將軍陳驀?”

    “爹爹不知,”只見孫尚香舉起自己粉白的右手,望著黃蓋急聲問道,“黃伯伯,那人手背上有個牙印可對?”

    黃蓋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抱拳說道,“這個……末將方才便說了……”

    “那個牙印齒痕極細極深可對?好似是孩童所咬,可對?”

    黃蓋皺眉思忖了一下,點點頭說道,“對!末將記起來了,並非成人,而是幼年孩童所咬留下的痕跡……”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詫異地望著孫尚香問道,“小姐如何得知?”因為孫堅收了董白為義女,是故這些老將皆稱呼她為小姐。

    只見董白眼中露出濃濃仇恨,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如何會不知?那正是我在那惡賊手上留下的!”

    帳內眾人聽罷面面相覷,就連孫堅也是一臉的驚容,轉頭問道,“尚香,你可確定?”

    孫尚香點了點頭,恨恨說道,“年紀輕輕便有這身武藝,就連爹爹麾下大將黃伯伯也無法將其拿下,又擅長擊殺之術,手背上又有牙印,全天下唯有那惡賊陳驀!”

    其實在愛女孫尚香說出陳驀之前,孫堅腦海中早已浮現了那個渾身鮮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黃巾小卒……

    那時,這小卒為了給他人斷後,孤身一人阻擋自己兩千三河騎兵,隨後又吃下了張寶秘制的丹藥,用陽壽換來身上戾氣暴漲,就連自己手中兵刃也無法傷他……

    那時候,自己曾經施展過虎咆,用虎咆破了他仿佛剛體般的濃厚戾氣,將他擊斃……

    對對,是他……

    汜水關下自己想殺胡軫時,他也曾用過那招類似虎咆的招數,或許是因為只看過一次,他所施展的虎咆與自己不同,形似神不似,但是力道卻相當剛猛,非尋常人能夠抵擋,就連自己那套上好的鎧甲也被他擊碎……

    就在孫堅皺眉思忖之時,韓當與黃蓋對視一眼,抱拳說道,“主公,末將覺得此事有些不太對勁……”

    抬頭望了一眼韓當,孫堅搖搖頭將往事拋之腦後,問道,“何事?”

    只見韓當抱了抱拳,壓低聲音說道,“主公,陳驀此人雖說受封奮威將軍,然其乃黃巾出身,曾助那妖女張素素為非作歹,禍亂洛陽,使得洛陽人人自危,甚至相傳此人曾刺殺當朝天子,此必定是張素素在後唆使,然觀此人殺董卓後棄奮威將軍官職,下野返鄉,也足以證明此人並非是貪財重利之人,既然如此,他又如何會在荊州出現?又豈會相助于蔡瑁?”

    孫堅方才哪裡想地這麼深,如今聽韓當這麼一說,心中也感覺有點不對勁,抬手說道,“義公,繼續說下去!”

    “諾!”韓當一點頭,抱拳繼續說道,“我大軍開拔之前,末將也曾聽說那妖女張素素被壽春太守袁術困于下蔡,危在旦夕,觀陳驀此人秉性,想必會前去相助,然而如今此人不顧張素素安危卻出現在荊州,主公不覺得其中有些蹊蹺麼?”

    孫堅眉頭一皺,拍了拍愛女孫尚香的背讓她從自己膝上下來,隨即在帳內來回踱步,半響之後,神色莫名地說道,“你是說,那妖女投了袁術?”

    “末將以為多半如此,主公明鑒,張妖女區區數百黃巾賊子,如何能擊敗兵多將廣的袁術返回青州,為求生,那妖女投降于袁術,也並非沒有可能……”

    “呵,”孫堅淡淡一笑,搖搖頭說道,“袁公路好歹也是名門豪族之後,兼之素來重名,豈會收留黃巾賊子?”

    “主公難道不知袁術野心?”冷笑一聲,韓當撇嘴說道,“當時酸棗會盟之時,那袁氏兄弟便假借聯盟名義,包藏禍心,當初諸兵馬皆損失慘重,唯獨他兄弟二人麾下士卒不損分毫,其中含義,無非是想借董卓之手削弱周邊太守、刺史兵力,如今袁紹占了冀州、袁術占了汝南、壽春,主公難道還想不明白麼?他兄弟二人,恐怕是志在天下!如此,倘若張素素投他,他又豈會不允?”

    話音剛落,黃蓋也抱拳說道,“主公,罪將附議,如今天下黃巾雖然多數被剿滅,卻仍有青州黃巾為禍,再者,倘若那夜罪將碰到之人當真是那陳驀,罪將以為,此人武藝雖稍遜罪將,然身具詭異之術,使罪將施展渾身解數亦無法將其擒拿,聽聞主公也頗為喜……”說到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望了一眼孫尚香,當即改口,繼續說道,“咳,欣賞此人,倘若那妖女率眾投降主公,主公收是不收?”

    孫堅聞言望了一眼黃蓋,也沒搭話,在帳內來回踱了半響,悶不吭聲。

    見此,韓當走上前抱拳說道,“主公,袁術此人見利忘義、人情淡薄,如今主公居江東,他佔據汝南、壽春數地,與我為鄰,豈能不知主公起兵征討劉表,倘若他暗中下絆,斷我等歸途,恐怕……”

    孫堅皺了皺眉,搖頭說道,“我此番出師荊州,乃為報先前他劉表劫我之仇,袁術出師無名,豈敢伐我?”

    “主公此言差矣!袁術,野心甚大,自酸棗聯盟解散便一直招兵買馬,居心叵測,如今主公佔據三郡之地,他又豈會坐視不理?再者,主公先前數次斥退袁術派來使節,袁術必然懷恨在心,即便出師無名,恐怕也不會坐視主公得占荊州,退一步說,倘若張妖女當真投入他麾下,又何許他親自動手?”

    孫堅聞言虎目微睜,皺眉思忖了半響,微微點了點頭,沉聲問道,“公覆、義公的意思,是叫退兵?”

    黃蓋與韓當對視一眼,低頭抱拳說道,“倘若袁術欲壞我等好事,我等此番討伐荊州,恐怕要徒勞無功,望主公三思!”

    只見孫堅走到帳口,負背雙手仰頭望著外面天空,半響之後忽然輕哼一聲,搖搖頭輕笑說道,“我倒是想看看,那袁公路究竟有沒有膽量!”說罷,他轉頭走到帳內主位,沉聲說道,“黃蓋、韓當聽命!”

    黃蓋與韓當對視一眼,心下暗暗歎了口氣,抱拳上前,喝道,“末將在!”

    “韓當,你即刻傳至程普,叫他速速從江東糧谷二百車運到此地!”

    韓當滿臉為難,猶豫一下,抱拳領命。

    “黃蓋!”

    “罪將在!”

    “即刻清點營中人馬,隨我前往樊城,匯合祖茂麾下兵馬,十日內拿下樊城!”

    “諾!”

    初平二年四月中旬,孫堅率軍出水寨於襄陽外水域搦戰,大罵蔡瑁無能,蔡瑁在城內遠遠瞧見孫堅,雖氣地面色漲紅,但是竟不敢出戰,只叫士卒緊閉城門。

    次日,孫堅又率船隊出寨,於襄陽外水域搦戰,蔡瑁還是不敢出戰,只等著孫堅軍中糧盡退兵。

    第三日,第四日,孫堅每日皆往襄陽搦戰,最初蔡瑁還有些畏懼孫堅強攻襄陽,但是結果,孫堅僅僅只是在江上謾?了一通,便率船隊返回。

    然而第五日,孫堅卻不曾再率軍前來。

    直到第六日、第七日,江東水寨仍然毫無動靜,蔡瑁有些詫異,在城上遠遠眺望江對岸,只見襄江江東水寨旗幟招展,人影憧憧,大小戰船皆擺列于水寨之前,也不在意。

    如此僵持了十日,雙方相安無事。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蔡瑁例行公事招麾下將領過府喝酒,陳驀也在其中。

    畢竟他如今已經成為蔡瑁的心腹愛將,尤其是前幾日夜襲一事,叫蔡瑁更為看重,破格提為將軍。

    宴席間,眾將領喝酒談笑、歌頌蔡瑁,就連陳驀也說了幾句讚美之詞,直聽得蔡瑁面色歡喜,沾沾自喜。

    就在這時,忽然聽到府中士卒報訊,說是蒯別駕求見……

    “蒯良?”滿面紅光的蔡瑁眼中隱約露出一絲不快,揮了揮手對那士卒說道,“請他進來!”

    “諾!”

    士卒領命而去,沒過多久,陳驀就見到一位儒士走了進來,身穿鑲金邊素色錦服,頭帶玉冠、腰纏金帶,帶上懸掛著一枚玉佩,笑容可掬走入廳中,與蔡瑁見禮。

    “蔡將軍安好!”

    此人便是操持蒯家、掌管襄陽內政的蒯良、蒯子柔?

    陳驀暗暗打量著來人。

    “哈哈,原來是蒯主簿,來人,還不速速添席,請主簿入座?”蔡瑁哈哈大笑,起身相迎,若不是陳驀剛才瞧得真切,還真以為蔡瑁與此人關係不錯。

    “將軍莫要客氣,”蒯良微笑著擺了擺手,說話間望了一眼廳內的眾位將領,眼神閃過幾絲輕蔑,多半是不屑與這等武夫同席,只見他對著蔡瑁深深一拱手,輕笑說道,“蔡將軍,方才良去主公處交割內務,聽聞將軍前幾日大勝賊軍,特來祝賀……竊不知將軍既然前幾日子大勝而回,今日又為何命人緊閉城門不出呢?在下以為,江東賊子遭此一敗,想必士氣大損,將軍理當乘勝追擊才是!”

    在陳驀的目光下,蔡瑁眼中閃過一絲不快,隨即哈哈笑道,“主簿不知,前些日子我軍夜襲成功,燒毀江東賊兵糧草無數,如今他孫堅空有兩萬餘兵馬,卻無果腹之糧也!如此,本將軍又何必出城與他廝殺?待他糧盡退兵之時才揮軍掩殺,豈不是更好?”

    也難怪蔡瑁心中不快,畢竟荊州之事,劉表早有定奪,蔡瑁掌兵權,蒯良、蒯越掌內務,互不干涉,如今蒯良卻來詢問戰事,這未免有僭越之嫌。

    似乎是看出了蔡瑁的心思,蒯良淡淡一笑,搖頭說道,“蔡將軍誤會了,非是在下僭越,乃是主公見孫堅久久不退,心中擔憂,是故命在下前來輔助將軍抵禦賊子……”

    一聽是劉表的意思,蔡瑁即便心中不快,也不好再說什麼,遂將眼下之事告知蒯良,沒想到蒯良一聽卻是面色微變,皺眉說道,“將軍是說,孫堅已有三日不曾露面?不曾親自前來搦戰,亦不曾叫麾下將軍前來?”

    蔡瑁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只見蒯良在廳中踱了幾步,忽然抬頭問道,“江東水寨情況如何?”

    蔡瑁聽罷頗為不解,隨將江東水寨的動靜與蒯良一說,卻沒想到蒯良聽罷面色大變,失聲說道,“將軍中計矣,孫堅此刻恐怕早已在樊城!”

    蔡瑁聽地心中一驚,詫異說道,“豈有此事?前些日子我方才燒卻孫堅營中糧草,他如今軍中無糧,倘若不退軍也罷,又豈敢再領軍深入,前往樊城?再者,我每日登城牆眺望對岸江東水寨,見孫堅軍中樓船皆在,不曾有任何動靜,蒯主簿,可莫要信口開河!”

    望著蔡瑁不滿的目光,蒯良頓足說道,“此乃孫堅效仿高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前幾日故意前來搦戰,叫將軍得知他此刻正在水寨之中,將軍忌憚孫堅威名,自然緊閉不出。

    其後,孫堅便叫麾下士卒偃旗息鼓、輕裝而行,將軍若是不信,不若當即派人前往水寨查看,看看是否還有孫堅兵馬……”

    “這……他軍中戰船可是……”

    “將軍糊塗,區區數百戰船與偌大一座樊城,孰輕數重?將軍豈不知樊城亦有孫堅數十艘戰船,只要將麾下士卒運過襄江,那戰船還有什麼用處?”

    蔡瑁聽罷面色大變,當即命一校尉帶十余人出城泛舟前往江東水戰探查動靜。

    估摸半個時辰,只見那校尉匆匆趕了回來,氣喘吁吁說道,“啟……啟稟將軍,寨內僅有罩衣甲草人數百,立於舟船、水寨之上,除此之外,再無一人!”

    “?當!”

    蔡瑁右手一抖,不慎將案上酒盞碰落,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青白之色,隨即猛然站起,沉聲喝道,“傳我令,整備戰船,隨我趕赴樊城!”

    話音剛落,就見蒯良連連擺手,低聲說道,“將軍且慢,孫堅兩萬士卒先行三日,此刻恐怕抵達樊城,甚至於,樊城恐怕不保,即便將軍此刻趕去,亦是無能為力……”

    “那……那依將軍之計呢?”

    望著蔡瑁額頭滲出的汗珠,蒯良心中很是鄙夷,拱手笑道,“將軍怎得糊塗了,他孫堅此舉乃是自尋死路,既然他要樊城,予了他便是……”

    “主簿的意思是?”

    只見蒯良淡淡一笑,抬手說道,“在下不才,有兩策獻于將軍,竊不知將軍可願聽從?”

    蔡瑁微微猶豫一下,點頭說道,“蔡瑁願聽主簿妙計!”

    “其一,樊城非我荊州屯糧之所,即便孫堅攻下樊城,城內雖有少許存糧,亦不足維持他兩萬余士卒,孫堅素來自表仁義,想來不會搶奪百姓口糧,如此一來,他軍中必定缺糧,將軍不妨派一支兵馬屯於江陵一帶,斷孫堅糧道!

    其二,古有圍魏救趙之奇策,今孫堅大舉攻我荊州,他江東後方必定空虛,將軍可放出消息,就說我主公聯合袁術,共同起兵,要平分揚州,倘若孫堅聽聞,心中必定焦急,率軍返回江東,介時將軍斷他歸路,且又不與他廝殺,待他軍中糧草耗盡,即便空有數萬兵馬,亦不足為懼!”說著,他心中泛起一絲冷意,寒聲說道,“倘若如此孫堅亦不退軍……在下倒是聽聞,孫堅家中老小皆住在曲陽……”

    蔡瑁恍然大悟,急忙轉頭對陳驀說道,“蘇飛,我且撥五千兵於你,你即刻趕往樊城,倘若樊城當真被孫堅所占,你便按兵不動,靜候時機。待孫堅欲退兵時,我命你不惜一切代價將其拖住,待諸路兵馬到齊,我等四面圍攻,定要將那頭猛虎誅殺於荊州!”

    “諾!”

    陳驀起身抱拳領命,這時的他,心中感慨萬分。

    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終究要與他再一次會面麼……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1 PM


第三十八章 獵虎(二)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六日,襄江東岸一百二十裡處白平坡--

    當陳驀把手中的長槍從對面那名身穿江東軍衣甲的將領喉嚨中拔出來時,戰鬥便已經結束,鬥志全無的江東兵們四向潰逃,然而最終卻也逃不過一個死字。

    “將軍!”一位荊州軍校尉用敬佩的目光望著陳驀,望著他戰袍上不時向下滴落的血珠,暗暗咽了咽唾沫,抱拳恭敬問道,“此些糧草如何處置?”

    甩了甩槍身上的鮮血,陳驀轉頭望了一眼官道上那幾十車糧草,揮揮手說道,“叫弟兄們過來,能拿的便拿點,剩下的都燒了!”

    “諾!”

    那位校尉抱拳領命,叫麾下荊州兵們相繼從糧車上取了一些穀子作為乾糧,隨後取出火摺子,吹著後一把火將剩下的糧穀燒得乾乾淨淨。

    這是陳驀這幾天來所劫獲的第六批糧草,量雖然都不多,但是次數很是密集,很顯然,江東一方也猜到荊州軍會在中途埋伏,是故將大批運往樊城的糧草分作好幾路,以降低被劫的可能,但是很遺憾的,陳驀率領著四千蔡瑁交予他的荊州兵便屯紮在白平坡,要知道這可是前往樊城的必經之路,除非江東選擇用水路運糧,否則,幾乎不可能從陳驀眼皮底下瞞混過關。

    隨後,荊州兵們開始著手打掃戰場,小心翼翼將戰死的同澤就地掩埋,至於敵軍的士卒,他們刨了一個巨坑,將死屍都埋了進去,因為陳驀一個照面就將對面領軍的幾名校尉悉數殺死,大大打擊了江東兵的士氣,是故他麾下荊州兵幾乎是毫髮無損,不過倒是也有一些倒楣蛋與走投無路的江東士卒同歸於盡。

    將身上的鎧甲脫下叫劉辟到江畔清洗了一番,陳驀坐在一塊石頭上擦拭著自己手中的長槍,這時,張燕從不遠處走了過來,附耳對陳驀低聲說道,“陳帥,派出去的弟兄有回報了,小天師已率三千步卒與騎兵弟兄們匯合,此刻正屯紮于沔陽、漢陽一帶……”

    “唔,”陳驀點點頭,低聲問道,“他可說幾時啟程趕赴此地?”

    “這……”張燕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小天師前些日子與輕騎的弟兄們劫了程普一批糧草,還有百來匹戰馬,抽了些人手將這些運至下蔡……”說著,他頓了頓,繼續說道,“小天師言明,三日之內他必定趕到,至於三河騎兵的弟兄,兩日前便已動身趕赴此地,為了不叫江東與荊州發覺,是故迂回走竟陵、赴麥城,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於毒已派人前去聯絡了,有任何消息便會向陳帥彙報!”

    “好!”陳驀點了點頭,雖說他對張白騎的關係仍然不是那般密切,不過對於此人的能力,陳驀是相當肯定的。

    那張白騎能文能武,能統軍、能練兵,而且對黃巾忠心耿耿,當初被圍困下蔡直到最後一刻都未曾想過要投降,堪稱是黃巾軍中的頂樑柱,說真格的,關於軍備、糧草等事,一向都是此人過手,整頓地井井有條、絲毫不亂,黃巾之首張素素麾下,倘若說陳驀是左膀,那麼右臂便唯此人而已。

    那邊張白騎說他三日之內必到樊城,而陳驀這邊也收到了蔡瑁派人送來的密信,說他已經聯合周邊各郡太守,將襄江徹底隔斷,快則兩日、多則三日,便有數路兵馬趕來與陳驀匯合,共謀孫堅,而他需要陳驀做的,便是在諸軍趕到此前,死死拖住孫堅。

    獵虎,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當物件是一頭極為兇猛的猛虎,如今陳驀唯一希望的,便是休要叫孫堅發覺不對,倘若孫堅發覺其中不對,死命突圍,陳驀區區四千兵恐怕難以抵擋。

    而就在陳驀暗自祈禱的同時,在樊城之內,孫堅正坐在城中校場觀看長子與愛女切磋武藝。

    一招金蟬脫殼,孫堅騙過了蔡瑁,一個晝夜趕至樊城,匯合城外祖茂大軍,一舉拿下了城池,樊城守將王宏與老將王威見大勢已去,敗走鄧城。

    孫堅也不追趕,畢竟如今當務之急乃在襄陽,只要襄陽淪陷,整個荊州便落入他手,到時候他便可以坐擁荊州、江東十餘郡,取代袁術成為江南實力最強大的一路諸侯。

    觀望了半響,孫堅忽然笑道,“策兒,與你小妹交手切磋也不知留些情?”

    年僅十七、八歲的孫策有些為難地撓了撓頭,說實話,他已經對自己的小妹手下留情了,幾乎是只守不攻,但即便這樣,亦使得對面的女孩子氣喘吁吁。

    也難怪,畢竟孫策自幼習武,在武學上的天賦很是驚人,是故被孫堅極為看重,帶在身旁,時而傳授一些自己的經驗與間接,如何是習武時日尚短的董白可比?唔,應該是孫尚香……

    當初的董白、如今的孫尚香,自從被孫堅收養之後,臉上似乎重新露出了笑顏,一度失去所有親人的她,如今又有了一位疼愛自己的父親,還有一位處處讓著自己的兄長,這都讓孫尚香感到十分的慶倖。

    要說唯一美中不足的,那就是時而浮現在她腦海中那個人,那個一揮手一聲令下便將她董氏一族數百人悉數斬首的人……奮威將軍,陳驀!

    一想到那個傢伙,已累得氣喘吁吁孫尚香就覺得渾身又充滿了力氣,提著手中寶劍再次揮向孫策,可憐那作為兄長孫策,好幾次強忍著打飛妹妹手中寶劍的念頭,繼續陪著她習武。

    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哪是切磋呀,孫策幾乎重頭到尾都沒有出手,哪怕是提槍抵抗也留著幾分力道,生怕鎮傷自己小妹,不過孫堅倒是看地哈哈大笑,不時出言指點愛女,這叫孫策心中更是無奈。

    “尚香,此時應當收劍回身再刺出……出劍!對對……”

    “策兒,你就不知讓著你小妹?”

    “哈哈哈,對對對……”

    望著兒女其樂融融般的切磋,孫堅心中很是暢快,然而就在這時,黃蓋疾步走到他身旁,壓低聲音說道,“主公,運往此地的糧草皆被劫了……”

    “……”孫堅聞言望了一眼黃蓋,隨即又望向場中,正巧見到愛女一劍逼得長子抬槍抵擋,當即撫掌贊道,“好!好!”說罷,他這眼中笑意退去,壓低聲音問道,“何時之事?”

    “這個末將也不知,”黃蓋抱了抱拳,低聲說道,“只是方才有一我軍士卒浴血來城中報訊,末將這才得知此事,六日前,程將軍得聞主公催糧之令,當即從江東調來糧草,為了避免荊州中途攔截,乃分批秘密運往此地,然而……”

    “一路也不曾運至?”孫堅望著兒子與女兒的切磋,淡淡問道。

    “……是!”黃蓋默默低下了頭,猶豫說道,“還有一件事,主公,末將前些日子派出的斥候也不見回來,依末將之見,恐怕荊州已在樊城附近安置了諸多兵馬……”

    “那又如何?”孫堅淡淡笑了笑,手指扣著座椅扶手,輕蔑說道,“自古以來,孤虎不懼群狼,況荊州土狗乎?那蔡瑁所設之計,無非也是在襄陽布下重防,繼而步步為營,逼之樊城城下,哼!任他千百計策,戰場相見,我倘若要殺他,易如反掌,何足懼哉?他蔡瑁既然想要在樊城與我對決,我孫堅便遂了他願!”

    望著孫堅自負堅定的眼神,不知怎麼,黃蓋忽然感覺自己心中的擔憂漸漸退去,抱拳笑道,“主公好氣度,末將不及!”

    “呵,公覆莫要恭維……對了,安撫城中百姓一事辦得如何?”

    “啟稟主公,我江東子弟自進城起便對城中百姓秋毫無犯,不曾劫掠百姓一粒糧穀,主公莫要擔憂……”

    “唔,”孫堅點點頭,滿意說道,“我江東子弟乃是義軍,並非軍痞、強盜,倘若有人敗壞我江東軍名聲,格殺勿論!”

    “主公放心,只是……”

    “只是什麼?”

    望了一眼孫堅表情,黃蓋猶豫一下,低聲說道,“主公,軍中糧草告竭,城內又無多少存糧,兼之程將軍所運之糧皆不曾運至,這樣下去,恐怕……”

    孫堅微微皺了皺眉,低聲問道,“還有多少糧穀?”

    黃蓋微微思忖一下,遲疑說道,“若以小斛分之,可支十日……”正說著,他忽然見孫堅目光一凝,心下一驚,當即改口道,“滿斛分之,僅三日爾!”

    “三日……”孫堅微微點了點頭,輕輕一扣座椅扶手,說道,“三日足夠!想來蔡瑁也不想我在樊城如此安穩,三日之內,必定邀兵前來城外,介時,糧穀已是無用,只要我殺了此人,荊州定矣!”

    “主公明鑒!”

    兩人正說著,忽然看到韓當從遠處疾步奔來,孫堅笑著問道,“義公,何以如此焦急?”

    只見韓當一臉焦急之色來到孫堅面前,壓低聲音說道,“主公,不好了,方才末將得聞消息,那蔡瑁命部將李育率三千步卒輕裝出城,襲曲陽去了!”

    黃蓋聞言心中咯?一下,抬頭一瞧孫堅,只見孫堅眼中隱隱泛起幾分怒意,猛然站起身來,校場中孫策與孫尚香看到父親露出怒容,遂停下了切磋,向這處望來。

    只見孫堅眼神變幻一陣,忽然露出幾分笑意,對孫策喊道,“策兒,尚香,為父還有要事與你兩位伯父商議,你等好生在此練習。尚香也好好與你兄長習武,待為父回來,再教你幾招!”

    “是,父親!”

    “是,爹爹……”

    囑咐了兒女兩句,孫堅示意了一眼黃蓋、韓當,轉身離開了校場,二將對視一眼,緊步跟了上去。

    估摸半刻左右,孫堅徑直來到城內縣府廳中,喝退左右士卒,轉身望著韓當沉聲說道,“義公,你從何處得知此事?”

    韓當抱了抱拳,說道,“啟稟主公,今日我軍哨騎出城巡視,途中遇到一漁夫,聽此人所言……”

    “漁夫?”孫堅皺眉微微思忖了一下,冷笑道,“此必是蔡瑁所派細作,為何不將那人抓來?”說著,他轉身在廳中來回踱了幾步,喃喃說道,“曲陽乃我家中老小居住之處,蔡瑁故意將此事告知於我,分明是想叫我心生顧慮,故而退兵,待我退兵之時,他隨軍掩殺……”

    “話雖如此,然此事亦不得不防啊,”黃蓋亦抱拳說道,“起初主公與袁術較好時,且不懼蔡瑁出兵犯我江東,但如今主公與袁術交惡,他又如何會出兵相助?甚至,倘若袁術落井下石,趁機取我揚州,倘若如此,我等皆不得返鄉矣!”

    “呼!”孫堅聞言深深吐了口氣,負背雙手走到門口仰望天空,半響才喃喃說道,“取曲陽、犯江東,此乃圍魏救趙之策啊……若非我小瞧了那蔡瑁,便是此人有名士相助……”說著,他微微搖了搖頭,歎息說道,“百密一疏,我本以為蔡瑁會猛攻樊城,卻不曾想到他竟奔我等家業而去……”

    見孫堅滿臉擔憂,韓當上前勸道,“主公莫要著急,主公不是也說了麼,此乃蔡瑁詐計……”

    孫堅揮揮手打斷了韓當的話,搖頭說道,“此乃詐計,卻又並非詐計,倘若我等繼續佔據樊城,他蔡瑁率一軍攻曲陽也並非沒有可能……”

    “那主公的意思是……”

    孫堅眼中泛起幾分殺意,冷冷說道,“那蔡瑁不就是想叫我主動退出樊城麼?哼,我便遂了他的願……”說著,他大手一揮,沉聲說道,“公覆、義公,傳令下去,整頓三軍,退出樊城!”

    “這……”韓當呆了半響,抱拳說道,“主公,此時若是退出樊城,恐怕沿途要遇到不少阻截之兵……”

    只見孫堅戲謔一笑,難以捉摸地說道,“倘若蔡瑁舉荊州之兵前來堵我,那還真是合了我心意……嘿,鹿死誰手,未可知也!”

    黃蓋與韓當面面相覷,皆不知其中深意。

    --與此同時,鄧城--

    樊城太守王宏與其叔父老將王威死守樊城十餘日,終究難敵孫堅英勇,無奈退出樊城,率殘兵入鄧城暫居。

    來到鄧城後,為了防止孫堅追趕,王宏與叔父王威每日巡視城上,但奇怪的是,孫堅似乎並沒有追擊的意思。

    那一日,王威寫好求援信派心腹侍衛送至襄陽,隨後便在房中歎息連連。

    見叔父對自己二人失了樊城極為自責,王宏好生相勸,他倒也沒想過蔡瑁借此苛責二人。

    畢竟,雖說王威與蔡瑁關係並不和睦,但是王宏卻是蔡瑁至交好友,兩人關係極為密切,想當初王宏擔任樊城城守便是蔡瑁推薦的。

    這邊王宏正好生勸著,忽然有一名士卒匆匆跑了進來,叩地急聲稟道,“將軍,西北三十裡發現不明兵馬!”

    “什麼?!”王宏猛地站了起來,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孫堅的追兵,但是細細一想又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狐疑問道,“你說……西北三十裡?”

    “是的,將軍!”

    王宏微微皺了皺眉,回頭對叔父王威說道,“不對啊,叔父,若是孫堅來追,應當是南面有追兵……”

    老將王威點點頭,也是滿臉疑惑。

    不多時,又有士卒連續前來稟告。

    “啟稟將軍,西北二十五裡發現不明兵馬!”

    “將軍,北二十裡發現不明兵馬,不下五千……”

    “將軍,十裡外發現不明兵馬,皆是騎兵!”

    到入夜時分,王威、王宏二人竟接到十餘道警訊,但是那警訊卻叫二人很是詫異。

    數量不下於五千的不明兵馬,而且還是騎兵……

    五千騎兵,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威猛然間面色大變,一拍桌案,失聲說道,“我知矣!”

    與此同時,鄧城西北十裡處,有一支騎兵正朝南面疾奔而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領頭的那員將領抬手一聲輕喝。

    “緩行……勒馬!”

    一聲令下,五千騎兵勒馬止步,竟然只需片刻,而且期間那五千人動作一致,實在是叫人咋舌不已。

    在一片寂靜中,那位將軍抬手眺望了一眼遠處鄧城城內燈火,思忖一下,忽然一揮手,喝道,“走!”

    一聲令下,五千餘騎兵竟然穿過鄧城望南而去。

    就著那昏暗的天色,隱隱能夠看到軍中飄揚的旗幟上紋著一隻肋生雙翅的飛熊……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1 PM


第三十九章 獵虎(三)
    俗話說困獸之鬥猶顯凶性,那瀕危時的反撲是何等的兇猛,尋常野獸尚且如此,何況猛虎乎?鑒於這一點,荊州一方並未曾圍困孫堅,而是讓出了一條看似兇險卻又留有生機的退路。

    蔡瑁原以為孫堅會照著他安排的劇本行事,但是陳驀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對勁。

    據探子來報,自從聽說蔡瑁派遣大將率軍輕襲曲陽後,孫堅便乖乖撤出了樊城,按理來說這是一件好事,可陳驀卻從其中看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首先,孫堅退出樊城後並未急著趕回曲陽,而是率大軍沿著官道徐徐東南方退去,行軍時旗幟招展、鼓聲陣陣,簡直就好像是在暗示荊州一方軍隊前去襲擊。

    “每日只行三十裡?”

    在淯水東岸白平坡某處山坳中,陳驀一臉狐疑地望著跟前的斥候哨騎。

    “啟稟將軍,正是如此!”那哨騎抱拳回道。

    不對勁啊……

    孫堅到底在想什麼?

    “再去打探!”

    “諾!”

    喝退了斥候,陳驀來回踱了幾步,正在猶豫間,張燕疾步走了過來,附耳低聲說道,“陳帥,蔡瑁派來的兵馬已到了一路!”

    陳驀一愣,一抬頭就望見不遠處有一位身披鎧甲的將軍策馬而來,倒也不是生人,正是前些日子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文聘。

    “文將軍!”將心中的疑惑暫時拋之腦後,陳驀抱拳相迎。

    看得出來,文聘的臉上有少許的尷尬,一來是他前些日子奉蔡瑁將領斷孫堅糧道,卻不想反而中了孫堅之計,不但三千輕騎全軍覆沒,更搭上了江夏太守黃祖,不過對於陳驀來說,黃祖被抓倒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更容易地扮演【平寇校尉蘇飛】的角色。

    至於第二點,那就是此來之前,蔡瑁委任了陳驀為這次突襲的先鋒,換句話說,像文聘這類率軍趕來相助的將軍,都必須聽從陳驀的調遣。

    聽從一個十幾歲黃毛小子的調遣?

    即便前幾日陳驀夜襲襄江江東水閘大獲成功,那些位將領也感覺心裡很不舒服,文聘也是如此,畢竟他也是身經百戰的將領。

    一個是一戰成名的少年英傑,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眼中的愛將,一個是曾經稍有威名的敗軍之將,在率軍前來相助之時,文聘未免有些顧及,不過這會見到陳驀竟然起身抱拳相迎,他又暗暗罵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急忙下馬,抱拳笑道,“蘇將軍,文某來遲了,恕罪恕罪!”

    “文將軍言重了,請!”一揮手叫張燕牽過文聘胯下戰馬,陳驀請文聘到林中幾個樹墩上坐了下來,苦笑說道,“文將軍來得及時啊,且不知都督大軍與其餘各地援兵何時抵達?”

    文聘解下佩劍放置一旁,坐在樹墩上客套說道,“蘇將軍火燒襄江水寨,一戰成名,乃是我荊州英豪,即便是我等未曾趕到,以將軍本事,豈懼那孫文台乎?”

    聽著文聘的客套之詞,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將這幾日所得到的情報向他說了一遍,隨即猶豫說道,“文將軍,末將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看孫文台行軍,好似是在引誘我等前去堵截……”

    “一日三十裡?”文聘聽罷細細想了想,點頭附和道,“這確實有些蹊蹺……”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問道,“那孫堅大軍如今且在何處?”

    陳驀微微一思忖,說道,“據將士來報,孫堅如此腳程,兩日後可抵達棗陽。”

    “兩日後抵達棗陽?”文聘聽罷面露狐疑之色,深思說道,“看來孫堅想必是猜到我軍會去堵截,是故謹慎行軍,每日只行三十裡,緩緩撤軍……”說著,他望了一眼陳驀,猶豫說道,“蘇將軍,有句話文某不知當說不當說……”

    “文將軍但說無妨!”

    “本來,文某敗軍之將,實不應當再說什麼,只是前些日子文某與將軍一見如故,是故有些心裡話不得不說……蘇將軍,都督的將令可是叫我等將孫堅拖在此處,甚至是不惜一切代價,然而將軍卻放任那孫堅來到棗陽附近,這事要是傳到襄陽,恐怕要惹來非議……不是文某說,襄陽有好些位將軍如今都把將軍視為勁敵……”

    陳驀聽罷默然無語,他知道這是文聘是好意提醒,他也知道蔡瑁的將令是將孫堅拖在淯水一帶,他這幾日之所以按兵不動,無非是顧及孫堅的異常舉動,生怕中了孫堅詭計,以至於麾下將士傷亡過重。

    其餘對於陳驀的顧慮,張燕、劉辟等黃巾弟兄都有些難以理解,在他們想來,陳驀麾下士卒乃是荊州之兵,與黃巾毫無瓜葛,即便是與孫堅同歸於盡,于黃巾何損?

    但是陳驀並不這麼看,在他看來,荊州兵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家中也是有老有小,為了軍餉他們奮力搏殺,日日盼望能活著回去面見家中父母、妻兒。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雖說如今扮演著【平寇將軍蘇飛】的角色,早晚會有戳穿的那一日,但是陳驀認為,只要身份還沒有暴露,他就必須履行到一位將軍的職責,必須為麾下數千荊州將士考慮,至於日後如何……那且不提!

    因此,在聽罷了文聘的好心提醒後,陳驀苦笑著將心中的顧慮對他說了一遍,聽到文聘面色為之動容。

    要知道在這個人命賤如草芥的時代,但凡士卒,大多都是將領們眼中的消耗品,除非是嫡系子弟兵,否則很少有真心為麾下將士考慮的將軍。

    “蘇將軍真乃仁義之士!”文聘誠懇贊了一句,隨即皺眉想了想,壓低聲音說道,“只是……倘若繼續這樣下去,孫堅可就抵達棗陽了,過了棗陽,再行三兩日,那孫堅便可以安然無恙返回江東,我荊州即便有心追趕,亦是鞭長莫及……這可是放虎歸山?!都督有言,孫堅不除,後患無窮!”

    “文將軍的意思是……”

    見陳驀望向自己,文聘捋了捋鬍鬚,搖頭說道,“管他孫堅詭計也好,奸計也罷,無論如何都不能叫他輕易過了棗陽!若是蘇將軍不嫌棄,文某倒是對棗陽較為熟悉,可代為引路,你我兩人合兵一處,趕在孫堅前頭設下伏兵,孫堅見我二人堵截于他,必然不敢再往棗陽而行,我等也不需和他廝殺,只要將他拖在棗陽,待都督大軍一到,四面圍攻,任憑他有通天能耐,亦不能活著離開荊州!”

    陳驀聽罷沉思一番,點點頭,當即與文聘合兵一處,前去追趕孫堅。

    而與此同時,距離棗陽一百五十裡左右的一處山林中,孫堅正帶著黃蓋、程普、孫策、孫尚香等人登高向東面眺望。

    望了足足一刻鐘,孫堅輕聲笑道,“前方便是棗陽?”

    一旁黃蓋聽聞,抱拳說道,“是的,主公!倘若下令急行,明日晌午之前便可抵達……”

    “急行,急行做什麼?”孫堅淡淡笑了笑,伸出右手虛握,表情難以捉摸地說道,“倘若不慎將荊州追兵甩掉,這如何是好?”

    黃蓋、程普二人此刻多半是得知了孫堅的計畫,聞言笑著說道,“主公所言極是,也不是那四千荊州兵是何人為將,遠遠吊在我軍身後,還以為我等不知,要不是怕壞了主公大計,末將早已將此路兵馬殺得片甲不留!”

    “呵呵,”孫堅聞言笑了笑,搖頭說道,“區區四千兵馬,何足掛齒,我此刻倒是希望那蔡瑁率領荊州十萬水軍前來追我……”

    程普聞言與黃蓋對視一眼,會心一笑,抱拳恭維道,“主公高瞻遠矚,末將不如,想來那蔡瑁萬萬也想不到主公早已暗中聯絡張濟共取荊州!”

    孫堅聞言微微歎了口氣,悵然說道,“當初我討黃巾有功,入雒陽受封時曾與此人有過交匯,雖說談不上深交,卻也看得出此人非妄逆奸邪之輩,此人文武兼備,堪稱良將,只可惜他乃董賊……咳,董卓部將,是故,我與他便疏遠了聯繫,直到一月前,郭汜、李傕二賊佔據了長安,殺死了樊稠,奪了他手中兵馬,挾持天子妄圖為尊,張濟看不慣郭汜、李傕二賊行徑,與楊奉合謀欲誅殺此二人,只可惜兵力懸殊,敗軍而退,楊奉被殺,張濟率數千飛熊軍退走關中,我得知此事,當即發至關中,邀他一同起兵取荊州,繼而合兵北上,搭救我朝天子、百官與水火之中……”

    話音剛落,就聽孫策不解地問道,“父親那時為何肯定此人會出兵?”

    孫堅尚未說話,就聽孫尚香咯咯笑道,“兄長愚笨,張濟此人當初也是董……董叔穎麾下部將,與關東諸路諸侯交惡,如今雖與郭汜、李傕二人分道揚鑣,但在各地刺史、太守眼中,如同反賊,如今他雖領軍退入關中,卻受郭汜、李傕二人脅迫,雖佔據南陽宛城,卻是朝不保夕,北有郭汜、李傕佔據長安,東有曹操統領陳留、東郡數萬兵馬,南有皇室宗親劉表坐擁荊襄九郡,曹操乃討賊啟詔之人,劉表乃皇室宗親,如何會與那張濟聯手?

    爹爹那一封信,對那張濟而言無疑是雪中送炭,倘若他與爹爹結盟,順利奪取荊州、繼而北上將天子搭救于水火之中,豈不是可以一掃往日惡名?封王拜侯,未可知也!”

    孫策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對自己這位小妹更是高看幾分,而在旁的黃蓋、韓當二人,聽孫尚香將此事剖解得頭頭是道,亦是露出驚訝之色,心中暗暗稱奇,而孫堅更是得意,撫摸著愛女腦袋,眼中滿是溺愛之色,暢快笑道,“我兒真乃聰慧,想比之下,你兄實在是木訥愚笨!”

    孫策聞言訕訕地撓了撓頭,卻聽孫尚香聞言咯咯笑道,“我兄只是將心思全數放在武學之上,無暇他顧罷了,我兄尚未弱冠便有這般武藝,即便天下,又有幾人?”

    孫堅聞言不置褒貶地搖了搖頭,望著孫策語重心長說道,“策兒,昔日霸王何其英雄,最終亦不過自刎烏江,徒逞匹夫之勇,實非大丈夫所為!即便是萬人敵亦如何?昔日淮陰侯韓信,武藝不及中人,卻可統帥百萬兵馬,所向披靡!記住,策兒,休要學那匹夫之勇……”

    見孫堅言辭漸漸變得嚴厲起來,孫策急忙低下頭,恭恭敬敬說道,“是,父親,孩兒記住了,孩兒從今日起便好生研讀兵法,不叫父親操心……”

    “唔!”孫堅點點頭,滿意說道,“倘若如此,為父便放心了!”說著,他好似想起了什麼,輕輕拍了拍愛女的腦袋,笑著說道,“你可要每日要督促你兄研讀兵法,不許再幫他蒙混過關,更不許聯合起來騙為父!”

    孫尚香聞言可愛地吐了吐舌頭,與孫策對視一眼,均露出了訕訕之色。

    次日夜深,孫堅叫來長子孫策在自己面前背誦兵法,只見孫策背誦時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期間雖說孫尚香多次暗中提示,最終卻也沒能過孫堅那關,只好在父親的眼皮底下乖乖地背誦抄寫。

    對於自己的長子,其實孫堅心中很是滿意,但是正因為很是滿意,以至於他更期望孫策能夠更加優秀,最好是超過自己,望子成龍,想來這是每一位父母心中的夙願。

    或許在外人很難理解,孫尚香不過是養女,但是孫堅卻對她極為溺愛縱容,但是作為嫡子的孫策,卻享受不到這個待遇,其實道理很簡單,孫策是孫堅長子,是日後統帥江東的繼承人,為此,孫堅不得不狠下心。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黃蓋、韓當、祖茂等將走了進來,見孫策苦著臉在帳內背誦兵法,均會心一笑,因為他們早已見怪不怪了。

    “主公!”

    “唔,”孫堅點點頭,將督促孫策的任務交給愛女,起身請幾位將軍坐下,問道,“一切可曾安排妥當?要知道如今我等身後可是吊著荊州不少兵馬,倘若不慎……”

    “主公放心,”軍中大將祖茂抱拳說道,“斥候、暗哨、巡衛,末將均已安排妥當……”說完,他舔了添嘴唇,繼續說道,“主公,據斥候來報,我軍身後那支荊州兵好似失去了蹤跡……”

    “唔?”孫堅微微皺了皺眉,但是繼而又舒展開來,笑著說道,“前幾日我還在猜測著,那個領兵的將軍倒是好耐心,如今這傢伙見我等離棗陽越來越近,心中恐怕也在焦慮……你等且好生注意,這幾日,這支兵馬必定會來襲擊我軍,莫要出了岔子!”

    “諾!”黃蓋等將抱拳應道。

    轉頭望了一眼孫策,見他好生背誦著兵法,孫堅滿意地點點頭,又轉過頭來問道,“蔡瑁大軍可有動靜?”

    韓當聞言搖了搖頭,說道,“還不曾接到斥候來報,想來荊州以水軍居多,陸上皆步卒,要趕來此地,恐怕需要費些時日……”

    “唔!”孫堅點點頭,沉思道,“倘若能在此處將蔡瑁擊敗,荊州必定大亂,介時匯合張濟手中鐵騎,不愁襄陽不克……”

    正說著,忽然孫堅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正被一雙眼睛窺視著的古怪錯覺,那雙眼睛,給他帶來了幾分壓力……

    “有意思……”

    在黃蓋等人不解的目光中,孫堅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在他的腦海中,依稀浮現出當初那個身負重傷卻仍然咬緊牙關擋在自己面前的黃巾小卒。

    就在這時,忽然帳篷外吹入一陣冷風,緊接著,就聽孫尚香“哎呀”叫喚了一聲,孫堅當即回頭,原來是那陣吹得案上的燭火飄忽不停、險些熄滅,正借著燭火背誦兵法的孫策一見,急忙抬手去擋風,卻不慎失手打翻了油盞,那燈油頓時浸濕了他手中的兵。

    那可是《孫子兵法》啊,孫堅微微皺了皺眉,幾步走了過去將孫策手中兵接過來,正要擦拭上面的燈油,忽然,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在孫堅目光的注視下,那《孫子兵法》的封面早已被燈油浸濕,尤其是那個孫字,早已模糊不堪,那混著墨色的燈油,在燭火之下就如同鮮血般從那個孫字上流淌下來。

    沒來由地,孫堅感覺後背泛起一陣寒意……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3 PM


第四十章 獵虎於丘

    因為有著對棗陽附近地域很是熟悉的文聘帶路,陳驀順利地迂回到了孫堅大軍之前。

    二人原本打算伏兵在孫堅必經之路上,卻沒有想到孫堅竟然在距離棗陽三十裡左右的山崗附近設下了簡單的營寨,這讓準備在路上伏擊孫堅的陳驀、文聘二人有種一拳打空的不適感。

    孫堅設營的山崗,名為虎丘,每當夜幕降臨時分遠望虎丘,朦朧間酷似一頭猛虎酣睡初醒、張口咆哮,兼之山上豺狼野獸居多,時常出現襲擊鄉民的事例,是故當地人又將其稱之為凶虎丘。

    而如今,孫堅便將大軍按紮在虎丘附近,或許是行程匆忙,那營寨並未設立寨門、寨欄,僅僅只用運送輜重、糧草的板車作為屏障,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巡視過孫堅營寨的陳驀、文聘二人萌生夜襲的衝動。

    盯著著孫堅的營寨監視了半響,陳驀與文聘對視了一眼,也不說話,相繼轉身朝著山下林中走去。

    孫堅是何等的人物,恐怕此地沒有人會比陳驀更加清楚。

    想當初,孫堅在長社城下名聲大振、鋒芒畢露,潁水一戰將數萬黃巾士卒逼入江中,簡直就是白起在世,而如今的他,卻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劍,那些虛名與讚譽仿佛化作了那柄劍鞘,將這位猛將的凶性封鎖在內,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失去了威懾力,相反的,這類的武將越發的叫人心生恐懼!

    記得曾經呂布說過,每一個武人,都好比是一頭兇猛的野獸,當時陳驀並不理解,但是隨著對於力量的領悟,他漸漸明白過來。

    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那樣一個牢籠,牢籠裡寄居著一頭沉睡的凶獸,便是所謂的【命魄】,它能最直接地體現這位武人的這輩子的命運與成就,而倘若能將牢籠中的凶獸成功喚醒,武人便能獲得超乎常人的力量,這便是所謂的【命格之力】。

    但是,這份力量卻是一柄雙刃劍,武人在利用這份禁忌力量的同時,也漸漸受到著凶獸的影響,而如何更好地控制這份力量而不受反噬,這便需要武人們窮其一生來感悟。

    這個過程很漫長,需要十幾年、甚至是幾十年的時間,而這個過程,便稱之為【馭】,從古至今,世上不知出現過多少位英勇善戰的猛將,但是幾乎很少有人能夠得以善終。

    簡單地說,【馭】分為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命魄覺醒,因為命魄與人體的契合尚不完整,所以渾身上下充滿暴戾的氣息,難以控制,就如同當初的陳驀;而第二個階段,命魄與人體的契合漸漸變得默契,是故戾氣內斂,董卓、呂布、孫堅這些猛將大多處於這個階段;至於第三個階段,則需要修身養性,淨化心中的戾氣,只可惜偌大天下恐怕也無幾人能夠做到。

    總的說來,以如今陳驀的實力要與孫堅相抗衡,恐怕還是有所不足,而陳驀眼下唯一期望的,便是趁著孫堅尚無警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壓制在下風。

    畢竟孫堅在江東稱霸的時間實在太久,一直未逢敵手的他,不經意間未免會產生鬆懈與自傲,這是人歷來的通病,孫堅也是如此,倘若不是他過於自負,孤身深入、分兵作戰,即便陳驀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他眼皮底下燒了江東水寨營中糧草,若不是孫堅自負,恐怕眼下他與張濟早已匯兵一處強攻襄陽,又如何會落到這般被動局面。

    不過話說回來,想要獵殺這頭猛虎,仍然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

    自古以來兵家之事,但凡以多擊少,則禦兵以正;以少擊多,則出奇謀,尤其是夜襲,向來是兩軍交鋒時最有可能扭轉勝敗的戰術,也是陳驀最擅長的戰術。

    陳驀擅長夜襲,或許是所經歷的戰鬥與一般武將不同,精通擊殺之術的他可以毫不費力地解決敵軍那些所謂的暗哨與巡衛,這早已在前些日子夜襲襄江江東水寨之時得以體現。

    遠遠望著陳驀孤身一人潛入孫堅營中悄然無息地將營內的哨兵一一放倒,文聘驚地說不出話來,他萬萬也想不到陳驀的手法竟然是那樣的乾淨利索,甚至淩厲到叫對方來不及呼救報警。

    見陳驀在轅門附近對自己招了招手,文聘舔了舔嘴唇,對身旁士卒一揮手,壓低聲音說道,“上!”

    在夜色的掩護下,文聘率領著數百名荊州兵悄然摸到孫堅營中,繼而驟然發難。

    “殺!”

    數百荊州兵猛然爆發出一陣震天般的喊聲,相繼殺入營中的各個帳篷,但是下一秒,這些荊州兵的臉上卻浮現出了驚恐的表情。

    因為他們沖入士卒帳篷時發現,在帳內等待他們的,竟是一隊又一隊身披堅甲、手握利刃的江東兵。

    隨即,營中深處傳來一陣鼓聲,只見孫堅麾下大將黃蓋身披著金甲、坐跨戰馬,率領著無數江東兵沖了出來,長槍一指文聘,冷聲笑道,“荊州兵卒,土雞瓦犬,亦敢來犯我營寨?”說著,便提槍來戰文聘。

    文聘心中咯?一下,硬著頭皮迎上,只聽“鏘鏘鏘”三聲,兩人力拼數記,竟然不分勝負。

    “好賊子,看槍!”見自己竟然收拾對方不下,黃蓋心中微生薄怒,瞪大眼睛,手中力道又增添幾分。

    黃蓋的臂力本來就不弱,如今他使出十二分力氣,這無疑叫文聘倍感吃力。

    力拼十余回合,文聘便力有不逮,一記虛招晃開黃蓋,猛然間瞥見從旁有人接近,遂抽出腰間佩劍一劍砍死殺向自己的江東兵,隨後嘶聲力竭地吼道,“放火!放火!”

    那數百正廝殺中的荊州兵一聽,當即結伴殺向營內的火盆,將裡面燃燒著柴火丟向各個帳篷。

    其實在來襲營之前,陳驀與文聘都曾料到孫堅或許會有所防範,但是他們卻不得不兵行險招,倘若能夜襲得逞,那自然是最好,倘若不慎中伏,那也要盡可能地燒掉營中輜重、糧草,不惜一切代價!

    望著那些荊州兵奮力廝殺,黃蓋心中暗暗有些吃驚,他原以為只要自己一方伏兵皆出,這些荊州賊子便會慌亂逃走,他顯然沒有想到,陳驀、文聘也好,他二人麾下那數百荊州兵也罷,他們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狀況。

    “賊子該死!”見營中火起,黃蓋罵聲連連,滿臉怒容來戰文聘,而就在這時,營內又響起一陣鼓聲,繼而,韓當、祖茂等將亦率領伏兵殺了出來,將那數百荊州兵團團圍住。

    “義公,助我拿下此獠!”黃蓋遙遙對韓當喊了一句,顯然是打算儘快將文聘制服好去救火。

    見黃蓋、韓當、祖茂三人來戰自己,即便是文聘,心中不由也有些發怵。

    本想硬著頭皮抵抗這三將,好為麾下荊州兵拖延時間,但是孫堅麾下大將哪裡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僅僅三兩下文聘便支撐不住。

    忽然,黃蓋看准破綻,一槍將文聘手中長槍蕩開,一旁的祖茂瞧見,當即手握兩柄大刀朝著文聘看去。

    眼見那明晃晃的砍刀離自己面門越來越近,文聘心中暗叫一聲,我命休矣!

    “荊州賊子,納命來!”

    見自己即將得手,祖茂面色大喜,忽然間,他眼角餘光瞥到一旁有兩點寒芒,就在一愣神之間,好似有什麼東西打在大刀上,傳來一股強勁的力道。

    “鏘!”

    待一陣火星迸射,祖茂連人帶馬後退兩步,雙手虎口迸裂,鮮血直流,再看兩旁地面,分明插著兩柄猶自晃動不停的短劍,直沒劍身。

    “……”

    祖茂下意識地抬起頭向四處一望,卻猛然瞥見不遠處有個身影穿梭在己方將士之中大殺特殺,硬是殺出一條血路,駭地周圍江東兵不敢上前。

    只不過數息之間,那個黑影便殺到了黃蓋等三將面前,黃蓋等人這才看清楚,那是一個身穿江東兵衣甲的小卒,左手反握短劍,右手單持長槍,擋在文聘面前。

    奮威將軍陳驀!

    黃蓋、韓當、祖茂三人對視一眼,心中哪裡還會不明白。

    “呵呵,”望著眼前的[小卒]輕笑一聲,黃蓋意有所指地說道,“黃某還以為是荊州出了何等的豪傑,卻未曾想到……嘿,陳將軍,數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陳將軍?

    文聘詫異地望向了陳驀,目光中幾絲不解,而在他面前的陳驀聽罷卻是心中咯?一下,很顯然,他的身份多半已經被對方猜到。

    陳驀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辯解反而要壞事,反而會引起文聘的懷疑,為此,他故意裝作沒有聽到黃蓋的話,壓低聲音對文聘說道,“文將軍,且退後,一切按計謀行事!”

    果然,被陳驀這一提醒的文聘這才回過神來,哪裡還有工夫細細琢磨方才的事,正要轉身,卻又好似想到了什麼,略帶遲疑地說道,“這……你孤身一人……這……”

    陳驀握了握手中的槍與短劍,低聲說道,“將軍且安心,末將自有脫身辦法!”

    “罷!”猛然一點頭,文聘退到了那數百荊州兵之中,率領著這些死士不退反進,硬生生沖向營寨深處,隱約有種不成功便成仁的氣勢。

    “荊州賊子休走!”見文聘奮力殺入營中,屠殺己方將士,祖茂看得眼睛瞪大,提刀正要追趕,忽然見一道寒芒從面前掠奪,那一瞬間的冰涼氣息,硬生生叫他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卻見陳驀單手持槍站在三人面前,而原本在他手中的那柄短劍,早已消失了蹤影。

    望著陳驀那雙冰冷的眼睛,祖茂沒來由地感覺到後背泛起陣陣寒意。

    對於面前這位[小卒],他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記得當初,此人自稱潁川黃巾,孤身一人在雒陽刺殺討黃巾有功的武將,助妖女張素素將整個雒陽攪得滿城風雨,人人自危,當時,祖茂只以為是世人以訛傳訛、誇大事實,直到他親眼見到這位傳聞中的[潁川黃巾]。

    也不知主公為何如此喜愛此人……

    祖茂心中暗暗嘀咕一句。

    而這時,陳驀早已與黃蓋交上了手。

    因為是第二次交鋒,兩人都清楚對方斤兩,是故不曾留下半分情面,戾氣暴漲,罡風大作,刮得附近人面上生疼。

    “鏘鏘鏘!”

    “痛快痛快!”連續力拼數下,黃蓋暢笑一聲,更加著力于對陳驀的猛攻,看他打算,多半是要將陳驀留下,交給孫堅,以為前些日子的失職贖罪。

    只是可惜,陳驀早已不是當年任人宰割的黃巾小卒,即便他戰不下黃蓋,但倘若要想脫身,恐怕就算是孫堅親自出馬,也未見得能留下陳驀。

    貪狼,那可是連董卓與呂布都甚為忌憚的命魄,無論是混戰還是單打獨鬥,都能體現出無以倫比的力量,就拿眼下的戰鬥來說,半響光景,黃蓋甚至連陳驀的衣角都未曾碰到,而他自己,身上鎧甲早已出現了幾道深深的劃痕。

    “公覆,我來助你一臂之力!”

    見黃蓋似乎拿那個小子絲毫沒有辦法,祖茂當即提著大刀上去幫忙,倒不是他不相信黃蓋的實力,只是陳驀的能力實在是太過詭異,速度之快,身法之飄忽,出手之狠、之刁鑽,簡直令人防不勝防,而韓當,早已率人追趕文聘去了。

    以數百兵夜襲兩萬余人的營寨,遭到埋伏後卻仍然不退,反而愈向營中深處殺去,即便是偌大天下,恐怕也唯有此家。

    除開其他事不談,以數百兵衝擊兩萬余人的營寨,這無疑是以卵擊石,短短半個時辰,那數百荊州兵便已傷亡殆盡,就連陳驀與文聘,也被無數江東兵團團圍住。

    這種自殺式的強攻,叫黃蓋、韓當等人頗為不解。

    而與此同時,在虎丘營寨東南面的山丘中,張燕與劉辟正帶人伏在山崗上觀望著營寨的動靜……

    望著營中燃起的幾處火光,張燕舔舔嘴唇,低聲說道,“果然不出所料,營內果有伏兵……”

    話音剛落,就聽一旁的劉辟滿臉急切說道,“也不知大哥眼下情況如何?”

    轉頭望了一眼劉辟,張燕寬慰道,“放心,以大……咳,以兩位將軍的武藝,一時半會必然無事……”

    “你說的倒是輕巧!”劉辟憤憤哼了哼,想了想,操起砍刀正要從地上爬起,卻便張燕一把拉住。

    “你做什麼?”

    “我去助大哥一臂之力!似這般等待,究竟要等到何時?”

    只見張燕望著夜幕中的虎丘營寨舔了舔最初,壓低聲音說道,“等到何時?等到營內江東兵注意皆被兩位將軍所吸引便足以……”

    而與此同時,荊州一方的蔡瑁,以及黃巾一方的張白騎,正各自率領兵卒兼程趕來……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4 PM


第四十一章 獵虎於丘(二)

    當孫堅見到陳驀時,陳驀正處於自己麾下大將黃蓋與祖茂的圍攻中,而令他頗為驚訝的是,陳驀以一敵二竟然絲毫不落於下風,反倒是祖茂一度被陳驀淩厲的攻勢逼得左支右擋、狼狽不堪。

    成長何其速也!

    望著遠處陳驀手握兩柄斷刃,身影飄忽不定穿梭在黃蓋、祖茂二人當中,孫堅驚訝之餘,微微搖了搖頭。

    潁川黃巾陳驀……

    現在回想起來,此人當初在芒碭山恐怕就是為了張素素而斷後,敢以一人之力阻擋數千輕騎,此人之膽氣,不遜英布、堪比霸王,實屬天生悍將,誰也不會想到,當初那八萬潁川黃巾中區區一個殘兵敗卒,竟然在短短兩年後一躍成為一方驍將,甚至於他仍然在不斷地成長、不斷地進步。

    只可惜此人明珠暗投……

    想到這裡,孫堅微微搖了搖頭,微微歎了口氣,手握戰刀朝著陳驀走去,期間但凡遇到荊州兵殺來,皆被他一拳一掌擊斃,無有活口。

    萬人敵的威勢,非同尋常,就在孫堅出現在自己視線中的?那,陳驀便不由感到背後有陣陣寒意泛起,隨即見到孫堅向自己走來,即便是如今的陳驀,心中未免也產生了幾分畏懼。

    “主公!主公來了……”

    “主公且在,荊州土狗必敗!”

    “必敗!必敗!”

    “殺!”

    何謂萬人敵的威懾力,就拿眼下的戰鬥來說,根本不必孫堅出手,只要在站在營內,江東兵的士氣便得以大振,反觀那數百荊州死士,卻露出一副驚慌失措的作態。

    “小子,別來無恙!”

    孫堅終究走到了陳驀面前,挎著戰刀微笑望著他。

    然而在孫堅面前的陳驀卻沒有那般的輕鬆,只見他抽身連連退了好幾步,直到與孫堅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江東猛虎孫堅,仍然是壓在陳驀心中的一座大山。

    “主公……”

    “主公……”

    黃蓋與祖茂有些羞慚地望著孫堅,尤其是祖茂,以二打一還是被對方攪地手忙腳亂,這讓他實在是有些無地自容。

    孫堅顯然是注意到了這一點,拍了拍祖茂肩膀,故意用責怪的口吻斥道,“他人也就罷了,你怎得也如此大意?莫要看他年幼,此人背負人命恐怕有千餘,如此人物,你竟然亦敢輕敵?實在無智,給我好生反省!——且退下將營內荊州兵肅清!”

    見孫堅主動替自己遮羞,祖茂又感動又羞愧,抱拳領命,領著數十兵勇朝著營內荊州兵殺去。

    隨後,孫堅又揮了揮手,叫黃蓋也去追趕文聘,他這份從容,叫陳驀壓力倍增。

    “小子,此乃你我二人第三次相逢,是也不是?”

    見孫堅似乎並沒有立即開打的意思,陳驀遂稍稍放下了手中的雙刃,點頭說道,“孫將軍說的是!”

    “歲月如梭啊,”孫堅微微歎了口氣,仰起頭望著夜空中的月色,喃喃說道,“每次見到你,孫某便不由回憶起那八萬潁川黃巾,回想起那些被我驅兵逼下飲水的黃巾……呵呵!”說著,他搖了搖頭,望著陳驀問道,“你可恨我?”

    陳驀愣了愣,隨即仿佛明白了什麼,搖頭說道,“兩軍相見,刀槍無眼,戰場之上,各為其主,說什麼恨與不恨?”

    “呵呵,說得好!”孫堅點頭稱讚一句,隨即略帶遺憾地說道,“其實孫某當初亦有些過了,只是將命在身,不得不從……孫某亦知黃巾之中並非皆是賊子,波才、彭脫,皆是男兒豪傑,若在平時,孫某少不了與他二人把酒言歡,只可惜……”說著,他將目光望向陳驀,揶揄問道,“小子,孫某幾次招攬你不果,卻不想你竟投了袁術?”

    陳驀微微皺了皺眉,想了想,說道,“承蒙孫將軍看重,小子乃荊州之將,如何會投身袁術……”

    “哦?”孫堅一聽挑了挑眼眉,略帶譏諷地說道,“如此看來,想必是有人見我做大,欲從中作梗了……”很顯然,他一下便猜到了是袁術在背後搞鬼。

    “……”陳驀默然不語。

    “前些日子聽聞蔡瑁夜襲我軍水寨,以一員猛將為先驅,孫某還道是何人……呵呵!”說著,孫堅語氣一緩,輕聲勸道,“小子,如今黃巾失勢,與盜賊同流,天下人共討之,你早前誅董卓有功,朝廷已將你賊子之名革除,眼下你已是清白之身,又何必淌這趟渾水?倘若你投我江東,隨我匡扶漢室、共創大業,日後封妻蔭子、光耀門楣,豈不是一樁美事?”

    陳驀默然不語,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呼!”孫堅長長吐了口氣,望向陳驀的目光盡是失望,搖頭說道,“古話有雲事不過三,芒碭山、汜水關,孫某皆曾手下留情,然即便如此,你亦要與我為敵?”說到最後一句,他的語氣已變得淩厲起來。

    陳驀顯然也聽出了孫堅言語中的威脅意味,操起手中兵刃橫在胸前,沉聲說道,“在下也不想與將軍為敵,只是身不由己……”說著,他身上的戾氣漸漸變得濃厚起來,那翻滾的戾氣中,隱隱浮現出貪狼的凶象。

    “真是可惜了……”孫堅長長歎了口氣,隨即緩緩抽出手中的黑刀,遙遙指向陳驀,那氣勢猛然間暴漲了數倍,猶如高山不見其峰、猶如深澗不見其淵,單單只是站著,便叫陳驀如臨大敵。

    “如此……孫堅便不客氣了!”

    大喝一聲罷了,孫堅幾步踏上前去,手中黑刀一揮,隱約見一道氣浪揮出,那勁風,竟然將地面活生生割裂。

    兩年前,陳驀在長社戰場被波才搭救時,僅僅是被孫堅的所揮出的斬擊餘**及便從馬上跌落下來,其中的威力可想而知,然兩年後,陳驀一身武藝早已超越波才,將貪狼命魄之力施展,速度頓時暴漲,輕易便避開了孫堅斬擊,但即便如此,那勁風仍然刮地陳驀臉上一陣刺痛。

    想來孫堅也沒料到陳驀的速度竟然是那樣的迅速,一轉眼便埋入了自己周身,心中略感驚訝,失神間,身上鎧甲竟然被陳驀一刀劃斷,噹啷一聲掉落在地。

    不過匪夷所思的是,陳驀那灌注著戾氣的短刃劃斷了孫堅身上那精鐵打造的鎧甲,卻絲毫傷不了孫堅分毫,甚至,當那短刃劃過孫堅胸膛時,陳驀清晰聽到了類似劃過鐵塊的牙酸聲音。

    陳驀不禁皺了皺眉,猛然間預感到濃濃危機,下意識地向後一彎腰,恰巧避開了孫堅一記橫劈戰刀,右手一撐地面躍後,同時甩出了手中的短劍,只聽兩聲叮鐺只響,那兩柄短劍正中孫堅胸膛心口,但是卻好似受到了某種看不見的阻礙,彈落在地。

    【剛體!】

    陳驀恍然之餘,心中暗叫一聲可惜,不過其實他也清楚,如果孫堅那麼輕易就能被自己傷到,那他怎麼配稱為萬人敵?

    想罷,陳驀一摸腰間的劍套,又抽出兩柄短劍握在手中。

    望了眼地上被割斷的鎧甲,孫堅望向陳驀的眼中充滿了驚訝,不得不說,他剛才也有些輕敵了,畢竟誰也想不到,當初一個連戾氣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黃巾小卒,在短短兩年後竟然將【斬鐵】的招數運用地如此純熟。

    【附武】、【斬鐵】、【崩勁】……

    還有那不知名的命魄……

    短短兩年,這個小子究竟經歷了多少兇險的戰鬥以至於成長到這種地步?

    曾幾何時,孫堅一度為自己長子孫策的在武學方面的資質感到欣慰,然而與眼前的陳驀相比,孫堅不得不承認,這個失足賊眾的黃巾小卒,有著比自己嫡子更出色的才能與天賦。

    “有長進!”見鎧甲已被劃開,孫堅索性將其餘部分也丟棄在地,上身只穿著一件貼身的素服,但是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已經漸漸變得認真起來了。

    而孫堅這一認真,陳驀當即壓力倍增。

    但凡天下武人,命魂皆有所差異,而他們所得到的力量也大不相同,但總歸地說可以看成【攻】、【守】兩類,一般而言,每種命格之力都有著進攻與防禦兩種能力,只不過有的側重於攻擊,有的側重於防禦。

    比如董卓的【九嬰】命格,這就是一種側重於【守】的命格,能夠使**的恢復能力達到極點,幾乎接近不死之身,但是這並不代表那九個蛟頭沒有傷害能力,再比如黃蓋的命魄【鍪】,這也是一種側重於守的命魄,不但可以消除對方的力道,甚至能夠將這股力道反彈給對方。

    而【貪狼】命魄,卻是一種側重於【攻】的命魄,它能夠將陳驀的速度提升到極致,而且在陳驀移動的同時,能夠不斷地產生幻影迷惑對手,但是它的防禦手段卻極其匱乏,說到底,只有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預知,僅僅只有一秒鐘的預知。

    或許有人認為,高手對決,那一秒鐘舉足輕重,但是實際上,那一秒鐘的預知能體現的效果實在是少得可憐,至少在防禦範疇中少得可憐,因為陳驀的速度太快了,有些時候,就算能夠預知,身體亦無法及時改變慣性,正因為如此,當初才險些被董卓一擊擊斃,可謂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依靠著貪狼命魂,陳驀一路從殺戮中走來,但是如今對陣孫堅,他卻倍感無力,因為孫堅的命格白虎也一種側重於攻的命格,它獨有的【銳金】能力,能夠破開武人引以為傲的剛體,打到死、擦到傷,何其兇猛,不愧是傳說中主兵戈的征戰之獸。

    與孫堅交手,陳驀可以說是如履薄冰,唯有依靠敏捷的身手超快的速度、以及那微不足道的預知能力與孫堅游鬥,只要一步踏錯,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更糟糕的是,像孫堅這種級別的武人,他的適應能力特別的強悍,直覺也非常的敏銳,這從他與陳驀的交手中能夠看得出來。

    在最初的幾回合,面對陳驀極快速度的孫堅一度落於下風,被迫防禦,但是短短十幾回合後,他便開始著手進攻,而眼下,反倒是陳驀被孫堅逼得情況危急,每每孫堅出於直覺的一刀,都能叫陳驀嚇出一身冷汗。

    自從那晚行刺董卓之後,陳驀終於又體會到了在生與死之間徘徊的感覺,那冰涼刺骨的殺氣,那鋒利無比的罡風,都叫他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

    貪狼命魄的優勢,在於它匪夷所思的速度,然而它的劣勢,卻也在於它那驚人的速度。

    憑心而論,陳驀至今為止都沒有運用過那種速度到極致,要問為什麼?那是因為一旦陳驀施展出超過一定範圍的速度,他的動作就會出現停滯而變得不連貫,道理很簡單,他的思維無法跟上身體的速度。

    看似匪夷所思,但事實上正是如此,雖說極快的速度能夠叫對手摸不著,但是對陣強者,那無疑是找死的行為,有些時候,一個停頓就足以致命,為此,曾經在董卓手中領會到深刻教訓的陳驀一直將速度保持在自己能夠控制的範圍中,然而如今,這種一度壓制著的速度卻不足以對付孫堅。

    當身上出現第二道血痕時,陳驀決定鋌而走險,將速度提升到極致。

    貪狼的力量,這是一柄雙刃劍!

    畢竟,在極其快的速度下,哪怕是一根木刺也能夠貫穿鐵板,但是那根木刺本身也會變得支離破碎。

    但是眼下的局勢,卻叫陳驀不得不那麼做,因為他清楚地發現,如果自己不能將貪狼命魄的力量運用到極致,那麼想要擊敗孫堅,無疑是癡人說夢!

    “唔?”

    在?那間,孫堅清晰地發覺了陳驀的改變,因為他發現陳驀忽然好似失去了蹤影。

    忽然,孫堅隱約感覺有一道黑影掠過,隨即,只“唰”地一聲,他的手臂上詭異出現了一道冒血的血痕,出現地毫無預兆。

    “……”

    望著那道血痕,孫堅的臉上終於露出了濃濃地驚愕,轉頭望向四周,卻並未發現陳驀,只是隱隱看到有一道黑影來回掠過,有時在自己面前不遠處,一閃而逝,有時出現在附近的士卒身上,隨即隱約傳來一聲悶哼。

    “鐺!”

    “鐺啷!”

    “鏘!”

    孫堅手中的黑刀連續幾次與那道黑影碰撞,兵戈之聲中,他那柄堅韌的黑刀刀刃竟然出現幾個細小的缺口,這叫孫堅面色大變。

    “這小子……”

    孫堅一雙虎目凝神掃視著四周,突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麼,猛然抬起刀,只聽鐺的一聲,他手中的黑刀仿佛被一股巨力撞到,甚至將他整個人都向旁邊帶了幾步,而那道黑影,卻是徑直撞到了不遠處的江東兵身上,只聽唰唰兩聲,有兩名士卒的身軀被攔腰斬斷,甚至於,這兩名士卒直到上半身掉落在地,臉上仍然是一副錯愕的表情,足足過了幾秒才嘶聲痛嚎起來。

    而與此同時,陳驀的身影在又連續撞倒了好幾個士卒後,才出現在孫堅眼中,這時的他,身上的衣家早已破碎不堪,臉上、手上浮現出許許多多道細微卻有明顯的劃痕,模樣可怖。

    “噗!”

    在孫堅難以捉摸的目光下,陳驀單手撐著地面,吐出一大口鮮血,看得出來,他的情況很糟糕,但是卻似乎並非出於孫堅的關係。

    這是他首次將貪狼的速度運用到極致,效果……很不理想!簡直就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但是不得不說,貪狼的極限速度,如同鬼魅!

    只要能控制好這種速度,或許能贏……

    擦了擦嘴角的血漬,陳驀勉強站了起來,而這時,孫堅也很有默契地舉起了手中的兵刃,眼下的他,如今對陳驀恐怕已經不再有哪怕一絲一毫的輕視。

    “……”

    “……”

    --與此同時,虎丘外兩裡處山丘--

    “老張,”劉辟趴在山頭,一臉焦急地說道,“營內的動靜小了許多,大哥他們也不知情況如何……我等究竟要等到何時?”

    只見張燕死死盯著夜幕中的虎丘營寨,舔了舔嘴唇,喃喃說道,“廝殺聲都集中在前營……合正我意!”

    “殺過去?”劉辟面色一喜,瞪大眼睛說道。

    “噓!”張燕連忙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隨即壓低聲音,對著身後的將士招了招手。

    “傳令下去,我等從後營殺入,不在殺敵,重在放火燒營!倘若燒了敵軍糧草、輜重,重重有賞!”

    “諾!”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6 PM


第四十二章 獵虎於丘(三)
    當天邊濛濛亮時,這場足足耗時數個時辰的夜襲這才告一段落。

    在這場名為夜襲實為強攻的戰鬥中,荊州一方付出了犧牲兩千餘士卒的沉重代價,可謂是傷亡慘重,然而江東卻也沒占到便宜,營內那所剩無幾的輜重糧草皆被毀之一炬。

    望著營內不時飄來的青煙,孫堅感覺自己有些預料不及。

    “滴答,滴答……”

    那是鮮血滴落在地的聲音,從他的身上,從名傳天下的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身上滴落。

    望了眼手中黑刀上的幾處細小缺口,又望了一眼身上那幾道極細又極深的刀痕,孫堅自嘲地搖了搖頭。

    “了不得……小子……”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孫堅轉頭望去,卻見黃蓋疾步趕來,雙手抱拳,躬身說道,“主公!營內敵軍皆以肅清……”

    “唔,”孫堅點了點頭,望著天邊的紅日淡淡問道,“折損如何?”

    黃蓋猶豫一下,低著頭說道,“粗略估計,我軍傷亡在千餘左右,殺死荊州兵兩千餘人,只是……”

    “只是什麼?”孫堅問道,他的話中隱約帶著幾分暗歎。

    “罪將該死,罪將沒有料到那荊州土狗竟以數百人為餌,暗伏數千人在外伺機強攻我營後防,致使營內糧草、輜重被焚毀,末將……有愧主公信任!”說著,黃蓋跪倒在地,面露慚愧、羞憤之色。

    “呵,”孫堅淡淡笑了笑,微微側過身,用左手拍了拍黃蓋肩膀,將他拉了起來,隨即望著天邊的紅日苦笑說道,“豈止是你不曾想到?想我孫堅戎馬一生,不也被那幫傢伙鑽了空子麼?”說著,他舔了舔嘴唇,似苦笑似自嘲地說道,“世人皆道自己是那持棋之人,然終究不過是那盤中棋子,想我孫堅自視甚高,也不外乎是……唉!原本想示弱誘使蔡瑁等人,沒想到弄假成真,早知如此,我江東還不如在襄將等待張濟……”

    “主公……”黃蓋張了張嘴,壓低聲音勸道,“那陳驀既然露面,想必背後有袁術唆使,與其叫袁術坐看我江東與荊州兩敗俱傷,不如賣個面子與劉表,暫且退兵,以圖日後。劉表此人,不過一麋鹿也,空有其名卻胸無大志,不似袁術狼子野心……”

    “退兵?”孫堅淡淡一笑,搖頭說道,“箭在弦上,豈有不發之理?再者,即便是我軍眼下想要退兵,恐怕……”說著,他抬起自己的左臂,望著左臂上的那幾道傷痕,神色複雜地歎了口氣。

    “真是糟糕啊,我或許讓一個不得了的傢伙增添了幾分自信……”

    --與此同時,虎丘東南三十裡處林中--

    經歷了一夜血戰的陳驀與文聘率領殘兵敗卒退到此地,一面派出斥候密切關注孫堅一舉一動,一面叫人埋鍋造飯。

    昨夜那次夜襲,對陳驀與文聘而言可是說是失敗,但也可以說是勝利,總的說來,他們付出了將近大半的兵力,燒毀了孫堅營內所剩無幾的兵糧,至少這在文聘看來是值得的。

    但是不得不說,這場鏖戰實在是太過驚心動魄,要不是張燕與劉辟及時趕到,別說文聘,恐怕就連陳驀也得陷在孫堅營內難以突圍,但即便如此,陳驀依然受了不輕的傷。

    那傷勢,就連為他包紮的張燕也看得有些心驚肉跳,包紮地極為小心,生怕牽動了陳驀傷口,而反觀陳驀,卻好似沒有什麼感覺,安然穩坐在樹墩之上,目光時而迷惘、時而淩厲,似乎正思考著什麼。

    或許……

    能贏……

    陳驀腦海中浮現其昨夜與孫堅的激烈交鋒,在曾幾何時,孫堅一直是壓在他心中的一座大山,但是在昨夜,他傷到了孫堅,傷到了那位盛名已久的萬人敵……

    想當初,陳驀渾身解釋也奈何不得的孫堅,如今卻竟然受傷了,或許是源于武人挑戰強者的天性本能,每每想到此事,陳驀的身體不由地微微顫抖,他的心情十分亢奮,以至於幾乎忘卻了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

    當然了,陳驀也清楚昨夜交鋒時孫堅恐怕未必動用了全部能耐,但是不管怎麼樣,至少孫堅已經認真了,已經將陳驀當真了一名值得自己動真格的對手,這對於陳驀而言,無疑是一種極好的激勵。

    而在他身旁不遠處,文聘也正在心腹護衛的幫助下包紮傷口,別看他渾身上下傷勢很重,但是臉上表情卻很是興奮、暢快,顯然是因為昨夜在孫堅營內大鬧了一番所致。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有一位身披掛甲的將軍疾步走來,只見他神色詭異地望了一眼陳驀,彎下腰在附耳對文聘說了幾句,那鬼鬼祟祟的模樣,頓時引起了陳驀的警覺。

    陳驀認得此人,那是文聘的副將,楊泰。

    “……”

    在陳驀暗自警惕的目光下,文聘在聽到副將楊泰的耳邊細語後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古怪,猛然間站了起來,隨即仿佛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幹乾笑道,“手下士卒端得不叫我等安心啊,文某且去探探究竟……”說著,他望了一眼副將楊泰,二人朝著林中深處走去。

    “……”望著文聘二人遠處的背影,陳驀眉頭微微皺起,以眼神示意身旁的張燕,張燕頓時意會,緊步趕了上去。

    只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張燕便回來了,揮揮手驅散了圍在陳驀身旁的荊州兵,壓低聲音說道,“陳帥,文聘在林中召見了幾名士卒,看那些士卒甲上染血,恐怕是昨夜那五百人之一……”

    陳驀眉毛一凝,心下暗叫糟糕,要知道他昨夜可是被孫堅徹底地認出來了,如果當時周圍有荊州士卒,被他們聽到、見到,如今再稟告文聘,那就麻煩了……

    想了想,他急聲問道,“說的什麼?”

    只見張燕搖了搖頭,為難說道,“為了不惹來懷疑,末將只遠遠觀望,不敢接近……”說著,他右手一摸腰間佩劍,微微抽出幾分劍刃,壓低聲音,寒聲說道,“陳帥,不如……”

    而這時,陳驀遠遠望見文聘正與副將楊泰原路返回,遂悄然一搭張燕手背,將他抽出少許的劍刃重新插回劍鞘,低聲說道,“退下!”

    “……是!”

    張燕躬身退後,而這時文聘與副將楊泰二人已經走近,神色一如往日,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麼,然而陳驀卻隱隱從文聘的眼神中感覺出幾分不對勁,更別說那副將楊泰,自回來起便虛按腰間寶劍貼身守在文聘身後,僅此一點,就足以叫陳驀品味出幾分別樣的意思。

    在陳驀若有深意的目光中,文聘笑呵呵地在陳驀對面坐在下來,搖頭笑道,“那幫不成器的傢伙,區區些許小事也要文某出馬,當真該好生管教管教……”

    “文將軍辛苦了……”

    “哪裡哪裡,蘇將軍才是……”

    “呵……”

    “呵呵……”

    雖說文聘的臉上仍然帶著眾多笑容,但是陳驀卻隱約感覺出那笑容比起之前少了幾分真誠。

    難道是身份暴露了麼?陳驀很是懷疑。

    其實早在文聘離開之時,陳驀心中已有所察覺,是故右手暗中攥了一柄短劍,掩蓋在那寬大的戰袍之下,以免文聘識破自己身份驟然發難。

    但是很奇怪的,看文聘與他副將的作態,分明是已經有所防範,然而卻並未撕破臉皮道明此事,這叫陳驀有些左右為難。

    倘若文聘識破陳驀就是便是傳名天下的[潁川黃巾陳驀],與副將驟然發難,那麼陳驀也只能被迫反擊,冠他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將其或擒或殺,但是如今文聘不聞不問,這可如何是好?

    退一步來說,陳驀對文聘的印象不錯,而且二人方才從虎丘營寨中浴血奮戰得回,也算是有過命的交情,而眼下倘若拔劍相向不慎害了此人,陳驀未免也有些於心不忍。

    其實文聘對於此事也是頗為頭疼,他萬萬也沒料到自己軍中這位勇武的蘇校尉竟然是有人冒名頂替的細作,更要命的是,冒名頂替的這位可不是一般人物,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奮威將軍陳驀,妖女張素素手下首員大將!

    這趟水……渾了!

    文聘感覺這件事越來越蹊蹺,但是又不好當面對質,畢竟眼前這位年僅十六、七歲少年將軍,那可是久經沙場的猛將,就連孫堅也拿不下他,又何況他文聘?一個不好,或許反而要被冠上了一個以下犯上的罪名。

    想來想去,文聘唯有將此事深藏心中,一切等大都督蔡瑁率軍抵達之時再做定奪!

    就這樣,在隨後的幾日中,陳驀與文聘在互相防備的同時,亦時刻密切關注著虎丘營寨的一舉一動,雖說孫堅麾下兵馬要比陳驀與文聘二人加起來還要多,但是連續兩次成功的襲營,已經耗盡了孫堅軍中為數不足的糧草,致使孫堅麾下空有兩萬士卒,卻陷於了糧草不足的困惑之中。

    事實證明,如果孫堅選擇在這個時候退兵撤回江東,於途徐徐而退,即便陳驀與文聘再有能耐,也奈何孫堅不得,然而那頭江東猛虎似乎卻並沒有退兵的意思,或許是他奪取荊州的雄心壯志還沒有熄滅。

    三日後,也就是初平二年四月二十日,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率領八萬水軍、兩萬陸軍順江而下,於湖口登岸,終於趕到了虎丘。

    蔡瑁的到來,讓陳驀未免有些坎坷不安,要知道此前他不在意文聘,那是因為文聘雖然在官職上比陳驀高上一階,但是他卻是則是援軍,而阻截孫堅一事的先鋒主帥乃是陳驀,而且文聘手中兵力要比陳驀少上許多,是故陳驀並不在意文聘心生懷疑,萬一當真起了爭端,他也能用以下犯上的罪名將文聘定罪,但是蔡瑁不一樣啊,那可是荊州水軍大都督啊!

    是故,當蔡瑁領著心腹護衛前行一步與自己等人匯合時,陳驀密切注意著文聘的一舉一動,而文聘似乎也察覺到了陳驀的目光,在與蔡瑁見禮之後就不發一言。

    在寒暄客套了幾句後,蔡瑁直接問起了孫堅的情況。

    “哦?這麼說,這幾日孫堅佔據虎丘無有動靜?”

    聽到蔡瑁問話,陳驀便將最近幾日的情況原原本本告知蔡瑁。

    “哦,”蔡瑁微微點了點頭,于林中遠遠觀望了一眼虎丘的方向,狐疑說道,“這倒是奇了,這孫堅軍中糧草輜重皆被你二人奇襲燒毀,此刻想必缺糧,然而卻不思退兵,做出死守虎丘之勢,這其中……恐怕有些蹊蹺!”很顯然,此時的他,並不知曉孫堅暗中聯絡了張濟一同出兵荊州。

    這邊蔡瑁正思忖著,那邊文聘心中卻暗自著急,畢竟己方軍中可是混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他迫切想將那位少年將軍的詭異稟告大都督蔡瑁,但是卻苦於沒有機會,畢竟這兩天來張燕作為陳驀的副將一直緊盯著文聘一舉一動,文聘顯然是察覺到了。

    不過這樣一來,文聘心中便更加肯定,蕩寇將軍蘇飛便是潁川黃巾陳驀,此事有真無假!

    但是怎麼將此事告知蔡瑁呢?文聘心中暗暗犯難。

    其實在這兩天,文聘也在細細琢磨此事,琢磨陳驀為何要混入荊州、冒名頂替在蔡瑁手下為將,想來想去,他想到了孫堅……

    畢竟陳驀頂替蘇飛在蔡瑁手下為將已經足足一月,期間見過荊州不少大人物,也沒見他做出什麼事來,更不可能是蔡瑁,要知道若是陳驀要殺蔡瑁,這十餘日期間不知道有多少機會,但是他也沒有動手,如此一來,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孫堅!

    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見陳驀一直用眼神盯著自己,文聘在猶豫了好幾日後,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都督不知,若不是蘇將軍勇武,力戰孫堅不敗,恐怕文聘已無命再見都督!”

    這是文聘自向蔡瑁見禮後的第一句話,著實讓陳驀嚇了一跳,要知道方才見到他開口,陳驀的右手已隱隱摸向腰後的劍套,但是聽明白之後,他又未免有些疑惑。

    不過在文聘對視一眼後,他仿佛明白了什麼,微微一笑,謙遜說道,“文將軍言重了,那日若不是文將軍為小子斷後,小子恐怕無命得回……”

    短短一句話,仿佛就消融了兩人之間那緊張的氣氛,文聘與陳驀對視一眼,默契一笑,反倒是蔡瑁頻頻用疑惑眼神望向跟前兩員愛將。

    正所謂擊掌為誓、君子之約,而像陳驀、文聘這樣的,恐怕自古以來都未曾發生過,是故,陳驀在夜間歇息時也保持著幾分警惕,倒不是他不相信文聘的品性,只是有些時候,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但是事實證明,陳驀的顧慮是多餘的。

    次日淩晨,當陳驀從朦朧中醒來,四周的一切依然如故,蔡瑁仍然客客氣氣地對待自己,軍中士卒,也一樣畢恭畢敬地稱呼自己為蘇將軍。

    直到此時,陳驀心中才暗暗松了口氣。

    此時,蔡瑁麾下那數支水軍已陸續趕到,張允、趙平等等,十萬兵馬浩浩蕩蕩將虎丘圍了個水泄不通。

    待埋鍋造飯之後,蔡瑁親率大軍、領文聘、陳驀等數十員大將,于虎丘孫堅營寨外搦戰,那數萬荊州水軍列成方陣、一字排開,遠遠望去,只見人頭湧動,黑壓壓的一片,簡直是接天連地,好不壯觀。

    而在千軍萬馬之前,蔡瑁坐跨戰馬,頭頂金盔,身披金甲,手持令旗,叫麾下部將于孫堅營外叫?。

    沒過多久,只見虎丘營寨寨門開啟,江東猛虎孫堅親率一支步卒來到營外,與蔡瑁遙遙相對,雖說荊州兵數倍于江東,然而自打孫堅出現的那時起,陳驀卻隱約感覺反倒是江東兵氣勢如虹,荊州兵氣勢低迷。

    也難怪,畢竟孫堅萬人敵的名頭實在是太過響亮!

    “孫文台!”見孫堅帶兵出營,蔡瑁抬手一指,喝道,“你江東與我荊州比鄰,本應友睦,你卻頻頻相欺,更率軍襲我荊州,奪我荊州城池,殺我荊州軍民,如今你被我圍困此地,還有何話說?!”

    話音剛落,就聽那邊孫堅哈哈大笑,揚鞭嘲諷道,“豈是你將我困在此地?即便你蔡瑁率領千軍萬馬,在我孫堅眼中,亦不過區區土雞瓦狗,何懼之有?你豈不知,孫某在此等候你多時了!”

    “死到臨頭還要嘴硬,我十萬大軍一擁而上,即便你孫堅,亦難以抵擋……”

    “你道我嘴硬?”孫堅冷笑一聲,隨即搖搖頭,揚鞭奚落道,“哼!蔡瑁莽夫,你為追趕於我,將襄陽城中精兵調出,卻不知早已中我謀劃!襄陽,孫某囊中物也!”

    蔡瑁聽罷,心中沒來由一陣亂跳,抬手罵道,“孫堅,死到臨頭還要胡言亂語……”

    話音剛落,就見遠處有數騎賓士趕來,口呼急報。

    蔡瑁皺了皺眉,叫那幾人過來問話,卻沒想到那數騎一到蔡瑁跟前,便從懷中掏出一卷竹策,緊聲說道,“都督,荊州急報!”

    蔡瑁心中咯?一下,猶豫著接過竹策,攤開一看,頓時面色大變。

    而孫堅自是在遠處瞧得真切,哈哈大笑一聲,從腰間抽出戰刀,厲聲喝道,“蔡瑁匹夫,孫某在此地等候十餘日,便是為取你項上人頭!納命來!”

    話音落下,數千江東兵大喝一聲,士氣如虹,在自家主公孫堅的率領下竟朝著數倍於己方的敵軍殺去,反觀荊州軍,蔡瑁卻仍然捧著那卷竹策面如土色,恍惚間竟忘了下達將令,直到身旁幾位將軍急聲提醒這才回過神來。

    “殺……殺!擋住孫堅!”

    “擂鼓!”

    “殺!”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蔡瑁率近十萬荊州兵與孫堅兩萬余兵馬戰於虎丘,而在此之前七日,也就是二年四月十日,就在蔡瑁率近十萬大軍離開襄陽後的第三日,張濟率領那數千飛熊軍終於抵達了襄陽,在短短數日內攻佔了襄陽周圍數處城縣。

    隨後,張濟驅俘虜在前,率飛熊軍在後,猛攻襄陽,致使襄陽岌岌可危,荊州刺史劉表與蒯越、蒯良兄弟親自登樓督戰,更連連向蔡瑁發求援,叫蔡瑁率軍回襄陽救急。

    --與此同時,虎丘山崗之上--

    在茂密的樹林間,有二人正立於山頭,為首一人,估摸二十歲上下,面如冠玉,身披白袍,神色冷峻觀望著山下的交鋒。

    “呵,孫堅在此地等候多日,果然是為了那蔡瑁……嘖嘖嘖!”

    “小天師明鑒!不知……小天師,難道我等就在此觀望麼,倘若我軍此刻從孫堅後方殺出,江東兵必然大敗……”

    “然而卻要折損我黃巾眾多弟兄性命……”

    “那小天師的意思是?”

    “但願蔡瑁並非沽名釣譽之徒……”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8 PM


第四十三章 獵虎於丘(四)
    天助我也!真乃天助我也!

    在揮軍掩殺的同時,孫堅在心中欣喜若狂,就連他也萬萬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竟然如此的順利。

    正如他所說的,他之所以率領著兩萬江東兵在虎丘屯紮了足足十餘日,就是為了等待蔡瑁的到來,要知道在荊州,雖然出身皇室宗親的劉表貴為刺史,但是對於軍務上的事卻不甚了了,是故荊州內大小軍務皆由小舅子蔡瑁代為把持,換句話說,只要蔡瑁一死,荊州必定大亂,各支兵馬號令不齊,如同一盤散沙。

    為此,孫堅這才故意將大軍行蹤暴露給身後的追兵,率軍徐徐而退,為的就是給蔡瑁足夠的時間調兵遣將。

    在孫堅這頭猛虎眼中,蔡瑁好比是一隻狡兔,而襄陽就好比是一個堅固難以攻克的兔子窩,倘若這只狡兔每日龜縮於窩內,即便是孫堅恐怕也奈何不了他,若要擒獲這只狡兔,而最好的辦法無疑是將這只兔子從窩裡引出來。

    正所謂[欲要取之、必先予之],熟讀兵法的孫堅顯然明白這個道理,是故,他每日只行三十裡,為的便是誘使蔡瑁前來追趕。

    什麼?蔡瑁有近十萬大軍,孫堅只有區區兩萬?

    嘿!要知道在有些時候,兵力上的差距並不代表什麼,至少在孫堅看來便是如此,只要蔡瑁這只狡兔膽敢離窩,那麼孫堅便有自信在千軍萬馬之中將其擊殺!

    人擋殺人、神擋殺神!

    他孫堅倘若一心要誅殺某人,即便偌大天下,何人能擋?!

    而且,上天這次似乎也站在了孫堅這邊,就在兩軍陣前,就在即將交鋒的前一刻,蔡瑁竟然就恰巧接到了那來自荊州的求援急報,因而產生了片刻的失神。

    要知道在戰場之上,哪怕片刻間的失神也足以葬送一場戰鬥的成敗,又何況是一軍主帥,對於孫堅來說,那恰巧送到蔡瑁手中的求援急報無疑就是上天的恩賜!

    “殺!”

    “殺蔡瑁者,賞千金,官封將軍!”

    一時間,鼓聲大作,那近萬江東兵在自家主公的率領下竟朝著數倍於己方的敵軍殺去,聲勢浩蕩,反觀荊州一方,卻因為蔡瑁那片刻的失神延誤了戰機,致使第一輪交鋒荊州軍竟然節節敗退。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戰場之上亦是如此,兩軍交戰,對於士卒而言最重要的首先是膽氣,其次才是單兵作戰的能力,就拿眼下來說,江東兵雖說只有近萬士卒,但是卻如同一柄鋼刀直插荊州軍腹地,尤其是衝鋒在最前面的孫堅。

    “蔡瑁,納命來!”

    伴隨著一聲厲吼,孫堅身上氣息暴漲,翻滾的戾氣中,仿佛有一頭猛虎顯出身形,張牙舞爪、齜牙咧嘴,但聽一聲虎嘯,隱約間好似有一道無形的氣浪像四周迸散,將阻擋在跟前的荊州兵吹地人仰馬翻。

    “孫文台休要倡狂!”

    荊州軍中一名驍將見此躍馬沖上前去,卻沒想到孫堅望也不望,抬手一揮手中黑刀,揮出一道黑色刀氣。

    在附近眾荊州士卒駭然的目光中,那名驍將竟然連人帶馬被那道刀氣劈成兩半,嘩啦一聲倒在地上,血流遍地,慘不忍睹。

    “孫堅,哪裡走!”

    “孫堅,休想再前一步!”

    “孫堅……”

    或許是被武人的榮譽所驅使著,見孫堅如此肆無忌憚屠殺己方將士,一時間竟然有不下十余位將領相繼朝著孫堅拍馬而去,其中有幾位甚至是蔡瑁麾下愛將,左騎督張繼、驍騎校尉李岩、奮武校尉王平、平寇校尉鄭興,皆是荊州軍中英勇善戰之輩。

    然而僅僅一交手,驍騎校尉李岩便被孫堅砍斷兵刃,一刀砍在胸腹,慘叫一聲跌落下馬,奮武校尉王平見此大怒,雙目瞪大,一槍戳向孫堅,卻沒想到被孫堅一把抓住槍刃,硬生生拖下馬掄圓一甩,與平寇校尉鄭興撞到一處,兩人頓時跌落馬下,在地上翻滾了整整十餘丈,被趕來上的江東兵亂刀砍死。

    只有那左騎督張繼,振奮精神與孫堅力拼數個回合,卻也不敵孫堅天生神力,只因一時氣力不支,慘遭殺害。

    此後,在短短半個時辰內,孫堅單人匹馬竟殺死荊州軍中將領三十七員、校尉二十一人,其餘督伯、裨將更是不計其數,直殺地江東兵士氣大振,荊州兵士氣大跌。

    “攔住他!攔住他!”

    蔡瑁萬萬沒有料到孫堅這頭猛虎竟然如此兇猛,面色大變,手中令旗連連揮舞。

    在他身旁,陳驀與文聘對視一眼,相繼策馬躍出,正要奔向孫堅,卻不料江東軍中竄出兩位將軍來,硬生生將他二人截下。

    其中一人坐跨黃鬃馬,手握鐵槍,背負鋼弓,一槍截住陳驀去路,似笑非笑說道,“哼呵呵,陳小將軍,數日前一戰,你我二人可還未分出勝負來啊!”

    “……”

    望著眼前那位正值壯年的敵將,陳驀眉頭深深皺起,因為他很清楚對面這位並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

    孫堅麾下大將,江東軍掌令將軍,黃蓋!

    而截住文聘的那員大將亦是了不得,手握兩柄六尺鐵戟,直舞地虎虎生風,只見他一鐵戟攔住文聘,望著他淡淡說道,“荊州文仲業,真沒想到堂堂荊州軍大將亦做小賊行徑……哼!看戟!”

    不言而喻,此人正是前些日子與文聘交手過的孫堅麾下大將,江東軍督軍司馬,韓當!

    正因為已經領教過彼此的厲害,是故無論是黃蓋、韓當,亦或是陳驀、文聘都不敢有絲毫的輕視,彼此施展十二分能耐,四個人四匹馬當當鏘鏘打了起來,但見你來我往,槍來戟擋,無疑是一場惡戰。

    憑心而論,在這四人之中,陳驀的武藝相對稍弱一些,但是他的對手黃蓋卻是四人中最強的一個,但即便如此,依靠著貪狼的命魄之力,反而是陳驀占盡上風。

    當然了,占盡上風歸占盡上風,陳驀想要擊敗黃蓋,那也是難如登天,必定黃蓋的命魄之力簡直就是天下大部分武人的剋星,說句誇張的話,簡直就是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即便陳驀使出渾身解數,亦拿黃蓋沒有辦法。

    打不贏,自然就只有跑了,陳驀從來不認為逃跑是一件丟人的事,但是很遺憾的,深深領略過陳驀厲害之處的黃蓋顯然是早有準備,就在陳驀想要撥馬退走之時,不遠處又有一員將軍拍馬而來,硬是將陳驀留在此地。

    那便是孫堅麾下大將,江東軍驍騎將軍祖茂!

    在前幾日的夜襲中,祖茂曾經與黃蓋聯手對付陳驀,但是卻險些被陳驀所殺,除了武藝相對較弱外,也存在著一些個別的原因,比如說,見陳驀年紀幼小而心存輕視,但是這一次,在陳驀手中吃過大虧的祖茂可不敢再有任何的分神,打起精神與黃蓋聯手對付陳驀。

    因為是攸關性命的廝殺,是故誰也沒有留手,相繼顯出本命凶獸,除了陳驀的【貪狼】命魄與黃蓋的【鍪】命魄外,文聘的命格是一匹頭上長著獨角的白馬,通體雪白,四蹄踏火,正是傳說中知曉世間善惡、通曉人情世故的瑞獸【離】;而韓當的命格便是是一頭斑斕黑豹,通體烏黑,上有花色斑紋,齒如尖刃,爪似鋼鉤,身旁有黑風纏繞,那正是傳說中嫉惡如仇的瑞獸【冥吼】;而祖茂所顯現的命格,卻是一隻黃鼠狼般的野獸,古時稱其為【漠】。

    黃蓋的命魄【鍪】,它的能力陳驀早已見識過,這只牛首龜身的凶獸能夠抵擋並反彈幾乎一切的外在力量,這在陳驀所碰到過的武人命格中,論難纏簡直就足以位列前三,正因為如此,陳驀才不想與他死纏爛打,是故將攻擊的重心放在祖茂身上。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別看祖茂的命格、那只黃鼠狼其貌不揚,但是它越有種很詭異的能力,以至於陳驀連番猛攻竟然沒有收到任何效果,相反自己卻被黃蓋逼地手忙腳亂。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打不到此人?

    見自己的攻擊一次又一次落空,陳驀百思不得其解。

    是祖茂的身手靈活麼?

    不對……

    陳驀暗暗否定了自己的猜測,在見識過眾多武人的命魄之力後,他可以決定,論速度,貪狼無疑是天下命魄之冠,尤其是提升到極限之後,那速度簡直就如同鬼魅一般。

    這樣的速度,竟然傷不了對面的祖茂?

    而更叫陳驀倍感驚疑的是,祖茂的速度並不快,相反的,他的速度在陳驀眼中遲鈍的很,但是即便如此,陳驀每次出手依然被對方從容避開,這無疑叫他倍感驚愕。

    難道這傢伙也擁有類似預知的能力?陳驀暗自猜測。

    記得呂布曾經提醒過,每一位武人的命魄能力都大不相同,簡單地說,一千個武人便有一千種特殊的力量,正因為如此,陳驀才不得不猜想祖茂的命魄力量是否有著類似貪狼感知的能力,畢竟貪狼除了那鬼魅般的速度外,還有能夠提前預知對方一秒左右行動的能力。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可就麻煩了……

    不由地,陳驀的額頭滲出了幾分汗珠,手中招式也變得淩亂起來,畢竟他可是獨自面對著黃蓋、祖茂兩員大將,要換做旁人,恐怕早已敗北。

    而對面的祖茂顯然也瞧出了陳驀的慌張,臉上露出欣喜之色,看准一個破綻,大刀一掄,叫道,“得手了!”

    如果他的對手只是一般人,或許這一下足以,但是很遺憾的,他的對手是陳驀,是擁有大概一秒鐘預知能力的陳驀,是故,那看似得手的一擊,陳驀看也不看,僅僅側開身體便躲了過去,然而就在躲避的同時,發生了一件讓陳驀意想不到的事。

    那是陳驀為了抵擋黃蓋手中的鐵槍而下意識地想掄起手中長槍將其逼退,但是沒想到逼退黃蓋的同時,長槍的小刃卻竟然在祖茂手上劃了一道口子。

    “……”這突發的狀況,讓陳驀有些轉不過彎來,以至於險些沒有注意到黃蓋的攻擊。

    傷……傷到這傢伙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自己使出渾身解數也沒有傷到他,而這次自己只是下意識的揮動長槍,卻竟然在他手臂上劃了一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得不說,來自後世的陳驀在思維與想像力上顯然要比這個時代的武人高出許多,在別人看來這或許只是一次意外,但是在陳驀看來卻並非那麼簡單。

    不是預知!

    絕對不是預知能力,而是一種……

    陳驀仿佛抓到了什麼,一時間幾乎忘卻了黃蓋的存在,重新抖擻精神對祖茂展開了猛攻。

    終於,在付出了左手被黃蓋劃傷所作為的代價後,陳驀終於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那就是自己的速度!

    之前便說過,貪狼的速度天下無雙,然而擁有這樣的速度卻被黃蓋逼地手忙腳亂,這顯然是有點不對勁,要知道在前些日子的交手中,陳驀已經對黃蓋的命魄之力有了足夠的把握,他,幾乎是傷不到自己的。

    面對同樣一個對手,怎麼可能上次遊刃有餘,這次卻破綻百出?

    如此看來,只有一個答案……

    想到這裡,陳驀好似是察覺到了什麼,在與對面二人交手的同時分出幾分心神來,將自己的速度與周圍兩軍士卒作為比較,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

    那就是自己的速度變慢了!

    說得更確切些,那並不是自己身體慢了,而是自己的思維速度變慢了……

    自古以來,人體的速度快慢不單受到身體的制約,同樣思維的快慢也占到很大一部分,一般來說,思維的速度足夠控制身體的速度,但是也會出現個別的例外,就拿陳驀來說,他的貪狼能夠將身體的速度提升到極致,如同鬼魅一般,但是他的思維卻跟不上身體的速度,是故在每做出一個動作後,都會出現一?那的停頓。

    而眼下恐怕也是如此,並不是陳驀身體的速度變慢了,而是他的思維受到了某種限制,某種約束……

    麻醉!

    陳驀的腦海中猛然跳出一個詞彙。

    想到這裡,他一記虛晃逼退了黃蓋,趕忙撥馬退後了幾步,仔細打量祖茂的一舉一動,他這才發現,祖茂的命魄、那只黃鼠狼尾部不時地擺動著,隱約間能夠看到某種肉眼難以察覺的氣體正從它尾步釋放出來。

    原來如此……

    喃喃念叨一句,陳驀的腦海中緩緩浮現出呂布當初教導自己的話。

    【所謂的命格,就是指武人的精魄,倘若能將其喚醒,便能夠傲視群雄,然而,每一種命魄之力都存在著其致命的弱點,倘若能把握住這個弱點,即便再強的對手,也能將其……擊殺!】

    而如今祖茂他命魄之力弱點……

    望著迎面而來的祖茂與黃蓋二人,陳驀提起手中長槍,不動聲色地屏住了呼吸。

    而與此同時,整個戰場已是亂成一團,江東猛虎孫堅單人匹馬殺入荊州軍中陣,左突右殺如入無人之境。

    誰能想到,蔡瑁麾下足足十萬荊州大軍,竟被孫堅區區一人唬地陣腳大亂。

    所謂將是兵的膽,這話一點不假,當那些位荊州將領相繼命喪于孫堅手中時,十萬荊州兵頓時大亂,潰不成軍。

    而身為主帥的蔡瑁更是狼狽不堪,竟丟下麾下士卒,帶著數百心腹護衛狼狽朝東北面逃竄。

    而孫堅顯然也瞧見了蔡瑁投東北而去,當即撇開身旁潰散的荊州兵,帶著百餘輕騎前來追趕蔡瑁。

    而這一切,皆被在虎丘山頭遠遠觀望的張白騎瞧在眼裡,只見他目光冷峻望著山下廝殺,嘴唇微動,吐出幾句話來。

    “……雜記所載獵獸,需以鮮肉為餌,誘其吞食,食而不飽,故逐之……誘其於陷阱困之,伺其疲憊,縛之……”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39 PM


第四十四章 獵虎於丘(五)

    【所謂的命格,就是指武人的精魄,倘若能將其喚醒,便能夠傲視群雄,然而,每一種命魄之力都存在著其致命的弱點,倘若能把握住這個弱點,即便再強的對手,也能將其……擊殺!】

    在此之前,陳驀從未嘗試過擊殺一名覺醒命格的武人,因為他知道,這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首先,掌握有戾氣的武將就並非普通士卒那般容易對付,戾氣的作用面很廣,是武人賴以生存的基礎,在中原、河北以及絕大部分地區,武人也將戾氣稱呼為【鬼氣】,意為[非人的氣],而在江南、揚州等地的武人,或也稱其為【兵氣】,其實本質是相同的。

    是否掌握有戾氣,那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檔次,而覺醒了命格的武人,更不能再以常理度之,從命格可以看出一個人的福綠壽緣,而從命格衍生的命魄之力則無疑是一種制敵保命的絕強力量。

    一般來說,覺醒了命格的武人幾乎都有著自己的保命手段,想要將其擊殺,並非簡單之事,是故,從黃巾起事以來,有據可循的也只有波才、彭脫區區二人。

    然而今天,卻竟有一名覺醒了命格的武將死在了陳驀手中,他的名字,叫做祖茂!

    他所顯現的命格,是一隻古時名為【漠】黃鼠狼,看似很不起眼,但是卻擁有著極為詭異的能力,它可以從尾部釋放一種幾乎無法察覺的氣體,麻痹對手的大腦思維。

    依靠著這種詭異的能力,祖茂一度聯合黃蓋將陳驀逼得岌岌可危,要知道在前些日子,陳驀即便對陣他二人那也是占盡上風的。

    俗話說得好,酒要少吃事要多知,也就是從後世穿越而來的陳驀一眼瞧破其中的門道,畢竟他的見識要比這個時代的人多得多,如果換成其他人,恐怕就無法像陳驀那樣在幾個回合間看穿對手的能力,記得曾經,陳驀這個不算能力的能力甚至叫張飛、呂布都暗暗為之忌憚,畢竟無論是誰都不想見到自己的命魄之力被別人摸得那樣透徹。

    覺醒了命格的武人是極其厲害的,但是再厲害的命格都存在著不為人知的弱點,而一旦被對手掌握了這個致命的弱點,那麼他的命運恐怕也不會比普通兵卒好上多少,所以,在武人之間,談論對方命魄的事,那屬於大忌!

    而陳驀之所以在未來的幾年中能成為天下眾所周知的猛將,這與他在後世時所習得的知識是分不開的,因為在很多時候,他遇到的對手要比他自己強地多。

    言歸正傳,陳驀以一敵二同時與孫堅麾下大將黃蓋、祖茂交手,一度落於下風,然而在付出了相對沉重的代價後,陳驀終於摸透了祖茂的能力。

    那仿佛是一種類似於麻痹人體大腦思維的能力……

    想到此處,陳驀不動聲色地屏住了呼吸,然而祖茂卻並未察覺到自己的能力已經被對方看穿,見陳驀擺出一副防守的模樣,便掄起雙刀大叫著殺了過去。

    “得手了!”

    然而,就在那兩匹戰馬擦肩而過的瞬間,陳驀眼睛猛地一睜,手中長槍一抖,帶著幾點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了祖茂的脖頸。

    祖茂終於見識到了貪狼的極限速度,他有生之年從未見識過如此迅速的出槍,快到甚至叫他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呃……咯……咯……”

    一聲沉悶的呻吟過後,只見那祖茂雙手死死抓住自己脖子,雙目駭然地望著陳驀,再看他脖頸處,血如泉湧。

    戰場之上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留不得半點情面,這一點陳驀早有體會,還不待祖茂反應過來,右手抽出腰間佩劍,反手向上一挑,只聽一聲嗆啷,祖茂胸鎧支離破碎,前胸被陳驀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劍痕,鮮血止不住地激噴而出。

    再複一劍,但見一顆頭顱飛起,咕嚕嚕滾落在地,作為孫堅麾下四員英勇善戰的猛將之一,被看穿命魄之力的祖茂終究命喪在陳驀手中。

    “祖茂!”

    黃蓋怒吼一聲,他哪裡料到剛才一度處於下風的陳驀竟然在電閃雷鳴之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祖茂斬殺於地,在呆滯了半響後勃然大怒,面色漲紅沖了過來,槍勢如暴雨般展開,駭地陳驀當即翻身躍下馬背。

    只見一片血光,陳驀跨下戰馬竟然被黃蓋的長槍戳地滿是窟窿,可憐這匹由蔡瑁所賜的良馬,跟了陳驀短短十餘日,卻慘遭如此下場。

    “陳驀,予我兄弟償命!”見親如手足般的同僚慘死在陳驀手中,黃蓋心中又氣又怒,眼中殺意迸現,得勢不饒人,手中攻勢愈加猛烈。

    “……”

    望著黃蓋身體那若隱若現的戾氣,陳驀唯有退卻,畢竟黃蓋的命魄能力可要遠比祖茂難纏地多。

    那黃蓋自是一心將陳驀擊殺於此,只可惜陳驀在平地上的水準無疑要比馬背上高出許多,任憑他黃蓋使出渾身解數,卻也無法奈何陳驀分毫。

    反倒是陳驀看准機會,槍尖一挑便將黃蓋胯下戰馬兩隻前提削了下來。

    “嘶!”

    只聽那馬兒一聲悲鳴,轟地倒在地上,將黃蓋掀了下來,陳驀見此,右手當即在腰間一抹,摸出一柄短劍朝著黃蓋急射出去。

    “該死該死!”破口大?的黃蓋剛從地上翻身站起,隱約見到迎面寒光一閃,竟是面色改色,一口咬住陳驀射出的短劍,輕呸一聲吐在地上,隨即似是挑釁似是憤怒地瞪著陳驀

    “嘁!”

    陳驀暗叫一聲可惜,手中長槍一抖,施展起學自呂布的戟法,卻沒料到那黃蓋右手一頓手中鐵槍,竟是用身體硬生生承受了陳驀長槍的抽打。

    “砰!”

    “砰砰!”

    連續數下,但聽一陣兵戈之聲,那黃蓋面不改色,仍然傲立在陳驀面前,反觀陳驀卻竟然抽身後退,看那緊握長槍的雙手,虎口迸裂,鮮血不止。

    “好傢伙……”

    望了眼微微顫抖的雙手,陳驀暗暗道了一聲晦氣,憑心而論,眼前的黃蓋儼然是他最不想遇到的對手之一。

    “黃巾賊!納命來!”

    急怒攻心的黃蓋暴喝一聲,再度殺向陳驀,面對這傢伙,即便是陳驀也不敢再硬拼,只是與他遊鬥。

    足足一盞茶工夫的猛攻,黃蓋的攻勢這才衰減下來,很顯然,方才的猛攻讓他消耗了太多了氣力,反觀陳驀,卻似乎顯得遊刃有餘。

    如此可見,武藝的高低實在不能作為衡量武人強弱的標準,命魄之力間差異,足以彌補實力上的不足。

    “啊!”

    在陳驀駭然的目光中,黃蓋大吼一聲,右手猛地一拍地面,只聽一聲巨響,地面塊塊龜裂,轟然下陷,別說周圍兩軍士卒人仰馬翻,就連陳驀也有些站不住腳。

    這傢伙……遠比自己想想的更加可怕啊!

    陳驀心中無比駭然,雖說他早知道論武藝黃蓋是孫堅麾下首員猛將,但是他也萬萬沒有料到黃蓋竟然強到這份上,想到這裡,陳驀不免有些暗暗慶倖,若不是他貪狼命魄的速度實在太過於驚人,恐怕早就被黃蓋生吞活剝了。

    打又打不過,退又退不了,就在陳驀左右為難之際,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輕喝。

    “上馬!”

    陳驀抬頭一望,正巧望見文聘策馬奔來,對著自己伸出右手來。

    微微猶豫一下,陳驀一把握住文聘右手,但見文聘輕喝一聲,竟然一把將陳驀拉到馬背上,隨即一夾馬腹,賓士而去。

    顯然,文聘雖說是蔡瑁麾下大將,但是比起韓當來武藝仍然稍遜一籌,是故賣了一個破綻,撥馬而走。

    “休走!”

    見文聘、陳驀要走,韓當哪裡肯放,當即緊趕三鞭策馬追了上來,卻沒想到陳驀反手揮出一柄短劍,正中他胯下戰馬胸腹。

    只見那戰馬悲嘶一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將韓當掀了下來。

    至於黃蓋,因為他的坐騎早已陳驀削去馬蹄,四周又找不到合適的坐騎,只能望著陳驀的背影破口大?。

    “這該死的狗賊!”

    見追趕不上陳驀與文聘,黃蓋與韓當氣怒攻心、頓足大罵,竟將心中怨氣撒在那些荊州兵身上,以至於那數萬荊州兵士氣更是大跌,竟不敵于區區近萬江東兵,崩潰戰敗,倉皇而退。

    誰也沒有想到,短短一個時辰,這場投入了足足十萬士卒的交鋒竟然以兵力遠遠少於荊州的江東一方得勝,當黃蓋與韓當二人殺死最後一名斷後的荊州兵時,人數十倍于江東的荊州軍顯然已經無法改變敗北的命運,丟下多達兩萬餘具屍骸,倉皇而逃。

    隨手,黃蓋與韓當又率軍掩殺了一番,足足追了十幾裡,期間又殺死了近數千荊州士卒,他二人這才一泄心中之憤,率領麾下士卒返回打掃戰場。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蔡瑁率近十萬荊州兵與孫堅兩萬余兵馬戰於虎丘,大敗。

    此戰,荊州一方戰死士卒多達三萬余人,將官、校尉四十余人,其餘都伯、牙將、裨將更是不計其數;而江東則損失兵卒共計兩千余人,大將祖茂戰死。

    江東軍,大勝!

    不過大勝歸大勝,當黃蓋、韓當回到戰場看到祖茂的屍體時,心中也不是滋味,畢竟祖茂與他二人同為孫堅麾下大將,可謂是親如手足,如今卻被陳驀所殺,也不怪他二人心中憤怒。

    “唉!”暗暗歎了口氣,韓當揮手叫來幾名士卒,叫他們將祖茂的屍體抬回營中,就在一轉身的工夫,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麼,臉上略帶慌張地望向四周,隨即面色大變,急聲問道,“公覆,主公何在?!”

    黃蓋那時正蹲在地上整理祖茂破碎的鎧甲碎片,聞言抬頭,悶聲說道,“方才不是追趕蔡瑁去了……”正說著,他的聲音戛然而止,站起身來朝著四周遠處眺望了一眼,隨即臉上漸漸露出幾分驚色。

    在那一眼的對視中,他二人好似是想到了一處,頓時面色駭然。

    “糟了……”

    而與此同時,孫堅帶著寥寥數十輕騎正死命追趕蔡瑁,而此時蔡瑁身旁僅有數位心腹護衛,其餘人早已被身後緊緊跟隨的孫堅逐一殺死,就連蔡瑁自己手臂上也中了一箭。

    當兩撥人沿著一條小溪騎過一處山谷時,他們的距離越離越近,眼看著即將能殺死蔡瑁,孫堅心中大為暢快。

    突然,也不知為何,孫堅渾身一震,竟然打了一個激靈,隱隱地,他感覺有種不祥的預兆。

    心下大驚的他當即勒住胯下之馬,而這時,蔡瑁也在遠處停了下來,撥轉馬頭有恃無恐地望著孫堅,冷笑說道,“孫堅,你追蔡某至此,豈不知前方是陰曹地府耶?!”

    話音剛落,兩面山上露出無數士卒身影,個個手握強弓,遙遙指著孫堅,粗粗一估算,竟有數千人之多。

    孫堅心下咯?一下,急忙轉身望向來路,卻發現山頭推下數塊巨石,將穀口堵地嚴嚴實實。

    中計了!

    孫堅緊皺雙眉,心下一轉念,暗暗說道,先殺了蔡瑁這匹夫再說!

    只可惜蔡瑁顯然也猜出了孫堅的想法,右手一揮,厲聲喝道,“放箭!”

    一聲令下,山上箭如雨發,孫堅當即拔刀相抵,將射向自己的無數箭矢打落,端得是密不透風、滴水不漏只可惜他身旁部下沒有這般本事,僅僅兩輪激射,孫堅身旁部將、護衛皆中箭而亡。

    “哈哈哈,孫堅,今日便是你命喪之時!放箭!”

    “放箭!”

    “放箭!”

    在蔡瑁的連聲下令中,從山上射下箭雨連綿不絕,那無數支箭矢,硬是將孫堅阻在原地,雖說難以傷到他,卻也無法前進一步。

    “不愧是天下聞名的江東猛虎,不愧是萬人敵……”

    望著孫堅叮叮噹當將無數箭矢劈落,蔡瑁在欽佩之餘,眼中隱隱露出了幾分殺意。

    似此等人物,豈能繼續留他在江東禍害荊州?!

    想到這裡,蔡瑁眼中殺意越來越濃

    可歎孫堅距離蔡瑁僅僅百余步,心中自是想要將其擊殺,卻苦於山上箭雨連綿不絕,倘若是幾十支,恐怕他早已硬沖過去將蔡瑁殺死,可是如今山頭射下的箭矢,何止數百支?

    匹夫,竟用此等下作手段!

    見蔡瑁用這種辦法消耗自己體力,苦於沒有對策的孫堅心下大罵,然而這一分神,他胯下戰馬當即中了數十箭。

    當孫堅躍下馬背回頭再看愛馬時,卻發現馬屍上箭矢密密麻麻,竟如同刺蝟一般,而想而知,山上射下的箭雨是何等的密集。

    “可惡!可惡!”

    孫堅大怒著沖向蔡瑁,然而那無數支箭矢卻是一次又一次地將他阻在原地。

    而在距離孫堅百余步的地方,蔡瑁策馬而立,冷冷望著那被磅?箭雨罩在其中的孫堅,厲聲喝道,“放箭!繼續放!休要停歇片刻!膽敢有片刻停歇者,斬!”

    聽他口氣,他竟要將孫堅這位萬人敵活活耗死在這裡。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40 PM


第四十五章 獵虎於丘(六)

    人?,在遇到某些事時總是習慣寄希望於自己所設想的好事,卻時常忽略了那潛在的威脅,尤其是當事情的發展與他的設想愈來愈吻合時。

    就好比孫堅,他原以為上天是站在他這邊的,但是,他錯了。

    --時間回溯至數個時辰前--

    當天濛濛亮時,陳驀便從半睡半醒的狀態中徹底蘇醒了過來,一夜相安無事,他懸在心中巨石總算是放了下來。

    倒不是說陳驀信不過他與文聘之間那所謂的[君子之約],但畢竟是以假冒的身份混在荊州軍中,謹慎一些總不至於會壞事,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在這一月中陳驀對文聘的秉性有了一定的瞭解,恐怕他也不敢過於輕信此人。

    憑心而論,文聘確實稱得上是一位穩重可信的武人,這從前些日子身為將軍的他卻因為蔡瑁一道命令便毫無怨言地擔任陳驀副手就足以看出此人秉性。

    在附近的溪水中隨意抹了抹臉,陳驀便轉身朝著不遠處那唯一的一處帳篷走去,張燕與劉辟二人緊跟其後。

    那是荊州水軍大都督蔡瑁的下榻之所,畢竟陳驀與文聘二人並未設營,只是隨便找了一處便於隱蔽的樹林屯紮。

    當陳驀走近那間帳篷時,守在帳篷門口的幾名荊州士卒對他行了一個禮,為他撩起帳幕,從那撩起的帳幕往裡邊望去,陳驀發現帳篷內已經候著好些位將軍,就連文聘也在其中。

    略微一猶豫,陳驀邁步走了進去,剛走入帳內,就與文聘轉頭望來的視線撞上了,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而此時帳內蔡瑁似乎方才起身,正在兩名心腹侍衛的服侍下梳洗,待見到陳驀走入帳內時,微笑著抬起手招了招,示意陳驀站得前面些。

    蔡瑁的動作顯然引起了帳內那些位將軍的注意,要知道在這帳內的好些將軍都是蔡瑁從各地調過來的將軍,比如左騎督張繼、驍騎校尉李岩、奮武校尉王平、平寇校尉鄭興,論官職,陳驀可以說是帳內最低微的一個。

    在那些位將軍或鄙夷、或驚訝、或愕然、或茫然的目光中,陳驀大步走向帳內左首第一個位置,引來了不少位將軍的竊竊私語,因為他們發現陳驀的位置比文聘更加靠近蔡瑁,這代表著什麼,不言而喻。

    不過文聘倒是沒感覺有任何的不適,畢竟他已經猜出了陳驀的真實身份,見陳驀這樣年紀輕輕便有如此造詣,說實話文聘心中很是佩服,尤其是數日前陳驀與孫堅交手之後。

    “蘇將軍,歇息地如何?”文聘微笑著低聲打著招呼。

    陳驀自然明白文聘的意思,心照不宣地回道,“蘇某好生歇息了一晚,多謝文將軍掛念!”

    “呵,如此便好!”文聘笑著打了個哈哈,他之所以會這麼說,無非是想讓陳驀寬心,因為他也知道陳驀並不會百分百地相信他,是故,他必須要有一個表態。

    而就在二人客套的時候,蔡瑁已經梳洗完畢,只見身穿便服的他隨意地用一條青緞紮起發束,隨即坐在主位輕輕咳嗽了一聲。

    頓時,整個帳篷內那些關於陳驀的議論聲戛然而止,十余位將軍分別列于帳內兩旁,神情肅穆等待蔡瑁發話。

    “諸位,”蔡瑁清了清嗓子,隨即右手一指陳驀與文聘,笑著說道,“此二人乃我蔡瑁麾下愛將,仲業你等怕是早已相識,蔡某便不多加贅述了。”說著,他指向陳驀,繼續說道,“此乃平寇校尉蘇飛,先前在江夏太守黃祖帳下任職,如今調到我帳下,雖年歲幼小,一身武藝頗為驚人,前些日子與文將軍一道夜襲孫堅營寨,燒毀糧草、輜重無事,令孫堅止步維艱,更有甚者,此子力敵孫堅而不敗,堪稱絕世猛將!”

    蔡瑁話音剛落,帳內頓時小聲議論紛紛。

    “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

    “此子竟能力敵孫堅?”

    在蔡瑁的示意下,陳驀當即出列,對帳內那些位將軍抱了抱拳作為禮數,那些位將軍亦紛紛抱拳回禮,至於這回禮當中有多少真情實意,恐怕也只有天知地知了,畢竟陳驀的年齡實在是很難叫人信服。

    “好了,些許寒暄便到此為止,”蔡瑁揮了揮手叫陳驀回列,隨即從主位上站了起來,沉聲說道,“江東猛虎孫堅,去歲時,我等主公聽信袁紹之言,斷孫堅歸路向其討要傳國玉璽,自那時起,孫堅便一直對此事耿耿於懷,對主公、對我荊州懷恨在心,如今竟罔顧人臣道義,出師無名討我荊州,他孫堅何許人也?區區富春一縣尉之子,家中以販瓜為業,不過是卑賤下作之人,而我家主公乃皇室宗親,乃天姓之人!如此以下犯上,實屬大惡!”

    說著,蔡瑁頓了頓,緩和了一下語氣,繼續說道,“多虧上蒼開眼,蘇、文兩位將軍成功將此獠困於虎丘,望諸位以家國社稷為重,為我荊州安定為重,誅殺此獠!”

    帳內眾將一聽,紛紛將蔡瑁表達忠心,就在這時,忽然帳外一聲大喊。

    “報!”

    見此時被人打斷,蔡瑁心情有些不渝,皺了皺眉,不滿喝道,“進來!”

    話音剛落,就見一名斥候風塵僕僕奔入帳內,叩拜於地,手捧一卷竹策,在喘了幾口粗氣後緊聲說道,“稟都督,荊州三百里急報!”

    “三……三百里急報?”蔡瑁的臉色微微一變。

    何謂三百里急報?

    便是指送信的斥候幾乎不眠不休,每日急趕至少三百里的路程將懷中信函送至目的地,可想而知信中所述之事是何等的重要,這種急報一般作用於軍事的緊急消息傳達,平時很少能夠看到。

    疾步走了過去,蔡瑁幾乎是一把從那斥候手中奪過了竹策,攤開一看,僅僅瞥了幾眼,他臉上的表情便沉了下來,陰沉令人心生恐怖。

    帳內鴉雀無聲,只見那蔡瑁臉色閃過一陣青白,忽然間猛地將手中竹策丟擲於地,破口罵道,“該死!那孫堅竟然敢勾結董賊餘孽亂我荊州!”

    一句話說得帳內眾將面面相覷,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望了眼怒氣衝衝的蔡瑁,文聘將地上的竹策撿了起來,輕聲問道,“都督,究竟發生何事?”

    只見蔡瑁氣惱地搖了搖頭,揮揮手不耐煩說道,“你自己看!”說罷,猛地轉身抓起案上茶盞正要喝水,卻又好似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一陣怒意,狠狠將那手中茶盞丟在地上摔個粉碎。

    有些驚異于蔡瑁的失態,文聘小心攤開竹策,這才發現竹策上信函只有寥寥一行字。

    “……張濟勾結孫堅圖我荊州,速回!——景升。”

    短短一句話,頓時叫帳內那些位將軍傻了眼,別說他們,就連陳驀也是一臉的詫異之色,連他都沒有想到孫堅竟然還有這後招。

    怪不得孫堅故意走走停停,原來是為了引蔡瑁帶荊州前來追趕,好叫張濟長途突襲襄陽。

    陳驀恍然大悟,前幾日一直困擾著他的疑問終於在此時得以解開。

    不愧是傳聞中孫武后嗣……

    想到這裡,陳驀抬起頭瞥了一眼蔡瑁。

    正如陳驀所預料的,蔡瑁眼下可謂是勃然大怒,倒不是全然因為襄陽被張濟所襲,更主要的,是他前一刻才大為欣喜地說將孫堅圍困在了虎丘,但是短短數息之後,他這才意識到並不是他將孫堅圍困在了虎丘,而是孫堅故意逗留在虎丘誘使他出兵,這無疑是在蔡瑁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可想而知,自重顏面的他眼下是何等的憤怒!

    而帳內的那些位將軍顯然也熟悉蔡瑁的性格,一個個都低下了頭,免得惹禍上身,無辜受到牽連。

    足足半響,帳內鴉雀無聲,只聽到蔡瑁氣地來回在帳內踱步的聲音。

    也不知過了多久,見蔡瑁的心情似乎平復了一些,文聘將手中竹策小心放置在案上,猶豫問道,“都督,襄陽被襲,大事不妙啊,依末將之見,恐怕孫堅多半是在等待張濟出兵,是故刻意放緩行程,誘使都督攜襄陽之兵隨後追趕,使得襄陽兵防空虛……”

    “這匹夫!”蔡瑁恨恨拍了拍桌案,低聲罵道,“平日裡說什麼仁義道德,背地裡竟然勾結竄國逆賊,真是該死!”

    見蔡瑁餘怒未消,文聘舔了舔嘴唇,抱拳說道,“都督,孫堅仍有兩萬兵卒屯紮於虎丘,倘若他故意拖延,我等雖兵力占盡優勢,一時之間恐怕也難以攻克……襄陽乃我荊州之根本,又是主公座駕之府邸所在,如今之計,不若先行退兵……”

    “哼,你以為孫堅會叫我等順利退軍?”蔡瑁冷哼一聲,說道,“我算是想明白了,他在虎丘十餘日,就是為了等我將襄陽之兵從城中引出來……在我看來,孫堅恐怕時刻外派斥候監視著此處動靜,昨日我率數萬大軍至此,豈能瞞得過他?只要我等退兵,不出數個時辰,這廝便會率領那兩萬兵卒追趕掩殺,倒時候我等戰是不戰?退是不退?”

    文聘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思忖說道,“都督勿憂,末將願領一軍斷後!”

    “不必了!”蔡瑁揮了揮手打斷了文聘的話,隨即在帳內來回踱了幾步,臉色深沉,冷冷說道,“比起撤軍,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

    所謂更好的辦法,便是以十萬大軍為誘餌麼?

    不惜犧牲數萬荊州將士,也要將孫堅擊殺於此地麼?

    跨坐在文聘背後,陳驀轉過頭去,望著那些來不及逃跑的荊州士卒,眼睜睜望著他們死在江東兵刀槍之下。

    聽著那不絕於耳的慘叫,陳驀不忍地閉上了眼睛,但是他知道,他幫不了他們。

    呂布說過,有些時候,人要懂得量力而行,一時的逞強並不能改變什麼,這一點,陳驀早在遷都長安的那一番變故中便深刻體會到了。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稍微掌握了一些保命能力的普通人,如何能從兩萬江東兵手中保護那些被蔡瑁遺棄的[棄子]?

    自己要做的,就只有殺死孫堅,奪得傳國玉璽!

    可是……

    對手是孫堅……

    【好小子,此等氣概值得敬佩,本將軍親自來會會你!】

    【小子,黃巾並非久留之處,而董賊更非可侍明主,不若轉投孫某麾下,如何?】

    【兩載未見,武藝竟有如此長進……小子,當真不願投我麾下麼?】

    【……既然如此,那孫某便只能視你為敵了!】

    腦海中回想起與孫堅相逢的一幕幕,陳驀暗暗歎了口氣。

    陳驀知道,孫堅一直很看重他,以至於好幾次手下留情,就是為了讓陳驀改變主意,但是……

    素素……

    陳驀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張素素那滿是淚水的臉龐,想起她那日死死抓著自己衣襟哭訴心中的不甘。

    記得初次見面的時候,她的笑聲是那樣的清脆,只可惜,好久沒有見到她像以前那樣的笑過了……

    “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會讓那日的笑容重新回到你的臉上!

    陳驀微微動了動嘴唇,隨即好似做出了某個決定般,猛地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為了黃巾,為了素素……

    就算是孫堅……

    想到這裡,陳驀的眼神閃過一抹決然。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42 PM


第四十六章 搏虎

    在戰場之上,萬人敵級猛將擁有著左右戰局的力量,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會死,要知道他們也只是人,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或許就連普普通通的小卒就能將他們殺死。

    正如眼下的孫堅……

    與文聘成功突圍之後,陳驀第一時間來到了設計埋伏的地點,因為山谷已經被巨石封住了入口,是故他與文聘只好從山谷的另外一個出口進入山谷。

    正如蔡瑁所說的,他要孫堅插翅也難飛,而如今山谷的布兵,無疑驗證了他的說法,穀頂兩側,那是無數舉弓搭箭的弓手,他們不停地、機械般地拉動著手中的強弓,射出一支又一支的箭矢,他們的額頭早已滲出汗珠,他們的虎口早已迸裂、他們的手指早已被弓弦所割傷,但是即便如此,他們仍然沒有放緩放箭的速度,因為蔡都督下了嚴令:懈怠者,斬!

    很顯然,蔡瑁是下了決心要將孫堅這個荊州的隱患誅殺於死,否則他也不會以十萬荊州為餌,誘使孫堅追趕至此。

    陳驀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他發現山谷一面的出口早已被封死,而另外一面,也就是他進來的道路上,也佈滿了刀盾手與弓弩手,配合著山谷兩側上的弓手,這些荊州士卒竟然將那頭江東猛虎死死困在穀中無法翻身。

    望著不遠處的孫堅滿頭大汗、頭髮淩亂,不斷揮舞著手中戰刀劈落一支又一支的箭矢,望著他不時怒吼咆哮卻依然無法前進哪怕一步,陳驀的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整整一個時辰,赫赫揚名、天下皆知的江東猛虎,誰能想到如此英雄的人物卻在如此狹隘的山谷中飽受了一個多時辰的屈辱。

    在這一個時辰的時間中,拉弓射箭的弓手換了一批又一批,他們腰間的箭囊射空了一個又一個,以至於孫堅的四周早已堆滿了厚厚一層的箭矢。

    “蔡瑁匹夫,有膽便與孫某一戰,耍這些下作伎倆,徒惹人恥笑!”

    孫堅怒了,陳驀從未見過孫堅如此震怒,他的臉上甚至露出了猙獰的表情,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猛虎,但是這頭猛虎卻早已被逼入了牢籠……

    “繼續給我放箭!”蔡瑁顯然沒有理睬孫堅的挑釁,佇立在穀內數百刀盾手當中的他冷聲下達著將令,伴隨著他的將領,一波又一波的箭矢好似鋪天蓋地一般將孫堅淹沒。

    這時的孫堅,哪裡還有平日的霸氣與英姿,渾身衣甲被汗水浸濕,披頭散髮、氣喘吁吁,憑心而論,陳驀從未見孫堅如此狼狽過,長社、汝南、芒碭山、汜水關,孫堅何曾落到過如此田地。

    不知怎麼,望著不遠處的孫堅,陳驀耳邊不禁響起了波才的那句話。

    [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

    現在想起來,波才當時的遺憾,其中有一部分恐怕是未能轟轟烈烈地戰死,如果當初可以讓他選擇,或許波才寧可戰死在孫堅手中,也不願苟延殘喘數日,最終還要借一名士卒的手自刎……

    孫堅,是一位重武德的武人!

    何謂武德?在此之前,陳驀對此很是迷茫,直到他遇到了孫堅、遇到了呂布、遇到了董卓、張飛、關羽,他這才漸漸體會到其中的含義。

    所謂的武德,指的便是不趁人之危、不暗箭傷人、不落井下石,講究公平、公正地較量,一切耍弄手段的做法都是被武人們所不恥的。

    自古以來,文士與武人之間一直存在著矛盾,其原因無非也是他們兩者間都無法理解對方的做法,武人的[愚蠢],以及文士的[迂腐],其實說到底很簡單,無非就是各自的道德底線的差異與不同。

    在文士們看來,耍詐也是一種手段,正所謂兵不厭詐,只要能擊敗對手的計謀,便是良策!但是武人則不以為然,他們更多的需要公平地擊敗對手以證明自己的勇武,任何耍詐的手段都被遭到他人的不恥。

    記得當初在芒碭山時,陳驀作為一名黃巾小卒卻獨自為張素素斷後,那時,孫堅原本可以不必與陳驀交手,但是他卻那樣選擇了,因為孫堅敬佩陳驀當時的勇氣與膽量,想以一個武人的身份而不是將軍的身份給予陳驀一個體面的死法。

    再比如當初孫堅圍殺黃巾將領彭脫時,那時彭脫早已走投無路,只要幾輪弓箭便能將其殺死,但是孫堅卻選擇喝退了麾下的士卒,親自與彭脫交手,給予彭脫一個武人應有的死法,這在文士們看來或許很愚蠢,但這卻是武人之間流傳數十年、數百年的習俗,不成文的習俗。

    或許是受孫堅的影響,當初陳驀擔任黃巾的影子刺客,刺殺大大小小討黃巾有功的武將時,也習慣在殺死對方後微頷其首,低下頭微鞠一躬,可以理解為是對死者的歉意,但是更多的,則是對死者的尊敬與肯定。

    自古以來,這種例子數不勝數,天下間的武人大多恪守著自己的武德,很少會出現像董卓那樣喜歡玩弄對手的傢伙,哪怕的呂布,他在董卓大勢已去時也選擇與陳驀聯手殺死此人,而不是叫他數千西園禁軍亂箭將董卓射死。

    換而言之,數千弓弩手確實能將一位猛將、甚至是萬人敵逼入絕境,但是這在武人們眼中卻是一件極其不道德的事,就如眼下,除開陳驀不說,單單蔡瑁身旁,亦有不少武人暗暗撇開視線、亦或是低下頭,儘量不去看那孫堅的處境,甚至,陳驀隱約能夠聽到身旁的文聘默默歎了口氣。

    但是這些位武人並沒有站出來,理由很簡單,其一,為了荊州的安定,孫堅必須要除掉;其二,他們自思不是孫堅的對手,上去只能白白送死。

    “……”

    估摸過了一盞茶工夫,陳驀清楚的瞧見孫堅的動作越來越淩亂,氣息也越來越急促,只見他臉上閃過一陣掙扎之色,忽然走向了蔡瑁,抱拳說道,“蔡……”

    然而還沒等他開口,卻見四周嗆啷一聲,蔡瑁身旁十余位護衛竟然拔出腰間佩劍將陳驀團團圍住,那明晃晃的寶劍緊貼在陳驀脖頸旁,不但如此,四周竟又有幾十名弩手將手弩對準了他,看他們臉上表情,只待陳驀有輕舉妄動便扣動手弩扳機。

    “……”

    陳驀面色微變,下意識地回望了一眼文聘,卻見他也是一臉錯愕地望著蔡瑁,待注意到陳驀望去的目光時,臉上閃過一陣慚色,面色漲紅地低了下頭。

    望著文聘的表情,陳驀心中頓時明白了過來,就在這時,站在前面的蔡瑁轉過頭來望了他一眼,好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輕笑說道,“陳小將軍休要怪仲業,是蔡某昨日逼問於他,他無奈之下才將實情告訴,不過此後也多番請求蔡某休要怪小將軍性命……呵呵,陳小將軍如此如此人物,蔡某愛才還來不及,豈會加害?”

    陳驀顯然是聽出了蔡瑁話中的深意,微微一皺眉,說道,“蔡都督早早便知道我並非蘇飛?”

    “呵!”蔡瑁輕笑一聲,搖頭說道,“起初我並未起疑,哪怕是你率百余步卒夜襲江東軍水寨成功得回,我亦不曾作他想,只是在聽說前些日子你與孫堅一戰,力戰百餘回合而不敗……呵呵呵,能與孫堅旗鼓相當,即便偌大天下,恐怕也屈指可數,我荊州雖說人傑地靈,但也不至於隨隨便便出得如此人物……更何況,我與黃祖素來不合,倘若黃祖當真有你這等猛將,恐怕早早便帶你向蔡某炫耀,又豈會輕易將你送至襄陽為官,又何談容你改投我蔡瑁帳下?”

    陳驀聞言默不作聲,眼睜睜看著走來幾名副將,將自己佩劍、劍套摘下,畢竟他眼下正被好幾把寶劍、數十把弓弩指著。

    望了眼陳驀的表情,蔡瑁輕笑著搖搖頭,將那副將從陳驀身上搜出來的劍套接過來,抽出一柄在手中掂了掂,輕聲說道,“市井傳聞,陳奮威精通擊劍、擲劍之計,單憑八柄短劍殺地雒陽京師中有功之將聞風喪膽,如今一見,名不虛傳……陳小將軍且安心,蔡某不欲壞小將軍性命,反過來說,蔡某對小將軍頗為心儀,只要小將軍願意轉投我荊州,高官厚祿自是不在話下……之所以去了小將軍隨身兵刃,只是蔡瑁懾于小將軍本事,為求一心安罷了,小將軍勿疑!”

    說著,他見陳驀嘴唇微微一動,好似好說話,遂輕笑說道,“小將軍混入我荊州百般施為,為的不正是誅殺孫堅麼?如今大事將成,小將軍又何必悶悶不樂?”

    見蔡瑁道破自己來意,陳驀微微皺了皺眉,也不再隱瞞,沉聲說道,“蔡都督所言極是,不過孫堅乃天下間難得豪傑,枉死於亂箭之下,實在是太過屈辱,陳某斗膽,請都督下令暫緩放箭,陳某願上前與孫堅一較高下!”

    一番話說得四周文聘等大小武將刮目相看,然而蔡瑁卻似乎難以理解,莫名其妙地望了一眼陳驀,也不知是信不過陳驀,還是信不過陳驀能夠擊敗孫堅。

    但是不管怎樣,蔡瑁最終也沒有應允,在他看來,體力大耗的孫堅顯然已經岌岌可危、命存一線,又何必節外生枝呢?

    “請都督下令暫緩放箭!”陳驀抱拳懇求道。

    望了一眼陳驀,蔡瑁默默將頭轉了過去,置之不理,而這時,文聘或許也看不下去了,為陳驀說情道,“都督,孫文台好歹天下揚名,如今我等以如此伎倆將其困在穀中,即便能將其誅殺,他日傳出去恐怕也惹人恥笑,不如叫陳小將軍試試……”話未說完,就見蔡瑁瞥了自己一眼,語氣一滯,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而這時,孫堅的處境已經越來越危及,體力大損的他,身上戾氣哪裡還有最初那樣沉厚,只聽一聲悶哼,孫堅的肩頭竟然中了一箭……

    即便是陳驀也能做到用剛體將箭矢擋開,但是萬人敵的孫堅卻中了一箭,這足以證明眼下的孫堅早已命存一箭,難以再抵擋那無數箭矢,過不了片刻,只要體力耗盡,那麼這位堂堂萬人敵便要死於亂箭之下,這對於身為武人的孫堅來說,是何等的屈辱!

    望著孫堅岌岌可危的處境,陳驀暗暗捏了捏拳頭,眼角的余光一瞥周圍,見架著自己的那些名士卒好似有些鬆懈下來了,驟然發難,運用起貪狼命魄之力,一把捏住架在自己脖頸上的寶劍劍刃,運用戾氣手一發力便將其折斷,隨即捏著那小半截劍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來到蔡瑁身邊,用那小半截斷刃抵住蔡瑁脖子,沉聲說道,“下令暫緩放箭!”

    陳驀驟然發難,文聘等人顯然沒有料到,待他們反應過來時,陳驀已成功將蔡瑁制服。

    “陳……陳小將軍,休要衝動,有話好好說!”

    數名將軍、就連文聘也抽出寶劍對準了陳驀,其餘弓弩手,早已將手中弓弩對準陳驀,只是礙於恐傷到蔡瑁,是故不敢輕易放箭。

    然而,陳驀望了不望他們,對著陳驀再一次沉聲說道,“下令暫緩放箭!”

    蔡瑁的臉上閃過一陣青白,要知道他是最注重顏面的人,但是如今卻當著數千士卒的面被陳驀挾持,這叫他如何下臺。

    就在這時,也不知何處傳來一聲高喝。

    “全荊州兵聽令,暫緩放箭!”

    或許是那些射箭的荊州兵實在是太累了,以至於射向孫堅的箭矢竟然漸漸稀疏下來,這無疑叫蔡瑁更加暴怒,大聲喝道,“何人膽敢冒我名義下達軍令!”

    話音剛落,就聽山谷上方傳來一聲輕笑。

    “我!”

    穀底的眾人抬頭望去,愕然瞧見山谷頂上不知何時站著一位身披白袍的年輕將軍。

    “張白騎?”陳驀滿臉驚訝之色。

    只見那張白騎輕笑一聲,右手一揮,山谷上頓時出現許許多多的士卒,手握著利刃抵著那些荊州弓手的背後,將他們制住,而這時那些荊州兵早已力盡,哪裡還有反抗的餘地,一個照面便給制服。

    還沒等蔡瑁等人反應過來,他們忽然又聽到背後傳來一陣馬蹄之響,轉過頭一看,頓時面色大變,只見在山谷的另外一段,正有一支衣甲齊備的騎兵正迅速賓士而來,幾個轉眼的工夫便到了跟前,將自己等人圍在當中。

    “將軍!”陳驀麾下三河騎兵副將王思策馬來到跟前,對陳驀抱了抱拳。

    陳驀點點頭,沉聲喝道,“全部拿下!”

    “諾!”

    一聲令下,兩千三河騎兵舉起手弩對準穀內那寥寥數百荊州兵,驚地文聘連聲喊道,“陳……陳小將軍,我等……”

    陳驀顯然是看出了文聘的心思,安撫道,“文將軍休驚,都督與將軍以仁義待我,我亦以仁義待諸位!”說罷,他轉頭對王思說道,“休要傷其一人!”

    “諾!”

    文聘這才暗暗松了口氣,在陳驀的目光下率先丟下了手中武器,與其餘人一同被眾三河騎兵驅趕到山谷一側。

    “都督,得罪了!”陳驀歉意地望了一眼蔡瑁,畢竟平日裡蔡瑁對他確實不薄,如今他挾持蔡瑁,未免有些恩將仇報的意思。

    而此時蔡瑁心中正又氣又怒,忽然聽聞陳驀那歉意的話語,心中似乎平復了許多,不過卻也不曾發話,只是在眾侍衛的陪同下一同來到了山谷的一側,被眾三河騎兵監視起來。

    望著蔡瑁走離,陳驀抬頭望了一眼山谷,卻見張白騎也笑吟吟地望著自己,輕笑說道,“陳帥,張某來地可是及時?”

    陳驀微微一笑,除開過去的恩怨不談,他眼下確實有些感激張白騎,畢竟只要再過一刻,那麼孫堅恐怕就要死於亂箭之下,這無論對於陳驀還是孫堅來說,那都是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

    “我欠你一個人情!”陳驀真摯地說道。

    張白騎聽罷表情微微有些動容,似乎有些受寵若驚的意思,連連擺手說道,“不敢當,不敢當!——陳帥自便!”

    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陳驀將失而復得的劍套重新圍在腰間,從地上拾起一杆長槍走到了孫堅面前不遠處。

    而這時,力氣幾乎耗盡的孫堅正半坐在地上大口喘氣,抬頭瞧見陳驀,遂深深吸了口氣,重新站了起來。

    “孫將軍!”陳驀重重抱了抱拳,憑心而論,孫堅確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武人。

    望著陳驀眼中的真摯與決然,孫堅一時間似乎明白了什麼,竟然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時間,整個山谷內唯有孫堅那仿佛英雄末路的笑聲,悲壯略帶淒涼。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43 PM


第四十七章 搏虎(二)

    正所謂天道昭彰,報應不爽,孫堅從未想過自己有一日能壽終正寢,縱觀武人一生,無非是在殺戮中揚名立萬、在殺戮中建功立業、而最終也在殺戮中黯然死去,死于敵手。

    [殺人者,人恒殺之],這是千古不變的真諦。

    孫堅從不認為自己會是那僥倖逃脫因果報應的幸運兒,然而死在無數弓箭之下,這實在是太過屈辱……

    正因為如此,孫堅由衷地感激陳驀,感激他讓自己能夠避免那屈辱的死法。

    其實事到如今,孫堅也已經明白了,或者應該說他看開了,自打他追趕蔡瑁闖入山谷的那時起,就註定了這位統帥江東數郡的霸主將死于此地,而剩下的,無非是得到一個怎樣的死法而已。

    淡笑著搖了搖頭,孫堅微微搖了搖頭,輕笑問道,“為何要出來?你此來無非也是為孫堅頭顱而來,為何不冷眼旁觀?”

    只見陳驀的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沉聲回答道,“小子是為還孫將軍當日恩情!”

    孫堅愣住了,偌大山谷,恐怕也只有孫堅明白陳驀這句話的含義,他深深望了一眼對面抱拳而立的陳驀,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搖頭輕笑道,“愚蠢!”

    說著,孫堅再度仔仔細細打量了幾眼陳驀,仿佛肯定般地說道,“不過,孫某欣賞你的愚蠢!”

    短短兩年,當初那稚嫩的黃巾小卒已變地老成許多,臉龐變得剛毅,眼神也變得銳利,渾身上下充斥地逼人的氣勢,就如同一柄寒氣四射的利劍,叫人不敢與其對視。

    望著眼前的陳驀,孫堅不由地回想起當初在芒碭山時的情景,那時,他為了追擊張寶,率領數千輕騎徹夜趕路,卻不想在芒碭山山谷遇到了一個獨自斷後的黃巾小卒,一個幾乎不會任何武藝、單憑血性便抵擋自己大軍近三個時辰的黃巾小卒。

    而眼下的情景與當初幾乎同出一撤,只不過兩人的立場與處境卻整個掉轉了過來。

    龍困淺水、虎落平陽,當日孫堅如何會想到,有朝一日會反過來受到那名黃巾小卒的恩情。

    “小子,是袁術叫你來殺我?”

    陳驀微微猶豫了一下,點頭說道,“袁公路要將軍頭顱,並傳國玉璽!”

    “呸!”孫堅聽罷眼中露出幾分怒意,低聲罵道,“世人皆道董卓乃國賊,豈料他袁氏兄弟亦包藏篡國之心,玉璽乃我大漢帝王神器,乃皇室所擁有,他區區一王下人僕,亦敢染指?”說著,他見陳驀默然不語,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冷笑說道,“小子,你莫不是以為我孫堅貪此神物?”

    見孫堅似乎有些動容,陳驀搖搖頭,誠懇說道,“孫將軍息怒,我並未這麼想……”

    深深望了一眼陳驀,孫堅黯然歎了口氣,喃喃說道,“當初董卓把持朝綱、威逼天子,騎都尉曹操啟詔討賊,當時孫某身在廬江,聽聞此事,滿腔怒氣難熄,當即召集數千我江東子弟奉詔討賊……哼!豈料聯軍面和心不合,勾心鬥角,尤其是那袁氏兄弟兩人,暗施詐計,聯軍各路兵馬皆有損耗,唯獨他二人兵齊糧足,坐觀成敗,深為孫某所不恥!

    數日後,孫某入雒陽滅火,于宮中一枯井中覓得傳國玉璽,豈料當夜袁紹便來討要,言辭過激甚至刀劍相向,可笑!

    傳國玉璽乃我大漢帝王神器,豈是他區區王下人僕能夠染指?”說著,孫堅抬頭望向陳驀,冷聲說道,“他日你若返回壽春,代我告訴那袁術,我孫堅頭顱他且拿了去,但那傳國玉璽,癡心妄想!”

    陳驀聽罷默然不語,足足了半刻,這才低聲勸道,“孫將軍,在下以為,袁術對將軍之怨恨,多半來自于那塊玉璽,在下看來,那玉璽不過是一塊美玉……”

    然而陳驀話還未說完,便見孫堅眉頭一皺,滿臉怒色。

    “你!”只見孫堅震怒地瞪著陳驀,足足半響才緩和下來,搖頭說道,“你所言也無道理,只是其中道理,非你等可知!”說著,他嘴角掛起幾分冷笑,譏笑說道,“即便我交出玉璽,那袁術也難容我……我孫堅身為漢臣,無愧於心,今日即便死於此地,也不得叫那袁術如願!即便他搜遍江東,也休想找到我大漢神物!”

    陳驀聽罷暗暗歎了口氣,其實他與孫堅都清楚,無論孫堅交不交出傳國玉璽,也難改變他的結局。

    為了染指江東,袁術要孫堅死;為了安定荊州,蔡瑁要孫堅死;為了助袁術奪取天下,好叫黃巾作為國教傳承下去,張素素也要孫堅死。

    即便陳驀想放過孫堅,在山谷之上的張白騎也不會容他這麼做,張白騎的為人陳驀再清楚不過,任何與黃巾作對,有礙于黃巾發展傳承的人,都是他張白騎的敵人,哪怕那個人是陳驀……

    說到底,陳驀完全是為了張素素而甘心投身黃巾,而張白騎則多半是為了完成恩師張角的遺願,在原則問題上,那位年紀二十余歲的統帥是絕對不會留絲毫情面的,而正因為如此,張白騎當初才會毫不猶豫地殺死了王越,與陳驀結下了仇恨。

    想到這裡,陳驀未免有些黯然神傷,然而作為當事人的孫堅卻似乎並未在意自己的性命,竟岔開話題問了陳驀一個很是尷尬的問題。

    “小子,若沒有那張素素,你可願轉投我麾下?”

    陳驀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沒想到孫堅竟然會這麼問,在猶豫一下後,隱晦地說道,“小子平生所敬之人,孫將軍居首位!”

    他的回答,似乎讓孫堅十分滿意,待哈哈大笑後,竟口吐揶揄道,“溫柔鄉,英雄塚,聽你如此一說,孫某真想去見見那位舉國傳緝的妖女,看看她究竟是何等的美貌……”

    但是陳驀卻笑不出來,因為他越發地感覺孫堅是一位真正的豪傑,頂天立地、不畏生死,似他這般在性命攸關之際仍談笑風聲,縱觀天下之大,有多少人能夠辦到?

    就算是陳驀,也因為唐馨兒以及張素素的存在,變得越來越畏懼死亡。

    或許是看出了陳驀心中的想法,孫堅漸漸止住了笑容,他盡可能地回復著力氣,因為在他有生之年,還有最後一場較量等待著他。

    估摸過了整整一刻,孫堅握了握拳頭,他感覺自己已經回復了大概七成的氣力,只見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用無比銳利地目光望著陳驀,沉聲說道,“小子,你可有信心勝我?”

    陳驀一聽,當即精神抖擻,下意識地戒備起來,舉起手中長槍,恭敬說道,“請孫將軍賜教!”

    “嘿!”

    孫堅撇嘴一笑,隨即眉頭一凝,渾身上下戾氣翻滾,肌肉頓時暴漲幾分,遠遠望去,好似有一頭猛虎依附在他身上。

    【命格:白虎!】

    而在同一時間,陳驀眼中亦是爆發出幾絲精光,在他周身那翻滾的戾氣間,仿佛有一匹似虎似狼似獅的凶獸依附身上。

    【命格:貪狼!】

    “小子,小心了!”

    只見孫堅一聲暴吼,右手一揮劈出一道肉眼可見的漆黑刀氣,任誰也想不到那道無形的刀氣竟然撕裂了地面,朝著陳驀飛去。

    在山谷眾人驚愕的眼神中,陳驀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道黑光,嗖的一聲消失在原地,經過幾個轉折,竟然在短短數息之間逼近了孫堅,粗粗望去,不見陳驀身形,卻只見好似有一股旋風圍繞著孫堅。

    就在眾人驚歎間,只見孫堅警戒地盯著四周那道詭異的黑色風浪,忽然暴吼一聲,右拳猛擊地面,只聽一聲轟然巨響,地面頓時下陷,而陳驀哪裡會料到此事,只覺得腳下一空,身形不穩,哪裡還能維持那高速的移動能力。

    “找到了!”見陳驀顯出真身,孫堅大笑一聲,幾步過去,揮刀便砍。

    “鐺鐺鐺!”

    “鏘”

    一時間,一刀一槍力拼十餘回合,竟然不分勝負,這讓孫堅心中大感意外,雖說他體力有巨大損耗,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被擋住啊,想到這裡,孫堅暗暗感慨:短短兩年,此子比之當初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在張白騎、文聘以及蔡瑁等人的目光中,山谷內孫堅與陳驀戰做一團,那整整罡風刮過,竟如同刀刃一般將岩壁輕鬆斬下,一時間,穀內碎石下落,煙塵陣陣。

    “汰!”

    “喝!”

    “鏘鏘!”

    兩人足足鬥了幾十回合,突然,只見孫堅看准破綻,一刀斬向陳驀胸腹,而此時陳驀早已來不及收槍,竟然棄槍一把抓住了孫堅手中那柄黑刀。

    【剛體!】

    只聽鐺地一聲,陳驀竟然一把將孫堅手中黑刀抓在手中,然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見到對面孫堅臉上露出了幾分笑意。

    不好!

    陳驀心中大感不妙,下意識低頭一看,卻驚愕看到孫堅的拳頭正朝著自己腹部打來……

    【崩勁‧虎咆!】

    “轟!”

    在張白騎震驚的目光中,穀壁竟然被轟出一個丈餘的坑洞。

    一拳之力,乃至於斯!

    在陣陣石屑中,陳驀抽身急退數十步,左手撐著地面,嘴角滲出幾絲鮮血。

    他微微低下頭望了一眼自己左腹,只見那裡鎧甲崩碎,血肉模糊,要知道他方才在千鈞一髮之際已經盡可能地避開孫堅的拳頭,然而誰會想到僅僅擦過便叫他受如此重傷。

    然而孫堅卻未乘勝追擊,他正滿臉驚訝地望著自己手中的黑刀,只見那把名為虎嘯、由精鐵打造的黑刀,竟然從中折斷,一半仍被孫堅握著,而另外一半,卻不知何時到了陳驀手中。

    在方才那瞬息之間,陳驀竟然將由那柄由精鐵打造的寶刀硬生生地扳斷了……

    “好小子……”孫堅望向陳驀的眼中充滿了驚訝,仿佛還帶著幾分欣賞與肯定。

    在孫堅的目光下,陳驀捂著受傷的左腰站了起來,在抹去了嘴角的血跡後,右手一揮,手中那塊黑刀的斷刃當即化作黑光射向孫堅,而與此同時,陳驀整個人也向孫堅竄了過去。

    “嘿!”

    孫堅輕笑一聲,隨手將手中斷刃丟擲一旁,隨即微微一撇頭便避過了陳驀射去的黑刀殘刃。

    而這時,陳驀早已進入孫堅跟前三丈之內,只見他雙手在腰間一抹,摸出兩柄短劍,一手反握、一手正握,施展起墨子劍法。

    一時間,只見漫天劍影將孫堅籠罩其中。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孫堅竟然單憑一雙肉拳便將陳驀的劍影悉數擋了下來。

    【剛體!】

    “鐺鐺鐺,鐺鐺鐺!”

    在連綿不絕的金戈聲中,孫堅大笑說道,“好小子,竟毀我寶刀……你以為毀了孫某兵刃便能將孫某擊敗不成?”

    猛攻中陳驀聽罷默然不語,他很清楚,孫堅的拳頭甚至比他的刀更加可怕,尤其是那招虎咆,足以擊潰任何剛體,簡直就是天下間所有武人的剋星。

    哪怕就是剛體運用地無比純熟的張飛、呂布、黃蓋等人,在孫堅的[虎咆]面前也幾乎沒有任何勝算,因為那個招式專門克制武人引以為傲的剛體,更何況,孫堅的命魄之力白虎,它擁有著[銳金]的能力,可以滲透任何物體、將力量發揮到極致。

    正因為如此,陳驀剛才僅僅被孫堅的拳頭擦到便受到了那樣嚴重的傷勢。

    縱觀天下,恐怕也只有陳驀可以與孫堅一較高下,因為他並不是依靠剛體作為防禦的手段,他依靠的是極快的速度,而正因為如此,他才有資格與孫堅周旋。

    正所謂東管西降,一物降一物,或許他二人之間註定會有這麼一次交鋒。

    但即便如此,陳驀的勝算也只有五分,要知道這還是在孫堅體力大損的情況下,如此足以證明孫堅是何等的可怕。

    “轟!”

    “轟轟!”

    在孫堅的拳頭面前,陳驀只能選擇躲閃,因為這等力道的拳頭或許一拳就足以將其擊斃,好在貪狼的特殊能力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而孫堅又不具備陳驀這樣的見識,無法看穿其中門道,只是單純憑著直覺揮拳,如此,倒是給了陳驀喘息的時間。

    激烈的拼鬥足足維持了小半個時辰,即便是陳驀也漸漸感覺有些體力不支,更不必說孫堅,如今的孫堅早已無法繼續維持剛體,全身戾氣退散,單憑鎧甲與肉身抵擋著陳驀的短劍。

    要知道孫堅剛才之所以可以在千萬支箭矢中毫髮無傷,依靠的就是剛體,而如今剛體一破,區區一層鎧甲如何能擋得住陳驀灌注著戾氣的短劍,短短一炷香工夫,孫堅身上鎧甲便被割地支離破碎,非但如此,身上亦受了幾處劍痕,血流不止。

    說到底,萬人敵級的猛將也只是人,他也會受傷也會死,武人所謂的【元】、【精】、【氣】、【力】,【元】指的陽元,也就是陽壽;【精】指的體內的溫血,也就是血液;而【氣】指的是戾氣,也可以稱為兵氣;而【力】指的就是體力、氣力,它雖然排在最末,但卻是同樣至關重要,一旦你體力耗盡,哪怕你是千人斬、萬人敵,恐怕也只能任人宰割。

    漸漸地,孫堅拳頭的威力變弱了,但奇怪的是,他出招越來越兇狠,每每朝著陳驀要害擊中,甚至有種忘乎性命、以命換命的意思,逼地陳驀連連後退,狼狽不堪。

    “奇怪……”

    站在山谷上觀望的張白騎眼中露出幾分疑惑,他隱隱覺得陳驀面對孫堅有種束手束腳的感覺,時刻與孫堅保持著一段距離,哪怕是出招也留有幾分餘力,仿佛是對孫堅有種莫名的忌憚。

    就在他暗暗詫異之時,只見那孫堅仿佛神人附體般,憑藉著超乎尋常的直覺竟然一把抓住了疾馳中的陳驀,隨即一記猛拳打向陳驀胸口。

    “哢嚓!”

    伴隨著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陳驀背後的鎧甲砰地一聲爆裂開來,隱隱能夠看到一股勁氣破體而出。

    “噗!”意料不及的陳驀只感覺胸口傳來一陣鑽心的痛意,然而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孫堅一記膝蓋狠狠頂在他腹部,將他踹出幾丈遠,隨即又緊走幾步,拎起陳驀狠狠一拳,打得陳驀整個人在半空翻騰了一圈,砰地一聲摔在地上,連連吐血。

    山谷之上的眾黃巾士卒大驚之色,當即舉起手中弓弩對準孫堅,卻被張白騎抬手止住。

    “張帥?!”一名黃巾頭目驚異不定瞧著張白騎,卻見張白騎凝神望著孫堅,微微搖了搖頭。

    別說眾黃巾士卒,就連陳驀麾下那兩千三河騎兵見狀也是面色大變,幾次欲沖過來都被王思攔住,畢竟陳驀之前下達了軍令,不許任何人插手其中。

    在無數人緊張的目光下,孫堅走過去將陳驀拎起,大聲喝道,“怎麼了?小子,你不是要孫某首級麼?還手啊,還手啊!我孫堅的頭顱,可不會白白送人,有本事,你就拿去!”說罷,又是一拳將陳驀打飛數丈,隨即雙手撐著膝蓋喘息不已。

    這時,天空下起了絲絲細雨,那點點細雨的涼意,讓被孫堅打得頭暈目眩的陳驀清醒的許多,他勉強地站起身來,卻又猛然吐出一口鮮血,險些跌倒。

    望著搖搖晃晃的陳驀又重新站了起來,孫堅眼角露出幾分不易察覺的笑容,大聲喝道,“孫某的頭顱,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拿走的,倘若你沒有本事拿去,那麼,就別怪孫某拉你陪葬了!”說著,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拳擺開架勢。

    而此時,身負重傷的陳驀由於失血過多,神智早已開始變得混亂,孫堅的痛下狠手,不由刺激到了陳驀潛在的凶性。

    如今的陳驀,哪裡還記得身後還有自己數千士卒,在他的眼中,只有孫堅,潛意識中傳來的警訊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他,眼前這個男人很危險,殺了他!

    “陳帥!”

    忽然,山谷之上有一名黃巾士卒振臂為陳驀?喊,隨即,這個?喊聲響徹了整個山谷。

    只見在眾黃巾期待的目光中,披頭散髮的陳驀抬起頭來,眼神中竟然露出了一種近乎死寂的神色,看地對面的孫堅面色一愣。

    突然,陳驀的身影仿佛突然消失在原地,他的速度比起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快,快地仿佛如同勁風一般,直直撞向孫堅。

    不知為何,孫堅眼中露出一抹難以察覺的失望。

    只不過數息的時間,整個山谷寂靜了下來,山谷內的眾人爭相眺望,卻愕然望見陳驀與孫堅面對面站著,竟看不出是誰勝誰敗。

    而眼尖的張白騎分明瞧見,孫堅的胸口紮著一柄明晃晃的短劍,但相對的,孫堅的拳頭也重重印在了陳驀右腹,照著那拳頭的威力……

    張白騎有些不敢再想下去了,急忙對身旁黃巾喝道,“快,快,下去!”

    在張白騎又氣又悔的目光中,孫堅愕然地望了眼胸口的利刃,咳出一口鮮血,苦笑說道,“好小子……”說著,他望向陳驀印在自己後腰的右拳。

    便是那一拳,抵消了孫堅虎咆的衝擊。

    以【虎炮】對【虎咆】,就連孫堅也沒料到陳驀竟然想出了這麼個辦法來破解他的招數。

    但是即便如此,陳驀的傷勢仍然要比孫堅嚴重地多,他甚至已經無法再保持站姿,噗通一聲倒在地上。

    望著倒在地上的神智不輕的陳驀,孫堅捂著嘴猛咳幾聲,鮮血從他手指縫隙止不住地流淌下來。

    這時,幾十名黃巾士卒從山谷兩側跳了下來,一面舉著兵刃警惕地望著孫堅,一面將半昏迷的陳驀搶了回去。

    但是孫堅只是靜靜地看著,因為方才那一拳,已經耗盡了最後的體力,現在的他,恐怕就連站著也倍感吃力。

    “咳……咳咳……”

    或許是插在胸口的那柄短刃刺到了肺部,孫堅止不住地咳嗽著,如今的他,哪裡還有半點江東霸主的氣勢。

    “傷勢如何?”張白騎也急忙跳下山谷趕了過來,小心翼翼扶起陳驀,待一檢查他身上傷勢,頓時眉頭大皺,因為陳驀渾身重傷且不說,胸口有一塊竟整個陷了下去,顯然是被孫堅一拳打地胸骨盡碎,性命攸關。

    見此,張白騎從懷中摸出一張符咒,默念幾句,貼在陳驀身上,但見那張符咒閃過一絲紅光,陳驀身上的傷口竟然漸漸變得不再流血了,實令人倍感匪夷所思。

    “快,速速令人尋找此地名醫,為陳帥治傷!”

    “諾!”

    在張白騎的一聲令下,山谷之上的黃巾士卒中當即有數百人奔下山谷,尋訪此地名醫。

    望著手中扶著的陳驀,張白騎未免有些後悔讓陳驀與孫堅交手,要知道對於黃巾而言,陳驀是必不可缺的猛將。

    想到這裡,張白騎不禁抬起頭怒視孫堅,恨不得將其千刀萬剮,然而就在這時,他卻聽孫堅大聲喊道,“小子,今日你殺孫某,孫某雖有遺憾亦不怨恨於你,不過你記住……咳咳,我孫堅自思天下能勝我者寥寥無幾,你既殺我,便不可墜我孫堅威名……咳,倘若他日你敗在無名之輩手中,我孫堅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說罷,只見他深深吸了口氣,仰天吼道,“我孫堅,生於世間,無愧於天地,無愧於……大漢!”

    話音剛落,天邊響起一聲驚雷,隨即絲絲細雨頓時化作傾盆大雨,宣洩而下,只叫人目不能視,耳不能聞。

    而這時,被暴雨一淋的陳驀幽幽轉醒,他吃力地睜開眼睛,卻正巧望見那朦朧的雨簾中,有一個高大的身影轟然倒下。

    初平二年四月二十一日,廬江太守孫堅領萬余江東兵於虎丘擊敗蔡瑁十萬荊州兵,待追趕蔡瑁入一山谷時,不慎中伏,頑抗數個時辰力盡死于穀內,享年三十六歲。

    事後,當地鄉民為紀念孫堅,遂將此山谷更名為平陽穀,取虎落平陽之意。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50 PM


第四十八章 求和

    當陳驀再一次睜開眼睛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帳篷內的草榻上。

    或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的意識有些渙散,視線也有些模糊,但是憑藉著氣的感知,他可以清楚地察覺到帳內帳內擠著不少人。

    “陳帥醒了,陳帥醒了……”

    “大哥,大哥,我是劉辟啊,你感覺如何?”

    “劉辟,禁聲,陳帥身體虛弱,經不起你這一嗓子……”

    “快,快叫那個老頭過來!”

    足足過了半響,陳驀的眼睛這才逐漸適應帳內的光線,他這才發現草榻旁擠滿了人,有張白騎、張燕、劉辟、王思、王充、於毒等人,尤其是劉辟的那張大臉,簡直就快貼到陳驀臉上了。

    “湊這麼近做什麼,離遠點……”陳驀用虛弱的聲音沒好氣地說到,然而才說了一句話,他便感覺到胸前傳來一股鑽心的劇痛,那陣劇痛,讓他忍不住痛苦呻吟起來。

    “大……大哥!”劉辟一見面色大變,手足無措地望著陳驀,連聲問道,“你……你感覺如何?”

    只見陳驀深深吸了口氣,強忍著鑽心的痛意,問劉辟道,“我昏迷多久?”

    “大哥,已有七日了……”

    “哦,”陳驀伸手捂了捂額頭,他只感覺腦中混亂一片,擺擺手說道,“扶我起來!”

    劉辟聽罷,正要動手將陳驀扶起來,卻見他身旁的張白騎一手攔住劉辟,隨即對陳驀低聲勸道,“陳帥,有醫者言,陳帥傷及肺腑,胸骨寸斷尚未痊癒,仍需多加歇息,還是……”

    但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驀打斷了。

    “扶我起來……”

    見陳驀不聽勸,張白騎有些無可奈何,對著劉辟、張燕二人一擺手,叫他們將陳驀從榻上扶起。

    “大、大哥,小心……”

    “陳帥慢些……”

    在張燕、劉辟的幫助下,陳驀在床榻上坐了起來,他低頭望了一眼自己胸口,卻見胸口的位置纏著一層又一層的細條白布,白布被鮮血染紅,偌大一片,觸目驚心。

    陳驀用手撐著額頭坐在榻沿整理了一下思緒,他仿佛是想起了什麼,低聲問道,“孫文台……可是死了?”

    帳內眾人面面相覷,卻聽張白騎輕聲說道,“我等已將其屍身收于營內,待撤軍時一同運往壽春!”

    陳驀聽罷抬頭默默望了一眼張白騎,隨即打量了一眼四周,問道,“這是何處?”

    “稟陳帥,”見陳驀發問,張燕抱拳回道,“此乃虎丘,我軍在此紮營暫屯……”

    “孫堅殘部江東兵馬……”

    “稟大帥,虎丘上江東兵馬仍在頑死抵抗,不過我軍已與荊州結下暗盟,兩軍合力將其剷除!如今我兩支兵馬已將孫堅殘部圍困於虎丘,斷其糧道、絕其飲水,末將以為,不出三日,必定能將其誅滅!”

    “什麼?”陳驀聽罷心中微微一驚,下意識地轉頭望向張白騎,卻見張白騎微微一笑,抱拳說道,“前些日子陳帥昏迷不醒,是故張某斗膽接過職令,與蔡瑁暗結盟約,聯手誅滅江東餘黨,還望陳帥莫要怪張某僭越才好……”

    陳驀默然不語,畢竟他為此軍主帥、張白騎為副帥,他昏迷不醒,張白騎代為調兵遣將也無不妥之處,但是……

    細忖一下,陳驀揮手說道,“帳內狹小,不需這麼多人,都下去!”

    此話一出,帳內眾人呼啦啦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張白騎、張燕、劉辟、王思四人,除開張白騎不說,其餘三人都是陳驀信得過的心腹之人,陳驀想說什麼也不必對他們藏者掖著。

    抬手示意劉辟站到帳口,以免有閒人入內,陳驀轉頭望了張白騎一眼,問道,“你威脅了蔡瑁?”

    “大帥這是什麼話,”張白騎微微一笑,搖頭說道,“孫堅雖死,然其麾下仍有萬餘兵馬,又有黃蓋、韓當等萬夫之勇的猛將,豈能輕易放虎歸山?陳帥且安心,張某並不曾威脅蔡瑁,只是我軍兵少,荊州軍兵多,為防荊州反戈一擊,是故暫時將蔡瑁等人滯留在營內,待我等撤軍之時,他眾人便可安然返回,至於暗結聯盟,此事蔡瑁與張某倒是頗為心合……”

    在張白騎的敘述下,陳驀這才瞭解到近幾日的戰況。

    自那日孫堅中伏力戰而死之後,張白騎便與蔡瑁結下盟約,叫荊州水軍副都督張允帶四萬水軍返回襄陽救援,剩下的三萬兵馬,則與陳驀、張白騎麾下四千黃巾軍合兵一處,將虎丘江東軍兵營團團圍住,為了防止蔡瑁反戈一擊,是故將蔡瑁、文聘等數位荊州大將滯留在營內。

    說得好聽是滯留,其實就是軟禁,畢竟蔡瑁是被張白騎這只黃雀逮住了,也由不得他不允。

    不過話說回來,他蔡瑁也不信張白騎敢過河拆橋事後害他,畢竟荊州刺史劉表與二袁的關係眼下都非常不錯,並且蔡瑁被張白騎所制之事張允也知道,倘若蔡瑁有個好歹,勢必會影響到劉表與袁術的關係,而如今孫堅一死,袁術勢必將染指江東,又豈會節外生枝殺害蔡瑁惹來荊州敵對呢?

    只要袁術沒有殺他蔡瑁的心思,寄人籬下的黃巾又豈敢害他?

    倘若能暗中聯合黃巾、借黃巾之手將孫堅殘部連根拔除,叫荊州他日無有後顧之憂,他蔡瑁何樂而不為呢?

    說到底,蔡瑁與張白騎都是聰明人,知道厲害得失。

    “唉,”陳驀微微歎了口氣,又問道,“那虎丘又有何動靜?”

    張白騎淡淡一笑,抱拳說道,“虎丘無有動靜,只是每日死命突圍而已,不過皆被我等攔截!”

    “是麼……”陳驀喟歎搖頭,不經意間卻見劉辟、張燕、王思三人面色有異,便知此事內中蹊蹺,遂皺眉問道,“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張白騎淡然說道。

    “……”陳驀默默望了一眼張白騎,轉頭望向張燕,沉聲說道,“張燕,你說!”

    “呃?”只見張燕滿臉為難之色,下意識瞥了一眼張白騎,言辭含糊。

    陳驀見罷哪裡還不知道其中古怪,厲聲喝道,“說!”

    見陳驀發怒,劉辟唯恐他氣傷身體,遂俯身扶住陳驀,連聲勸道,“大哥息怒,大哥息怒,我等豈敢瞞著大哥……”

    卻見陳驀一把推開劉辟,望著張燕重複道,“究竟有何事,速速道來!”

    只見張燕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猶豫,抱拳說道,“啟稟陳帥,這幾日,虎丘曾派來數次使節,欲與我軍談判……”

    陳驀聞言皺眉望了一眼張白騎,沉聲說道,“說下去!”

    “諾!”張燕畢竟是陳驀的心腹,聞言當即將此事一五一十全部說了出來。

    原來,在三、四日之前,虎丘的江東兵得聞孫堅中伏身死,曾數次叫人來黃巾營寨求和,而此時張白騎已與蔡瑁商議得罷,存心要將孫堅殘部盡數誅殺於此,又豈會放虎歸山,於是便將使者亂棍打出。

    此後,見求和不成,江東軍這才頻繁突圍,但是卻被黃巾軍與荊州兵一一截下。

    見張燕一五一十將此事道出,張白騎不禁也有些忐忑,尤其是看到陳驀一臉薄怒,心中更是不安,遂抱拳解釋道,“陳帥,容張某解釋……如今我黃巾委身于袁術,與其有了約定,要助他獲取天下,袁術勢大,則我黃巾勢大,眼下孫堅身死,只要能將其麾下殘部剷除,江東偌大土地,皆歸袁術所有,他日其揮軍天下,成就大業,我黃巾貴在國教,人人信奉,如此豈不是一幢美事?張某知道陳帥與孫堅有舊,然國家大事兒女私情,陳帥可要記著,是你殺了孫堅,對江東而言,陳帥乃不同戴天之仇敵,倘若放過他們,無疑是放虎歸山、後患無窮……請陳帥明鑒!”

    “……”陳驀默默望著張白騎,雖說他很是不滿張白騎的做法,但是他知道,張白騎一直對黃巾忠心耿耿,沒有任何私心。

    就在這時,帳篷的帳幕忽然撩起,有一老者端著一個瓦罐走了進來,見陳驀坐在榻沿,急聲說道,“你如何起來了?速速躺下!”

    陳驀愣住了,因為眼前這人並不陌生,正是當初救了他一名的名醫,華佗。

    “華老?”

    “呵呵,老朽年方四十又一,當不起這個老字,”在陳驀詫異的目光下,華佗將手中瓦罐遞給張燕,笑呵呵說道,“小驀,陳留一別,短短兩載,沒想到小驀當了大將軍……快快躺下,你這次的傷勢可不輕啊!”

    他鄉遇故知,陳驀的心情好了許多,重新躺回榻上,卻見華佗沖著帳內眾人擺擺手,說道,“閒人都出去,出去出去,老朽要為將軍換藥了……”

    劉辟一聽正要說話,陳驀也擺了擺手,說道,“你等先出去!”

    劉辟無奈,撓撓頭走向帳口,臨末還喊道,“大哥,小弟我就在帳口候著,有何事你喊啊!”

    “好!”陳驀輕笑著點了點,忽然,他好似想起了什麼,對正要離開的張燕說道,“張燕,等等!”

    張燕疑惑轉過身來,抱拳問道,“不知陳帥有何事吩咐?”

    而這時張白騎已走到帳口,見此微微皺了皺眉,但也沒多說什麼,一撩帳篷走了出去。

    只見陳驀抬手一指張燕,沉聲說道,“你且派幾個士卒以我名義到虎丘走一趟,叫江東派人來我軍營商議和談之事,明日晌午,我在帳內恭候!”

    “諾!末將親自走一趟便是!”張燕抱拳領命,隨後轉身離開了帥帳。

    見閒人都走光了,華佗這才為陳驀換藥,待解開纏繞在陳驀身上繃帶時,望著那血肉模糊的傷口搖了搖頭,嗟歎道,“小驀啊,不是老朽說你,算上此次,你可是往鬼門關走了兩遭了,老朽記得你當初在陳留時便說過從此不再插手黃巾之事……”

    陳驀苦澀一笑,自嘲說道,“身不由己罷了!”

    “好一個身不由己,”華佗呵呵一笑,一面為陳驀敷藥,一面叮囑道,“方才我聽營內將士言語,說你與江東猛虎孫堅孫文台力戰數十回合,最終將其擊殺……小驀啊,那孫堅在江東頗為威望,你如今將他害死,無疑與江東結下深仇大恨,日後,你可要多加警惕了!”

    “多謝華老,小子謹記!”

    --與此同時,虎丘江東營寨--

    偌大營寨,如今可謂是死氣沉沉,雖說有萬余江東士卒屯紮在營寨內,但是整個營寨卻鴉雀無聲。

    想當初孫堅尚在時,營內江東士卒士氣高漲、信心百倍,即便面對蔡瑁十萬兵馬亦是奮勇上前,但是如今,主帥孫堅中伏戰死的消息早已傳遍全營,以至於全營的將士們滿心忐忑,惴惴不安。

    尤其是臨近幾日,營內斷糧、斷水,雖說大將黃蓋下令就地挖井解了飲水問題,但是糧草不足的局面卻依然無法解決。

    截止今日,營內糧草已是所剩無幾,為此,韓當不得不將每日下撥的口糧一減再減,以至於每人每日僅能分到一碗薄粥充饑,饑腸轆轆,何談與敵軍交兵?

    “唉!”

    望著營內的傷兵,黃蓋黯然歎了口氣,帶著兩名心腹侍衛轉身走向營內帥帳。

    而這時帥帳之內尚有嚶嚶哭泣之聲,只見孫尚香伏在主位上哭得雙眼通紅,雖說她並非孫堅親自骨肉,但憑心而論,在這短短一個半月內,孫堅確實對她寵愛有加,甚至要超過孫堅的嫡子孫策,那份寵愛,讓一度失去了家人的孫尚香重新體會到了親情的溫暖。

    只可惜天不佑人,孫尚香萬萬沒有料到自己那頂天立地的義父竟然會那樣死去。

    陳驀!

    陳驀!

    她咬牙切齒地默念著這個名字,將此人恨入骨髓。

    在她不遠處,只見孫策頭纏白布、雙目充血,手握寶劍盤坐在地上,面色深沉,因為使用的力道過大,以至於他的雙手退去了血色,蒼白一片。

    而在帳口附近,韓當默默地站著,不時望向帳內孫尚香與孫策二人,暗暗歎息。

    這時,帳幕一挑,黃蓋走了進來,韓當一見,當即問道,“公覆,如何?”

    黃蓋黯然地搖了搖頭,隨即大步走向孫策,恭敬說道,“少主公,營內糧草已盡,在這樣下去恐怕不是辦法,如今之計,唯有死命突圍!待今日入夜,我與義公挑三百壯士,飽食一頓,定要將少主公與少小姐送離此地!”

    足足半響不見孫策答話,半響之後,卻見他猛地站了起來,雙目含怒,沉聲說道,“與其苟且偷生,不如覆水一戰,殺蔡瑁與陳驀為我父報仇雪恨!”

    韓當一聽,苦聲勸道,“末將等亦知少主公武藝不凡,然陳驀此人實非等閒之輩,前些日子一場鏖戰,黃將軍與祖將軍雙戰此人,亦拿他不下,祖將軍更是因此喪生,如今主公不在了,少主公安危關係著江東萬千子民,倘若少主公有何不測,我等……我等有何面目去見老主公!”

    說罷,韓當泣不成聲,在他身旁的黃蓋亦是滿臉慚色,羞愧欲死。

    那日,黃蓋與韓當發覺不對勁,當即點起兵馬趕赴平陽穀,然而那時山谷早已被荊州兵佔據,二將連番死命殺進去,卻不想半途殺出黃巾軍兵馬,力戰半個時辰,卻最終礙於體力不濟、這才大敗而回。

    見黃蓋與韓當老淚眾橫,孫策有些慌了,連忙勸道,“兩位伯伯莫要如此,策年幼無知,若有何地方對不住兩位伯伯,還請恕罪……”

    只見韓當與黃蓋滿臉慚色,愧聲說道,“老主公中伏,我二人難辭其咎,待將少主公與少小姐送離此地,我二人便拔劍自刎……”

    “兩位伯伯莫要衝動!”孫策連忙勸說,他很清楚,在得知自己父親戰死之後,父親麾下這兩位大將每日羞愧難當,茶飯不思、入夜難寐,端得是忠心耿耿。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帳外走入一名士卒,叩地稟告道,“啟稟兩位少主,啟稟兩位將軍,黃巾軍使者求見!”

    帳內四人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了想,韓當皺眉說道,“叫他進來!”

    不多時,便有幾名士卒江東兵帶著一人走入帳內,正是張燕。

    只見韓當怒視了一眼張燕,沉聲說道,“你是何人?可是張白騎派你來的?”

    張燕冷聲一聲,搖搖頭抱拳說道,“非也!張某乃是奉我家主帥之命前來!”

    黃蓋、韓當二人聽罷面面相覷,有些難以明白,張白騎不就是黃巾軍主帥麼?

    而這時,孫尚香已止住了哭聲,睜著通紅的雙目,帶著幾分梗咽說道,“是陳驀派你來的?”一句話說得黃蓋、韓當二人面露古怪之色。

    張燕聞言微微皺了皺眉,也不答話,抱拳說道,“陳帥有言,明日晌午,他在營中恭候各位大駕,商議談和之事,告辭!”說罷,他轉身便走。

    黃蓋、韓當二人愣住了,他們顯然沒有料到事情竟然有了轉機,畢竟眼下江東兵已是身陷絕境,對方根本就不需要耍弄詭計。

    想了想,黃蓋躬身說道,“不如末將走一趟,看看他陳驀究竟有何目的!”

    話音剛落,就見孫堅站了起來,沉聲說道,“不,我去!”

    韓當與黃蓋對視一眼,心下暗叫糟糕,畢竟外邊盛傳是陳驀殺了老主公孫堅,與少主公孫策可謂是有不共戴天之仇,這要是真去了,一旦有個什麼閃失,這還得了?

    二人正要相勸,卻見孫尚香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淚漬,細聲說道,“父親不在了,哥哥便是我江東之主,豈能身赴險境?更何況倘若蔡瑁等人得知哥哥在此營中,必定加害于哥哥,是故,哥哥不能出面!”

    一番道理說得孫策啞口無言,畢竟孫尚香所言句句在理。

    “對對對,少主公不宜出面!”

    “就由末將前去便可……”韓當、黃蓋點頭附和。

    然而話音剛落,便見孫尚香微微一咬嘴唇,凝聲說道,“不,我去!”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50 PM


第四十九章 和談

    在那場戰鬥中,孫堅究竟有沒有手下留情,陳驀並不知清楚。

    他只知道,孫堅從始至終都帶著凜冽的殺意,仿佛要拉自己為他陪葬,回想起孫堅那雙充滿的殺意的眼睛,直到現在陳驀仍然都感覺毛骨悚然,尤其是那最後的一擊,孫堅毫無保留的一拳讓自己清楚地感覺到了死亡的恐懼……

    可是,在此之前,孫堅卻有三次機會可以殺死自己,然而他沒有那麼做,直到第四次他這才狠下殺手,如果不是那時候被逼入絕境的自己奇思妙想想出了一個辦法破解了孫堅的虎咆,如果不是那時候自己下決心孤注一擲,後果不堪設想。

    “……”

    想到這裡,陳驀漸漸有些明白孫堅那時候的想法了。

    “武人的[愚蠢]麼……”

    仿佛明白了什麼,陳驀自嘲地搖了搖頭。

    --次日晌午時分,黃巾大營--

    按照之前的約定,陳驀在營內等候江東軍使者的到來,正如他所料,江東軍派來了黃蓋作為談和的使者。

    在兩名黃巾士卒的指引下,江東軍大將黃蓋腰配利劍大步走了進來,與坐在主位上的陳驀四目相對,在他身後,跟著一名身穿皮甲的護衛,一直低著頭,看上去有些瘦弱,並不惹人注目

    進帳之後,黃蓋首先警惕地打量了一眼四周,他略感驚訝的發現,帳內僅僅就只有四個人,身坐主位的陳驀、坐在帳內左側首位的張白騎,以及帳內左右兩名身著鎧甲、手握利刃的護衛,除此之外,既沒有埋伏的刀斧手,也沒有作為威懾的油鍋,這讓黃蓋對面前這位不及弱冠的少年將軍的秉性有了新的認識。

    “陳將軍,張將軍,江東軍黃蓋按約前來商議和談之事!”黃蓋抱了抱拳,不亢不卑地說道。

    或許是看出了黃蓋心中的詫異,陳驀淡淡說道,“在下不喜虛套,我等且直入正題!”說著,他抬起手指向右側席位,說道,“黃將軍且坐!”

    黃蓋聞言不禁又抬頭望了一眼陳驀,只見陳驀僅身披一件戰袍坐在主位,在那戰袍之下,入眼的被鮮血染紅大片的繃帶,自胸口到腰腹緊緊纏著,觸目驚心。

    “多謝!”

    黃蓋抱拳一禮,從容自若走向席中,望著他,陳驀不禁有些佩服黃蓋的膽量。

    要知道營中有數千兵甲齊備的黃巾士卒,雖說黃蓋武藝過人,即便是陳驀也自信無法將其拿下,但是憑藉營內數千黃巾士卒卻足以將其擒殺,僅僅帶著一名護衛就敢來到敵軍營中,這黃蓋的膽氣,確實的令人敬佩。

    就在陳驀暗暗感歎黃蓋膽氣過人時,帳內卻發生了一件始料未及之事。

    就在黃蓋走向席位的同時,他身後那名護衛突然幾步竄向陳驀,因為實在太過於突然,以至於帳內擔任護衛的張燕與劉辟根本就沒反應過來,當他們回過神時,卻發現陳驀早已被那名護衛撲到在地,只見那名護衛跨坐在陳驀腰間,左手抓著陳驀的衣領,右手手握一柄寒光四射的短劍,抵在陳驀脖子旁。

    別說他們,就連陳驀也沒想到遭此變故,因為身受重傷,行動不便,當即被對方制住。

    這驟然發難讓張白騎面色大變,眼中殺意一閃而逝,拍案而起,怒色喝道,“黃蓋,你敢造次!”

    話音剛落,回過神來的張燕與劉辟當即抽出手中利刃,只是礙于陳驀受制而不敢上前,而與此同時,帳外亦湧入十幾名黃巾士卒,各個手握兵器,怒視黃蓋。

    面對著張白騎的怒聲喝問,那黃蓋竟然也是滿臉詫異之色,望著跨坐在陳驀腰間的護衛有些不知所措喚道,“少……少小姐?”

    “少小姐?”帳內眾人倍感詫異。

    在帳內眾人怪異的目光中,那位跨坐在陳驀身上的護衛抬起右手摘下了頭上的頭盔,露出一頭烏黑的長髮,眾人這才意識到,這名護衛竟然是一位年僅十余歲的風華少女。

    只見那名少女一手死死抓著陳驀的衣領,一手握著短劍抵在陳驀,望向陳驀的眼中滿是仇恨,脆聲喝問道,“惡賊,你可還記得我?!”

    “是你?”陳驀微微感覺有些意外,因為這名少女,正是孫堅的義女,孫尚香。

    說實話,此時的陳驀雖說身受重傷,但也不至於沒有還手之力,而他之所以沒有動手,無非是認出了眼前的孫尚香便是當年的董白。

    見自家主帥好似認得那個少女,帳內眾人有些不解,在他們詫異的目光下,孫尚香銀牙一咬,怒聲說道,“正是我!當初你誅殺我全族三百口人,今日又害死我義父,此仇不同戴天!”

    陳驀聞言輕哼一聲,揮了揮手叫張燕與劉辟收起了手中的利劍,望著孫尚香淡淡說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動手?”

    望著好似全然不當回事的陳驀,孫尚香心中又氣又怒,緊咬銀牙恨不得將手中短劍刺入對方的胸膛,如果是數月之前,她一定會那麼做的,但是現在,她不敢……

    因為她知道如果她敢這麼做,忠心耿耿的黃蓋會因此喪命,寵愛她的義兄孫策會因此喪命,此刻虎丘營中韓當以及萬余江東士卒都為因此為眼前這個惡賊喪命……

    想到這裡,她的眼中露出了幾分猶豫,足足過了半響,只見她嬌斥一聲,重重將手中短劍狠狠插在陳驀腦袋旁的地面上,雙目通紅略帶晶瑩,緊緊盯著陳驀,用滿懷仇恨的聲音咬牙切齒地說道,“總有一日,總有一日我會殺你,為我全族三百口人報仇,為我義父報仇!”

    說著,她滿是不甘地從陳驀身上站了起來,見此,張燕當即抬手喝道,“拿下!”

    話音剛落,當即便有數名黃巾士卒趕來將孫尚香拿下,驚地黃蓋當即抽出腰間佩劍,只是恐傷及孫尚香而不敢動手。

    陳驀在劉辟攙扶下站了起來,望著自己胸口繃帶上滲出的鮮血暗自苦笑,隨即又抬起頭,望了一眼被眾黃巾制住的孫尚香,忽然撿起了那柄插在地上的短劍,他認得出來,那是當初他丟給她的短劍,那時候,她還叫董白。

    掂了掂那柄短劍,陳驀走到孫尚香面前,將短劍遞給她,淡淡說道,“或許有朝一日你會後悔,後悔失去了這一次絕佳的機會,也是僅有的一次……”

    “哼!”孫尚香冷哼一聲,奮力掙扎,從兩名黃巾士卒的手中掙脫,一把奪過陳驀手中短劍。

    望著她倔強的模樣,陳驀搖頭淡笑一聲,隨即揮揮手對張燕說道,“叫他們都退下!”

    “這……”張燕猶豫地望了一眼黃蓋與孫尚香,略一遲疑,抱拳說道,“諾!”

    在張燕的示意下,湧入帳內的黃巾士卒相繼退離,只見陳驀深深望了一眼孫尚香,忽然隨即轉身走向主位坐下,沉聲說道,“已經耽擱了許久,如果兩位不介意,讓我等商議一下和談事宜,可好?”

    見陳驀並沒有追究的意思,黃蓋心中暗暗慶倖,說實話,孫尚香方才那突如其來的一下,險些讓他嚇出一身冷汗,因為他清楚地察覺到,對面的陳驀雖說重負重傷,但是隱隱中帶給他的壓力卻比起前些日子更加沉重,簡單地說,眼前這小子比起前些日子更強了……

    想到這裡,黃蓋暗暗歎了口氣,隨即打起精神,將心中煩惱皆拋之腦後,抱拳沉聲說道,“陳將軍,前些日子我等曾派人向貴軍求和,卻遭亂棍打出,而昨日將軍卻又派人相召,不知究竟為何?”

    陳驀聞言下意識望了一眼張白騎,見他面色有些尷尬,也不細說,含糊回答道,“前些日子陳某重傷昏迷,是故軍中將士無心他顧,還望黃將軍莫要在意!”

    其實黃蓋哪裡會不明白其中緣由,他之所以那麼問,無非是想試探試探陳驀對於和談的誠意罷了。

    “那麼如今,陳將軍的話,可否全權代表貴軍的意思?”

    望了一眼張白騎,陳驀點點頭,說道,“那是自然!”

    “那好,那麼將軍對於談和之事,究竟如何看待?”

    只見陳驀換了坐姿,望著黃蓋沉聲說道,“和談之事,陳某可以應允,既可以放你萬余兵馬安然返回江東,亦可將孫將軍遺體奉還……”

    “當真?”一聽到陳驀願意將孫堅遺體奉還,黃蓋不禁有些心緊。

    “當真!但是,我要一樣東西!”

    黃蓋愣了愣,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皺眉問道,“究竟何物?”話音剛落,就聽坐在他下首的孫尚香冷笑一聲,一臉鄙夷地望著陳驀,顯然是猜到了。

    只見陳驀伸出右手虛虛一握,一字一頓說道,“傳國玉璽!”

    聽到傳國玉璽四個字,黃蓋的臉色頓時就變了,他低頭了思忖了片刻,含糊說道,“實不相瞞,主公早前確實得此神器,只是如今此物尚在江東……”

    然而,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陳驀打斷了。

    “陳某以誠待黃將軍,亦望黃將軍以誠待我,傳國玉璽乃大漢帝王神器,孫討虜心系國家,為此不惜與袁術反目,又豈會將它留在江東?必是隨身攜帶,加以保護。陳某斗膽猜測,此物此刻想必就在虎丘營中,是也不是?”

    見陳驀一語說破自己謊言,黃蓋面色微微有些漲紅,低頭沉默不語。

    而瞧見黃蓋這幅模樣,陳驀哪裡還會不明白,冷哼一聲,淡淡說道,“陳某言盡於此,只要你等交出傳國玉璽,陳某便奉還孫將軍遺體,並放你等回歸江東,如若不然,那麼陳某便只好親自去找了……”

    黃蓋聽罷,臉上露出幾分遲疑,畢竟此事關係重大,哪裡是他可以隨意拿主意的,然而就在這時,卻聽身旁孫尚香開口說道,“當真?”

    “少小姐?”黃蓋驚愕地轉頭望去,卻見孫尚香冷冷望著陳驀,問道,“只要我等叫出傳國玉璽,你便會放我虎丘萬余將士安然返回江東?”

    望著孫尚香眼中的質疑,陳驀點了點頭,淡淡說道,“陳某說一不二!”

    “那麼他呢?”孫尚香抬手指向張白騎。

    其實,早在昨日陳驀喊住張燕時,張白騎便已猜到了陳驀的打算,是故並非出言阻止,畢竟他也認為袁術更想要的是傳國玉璽,而不是孫堅的首級。

    說到底,張白騎之所以要斬草除根,無非也是為陳驀考慮,倒不是說他與陳驀關係如何密切,只是他認為如今黃巾軍不能沒有陳驀,所以,他要替陳驀解決後患,至於那傳國玉璽,他也斷定孫堅必然會將此物隨身攜帶,只要能將虎丘萬余江東兵圍而殺之,想得到傳國玉璽也不過是多費些時日罷了,只可惜陳驀對此並不領情。

    不過事已至此,張白騎也不想再說什麼,畢竟陳驀是主帥,而他是副帥,是故,見孫尚香望向自己,他淡淡一笑,避嫌說道,“既然陳帥言已出,張某也只得照辦,孫小姐莫要多慮!”

    “好,既然如此,一日之內,我等便會給你們一個答覆!”說著,孫尚香起身朝著帳外走去,黃蓋一見,亦是當即起身,對陳驀抱拳告辭,緊步跟上。

    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張白騎意所有指地說道,“陳帥以為,他們會交出傳國玉璽麼?”

    只見陳驀撐著桌案站了起來,聞言望了一眼帳外漸漸走遠的二人,凝聲說道,“他們沒有選擇!”

    “呵,”張白騎輕笑一聲,把玩著手中碗盞,輕笑說道,“但願如此!”

    陳驀望了一眼張白騎,徑直朝著內帳走去,他很清楚張白騎說這句話的含義,應該說,他瞭解張白騎的為人,這是一個為了黃巾甘心化為厲鬼的男人!

    不說陳驀在營內安歇,且說孫尚香與黃蓋回到虎丘營寨,將玉璽之事與孫策和韓當一說,直聽地二人面色微變。

    “什麼?玉璽?不可!”脾氣耿直而衝動的孫策一拍桌案,當即否決。

    孫尚香輕聲勸道,“兄長,以區區一死物,換我虎丘萬餘將士性命,如何不可?”

    只見孫策面色漲紅,在帳內來回走了幾圈,為難說道,“小妹,並不是為兄貪戀那神物,在此之前父親便教導過為兄,我孫家身為漢臣,不可有非分之想,只是如今多事之秋,替天子暫為保管,待他日面見天子時,當是要躬身奉上……為此,父親不惜與袁術反目,這才惹來殺人之禍,如今父親屍骨未寒,我等卻為求生卑躬屈膝將此神物拱手他人,他日魂歸地府,又有何面目見父親、有何面目見孫家列祖列宗?”

    見孫策說什麼也不同意,孫尚香急地直跺腳。

    “兄長糊塗,在小妹看來,那玉璽也不過是一大塊美玉罷了,倘若此物當真有那神效,大漢何以天災**不斷?何以盜賊四起、民生哀怨?何以連天子都遭遇不測?”

    “這……那也不能拱手讓給袁術!”

    “讓予何人不是讓?”見兄長孫策氣怒難消,孫尚香走上前去,撫了撫他的後背,細聲說道,“小妹以為,袁術唆使陳驀害死父親,無非就是為奪得那傳國玉璽,倘若我等拒死不交,即便僥倖覓得一條活路,日後恐怕也難安穩,不如索性就將玉璽給了袁術,換得萬餘將士活路以歸江東。袁術既得玉璽,又見父親故去,而兄長且年幼,必然不加以防範,如若兄長能趁此機會鞏固勢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奪下江東全境,待他日揮軍壽春,擒殺袁術、陳驀二人,玉璽豈不是又失而復得?”

    一席話不但說得孫策心動,就連黃蓋與韓當亦是暗暗驚異,佩服孫尚香看得透徹。

    聽罷妹妹相勸,孫策默然走到席中坐下,捂著額頭深思,見此,孫尚香繼續說道,“父親死因為何,我等皆知,但小妹以為,眼下我等勢弱,袁術強盛,硬拼之下恐怕難有勝算,不如將玉璽給了袁術,換我虎丘萬餘將士性命,而且,兄長不妨修一封給袁術,語氣謙卑,向其乞求代父親廬江太守一職,袁術見兄長如此懦弱,必然掉以輕心,不加以防範!”

    孫策閉著眼睛反復思索著妹妹的話,黃蓋、韓當、孫尚香三人靜靜在旁等候。

    也不知過了多久,孫策猛地睜開眼睛,沉聲說道,“好,就這麼辦!”

    “兄長應允了?”孫尚香露出了釋懷的神色。

    “啊!”只見孫策點了點頭,望著自己舉起的拳頭凝聲說道,“兩年之內,我孫策會擁有比袁術更多的城池,擁有比他更多的軍隊,到時……”說著,他猛地一握拳頭,眼中凶光一閃而逝,渾身上下爆發出一股無以倫比的霸氣,看得黃蓋與韓當心中一愣,隨即面露喜色。

    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們隱隱從自己這位少主公的身上看到了老主公孫堅的影子……

    或許這位少主公,他會超越他的父親,成為江東霸主!

    想到這裡,黃蓋、韓當齊聲叩拜道,“倘若主公不棄,末將願效犬馬之勞!”

    孫策當即伸手將二將扶起,誠懇說道,“小子不才,日後恐怕還需麻煩兩位伯伯……”

    只見黃蓋、韓當二人對視一眼,神色肅然。

    “主公有命,末將等豈敢不從……從此刀山火海,萬死不辭!”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52 PM


第五十章 徐州報訊

    次日傍晚時分,在夕陽的餘暉下,萬余江東士卒在無數黃巾士卒的監視下,默默地離開虎丘營寨,返回江東。

    比起來時,眼下的江東軍簡直可以說是死氣沉沉,孫堅的戰死,給他們帶來了太沉重的打擊。

    而在不遠處的山上,陳驀與張白騎二人靜靜地望著江東軍撤軍,除了他們以外,還有孫尚香與黃蓋。

    而孫策從始至終都沒有露面。

    孫尚香的猜測是準確的,倘若張白騎與蔡瑁二人得知孫堅尚有一子留在軍中,想來是絕對不會同意和談的,前者為黃巾,後者為荊州,至於孫尚香,或許二人都道她是女流之輩,不足為患。

    陳驀默默地望著山下撤軍的江東士卒,當他們漸漸撤到遠處時,他轉頭望了一眼孫尚香,沉聲問道,“玉璽何在?”

    “急什麼,”孫尚香冷哼著白了陳驀一眼,嘲諷說道,“按照約定,至少要讓我江東軍將士退離此處三十裡,我才可將玉璽交給你!”

    這是孫尚香在談判中附加的條件,畢竟此事事關萬余江東士卒性命,而那萬余江東士卒直接關係到他兄長日後謀取江東全境,容不得孫尚香不謹慎對待。

    憑心而論,她雖然深恨陳驀,但是對於陳驀此人的秉性還是信得過的,只是她不願意去承認這件事,因為殺死陳驀那是她活到如今唯一的目的,也是支撐著她心靈的支柱。

    說到底,孫尚香更在意的還是蔡瑁,因為在昨日,陳驀已經將此人安然釋放,但是蔡瑁卻並未撤軍,仍然帶著那數萬士卒屯紮在附近不遠,虎視眈眈,為此,孫尚香不得不謹慎起見。

    陳驀沒有多說什麼,默默地站著,默默地望著那萬余江東士卒戴孝將孫堅的屍體用木棺裝著越走越遠。

    他的表情很平淡,但是離他越近的張白騎卻並不認為他的心底此刻也是如表情那樣平靜。

    足足兩個時辰,直到撤軍的江東士卒連影子都瞧不見時,孫尚香這才目視身旁的黃蓋,不情不願地交出了傳國玉璽。

    因為見陳驀並沒有接的意思,張白騎便伸手從黃蓋手中接過了那件國之神器。

    憑心而論,張白騎也算得上是一個單薄名利、甘守清貧的人,無論是當初黃巾得勢時還是眼下黃巾失勢時,他的性情一如既往的恬淡,但是此刻,當他手捧著大漢帝王神器之時,他的雙手也不禁微微顫抖。

    而陳驀,卻從始至終沒有轉過頭來瞧那塊美玉一眼。

    見麾下將士已經退地差不多遠了,黃蓋對陳驀抱了抱拳,沉聲說道,“陳將軍,我等告辭!”

    陳驀微微轉過頭來,望了一眼黃蓋以及始終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孫尚香,點了點頭。

    “不送!”

    在陳驀與張白騎的目視下,黃蓋帶著自家少小姐下了山,領著那寥寥十余護衛,起馬追趕己方軍隊。

    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張白騎淡淡說道,“孫文台這一死,恐怕江東要生變故……”

    “你想說什麼?”

    “呵,”張白騎微微一笑,托著手中的玉璽端詳了一番,意有所指地說道,“倘若他日戰場相見,你待如何?”

    陳驀聞言轉頭望了一眼張白騎,他明白張白騎話中的含義,畢竟孫堅這一死,袁術勢必會舉兵南下,到那時,陳驀也勢必會再次與黃蓋等人沙場相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微微吸了口氣,搖頭說道,“我只是還孫文台一個人情,至於下次,生死各憑天意……”

    “既然如此,何不此刻擒而殺之,一勞永逸?”

    “……”瞥了一眼張白騎,陳驀轉身走向山去。

    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張白騎微微搖了搖頭,說實話,他很想此刻揮軍追趕江東敗軍,一舉將黃蓋、韓當等猛將擒殺,不過他也很清楚,一旦他這麼做了,陳驀勢必會與他翻臉。

    計較了一下厲害得失,張白騎不得不想這個極具誘惑的想法拋之腦後。

    初平二年四月末,江東孫堅殘部與黃巾軍談和,以傳國玉璽換來孫堅遺體,並萬余江東士卒性命,為了討好荊州,江東一方不但按約定釋放了被關押在江夏的黃祖,而且將整座江夏完璧歸趙、奉還荊州,並且製錶予荊州,致歉求和。

    而此時身在襄陽的劉表得到張允六萬水軍的及時回援,在付出了沉重代價後終於擊敗了孤軍深入、得不到援助的張濟,收復了周邊郡縣。

    隨後見江東派人送來致歉求和信,又聽說孫堅戰死、江東將黃祖以及江夏城池奉還,劉表遂罷了報復之心,只發叫蔡瑁撤軍,心中對蔡瑁大加讚譽。

    本來蔡瑁因為無法將孫堅勢力連根剷除而耿耿于帥,然而在劉表嘉獎信後卻是大為喜悅。

    也難怪劉表如此嘉獎蔡瑁,畢竟陳驀的誰也沒有對襄陽提及,是故陳驀的功勞都落了在蔡瑁頭上。

    不過對於蔡瑁而言,除開陳驀威脅他一事,他對陳驀還是極為欣賞的,哪怕是作為人質軟禁在黃巾營中時,蔡瑁也曾隱晦地向陳驀說起過此事,想說服陳驀轉投荊州,只可惜陳驀的意志太過於堅定。

    初平二年五月初,三方兵馬相繼從虎丘撤軍,江東一方可謂是損失慘重,而荊州卻也未能占到便宜,要說其中的贏家,恐怕就要數陳驀了,因為他不費一兵一卒就殺死了孫堅,奪得了傳國玉璽……

    不!最大的贏家,應該是在背後操縱這一切的袁術!

    --十日後,壽春--

    至陳驀與張白騎出兵整整兩個多月,袁術心中未免也有些忐忑不安,因為在他認為,孫堅並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人。

    他也會擔心陳驀以及張白騎出師不利,日後招來孫堅報復,因為孫堅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袁術太清楚了。

    孫堅此人,有恩報恩、有仇報仇,眼裡容不得半粒沙子,要不是如此,此人也不會與袁術反目成仇。

    有時候,袁術真的感覺到很遺憾,要知道在一年前關東諸侯聯合舉兵圍剿董卓時,他是其中勢力最強大的一路諸侯,甚至比他同父異母的庶出兄長袁紹更有勢力,因為那時候,長沙太守孫堅仍然依附著他。

    有時候,袁術也會感到很後悔,他後悔不該聽信讒言,克扣了孫堅糧餉,惹來孫堅不滿。

    其實也不怪袁術,畢竟那時候孫堅鋒芒畢露,在聯軍中的威信漸漸超過袁術,這才惹來袁術猜忌。

    有時候,袁術也會感到憤怒,他萬萬沒有想到,孫堅竟然將私藏玉璽不報,甚至數次將自己派出的使節亂棍打出……

    那個混帳,他難道沒有想過要是沒有自己,沒有自己代他上表朝廷,他豈能如願以償擔任廬江太守?

    兩個月後,當捷報傳至壽春時,袁術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麼?孫堅死了?那個陳驀不費一兵一卒便殺了孫堅?那個孫堅?孫堅孫文台?”

    面對著前來報訊的黃巾士卒,袁術瞪大眼睛連連問了幾遍,而堂上的諸位文武亦是聽得目瞪口呆。

    那名前來報訊的黃巾士卒正是陳驀、張素素心腹,徐和。

    見袁術仿佛不信此事,徐和抱抱拳,開口說道,“啟稟袁使君,陳帥派來的輕騎便是這麼說的……我數千黃巾將士瞧得分明,半月之前,陳帥于棗陽西面一百二十裡處虎丘圍困孫堅十余日,此後將其誘入虎丘東北處平陽穀,力敵數百回合,將其斬殺!”

    “嘶!”

    一聽說陳驀力敵孫堅數百回合,最終將其斬殺,袁術以及滿堂文臣武將倒抽一口冷氣,要知道那可是孫堅啊,天下傳名的江東猛虎,難道就這樣輕易地便那個黃巾賊殺了?

    一時間,整個殿內鴉雀無聲,要說別人,恐怕袁術等人難以相信,但是說到陳驀……直到如今,袁術仍然感覺脖子處仿佛傳來絲絲涼意。

    “孫堅死了,哈,這個匹夫終於死了,哈哈哈哈!”袁術欣喜地不禁站起身來,仰天大笑。

    不得不說,袁術對孫堅確實是極為忌憚的。

    暢笑三聲,袁術仿佛突然想起了什麼,伸出手急聲說道,“那……那個東西呢?我要的東西呢?”

    或許換做別人恐怕難以明白袁術說的究竟是什麼,不過作為陳驀、張素素等人心腹,徐和心中卻是一清二楚,只見他叩地抱拳,隱晦地說道,“袁使君且安心,陳帥信中言及已得此神物,待介時返回,當親自面呈使君!”

    一聽到神物二字,袁術哪裡還會不明白,只見他舔了舔嘴唇,眼中盡是狂喜之色,整個人竟是激動地微微顫抖起來,看得滿堂文武瞠目結舌,暗道究竟什麼東西叫自家主公如此欣喜。

    其中,恐怕也只有李綱、楊弘等寥寥數人明白那究竟指代何物。

    “叫陳驀休要返軍下蔡,直接來我壽春交令,我要重賞予他!重賞!”

    袁術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迫不及待要得到那件國之神器。

    “諾!”徐和領命而退。

    直到徐和離開大殿整整一刻,袁術仍然無法平復自己那激動的心情。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即將手握那件國之神器,那件歷來只有帝王還能手握的神器,袁術便激動難以把持自我。

    見自家主公眉開眼笑,楊弘知趣地走出列前,拱手拜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

    此刻袁術滿腦子都是那玉璽,聞言哈哈大笑,卻見楊弘話鋒一轉,凝聲說道,“主公,倘若前方戰報無誤,孫堅戰死,那麼眼下便正是揮軍南下的大好時機,倘若主公能奪得江東兩州十餘數郡,到時候東可伺機徐州,西可窺視荊州,霸業可期?!”

    袁術聽罷心動不已,然而就在這時,忽然殿外匆匆奔入一名將校,叩地稟道,“主公,徐州刺史陶謙送來急信!”

    “什麼?陶謙?這老傢伙找我做什麼?”袁術滿臉疑惑,皺眉說道,“信何在,取來我看!”

    “諾!”只見那將校當即從懷中取出信,上前幾步,躬身遞給袁術。

    袁術拆開信,粗粗一瞅信中所述,隨即臉上表情數變,變得很是詭異。

    見此,謀士楊弘出列問道,“主公,在下斗膽,敢問信中究竟寫的何事,叫主公如此驚異?”

    只見袁術舔了舔嘴唇,臉上表情時笑時不笑,很是古怪。

    “那老傢伙,這是向我致信求援呢!”

    滿堂文臣武將面面相覷,均不明其中道理。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54 PM


第五十一章 玉璽歸袁

    “向主公求援?”別說滿堂文臣武將不明白,就連身為謀士的楊弘也是一頭霧水。

    在楊弘的印象中,陶謙此人溫厚純篤,甘守本分,從不與他人結怨結仇,況且他與自家主公袁術素來並無交往,然而如今卻送來求援信,這令楊弘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滿堂文武詫異的目光中,袁術似笑非笑地抖了抖手中竹策,啼笑皆非地說道,“這老傢伙原想著討好曹阿瞞,卻不想然而因此惹來禍端,使得曹阿瞞在陳留糾集八萬大軍,誓言要踏平徐州,將陶謙千刀萬剮,實在是可笑,實在是可笑……”

    “這……陶恭祖與曹操結怨?”楊弘皺眉思索一番,躬身說道,“還請主公明言!”

    不怪楊弘如此心緊,要知道如今曹操勢力已今非昔比,雖說他乃宦官之後受到天下士子詬病,但是此人心系國家之名卻天下皆知,他曾收買刺客刺殺董卓,又曾獨領一軍追趕董卓敗軍,雖說反而中了埋伏傷亡慘重,但是足以證明此人心系國家。

    自從聯軍解散後,曹操便回到陳留,招兵買馬,廣受天下豪傑,在短短年內聚得數萬兵馬,更先後控制了北至東郡、東至山陽、南至許昌等大片地域,甚至連譙郡、商丘、定陶、潁川等中原數一數二的富饒城池亦被他收入囊中,可謂是勢力大增。

    只見袁術從主位起身,手握竹策走到大殿中央,隨手將那信遞給楊弘,隨即對滿堂文武笑道,“半月前,曹阿瞞生父曹嵩、曹巨高路經徐州,陶謙那老傢伙欲結交曹阿瞞,竟親自出境迎接曹操之父,大設筵宴,隨後又派都尉張闓領五百兵護送曹巨高,卻不想那張闓中途見財起意,竟將曹巨高並隨行族人盡數殺害,卷財物奔河北而去,曹阿瞞得聞此事,當即起兵八萬,誓要踏平徐州,陶謙被逼無奈,只好向我求援……可笑那陶謙竟辦地如此糊塗之事!”

    堂中文武聞言亦是啼笑皆非,卻見楊弘一臉凝重將那求援信看了一遍又一遍,忽然拱手問道,“敢問主公對此事有何回應?”

    袁術愣了愣,回過神後望著楊弘好笑說道,“我能有何回應?且不論我與曹操、陶謙二人私交如何,單單此事,我卻不便插手,陶謙害死曹阿瞞生父在先,如今曹阿瞞為報父仇興師在後,可謂是出師有名,我能有何回應?”

    只見楊弘緊皺雙眉,搖頭說道,“徐州地大物博,素有天下糧倉美名,袁紹與曹操實欲圖之,卻苦於出師無名,如今曹操得此良機,依在下看來,報仇是假,趁機奪徐州才是真!自聯軍崩散之來,曹操佔據陳留勢力逐步壯大,倘若放任其奪取徐州,恐怕日後不利於主公?……”

    “……”袁術聞言沉默片刻,負背雙手在殿中來回踱了幾步,皺眉問道,“依你之見,當做如何回應?”

    楊弘細細一想,拱手說道,“依在下之見,主公不若派一使節至曹操處,圓和此事,叫他二人和解……”

    “和解?”袁術滿臉古怪之色,搖頭笑道,“百善孝為首,陶謙殺曹阿瞞生父,此仇不共戴天,豈是區區三言兩語可以化解?”

    話音剛落,就見楊弘拱手回道,“非是叫主公當真去圓和此事,乃是為叫曹操不得以此作為藉口奪取徐州……在下亦知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而如今殺曹巨高者,陶謙也,非徐州也,如今曹操起兵報父仇,殺陶謙一人足矣,主公先不妨修至二人手中,勸陶謙自刎以償此血債,陶謙此人愚蠢淳厚,為徐州百姓考慮,必然會應允此事,就看曹操是何打算了……倘若他答應,則父仇已報,勢必無法再以此作為藉口奪取徐州,只得撤軍。而陶謙在徐州素有威望,倘若曹操逼死陶謙,則必然召來徐州軍民怨恨,介時,主公可以借弔喪之名趕赴徐州,廣施仁義、收攏民心,繼而兵不血刃,拿下徐州,此實乃一石二鳥之計!”

    袁術聽罷面色連變,連連點頭說道,“妙、妙!”但是細細一琢磨之後,他卻又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先生此計確實妙極,只不過曹阿瞞帳下亦不乏能士,恐怕難以實行……再者,倘若曹操不允陶謙自刎以償父仇又如何?”

    楊弘淡淡一笑,拱手笑道,“倘若如此,勢必逼得陶謙為報徐州與曹操展開一場血戰,到時候,主公親自率大軍至徐州,為徐州境民考慮,勸兩軍和解,介時,陶謙與徐州軍民勢必會感主公仁義之心,為抵禦曹操數萬大軍,為保全境內軍民,陶謙勢必會將徐州轉讓給主公……”

    “妙!妙!”袁術聽罷連聲叫好,忽然間又皺眉說道,“只是如此一來,恐惡了曹阿瞞……”

    話音剛落,就聽楊弘拱手說道,“主公何出此言,霸業原本如此,再者,主公曾數次言及,曹孟德,人傑也,豈能放任於他日後阻礙主公?”

    袁術深然之,當即修一封派人送至徐州,只作勸說,卻不即刻發兵相助,在他想來,徐州周邊諸侯中,除開曹操外,恐怕也只有他以及他那庶出的兄長袁紹、袁本初有能力援助徐州,而袁紹的為人袁術最是清楚不過,袁紹自幼與曹操交好,如今曹操以報父仇名義征討徐州,袁紹又豈會冒著與曹操決裂的危險去援助徐州?

    陶謙那老傢伙,最後還得來求我袁公路!

    望著信使離去的背影,袁術心中很是得意,他萬萬沒有料到,世間竟有一個傻瓜會帶著區區兩千兵卒長途跋涉,從平原趕到徐州援助陶謙,相助陶謙抵禦曹操八萬大軍,而這個傻瓜,叫做劉備!

    而與此同時,陳驀已率領著那四千黃巾騎卒、步卒撤到了汝南葛坡一帶,因為隨軍所攜帶的乾糧將盡,是故陳驀便叫麾下劉辟、何儀、黃劭等人帶了些黃巾弟兄上山獵獸取肉、作為口糧,畢竟這些人原本就是葛坡一帶的農戶、獵戶出身,對於此事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而另一方面,陳驀又派人送捷報至下蔡張素素處。

    事後沒過幾日,陳驀便同時收到了張素素以及袁術的信,叫他攜軍至壽春交割傳國玉璽。

    開拔之前,陳驀曾邀請華佗至下蔡小住幾日,只可惜被華佗婉言拒絕了,畢竟在經過這些日子的診治後,陳驀的傷勢已漸漸痊癒,不過,華佗倒是向陳驀討要了一匹瘸了腿的駑馬代步。

    在趕往壽春的途中,望著華佗那片駑馬一瘸一拐地走著,陳驀苦笑說道,“華老倘若缺代步之物,軍中尚有好些良馬,可贈予華老……”

    “呵呵,不必不必,”華佗笑了笑,擺擺手說道,“將士廝殺豈能缺少戰馬?老朽只需一代步之物,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說著,他好似想起了什麼,低聲叮囑道,“小驀,待回去之後,每日早晚各服藥一帖,再修養月余,方可痊癒,期間禁飲酒、禁女色、禁操勞、禁傷筋動骨,好生調養……”

    陳驀連連點頭,輕聲說道,“華老所言,小子絕不敢忘,只是……小子以為,華老不如遂我至下蔡小住片刻……”

    “罷了,”見陳驀再一次提起此事,華佗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說道,“其實老朽此去棗陽,實屬湊巧,三月之前,老朽在?鹿一農夫手中尋覓一味草藥,咀嚼咽下後有奇效,可使人神智清醒卻又形同昏厥,不懼疼痛,老朽思此物或許有大用於醫道,是故向那人詢問此草來歷,得知荊州等地居多,這才長途跋涉趕來,卻不想恰巧遇到了小驀,實屬天意!”

    陳驀聽聞,遂望了一眼華佗馬背旁掛著的兩個竹簍,見竹簍中裝滿了他所不認識藥草,好奇問道,“便是此物?”

    “是極是極!”華佗笑著點點頭,望著那些草藥的目光好比是望見了人間至寶。

    兩日後,因為華佗要回陳留研發那藥物,是故陳驀只能與他在潁水下流告別,畢竟袁術對於傳國玉璽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以至於昨日陳驀竟然先後收到了三封叫他急行至壽春的軍令。

    初平二年五月六日,與華佗告別之後的陳驀又連續趕了四、五日的路程這才抵達壽春,他卻是不知,此刻袁術正勃然大怒。

    而意外的是,大殿之中不但有袁術麾下文臣武將,就連張素素也在。

    只見在張素素饒有興致的目光中,袁術滿臉怒容,拍案罵道,“劉備、劉玄德,這廝竟敢假作好人,壞我大事!”

    望著勃然大怒的袁術,殿中文臣武將一個個低下了頭,生怕引火上身。

    “楊弘,你前些日子不是道無人會出兵援助陶謙與曹操為敵麼?”

    對面著袁術的質問,楊弘無言以為,手捧玉簡,沉默不語。

    見此,張素素好奇問道,“敢問使君,這劉備何許人也?何以叫使君如此震怒?”

    轉頭望了一眼張素素那絕美的容顏,袁術吸了口氣平復一下心神,一臉輕蔑地罵道,“織席販履之夫罷了,假冒皇室宗親,誆騙天下,區區之人,竟敢壞我大計,實在可恨!”

    在袁術的話中,張素素這才明白過來,前些日子,曹操為報父仇征討徐州,沿途攻取城池時,遭到城中軍民頑死抵抗,這令曹操勃然大怒,下達了極其殘酷的將令:但凡得到城池,將城中百姓盡皆屠戳,以雪父仇。

    其帳下先鋒夏侯惇得令,沿途踐踏、燒毀徐州良田城池無數,殺死徐州軍民萬千,致使徐州大亂。

    而這時,袁術的信已送到陶謙手中,陶謙看罷之後,果然修一封至曹操帳下,言願意以他一人性命換取徐州百萬軍民安危,請求曹操撤軍,結果不但遭到拒絕,就連送信的使者也飽受侮辱。

    而接下來的事更是與楊弘預料的分毫不差,受到侮辱的陶謙亦是大怒,親自率領徐州之兵應戰,只可惜寡不敵眾,首戰大敗於曹操。

    袁術本欲出兵,但是沒有想到曹操帳下亦有能士,對天下發出檄文,檄文中非但大罵陶謙,更言及倘若有人相助于陶謙,便是他曹操此生死敵,與陶謙同罪。

    聽說此事的袁術當即撤銷了發兵的命令,其一是因為那時他尚未得到他兄長袁紹是否出兵的消息,其二,雖說袁術不懼怕曹操,但是也不希望為此與曹操成為死敵,畢竟兩人領土接壤,而曹操麾下的軍隊也是不弱。

    就在袁術猶豫之時,他忽然聽說平原相劉備帶著區區兩千士卒趕往徐州援助陶謙,這明顯送死的行為無疑叫袁術瞠目結舌,要知道在此之前,與陶謙交好的九江太守邊讓曾率五千精兵趕往徐州相助,但是與曹操一戰之下,幾乎是全軍覆沒,隻身狼狽逃回九江。

    五千精兵亦如此下場,劉備區區兩千人,能有何作為?

    想到這裡,袁術便按下了出兵的念頭,想隔岸觀火坐觀成敗,他打的主意是不錯,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曹操竟然撤軍了,那劉備非但沒有死,更成為了陶謙座上賓客,甚至聽說陶謙有感于劉備仁義,竟要將偌大徐州相讓於此人,這如何不叫袁術勃然大怒。

    “該死!該死!”

    望著殿內勃然大怒的袁術,張素素暗暗嗤笑一聲。

    就在這時,忽然殿外匆匆奔入一名士卒,叩地稟道,“啟稟主公,下蔡軍已抵達壽春,此刻奮威將軍陳驀正在城外等候!”

    他口中的下蔡軍,指的無疑便是張素素麾下黃巾軍,只是礙於口碑以及天下世人的看法,是故袁術才下令麾下將士如此稱呼黃巾軍。

    而陳驀那奮威將軍的職稱,則並非是原本那個,而是由袁術任命的,畢竟對於陳驀的忠心與勇武,袁術顯然是頗為喜愛的,可以說,袁術之所以收容黃巾作為部下,有一半是為了得到陳驀這樣的絕世猛將。

    “到了?”聽聞陳驀已經率軍抵達壽春,袁術原本臉上怒色竟退去了幾分,笑?道,“何以如此之遲耶?快,快快有請!”

    “諾!”

    望著那士卒匆匆跑出殿外,袁術釋然般吐了口氣,或許也只有即將到手的傳國玉璽,才可以彌補他謀算徐州不成的怨氣。

    見袁術臉色烏雲轉晴,殿內文臣武將暗暗松了口氣,而靜坐在末席的張素素不免也有些激動,秀目頻頻望向殿門之外,畢竟她已有近兩月沒有見到陳驀,心中著實想念,而她之所以來到壽春,也無非是想儘早地見到陳驀,唔,比某一個女人更少地……

    不多時,在一聲通報之後,陳驀全身著甲、身披戰袍,左手虛扣腰間寶劍,右手托著一錦盒,大步邁入殿中,在他身後,張白騎身著白袍白甲,緊跟在後。

    待走到殿中央,陳驀與張白騎單膝叩地,抱拳喝道,“陳驀、張白騎,拜見袁使君!”

    “快快請起!”袁術當即請他二人起身,眼下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陳驀右手之上的錦盒中,一想到盒內之物,袁術不禁有些激動。

    “那玉……那神物,可曾……”或許是因為過於激動,袁術說話有些結巴,不過陳驀卻是明白他的意思,手捧錦盒沉聲說道,“陳某不才,不負眾望,已將使君所要之物帶來!”

    袁術一聽,面色大喜,竟親自走下玉階,用顫動的雙手接過陳驀遞來的錦盒,在略微一猶豫後,打開錦盒,只見那錦盒一打開便有五色毫光放出,照在袁術那張喜不甚喜的臉上。

    “好!好!”

    在殿內眾人屏息觀望的目光中,袁術小心翼翼從錦盒中將那傳國玉璽取了出來,捧在手中一臉狂喜地反復端詳,只見那玉璽方圓四寸,上鐫五龍交鈕,旁缺一角,以黃金鑲之,底下有八字篆文,上[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確確實實是大漢傳承四百年的國之神器!

    而殿內眾文臣武將一見袁術表情哪裡還會不明白,齊聲拜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得此神器!”

    只見袁術手捧傳國玉璽高高舉起,仰望著它面露狂熱之色。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哈哈哈,哈哈哈哈!”

    至此,傳國玉璽落于袁術手中。
作者: w23164598    時間: 2012-10-15 02:55 PM


第五十二章 瑣碎
    當初袁術收容黃巾時,曾經許下三個條件,首先是在半月內召集五千精兵,其次是殺死孫堅,再次便是奪取傳國玉璽。

    短短兩個月,陳驀不費一兵一卒、完美地做到了這三件事,這讓袁術對他的評價又高了幾分,至於陳驀並沒有帶回孫堅首級,袁術並不在意,因為他已經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一切。

    唔,除了徐州……

    但是不管怎麼說,得到傳國玉璽,袁術還是相當喜悅的,因此,他不但封賞了陳驀與張白騎,就連二人麾下那四千黃巾亦得到重賞,將張燕、劉辟、王思等人皆升職為校尉,還派人將兩百車糧穀、一百車肉食、一百車美酒運往下蔡,不得不說,袁術這次的賞賜實在稱得上是大手筆。

    當陳驀處理完一些事物,向袁術告辭時,天色已到了傍晚時分。

    之前袁術本想留他在壽春多住些日子,不過卻被陳驀亦傷重未愈婉言推辭了,畢竟離家整整兩個月,陳驀著實有些想念家中的嬌妻,再者,他並不認為繁華的壽春是他應該久留的地方。

    半個時辰後,在夕陽的餘暉下,陳驀與張素素同乘一匹戰馬從北門離開,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而在此之前,張白騎早已帶著那四千精兵並諸多袁術的賞賜返回下蔡。

    看得出來,兩人的心情都不錯,張素素是因為袁術終於真正承認了他與黃巾的盟約而喜悅,而陳驀,則是單純因為張素素的喜悅而喜悅。

    “素素,你怎麼會去壽春?”途中,陳驀好奇問道。

    “不好嗎?”只見張素素側坐在馬背上,幾乎將整個身體都埋在陳驀懷中,在夕陽的餘暉下半眯著眼睛,脆聲說道,“收到你派人送來的捷報後,我就猜到袁術會叫你領軍直接趕往壽春,所以呢,就丟下手中的事物,匹馬趕到壽春,迎接我的小驀凱旋得回……嘻嘻!”一想到讓自己嫉妒的那個女人此刻恐怕還在下蔡城中苦苦等候,而自己卻可以早她許多時辰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張素素心中有些小小的得意。

    陳驀哪裡明白女兒家的心思,聞言有些哭笑不得,搖頭說道,“就為此事?你在下蔡等我不好麼?何必辛辛苦苦趕往壽春?”

    “素素願意!”張素素得意地哼了哼,隨即,她好似是注意到了愛郎戰袍下那染血的繃帶,眼中露出幾分心疼與不忍,低聲說道,“還疼麼,小驀?”

    陳驀聞言低下頭去望了一眼自己胸腹的繃帶,見張素素滿臉擔憂,遂寬慰道,“只是皮外傷罷了,休養幾日便會痊癒,素素無須擔憂……”

    望著她關切的暮光,陳驀不覺想到了此刻身在下蔡的嬌妻唐馨兒,那個嬌柔似水的女人要比張素素更加多愁善感,若是被她看到自己這幅慘狀,唉……

    想到這裡,陳驀不禁有些頭疼。

    或許是注意到了陳驀的失神,或許是猜到了他此刻的心思,張素素有些吃味地撅了撅嘴,撒嬌般說道,“為了早一刻見到小驀,素素可是一大早從下蔡啟程,馬不停蹄趕到壽春,但是小驀呢,抱著素素,心中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

    陳驀聞言有些哭笑不得,一臉尷尬正要解釋,卻見張素素伸出修長的手指放在他嘴唇上,用帶著幾分霸道的口吻撒嬌道,“算是報答素素辛辛苦苦趕到壽春迎接小驀凱旋得回,途中不許你想別的女人!”說完,見陳驀一臉愕然表情,她止不住地笑了起來。

    陳驀愣住了,因為自長社黃巾軍營之後,他終於再一次見到了她那發自內心的笑容,也是令他無比嚮往、無比懷念的笑容。

    聽著那悅耳的笑聲,望著她那發自內心的笑容,陳驀忽然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或許是注意到了陳驀直勾勾望著自己的灼熱目光,張素素微微感覺有些面紅耳赤,羞澀地低下頭去,扭捏說道,“小驀幹嘛這麼看著素素……”

    望著她羞澀的模樣,陳驀微微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笑的時候,很美……”

    聽著耳邊那醉人的話語,張素素只感覺心頭一陣亂跳,低下頭咬著嘴唇說道,“素素可不是讓人隨意哄騙的女人……”

    陳驀苦笑說道,“我說的是實話……”

    “那你以前為什麼不說?”

    “因為……”陳驀微微歎了口氣,低聲說道,“因為好久都沒有見到你真正的笑過了……”

    張素素愣住了,她抬起頭深情地望著陳驀,望著他真摯的暮光,自嘲一笑,苦澀說道,“小驀還是當年的小驀,可是素素……卻不再是當年的素素了……我知道小驀不想看到我耍弄權謀、耍弄手段,但是為了黃巾,素素是迫不得已……有時候素素也想過,如果我出生在普通百姓家中,那該多好?有疼愛素素的雙親……”

    見張素素似乎有些失落,陳驀輕笑著說道,“不過那樣的話,或許我就無法遇到素素了。”

    張素素愣住了,抬頭望了眼陳驀,咯咯笑道,“那素素可不願意!”說著,她將頭輕輕埋在陳驀懷中,靜靜地閉上眼睛。

    天色越來越暗,也不知過了多久,當張素素再次睜開眼睛時,望見的卻是漫天的星辰。

    “小驀,你還記得上一次我們一起看天上星辰是在什麼時候麼?”

    “啊!”陳驀點了點頭。

    他記得很清楚,那時當初他二人逃亡途中與周倉、裴元紹失散後的第一個夜晚,為了緩解張素素心中對於黑夜的莫名恐懼,陳驀陪她看了一夜的星星,而最後張素素是困地睡熟了,但是陳驀卻一宿都沒有合眼。

    當時驚險萬分的逃亡,但是此刻回想起來,卻叫二人不禁感覺有絲絲甜蜜。

    二人一路緩行,邊走邊聊,以至於當陳驀騎馬抵達下蔡城時,幾乎已臨近天明,而這時,張素素早已抵抗不住困意的侵襲,蜷縮在陳驀懷中睡熟了。

    為此,陳驀只好先行將她送到城內宅邸,甚至於在府內一些侍女以及侍衛詫異、好笑的目光注視,抱著她走入府中,將她抱到閨房塌上,為她蓋上被褥。

    而當陳驀再次從張素素住所出來時,天邊已漸漸露出了幾絲光亮,整整一宿未睡的陳驀這才騎馬來到自己的住所,因為在那裡,還有一位等待著他回來的女人……

    陳驀的宅邸在下蔡城南,宅子並不大,一間正房、兩間偏房,外帶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僅此而已,這是當初陳驀與唐馨兒商議之後一起選擇的房子。

    “籲!”在穿過了幾條街道後,陳驀在自家宅邸前勒住了馬韁,而守在宅邸前的那兩名黃巾士卒早已瞧見陳驀,抱拳喚道,“陳帥!”

    那是張素素派來的護衛,說是護衛,說到底只不過是在陳驀不在城中的期間幫助唐馨兒處理一些瑣事與雜物,畢竟眼下陳驀不比當年在雒陽、長安為官,屋內並無侍女伺候。

    “唔,”陳驀點了點頭,一邊牽著戰馬走入院中,一邊說道,“天色不早了,你二人且回去!”

    那兩名士卒對視一眼,待猶豫了一下這才離開。

    轉身將院門關上,把戰馬黑風栓在院子內的馬樁,陳驀小心翼翼地推開屋門,卻發現唐馨兒趴在桌旁,似是睡熟了。

    “馨兒?”陳驀輕輕喚了一聲,見沒有反應,遂走到桌旁,卻見熟睡中的唐馨兒滿臉倦容,再轉頭一瞧桌上的燭臺,只見燭臺中的蠟燭早已燃盡,很顯然,得知陳驀即將凱旋的唐馨兒等了自己的愛郎一宿。

    望著她臉上那疲倦的模樣,陳驀忍不住歎了口氣,小心將她抱起,抱到正房榻上,為她蓋好被褥。

    望著榻上睡熟的嬌妻,陳驀靜靜坐在榻邊,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她那嬌嫩的臉龐……

    “馨兒,為夫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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